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姊,真的沒事啦!」
黎以歡拿着手機,快步從捷運站走出來。
她從托兒所下班後正要回家,就接到姊姊黎以琴照三餐打來的問候電話。
唉,真不該把上次那件事告訴姊姊,害得姊姊現在天天神經緊繃,她的皮也得跟着繃緊,耳朵跟着受罪!
「好好好,是是是,我知道這世界很黑暗,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幼教老師,别人要對我不利,就像踩死一隻蟑螂一樣容易,當然小心一點好,但是我上次隻是經過,看到疑似毒品交易的情況,歹徒應該沒有注意到我,再說,之前在妳跟姊夫的陪同下,我也乖乖向警方報案了,妳别老是緊張兮兮,請放心一百二十個心,我沒事啦!」
黎以歡邊走邊掏耳朵。
自從老姊的寶貝兒子允恒被人綁架過後,老姊現在會對這樣的事情過度敏感,她完全可以體會。
可是她又不是小孩子,如果真的遇上壞人,她可以尖叫、逃跑,何況她好歹也練過一陣子跆拳道,真遇到事情,先扮弱,再來一記兇狠的回馬槍,也是不無可能呀!
她雖然沒什麽特别厲害的地方,但從小到大綽号叫「大膽歡」,可不是空穴來風。
正說着,黎以歡行經一家顧客總是絡繹不絕的水果行,看見一位老爺爺正在店門口停腳踏車。
這一幕當然沒什麽,但是如果加上一輛正在倒車的奔馳,那就不是在開玩笑!
眼見車身就快碰到低頭停腳踏車的老爺爺,她趕緊走上前去。
「姊,先這樣,我這邊有突發狀況,Bye!」
迅速挂斷電話,黎以歡搶在車尾撞上老爺爺之前,伸手在後車廂上用力拍了兩下。
「喂!後面有人。」
車子停住,黎以歡雙臂環胸,直盯着隻差零點一公分就要碰到老爺爺的奔馳車。
她擡起眼,透過玻璃車窗,滿臉不高興地瞪向駕駛。
駕駛隻是淡淡的回頭看他們一眼,車子立即駛離,連聲道歉也沒有,看得黎以歡一肚子火大。
「小姑娘,謝謝妳喔。」老爺爺向她道謝。
「不用謝我啦!是那輛奔馳的駕駛太沒水平,爺爺,你以後不要在車子後面停腳踏車,超危險的。」
「喔、喔,是我老啰,不中用了。」
「才不是,我這麽年輕力壯的站在這裏,還不是差點被撞,是那輛臭車的問題,才不是爺爺的錯!」
老人家一聽,呵呵直笑。
揮别了老爺爺,黎以歡繼續朝回家的路前進。
不一會兒,她越走越覺得不太對勁,發現好像有輛車正加速朝她開過來。
狐疑地皺起眉,她正回過頭,就看見斜後方一輛BMW突然爆胎,并以扭曲行進方式一路打滑,車輪發出驚人的摩擦聲響,最終停在對向車道上。
附近許多人立刻從屋子裏沖出來觀看。
黎以歡搖搖頭,繼續往前走,不想湊這個熱鬧,嘴裏咕哝着,「都是姊啦,害我也開始變得神經兮兮。」
她并不知道,隐身于巷子口的高大男人,始終面無表情地觀察着情勢,即使是在BMW沖向她時,亦能保持貫有的冷靜,抽出裝有滅音器的手.槍射擊,當場化解一場危機。
他寬大的深色鏡片後,藏着懾人心魄的冷銳雙眸。
★
黎以歡瞬間驚醒。
她陡然瞪大眼睛,豎起雙耳,屏氣凝神的仔細聆聽。
盡管聲音十分細微,她還是聽見了古怪的聲響,彷佛有人打開門窗,正一步、一步朝她的房間慢慢接近。
她從床上跳起身,快速左右張望,沖到梳妝台旁,抓起被她丢在地上的網球拍,然後踮着腳尖來到門邊,屏氣凝神的等待着。
她應該相信姊姊的,至少讓姊姊請那個什麽X6來保護她!
這下子可好,别人的人生期中考考卷是結婚生子,考壞了,大不了離婚就好,她卻是得獨自面對鬼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的恐怖局面。
千萬不能慌!
就在她警告過自己後,房門門把馬上被人轉動着。
她震驚的腦袋裏一片空白,腎上腺素急速上升。
歹徒突然停了下來,但她沒天真的以爲對方會就這樣放棄。
果然,幾秒鍾後,門把再度傳來動靜,這次歹徒彷佛拿了什麽器具,打開了門鎖。
就在對方小心地打開門,探進頭時,黎以歡深深吸了一大口氣,高高舉起網球拍,使勁地來個漂亮的迎頭痛擊。
歹徒一被襲擊,立刻痛得抱頭蹲在地上,從嘴裏飙出一大串髒話。
她抓起事先拖在身邊的被單,蓋住對方的頭後又是一陣狠打。
被她打得半死的歹徒,突然鬼吼着兩個名字,黎以歡這才驚覺歹徒居然不止一個。
原先守在門口把風的兩名彪形大漢聞風而來,見夥伴被困在被單裏,馬上動手解救他。
黎以歡趁他們忙着解救同夥,快速竄出房門,靠着熟悉地形位置的優勢,飛快朝大門拔腿奔去。
「抓住她!」
剛甩掉被單、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那名歹徒,看見她開溜的身影,馬上要夥伴追上去。
眼見已藏不住行蹤,黎以歡才放聲大叫。
「救命呀──」
接下來,所有動作統統在兩秒鍾之内發生。
她拔聲尖叫時,歹徒中的一人沖上前踢上大門,另一人趕來試圖抓住她,卻被胡亂揮動的網球拍狠狠擊中數下。
對方低吼了一聲,使出蠻力抓過網球拍扔開,随即捂住她的嘴,牢牢将她壓制在地上。
「她目擊了過程,老大說要解決了她。」一道嗓音從門邊傳來。
「真可惜,這妞長得還不賴耶,身材又火!」
壓在她身上的男人,一臉猥瑣地盯着她領口不經意露出的白嫩肌膚。
黎以歡覺得惡心,下意識擡腳往對方最脆弱的部位狠狠踢去。
男人睜大雙眼,悶痛地哼了一聲。
她低估了這家夥的忍耐力,原以爲這一踢,說不定可以爲自己踢出一條活路,沒想到隻是讓對方更加獸性大發,滿面猙獰。
「想玩?今天老子就陪妳玩個夠!」
「老大說要盡快把她做掉。」站在門口的男人冷言提醒。
「不急,我半個小時就可以解決她。」
吃了她一腳的那人一面說,雙眼一面牢盯着她胸前被扯開了一顆鈕扣,酥胸半露的模樣,一臉淫邪。
隔着布料,令人作惡的硬物抵着她,開始猴急地摩擦起來。
她朝他臉上吐了一口口水,對方先是獰笑,接着一掌用力抓起她纖細的手腕,固定在她頭上。
頓時,寬大的睡衣完全貼着她曼妙的曲線,讓她顯得更加誘人。
這一刻,黎以歡是真的害怕。
但除了害怕,她更加憤怒。
她努力轉過頭,想看看有無可以再被拿來當成武器的東西,不料在家中最隐密的角落裏,驚見一雙冷厲的斂眸。
那雙眼眸好冷、好沉靜,同時又威勢逼人。
她彷佛掉進那對沉如黑夜、燦似星辰的深邃眼眸。未見對方的全貌,她的直覺已判斷出那對眸子的主人絕不是這幫歹徒的同夥。
按對方所處的位置與沉冷的眼神推斷,這個男人一定相當高大威猛,同時又内斂沉穩。
黎以歡明知道自己處境窘迫,但她還是被那道視線定住了。
歹徒一伸掌,正打算蠻橫地扯開她胸前的衣物時,一顆銀彈倏地劃過黑暗,精準打中歹徒的手,讓對方立刻吃痛地抽回手。
黎以歡腦中迅速掠過兩個念頭。
第一個,他出手了;第二個,她安全了。
「搞什麽,這女人都被你壓在身下了還搞不定?」其中一個歹徒說着風涼話,還跟另外一名同夥互看一眼,發出令人作惡的淫笑。
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驚懼地擡眼,額冒冷汗,視線緊盯着黑暗中那道銳利眸光的位置。
接着,又是一記銀彈淩空襲來。
它帶着強勁的力道,精準的射中壓在她身上那個男人的額頭,那男人張嘴要叫,另一顆銀彈立刻堵住了他的嘴。
砰一聲,他高壯略肥的身子瞬間往後一倒,沒了聲音。
直到這時,另外兩個同夥才驚覺情況不對勁,正要有所動作,也同樣被人在太陽穴喂上銀彈,重重地倒地。
接着,那名神秘男子高大壯實的身子緩緩出現,自幽深的黑暗中顯露出英俊的輪廓。
黎以歡從地上掙紮着坐起,望向他的杏眸微微瞠大。
屋外車燈掠過,迅速亮起又迅速消失的光芒,讓隐藏于黑暗中的精壯霸影在隐約與清晰之間來回晃動。
突然,室内一片光明。
一時之間不适應光線的她眨眨眼,又眨眨眼,視線跟着以銀彈彈開電燈開關的男人移動。
他的動作精準又快速,将三名歹徒以特制繩索緊緊綁縛,接着拿出手機要人來善後,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最後,他來到她面前,蹲下身,沉斂着眸子與她平視。
「你……是誰?」黎以歡問道。
男人沒有回答,僅是探出鋼鐵般的前臂,大掌牢牢捏住她白細的下巴,靜盯着她。
怪女人。
盡管她的頭發淩亂,衣着狼狽,整張俏臉因先前的奮力掙紮而嫣紅一片,但清澈的眸子說明了她大膽且坦率的态度。
他一直在這間屋子裏靜靜守着,原想直接動手将那幾隻老鼠解決,卻在見到她的反應後,決定先觀察片刻再作決定。
她很勇敢,不像一般女人遇上這樣的狀況時隻會尖叫,也很聰明,懂得利用優勢,制伏第一個沖向她的歹徒。
她隻是運氣不好,因爲歹徒有三個人。
「你沒聽到嗎?我剛才問的,你是誰?該不會……就是我姊姊口中的什麽……X6吧?」黎以歡沒有多想,伸手就揮開他的大掌。
雖然他沒有回答,但從對方沉靜的面容,以及姊姊對X6的叙述,她還是很快便推敲出他的身分。
她的姊夫喬問恒,是富可敵國的闇神集團接班人之一。這個集團涵蓋面向極廣,有人從事銀行金融業,有人經營航空海運業,姊夫的表弟則進入美國海豹部隊突破自我,代号爲X6。
不知什麽原因,數年前X6突然從美國的海豹部隊退役,加上當時集團因生意競争,内部高層常遭不法分子恐吓威脅,所以集團不惜砸下重金,擴充人數高達五百多人的地下組織,搜集各國機密消息并保護家族成員,而X6正是組織的領導者。
突地,他大理石雕刻般的平靜面容逸出低緩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妳必須離開這裏。」事情還沒有結束。
語畢,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一掌扣住她的手腕,一掌輕握她的腰身,輕輕松松就讓她有些癱軟的身子站直,看起來就像他不過是抽取一張面紙般,毫不費力。
把黎以歡推向卧室,他惜言如金地抛下幾個字,「兩分鍾,收拾個人物品。」随後便替她關上房門,留給她一些隐私空間。
隔絕了她盈滿困惑的眼神後,他眉心微蹙。
剛才握住她的手跟腰時,他發現她其實害怕得很,全身不斷發抖,可是盡管如此,在她眼中依舊沒有絲毫軟弱,隻有堅定和居處被侵入的怒氣。
她很勇敢,而且毫不猶豫地展現在行爲上。
先前在回家的路上幫助老人是一例,剛剛則是第二例。
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房裏,黎以歡還有些恍惚,随手抓起基本的盥洗用具丢進大背包裏,然後換了套衣服,不經意擡眼一看,發現時間已經過了五分多鍾。
她打開房門,看見他隻是靜靜站立在那裏,雙臂環胸,斜靠着牆壁閉目養神。
一聽見聲響,他立刻睜開眼看向她。
黎以歡朝他走去後,他極爲自然地一手按壓在她的肩膀上,語氣依舊不疾不徐。
「走。」
「去哪裏?等等,如果你不說要帶我去哪裏,我絕不跟你走!」她想反抗,但肩上的手掌輕而易舉便壓制住她的躁動。
原來這就是他率先把手放在她肩上的用意,這個剛才無情的冷眼旁觀一切的家夥!
「我是X6。」他低沉的嗓音緩緩揚起,說出她早就已有九分确定的猜測。
「是我姊姊請你來……」
他點點頭。
「等一下!就算你是X6,我還是想知道自己等一下要去哪裏。」
他仍靜默無語,接着,她就這樣被他押着走出大門,坐進一部車子裏。
引擎發動前,他才看她一眼,道:「我家。」
★
「這是你家?」
黎以歡一下車,立刻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幢獨棟的别墅外,必須高仰着頭才能将整棟建築物盡收眼底。
這裏設計得很漂亮,大量S型的弧度融入建築中,創造出十分有生命力的線條與美感。
聽說許多豪宅都愛以曲線作爲設計基調,原來傳言不假。
X6淡淡瞥她一眼,示意她跟上來,随即率先走進大門,進入客廳。
他知道,經過這段車程,她的情緒鎮定多了。
雖然先前她盡量不表現出來,但從一些微小動作中,依舊可以察覺她的不安與緊張,不過他沒有點破,成全她的自尊與堅強。
「喝什麽?」他問道。
「熱咖啡。」黎以歡一說完,立刻察覺他一臉猶豫地看着她,于是道:「我睡前喜歡來杯熱咖啡,不會睡不着,請放心。」
聽完她的解釋,X6才邁開長腿走到吧台邊。
她的怪癖和與衆不同的想法有很多,不止這個,其中有一個連姊姊也受不了,直批評她未免太過大膽。
别的女人頂多是夢想在都市裏開間小店或咖啡館,她卻向往跑到偏遠的深山裏,開一間别具特色的民宿。
一個女人在毫無人煙的地方經營随時有不明客人住進來的民宿,周遭的人當然極力反對。
所以,這個夢想她到現在還是隻能想想而已,一直安分的做着幼教老師的工作。
「你這裏這麽大,卻沒有請傭人?」黎以歡靈活的杏眸東看看、西瞧瞧,一面贊歎,一面問問題煩他。
這男人真的很冷,有一種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氣魄。
她實在很好奇,這種人卸下外表的冷漠後,真正的他會是什麽模樣?
「我習慣獨居。」
「你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子?」不怕寂寞嗎?
「很舒适。」
「打掃怎麽辦?光看我就頭暈,這裏總共有幾坪呀?一層樓至少也有上百坪吧,而且有三層樓,難道你是自己打掃這麽大一間屋子?」
「請專人。」
「喔,對了,你是我姊夫的表弟,自然也是『好野』得驚人的闇神集團成員……但我就隻知道這些了。你帶我來這裏,是因爲我是你的任務,還是因爲人情的關系?」
「任務。」
與他談到這裏,黎以歡有些不悅的揚起眉。
這男人講話一直這麽精簡嗎?不管她怎麽問,就是突破不了他的回答永遠不超過五個字的極限。
好,她就跟他卯上了,非要問出所有她想知道的事!
待X6端來咖啡,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時,映入眸中的就是她這副暗藏危險意味的倔強表情。
他不以爲意,手拿着一杯威士忌,在她對面的個人沙發落坐。
根據他的觀察,别人遇到危險自然會避開,但這個小女人卻選擇正面迎擊。正是因爲她這樣令人頭痛的個性,再加上表嫂黎以琴特别拜托,不然他也不用費事的把她拎回來。
「可是,這裏是你家,我住進來,對你來說不方便吧?難道沒有其它特殊的藏匿地點可以收容我?」
「這裏很安全。」
「因爲有你?」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察覺出她是刻意挑釁。「屋子很安全。」
「怎麽說?」
「隻要啓動屋子的防衛裝置,敵人絕對進不來。」他寬厚的肩膀往後輕輕一靠,「妳可以直接說重點。」
下意識的,他就是能隐約猜到她大概想說些什麽。
黎以歡雙臂環胸,擡高下巴,深吸口氣瞪着他。
「今晚你一直在我家附近?」
「對。」他直接坦承。
「你任憑那些混蛋差點強……欺負我,卻不立刻出手幫我?」她雙眼幾乎噴火,晶亮的杏眸死命瞪着他。
「我不該第一時間就在妳面前現身。」敵暗我明隻會使得危險增加,對調查幫助不大,還容易成爲對手的箭靶。
「爲什麽?」她聽得傻眼。
他沒有正面響應,隻是挑個沒有殺傷力的說法,「聽說妳很讨厭大驚小怪。」
他原本是打算暗中保護她的安全,最好在她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将欲加害她的兇手繩之以法。
如果她沒那麽愛東張西望,他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解決那幾隻臭老鼠,不會讓他們得逞,事實上,他已經在她不知情的狀況下,幫她解決了不少麻煩。
今晚,他一直守在黎以歡的住處外頭,等待動靜。
未料對方居然先窩在隔壁近一天,等他意識到危險,悄無聲息地潛入時,歹徒已闖進她家。
原本他可以趕在歹徒進她房門的那一刻動手解決對方,但她搶先一步,親自痛揍歹徒一頓。
他準備在她吓得昏過去,或是情緒失控的時候現身,沒想到她不但沒有歇斯底裏,反而很快就察覺藏匿于黑暗中的他。
她的直覺與感受力很敏銳,他已不知多少次成功逃過所有人的耳目,卻獨獨被她一眼揪出。
「但剛剛已經不是大驚小怪的等級了!」黎以歡倏地站起來,頭頂直冒煙,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拳頭,憤恨地低吼,「你見死不救!」
面對這嚴厲的指控,X6仍面不改色,一口飲盡杯中威士忌,然後緩緩站起身。
他的任務是保護她,不是跟她做朋友。
他不想多費唇舌跟她争辯,也無意告知她先前那場車禍真正的原因,平白增添她心中的不安。
今晚的事已夠她受的了。
「明天記得打電話跟妳姊姊報個平安。」
見他往樓梯走去,黎以歡愣了愣,接着出聲喊住他,「等等,我睡哪裏?該不會是……這張沙發吧?」
「除了二樓右邊走道底的那間房,其餘房間妳可以随便挑一間。」他停步轉過身望着她道,接着繼續往前走。
「等等,最後一個問題。」黎以歡又喚住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麽心态,下意識地不願讓他這麽快就離開她身邊。
他讓她很有安全感,盡管她表現得堅強又勇敢,但有個人可以倚靠的感覺真的很好。
「我之後怎麽辦?」
「妳最好先暫停工作。」想起她的工作環境,他微微蹙起眉,雙臂在胸前交抱。
「爲什麽?」
「這票歹徒很莽撞,妳的工作環境裏有太多孩童。」
「好,我明天會處理這件事。最後一個問題。」
聞言,他冷冷看着她。
她被他盯得頭皮發麻,連忙舉起雙手保證,「這次真的是最後一個問題。X6應該隻是你的代号,你的名字是什麽?」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思索着什麽,又似隻是單純的沉默。
許久後,他才淡淡地揚嗓。
「我的名字并不重要。」說完,他便舉步離去。
黎以歡望着他寬大結實的背影,覺得在他身上看見一大堆問号。
聳聳肩,将兩人用過的杯子洗淨後,她抓起自己的背包上樓,挑了一間離他最近的房間住進去。
安全第一呀!
在倒向柔軟舒适的床鋪時,她告訴自己,明天,她一定要讓他說出名字,嗯,或許是後天……算了,看他一副很難應付的樣子,可能是大後天……
★
這門是壞了還是怎樣啊?開不了就是開不了!
黎以歡死命瞪着門,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之前,她來到大門前,不管試了多少次,這扇門就像它主人的嘴巴,隻要它不肯開啓,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偏偏她昨晚忙着打量房子,沒注意他是怎麽開門進來的,真是令人扼腕!
終于,她看見門把上有個不自然的突起物,輕輕一按,一塊液晶面闆出現在她面前,指示她按下密碼。
「難怪他說這屋子很安全。」
她雙手環胸,黑白分明的大眼轉了一圈,然後伸出纖纖手指,帶點惡作劇的随便輸入自己的生日,另一手捂着嘴,藉此遮去嘴角忍不住上彎的弧度。
她敢打賭,他一定在玄關處裝了監視器。
哔哔!
黎以歡聽見預期中的警告聲響,不但沒有被吓着,更大笑出聲。
哈哈,果然是這樣!
「妳醒了。」
低沉渾厚的嗓音突然出現,她吓了一跳,整個人往後大步退去。
實際上,光是聽見他迷人的聲音,就足以讓她心跳加快。
「你、你是在哪裏和我說話?床上?」
「隻要按錯密碼,計算機就會通知我。我在三樓。」他沒有理會她的問題,簡短的交代後,随即利落的切斷通話。
「你在三樓幹嘛?我正要去托兒所,有些事情一定要到場移交,小朋友的事情可不比紙上作業……喂,你幫我開一下門!」
黎以歡等了片刻,通話器仍悄無聲息。
她困惑地皺起眉頭,「哈啰?」
通話器依然靜默。
五分鍾後,正在三樓開放式空間練詠春拳的X6,看見黎以歡氣呼呼地沖上來。
但一見到他,她不禁紅唇微啓,滿臉呆愣。
「等我十分鍾。」他瞥她一眼,搶在她說話前道出要求,繼續未完的鍛煉。
頓時,甯靜的空間中,隻剩下掌力在木人樁上點到爲止的聲響。
「喂!我一定要現在出門,不然我一定會來不及!」黎以歡雙手環胸,看着他陽剛的身軀線條,血氣倏地翻湧。
半濕的上衣,隐隐透顯出他背脊上的深溝和兩側令人垂涎的肌肉,内斂又男人味十足的體魄,令人不敢逼視。
神明保佑喔,她看得都快噴鼻血了!
看他那樣子,八成已經練了一段時間,他到底幾點就從床上爬起來?
「我說──」他猛斂力道,精銳的視線一掃,「十分鍾。」
黎以歡看見他的眼神,全身爬過一陣戰栗,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
她咬唇不語,在他又繼續練了幾分鍾後才再次開口。
「可是我會遲到!雖然已經打電話跟所長報告過了,但我真的很不喜歡遲到,非常不喜歡!」
X6依舊沒有理會,堅持練到一個段落後才側過頭盯着她。
見到她下意識地偷偷往後退了一小步,他才冷冷地說:「而我非常、非常不喜歡被人打斷練習。」
「抱歉,我是想,你可以跟我說一下密碼,或是以遙控鎖之類的東西幫我開門,我就可以出門去,你也不會受人打擾。」
「妳不能單獨行動。」
他一把抽起放在旁邊架上的毛巾,粗率地抹了臉頸兩下,然後左臂一揮,毛巾精準的落回原位。
接着,他一步步朝她走近。
黎以歡盯着他優雅如豹的步伐,發覺自己被他鷹般銳利的眸子鎖住,全身動彈不得。
她困難地咽了咽唾沫。明明看起來是無害的動作,她偏偏因此着了慌,心中小鹿開始瘋狂的亂撞。
「我……我姊姊交代的?」
她強裝鎮定,逼自己開口說點什麽,而不是像個清純無知的少女,隻能被他電得七暈八素。
「妳的處境沒妳想的安全。」
「歹徒應該不會太明目張膽吧?像昨天,他們也是等到半夜才襲擊。況且,那時我隻看見對方左眼下方有顆痣……」
「那輛車的目标是妳。」
X6站定在她面前,神情平靜無波,像是說着今天天氣還算不錯。
「什麽車?你講話沒頭沒尾,教别人……」說到一半,黎以歡倏地領會他話裏的意思,狠狠倒抽一口冷氣。
天!他的意思該不會是……那個吧?
「你該不會是想說,昨天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他沉默不語,靜斂的氣息已經給她肯定的回答。
黎以歡瞪大杏眸,再次狠狠倒抽口氣。
「喔!天啊!所、所以,我昨天下班時就已經死過一次?如果車子不是突然打滑……」
X6濃眉輕蹙,一掌輕捏住她的下巴,眸光穿過她眼裏陡升的驚恐,筆直望進她的眸底。
接收到穩定的安撫,她急促的呼吸稍微緩和了些,但心底的恐懼依舊像雨後春筍般不斷冒出來。
「告訴妳這件事不是要妳害怕,隻是要妳認清妳現在的處境,雖然沒妳想的樂觀,但也沒有那麽危險。」
「這一切明明就很危險!等等……」黎以歡緩緩瞇細眼睛,「車子并不是突然打滑,而且你也在現場,莫非……」
「沒錯,那隻是給對方一點小警告。」
「你……你開槍?」她詫異地瞪大雙眼。
「對。」
「但、但是你昨晚在我家,并沒有……并沒有……」
「我盡量不在人口密集的住宅區拔槍,尤其是半夜,很吵。」
很吵?
黎以歡錯愕地瞪大雙眼,她昨晚差點連小命都沒了,結果他居然還能考慮到在住宅區拔槍很吵這件事!
最讓她有點消化不了的是那場車禍。
原來她的直覺沒有出錯,那輛車的确是朝她直沖過來,如果沒有他,說不定她早就成爲輪下亡魂!
這麽一想,喚起了她全身止不住的雞皮疙瘩。
「我、我一定要去托兒所一趟……」黎以歡有些恍惚,下一秒,她快速地從他的掌中脫離,轉身想奔下樓。
老天,她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X6眼神一閃,從容的出掌,迅速扣住她的手腕,稍加施力,輕而易舉便讓她止步,轉身面對他。
他順勢将她壓上牆壁,原想喝令她冷靜點,但警告尚未出口,便看見她龇牙咧嘴,猛皺眉頭。
察覺她不對勁,他兩道濃眉高高聳起,大掌一翻,讓她背向他輕抵着牆壁,在她呼喊抗議前,一把掀開她的衣襬。
該死!她白細的背上居然青一塊、紫一塊,慘不忍睹。
怵目驚心的淤傷令人爲之心疼,也讓他短暫的失神。
這一定是昨晚那些人造成的。他從來不知道,女人的肌膚這麽禁不起摔。
「你幹嘛?」黎以歡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傻,愣了兩秒後才開始哇哇大叫,直罵他,「你這個色狼!快放開我!」
趁他短暫的失神,她順利從他掌下逃脫。
然而她隻逃了短短的兩步,X6長臂一勾,她就被扯了回來,還被他一路拉到古董紅桧木五鬥櫃前方。
「你快放開我,别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幹嘛!」
順着他拉扯的力道,黎以歡柔軟的胸脯難以避免的貼上他硬挺的胸膛。
那灼熱厚實的感受讓她雙腿一軟,腹部竄動着一陣令人羞赧的熱流。
她這句話,讓原本正打算松手的他緩緩挑起眉,極其故意地一掌扣上她掙紮不斷的小蠻腰。
察覺他手掌的溫度,她更加羞惱地奮力掙紮。
這女人就是學不乖,對吧?
無視于她的扭動,X6一掌扣住她雙手的細腕,往後輕輕一拉,瞬間搞定她所有蠢蠢欲動的逃離企圖。
俊容逼近,雲淡風清的問句伴随着陽剛的氣息,眩惑地輕吐于她的雪頰,使得她臉上不由得泛起潮紅。
「妳以爲,我要幹嘛?」他懶洋洋地輕聲問,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見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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