〈畫眉‧外章〉
冬日漸暖,小雪初晴。
在寒冬盡去的這一日,夏侯寅重新將畫眉迎娶進門。
在她的要求下,這一次的婚宴,沒有當年席開百桌的奢華鋪張,沒有王公貴族的賓客。有的只是相交甚深的親朋好友,以及不離不棄、患難與共的家僕。
還有,兩人最珍愛的兒子。
在這春風襲來的日子,身為新娘的畫眉,親手下廚,做了滿桌的菜餚,宴請這些日子以來,在他與她身旁,扶持相伴的親友家僕。
而夏侯寅,則照顧著兒子。
再次婚嫁,她沒有戴上紅頭紗,沒有穿上新嫁衣。但是,她有他最深的愛戀,還有眾人最真誠的祝福。
在婚宴舉行時,他們坐在一塊兒,抱著小小的兒子,一起接受敬酒。酒席之中,有笑,也有淚。
婚宴過後,她本來想動手收拾,卻被董絜勸住了。
「姊姊,妳別忙了,這可是妳的大喜之日呢。」董絜笑著,輕輕催促。「這兒就讓我跟鶯兒收拾,妳快回院吧,別讓人等急了。」
「是啊,夫人,您快快回院,這兒我會收的。」鶯兒也格格笑著,連忙附和,還一邊拿走她手中的碗盤。「別讓人等急了。」她重複。
她們指的是誰,畫眉當然知道。
微微的,她臉兒燙紅,不禁覺得羞赧。
早些時候,兒子啼哭,夏侯寅抱著兒子告退離席,返回院落後,就沒再出來,識相的客人們,也在之後就陸續離開。
瞧著董絜與鶯兒的笑容,畫眉有些窘迫,鎮定的點了點頭。「那麼,就麻煩妳們了。」
然後,她才轉身,離開前廳。
廳外,月色盈盈。
她踩著冷涼的石階,腳步快了些,才轉入庭院的門檻,就看見月洞門後,他在微暖的月色下,抱著兒子,仰望著那開了滿院的梅花,還不忘輕哄著懷中的嬰兒。
不由自主的,她停下腳步。
梅林中的夏侯寅,身穿一襲鐵灰色的長衫,姿態模樣,都已經與當年有了許多的不同。
這些年來,她也曾見過,他在月色梅林中佇立的身影。每一回見著時,她都覺得心暖,然而這一次,她心裡除了暖,卻還有疼。
這片梅林,最初是她從娘家折枝,與她一同進了夏侯家,而變故之後,他又大費周章,從府裡移植來的。
那年初秋,夏侯寅以大紅花轎,風風光光的迎她進門。九年前的他,俊朗非凡,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商業巨擘。她至今仍清楚記得,新婚那一夜,自個兒的紅紗蓋頭被掀起的瞬間,心中的緊張與怦然。
那夜,她才看清他的容貌,見到那個在旁人口中,目光精準、心思縝密,能輕易看穿生意利弊的虎爺。
只是第一眼,她的心就已淪陷。
他有著一雙溫柔的黑眸,如初夏的夜空,輕易撫平她的緊張、慌亂與不安。
掀開紅紗蓋頭後,他牽起了她微顫發冷的小手,一同走到院子裡,親手挖了個洞,將她帶來的梅枝,種入泥土之中。
「從現在開始,它會在這裡,落地,生根。」
他看著她,輕聲承諾。
「這裡,從今而後,就是它的家,也是妳的家。」
心中的忐忑,因為他的話語、因為他的雙眸,就此塵埃落定。
那一夜,她愛上了他。
畫眉從未想過,自己竟如此幸運,能嫁給這麼好的男人為妻。
這些年來,他對她深情不減,也將那些梅樹照顧得格外仔細。即使這段時日以來,變故橫生,歷經風雨、遠途搬遷,移植到這兒的梅樹,仍在今年盛開,綻放滿樹的花。
移植的梅樹,因為經過搬移,在當年通常不會開花。除非,在移植的途中,以及移植之後,梅樹仍受到非常細心的照料。
畫眉知道,夏侯寅把這些梅樹都當成是她,始終精心呵護。
雖然,窟牢的苦獄,讓他傷痕累累,再也不如往日俊朗,但是在她心中,對他的深情卻非但不減,反而更深。
他身上的每道傷,都是為了她而受的。
不由自主的,畫眉舉步上前,腳步匆匆,只想快點回到他的身邊。
聽到腳步聲,他抱著兒子,在月色下回頭。看見她時,他揚起嘴角,朝著她伸出手來。
他的大手,因為舊傷而扭曲,無法如往日一般,密實的包覆她。她一點兒也不介意,溫柔反握住他的手,仰頭對他微笑。
白梅如雪,隨著風而緩緩飄落。他在花前月下,深情的吻了她。
他的吻裡,有著萬般的溫柔,與苦苦忍耐的壓抑。
剎那之間,她的心深深的悸動,充滿了對他的滿滿情愛。當他微微退開,結束這個吻時,她可以清楚看見,他眼中的溫柔,以及燎然的渴望。
不知何時,原本嚶嚶哭啼的兒子,已經哭得累了,枕在他的肩頭上,含著拇指睡著了。
「我們回屋裡去吧!」她輕聲說道。
他微微點頭,這才緊握著她的手,轉身往房裡走去。
屋裡的紅燭,照亮著一室。
他把睡著的兒子放入鄰室的小床。她則是替兒子蓋上薄被,確定兒子睡得香甜,才跟丈夫一同悄聲退了出來。
走入臥房內,畫眉挽起衣袖,熟練的一如往昔,先拿出布巾,再端來裝著熱水的銅盆,走到床邊,為夏侯寅褪去外衣,再替他拭去一日風塵。
夫妻八年,她一向賢淑溫柔,服侍他的事情,她都是親自動手,從不讓奴僕代勞。如今,變故之後,她仍堅持要親手照顧他。
他原本俊朗的臉龐,因為傷痕而扭曲;而他的雙手,更是骨節扭曲。
室內靜謐,畫眉細心的,低垂著視線,替坐在床邊的丈夫擦著臉、擦著手,彷彿沒有瞧見那些酷刑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但是,他知道,她瞧見了。因為,她一直很小心,很溫柔,彷彿怕重一些,他就會痛。
然後,畫眉跪了下來,為他脫去鞋襪。
瞧著蹲跪在身前,那纖柔的人兒,夏侯寅心中一緊,竟有些恐懼起來。他怕她會見到他衣衫下殘破的身子;怕她會因為他胸前那慘遭火烙,以致糾結扭曲的皮膚而嚇著。
過去幾個月,他總藉口她產後,身子需要調養,未曾和她同房,實際上則是怕嚇到她,怕在她眼中,看見畏懼和驚嚇。
所以,當她伸手替他脫去鞋襪時,他幾乎想縮腳,將她直接拉上床,吹熄滴淚的紅燭,不讓她繼續看見更多的傷痕。
但是畫眉溫柔的,握住了他想抽回的腳,慢慢的、細心的,替他脫鞋,去襪,一如往昔同床共寢的每一日。
他沒有辦法抵抗。他想念她,想念她溫柔的撫慰。
鞋與襪,都在她的小手中,逐一落地。
畫眉低著頭,在看見他腳上的傷痕時,渾身一顫。她感覺得到,他又想抽腿,但是她不肯,還用微顫的指尖,溫柔的、憐惜的,如蝶翼般輕柔的撫過那醜惡的傷疤。
淚水,無聲無息的湧入眼眶。
難怪,他這些日子以來,走路總是一跛一拐的,原來他不只被打斷了腿,連足上也滿滿是傷,歹毒的惡人,甚至用刑具夾過他的足趾,再以燒鐵烙燙。
強忍著淚水,她跪在床邊,以溫熱的水,替他洗淨雙腳。
夏侯寅深深凝望著身前的畫眉。他緊握著拳頭,竭力強忍著把燭火吹熄的衝動。
他知道,他不能躲一輩子,不能躲她。
但,他的身體,比腳還殘破。
當她拿起乾淨的布巾,小心替他擦乾了腳,然後端走銅盆時,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起身,想熄去燭火。
他無法忍受,看見她眼中出現畏懼,或是出現失望。
但是,畫眉卻阻止了他,拉住了想靠近燭火的他。
「不要……」
那一聲要求,好輕好輕,有些微哽。
夏侯寅低下頭,緊盯著那張蒼白的小臉,尋找著嫌惡與驚恐,卻遍尋不著。她的臉上、她的眼裡,都沒有那些教他惶恐的情緒。
清澈的眼眸裡,只有盈眶的淚光。
「讓我看。」她仰望著他,把輕顫的小手,放到他胸口,啞聲請求。「請你,別怕我,別再瞞我。」
他無法推開她,更無法拒絕她的要求。縱然忐忑,但他仍望著那雙含情脈脈的秋水雙瞳,收回了燭火邊的手。
慢慢的,畫眉的小手滑下了夏侯寅的胸膛,解開單衣腰間的衣帶。
夏侯寅的心,跳得飛快,幾乎要跳出喉嚨。
這裡,太亮了。
她會看得太清楚。
不由自主的,他抓住她的小手,不讓她再有動作。
畫眉也不出聲抗議,只是抬起頭來,靜靜的、靜靜的看著他。她的眼裡,有著深情與懇求。
「那,並不好看。」他艱澀的開口,聲音更沙啞。「妳會嚇著的。」
她不肯退縮,溫婉卻堅定,望著他柔聲說道:「我們是夫妻。」
柔得足以安撫人心的語音,迴盪飄浮在空氣中。
我們是夫妻。
輕輕的一句溫言軟語,就包覆了他顫動慌亂的心。他心愛的女人,一直以來,都如雪中寒梅般,剛柔並濟。
我們是夫妻。
是的,她是他的妻。
他千求萬護,也要呵護在手心裡的妻。
看著畫眉,夏侯寅稍微收緊握在手中的柔荑,深吸口氣後,才再鬆開。
得到了他的默許後,柔嫩的小手,悄然往上,輕輕的拉開了他的衣襟,袒露出他的胸膛。
然後,畫眉垂下眼,看著他的胸口,許久。
許久。
這段時間裡,夏侯寅始終僵直的坐著,直到她伸出手,輕撫醜陋的胸膛上,那如蟲蛇般蜿蜒滿佈的傷疤。
在那一瞬間,她感覺得到他還想躲避。她可以在掌心下,感受到他的退縮與緊繃。
夫妻相處多年,她太清楚他的為人。他向來頂天立地,智勇雙全,從不曾怯懦,更不曾逃避兇險禍事。他能夠與貪官周旋,在獄中受盡折磨,確定她以及家僕們都已經安全後,才吞藥假死。
如此堅強的男人,在面對她時,竟然退縮了。
她知道,他在擔心著,她會介意、會害怕。
即使他所有的傷口,早已結痂剝落,但是那些酷刑,仍在他原本平坦結實的胸膛上,留下猙獰的疤痕。
在明亮的火光下,它們看起來更加鮮明,彷彿才剛剛受傷。
畫眉抬起手來,顫抖的以指尖輕撫那些疤痕,甚至無法辨認,那是刀刮、或針刺,還是火燒、鞭打所造成的。那些疤重疊在一起,密密麻麻、交纏糾結。
每一道嫩紅的疤、每一個燒灼的扭曲,都讓她感同身受。想起他所遭遇的折磨,她的心就緊揪著,好痛好痛。
那徐徐的撫觸,如此輕柔,夏侯寅微微一顫,看著她、感覺她仔細撫過每一道醜惡的疤痕。
難以自禁的,他深深再吸一口氣,那微暖的溫度,透過她軟嫩的指尖傳來,那一瞬間,她彷彿親手為他撫平所有崎嶇不平的傷,帶走過去那段日子裡,他想忘也忘不掉的痛。
一滴晶瑩的淚滴,悄悄滾落。
她為了他而落淚。
夏侯寅伸出手,接住那滴滾燙的淚。淚水的溫度,暖了他的身,也暖了他的心。
「怎、怎麼……受得住?」畫眉抬起淚眼,小手微顫,輕覆在那些傷痕上。「這些……你怎受得住?」她淚濕的眼裡,沒有恐懼、沒有嫌棄,只有憐與惜,還有為他而起的疼與痛。
他輕撫著那秀麗的容顏,啞聲坦承。「我想妳,我讓自己想著妳,只想著妳。」在每一次的酷刑中,在每一次欲狂的苦痛裡,他都想著她。只要她能安然無恙、只要她還好好的活著,他就算再苦再痛,也願意撐下去。
「只要想著妳,想著能再見妳,就不痛了。」他低語。
畫眉淚如泉湧,粉唇逸出一聲輕泣。
曾經,他那麼俊朗,擁有無數家產,是最炙手可熱的商人。但是,為了保住她,他寧願拋卻一切、寧願讓她恨他、寧願受刑受罪。
「別哭。」夏侯寅以拇指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他的安慰,只讓畫眉的心更疼。
「為妳,我心甘情願。」他沙啞的說。
她這一生,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他的鍾愛。
再壓不住那滿溢的深情,畫眉傾身,在那傷痕累累的胸膛上,印下輕輕的吻,纏綿且溫柔。
高大的身軀,重重一震。他無法動彈,只能看著她,無限憐惜的,先是在其中一處最大的疤上,印下一吻,然後換到另一處疤上,再一吻。
嫩紅的唇舌,溫柔的、慢慢的,舔吻他的疤痕,粉頰上的淚水,沾濕了那些凹凸不平的醜惡傷口。
他想告訴她,那些傷痕早已經不痛了。但是,當她親吻著那些傷的時候,他才發現,肉體的傷雖然痊癒,但靈魂的傷,卻還是會痛。
原來,她全都知道,所以才試圖親吻他有形的傷痕,撫慰他無形的痛。嫩軟的紅唇,一處又一處,一吻再一吻。
最後畫眉抬起頭,捧著他的臉,含淚在他薄唇上,印下深深的一吻。
「我愛你。」她看著他的眼,貼在他唇上說,真心真意,發自肺腑的說。「我愛你……」
輕言軟語,重重的落在心頭,夏侯寅心頭一震,終於再也克制不住,伸手緊緊擁住懷中失而復得的人兒。
曾經,他以為他會失去她。當他終於脫離苦海,卻變得如此殘敗時,他好恨、好恨,恨自己變得醜陋無用的身體。
他能撐過來,全是為了能再看她一眼。
一眼就好,當初他只敢這麼想。他已變得如此醜怪,不再俊朗強壯,又曾經為了逼她遠離禍事,狠狠的傷害過她,讓她心碎。
他不敢奢求畫眉的原諒、畫眉的寬容,只想再看她一眼,遠遠的一眼就好。
但是,一見到她,他就發現,一眼並不足夠。
他貪心的要更多更多,甚至想要她再回到他身邊。她是他的心、他的魂。他無法放手,更無法眼睜睜的將她讓給別的男人。
夏侯寅吻去粉頰上的淚,深深的回吻。他急切的、渴望著,在明亮的燭火中,將她抱回床上,抬手輕解她的衣裙。但是,他已渴望她太久,不禁汗濕雙手,甚至顫抖著。
她深情且羞怯的覆住他抖顫的手,然後慢慢的,在他面前寬衣解帶。那柔美的嬌軀,完全展現在他眼前,教他屏息渴求。
然後,她拿掉髪上的簪,讓那烏黑柔亮的秀髮,如黑瀑般飛撒,落在嫩白的肌膚上。她抬起頭,羞赧的一笑,像極了那年那日,新婚的那一夜,她對他初次露出的笑容。
有那麼一瞬間,夏侯寅擔心這一切都是幻夢。她是如此美麗、如此溫柔,分離的這段日子裡,他曾經無數次的夢見她,但每每伸手時,她都消失無蹤,只剩夢醒後的他,因思念而更痛苦。
但是,這一次,她沒有消失,甚至還握住他的手,輕輕拉到胸前,擱在心上。她的臉兒嫣紅,略微快速的心跳,在他掌心下躍動。
如此溫暖,如此真實。
她是他的畫眉。
他的。
情不自禁的,夏侯寅撫摸著那如凝脂般的肌膚,握住了手下的圓潤。
畫眉輕輕抽了口氣,臉兒更紅,烏黑的水眸中,盡是他的身影。粗糙的大手,順著她的身子愛撫,往下移動。
他原本以為,今生今世再沒有機會碰觸她。但是,上蒼垂憐,她終於又回到他的懷中。
他渴望的、珍惜的,愛撫著她的腰、她的腿、她柔嫩芬芳的私密。望著她粉頰酡紅,嬌嬌輕喘,貝齒輕咬著紅唇,連眼兒都迷離。
他熟悉她的身體,每一寸,每一處。
無限輕柔的,他輕探進她溫潤甜蜜的芳澤,憐愛的揉擰著,直到她昂首顫抖,攀住他的臂膀,嚶嚀出聲。
「虎哥……」
他注視著她,看著她顫抖,聽著她呻吟,然後感覺到她體內歡愉的緊縮,因為他而春潮豐沛。
淚水,因為激情,矇矓了她的雙眼。
他低下頭,吻著她的額,直到她幾乎無法忍受時,才抽出手指,讓堅挺的灼熱真正進入她的身體。
她是如此溫暖,緊緊包覆著他。他渴望太久,回到她的深處,像回到最溫暖的家,教他心中更暖。
緩緩的,他無限愛憐的,親吻著畫眉,嘎聲低語。「我愛妳。」
那晚,他一次又一次的愛她,一次又一次的讓她包圍自己,讓她需要他,也感受他的需要。
在那冬雪漸融的夜裡,他和她,互相溫暖著對方,撫慰受傷的心靈,直到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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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畫眉難得的睡到午後。
醒來的時候,夏侯寅已經不見身影。但是,她側耳聽見,鄰室傳來了低低的說話聲。
她穿上衣裙,披上外衣,走過去瞧。
只見夏侯寅,正在鄰室的小床上,親手替兒子穿衣。
他的雙手,因為受傷,變得不再靈巧,一般事還能做,但是要替嬰兒穿衣,扣上小小的結鈕,卻顯得有些困難。
更遑論,才幾個月大的兒子,還不肯安分,在床上扭來扭去的掙扎著。
他耐著性子,一個又一個,慢慢的扣。
「抱歉,天冷了,你不加件襖子不行。你再忍耐一下,我知道我動作很慢,可是你娘累了,還在睡,你只能暫時將就我。」
不知是否聽懂了爹爹的話,還是好奇他說話的聲音,兒子停止了掙扎,睜著烏溜溜的大眼,躺在床上瞧著他。
他揚起嘴角,微微一笑。「謝謝合作。」
即使兒子不掙扎,夏侯寅也是好不容易,才扣好一個結釦。然後,他抓起了另一個小小的結,小心翼翼的再套上釦眼。這對他來說,其實有些困難,但他卻甘之如飴。
畫眉的心悸動著。這個畫面,她永遠都看不厭。
「你該叫醒我。」她輕聲說道,看著兒子身上已經穿了一半的襖子。她做來完全不費力的事,他得花上好久好久的時間。
夏侯寅聞聲抬頭。
「妳累了。」他凝望著她,眼底有著深情。「我想讓妳多睡些。」
剎那之間,她的心頭,暖如春水。
看著站在兒子床畔的丈夫,她情不自禁的,微笑緩步上前,在他面前踮腳仰首,親吻著他暖熱的唇。
梅花,隨風飄進窗櫺中。
她知道,她會愛他,直到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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