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刺客一定還沒有跑遠,快搜!”在燦亮如火龍的長排火把照明下,大批官兵持槍握刀,來回穿梭在“春江水苑”里里外外,全力搜查著刺客。

    他們幾乎把這個馳名天下的銷金窟、溫柔鄉的每一處都翻遍了。

    今日,江東八大行商聯合在此舉辦晚宴,為當今皇上最倚重的四子平王賀壽。

    但晚宴才進行到一半,屋外突然傳出一陣打斗聲,沒多久,就傳來抓刺客的急促呼叫。

    晚宴隨即亂成一團,官兵們連忙護著平王避往安全的地方,並開始大舉追捕刺客,而八大行商的護院、保鏢們也都急著想將自家主子們送回府去。

    春江水苑里一片混亂。八大行商之一的蔚府大小姐蔚伶,因為不想被那些莽撞的官兵們沖撞到,便帶著貼身侍女與近身護衛先避到園子里一處幽靜小院的廂房里休息,等待官兵們檢查完放行,就準備搭乘蔚府馬車離開。

    園子這頭負責的掌櫃,知道蔚府大小姐喜歡清靜,所以早就將小院里所有閑雜人等都打發出去,自然,他也收到一筆豐厚的打賞,蔚伶該出手時從來十分爽快大方。

    掌櫃離開後,蔚伶差遣近身護衛去與平王頗為信賴的宋師爺交涉,讓他安排官兵們先搜過她所待的小院,確認沒有任何刺客藏匿于此。

    待搜查的官兵們都退走後,她便教侍女去春江水苑門口通知其他護衛與侍從們準備馬車。

    待一切都安排妥當,她才跟著近身護衛從小院的廂房里走出來。

    走在小院外曲折的長廊上,蔚伶突然心一動,目光停在偏東處一座假山後頭隱約的陰影上。在假山附近廊道昏黃燈火的照耀下,好像有什麼黑影晃過。

    她感到疑惑。那是什麼?院里應該沒有人了啊,難道是貓狗之類的小動物嗎?

    在莫名心情的驅使下,她並未叫住走在前頭的護衛,反而一人默默走出長廊,轉向那座假山。

    片刻後,她突地含笑道︰“小靜,我們可能撿到東西了。”

    護衛小靜听到自家大小姐的呼喊,連忙轉身,這才發現她站在稍遠處的假山後方,連忙驚訝的奔上前。

    “你瞧。”蔚伶伸手指著暗處。

    護衛在她的指示下,于假山後方隱蔽的角落,看到一個身穿黑衣且滿身是血的男子。他已然昏迷,不過臉上戴著一副銀色的鬼面具,因此看不出長相。

    這是怎麼回事?小靜感到很震驚。他剛剛四處打探時,明明沒有見到任何人啊!而且官兵們也來搜過了,怎麼都沒有人發現這名受傷昏迷的男子?

    這個人該不會就是官兵們正在捉拿的刺客吧?

    當他正猶疑著時,蔚伶已展露迷人的笑顏,指示道︰“帶回去。”

    他不禁愣然。大小姐竟然想把可能是刺客的不明男子給帶回去?先不說被王爺知曉後,會為蔚府帶來什麼樣的麻煩或災厄,光讓家主知道,就已經不知該如何收拾了。

    “大小姐!”小靜立即想阻止。他真的不懂大小姐在想什麼,大小姐明明向來精明能干,又最重視蔚府,怎麼會作出這種不明智的決定?

    可是蔚伶卻早一步打斷他的話,冷下聲音道︰“別想阻止我,我怎能見死不救呢?”

    “但大小姐……這太危險了,家主也一定不會答應的。”要是讓家主知道他沒攔住大小姐做出這種瘋狂、簡直是和平王作對的事,絕不會放過他的!

    “這是我決定的事,與家主何干?小靜,你是拿家主來壓我嗎?”蔚伶臉上帶著溫柔的淡笑,雙眸卻透出微微冷意。

    小靜頓時不敢作聲。

    雖然現在蔚府是家主當家,但過去四年來,都是大小姐掌控大局,蔚府可說是大小姐一手撐起的,所以,大小姐說要做的事,哪怕是家主反對,大小姐也不會听。

    那麼,憑他一己之力,又怎麼阻止得了大小姐呢?

    “小靜,為了你也為了我好,我建議你先別和家主打小報告。如果這個人有問題,我們就送他去官府,也不必驚動家主,你知道,他很忙的。”蔚伶帶著笑,威脅著她的近身護衛。

    他無奈地望著自家大小姐,眼里寫著,那如果這個人沒問題呢?

    “如果這個人另有隱情,那就到時再說。”蔚伶也鎮定的表明了態度。

    小靜心中直嘆氣。唉,他這次一定會被大小姐害死啦!

    東商蔚府是江東八大行商之一,也是江東數一數二的大商賈。他們經營的從鹽業到漕運都有,也販售米、麥、棉布、生藥等民生物資,幾乎所有能賺錢的行業他們都經手。

    而蔚伶,正是當今蔚府年僅十六歲的年輕家主蔚凡唯一的親姊姊。

    蔚府前任家主及他的愛妻,也就是蔚伶和蔚凡的雙親,在四年前的一場船難中不幸去世。

    這四年來,穩住東商,並保住蔚府的產業不受覬覦者掠奪,靠的都是蔚伶的心計及手段。

    整個江東都知道,蔚府的大小姐是個狠角色。

    如此精明辣手的女子,對一般殷實的書香門第來說是種忌憚,更別說娶進門當媳婦了;而王公貴族又嫌棄蔚府不過是商人,地位太卑賤,配不上正室之位,再者蔚伶也不打算做誰的續弦或妾室,自然也攀不成親。

    雖然也有門當戶對的商人子弟來求親,但打著想娶了她好獲得蔚府家產主意的不肖之徒也不少。

    不管是哪種謀算,都逃不過蔚伶的眼楮,因此這些年來,她沒答應過任何親事。

    是故,她今年已二十三歲,仍一直未曾婚配。

    這也是蔚凡覺得最對不起姊姊的地方。

    所幸,如今他已經擔起家業,不必再讓姊姊操心,因此近來他總是慫恿姊姊出席各種筵席,好物色如意郎君。

    不過對蔚伶來說,她會參加今晚的筵席,倒不是為了物色什麼如意郎君,她只想拓展關系,多听听各方消息,對蔚府的生意提供些幫助。

    另外則是她敏銳的發現,近來以平王為首,朝廷似乎有意無意對八大行商施壓,應該是想榨取行商的財力好做什麼事,可是又遮遮掩掩的。

    這讓她對朝廷私下到底在謀算什麼頗感介意。

    蔚伶原是想趁著今晚賀壽,台上清歌曼舞、台下酒酣耳熱之際,或許能打听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沒想到竟發生行刺平王的事件。

    刺客失手後,還能從重重官兵的追捕中逃脫,看來是個高手。

    只是她想不通,既然能請到如此高手行刺平王,背後的勢力應該不簡單,那怎會失策的選定今晚的宴會行刺呢?

    今晚的賓客們不是有錢就是有勢,因此春江水苑內外可說是被王府的官兵及八大行商的護院、保鏢們嚴密地護衛著。

    選如此戒備森嚴的時候行刺,不是扯自己後腿嗎?

    要是讓她來謀算,她會挑選最佳的高手,在平王最沒戒心、守備最薄弱的時候下手行剌,這樣才能大大提升成功的機會。

    蔚伶總覺得今晚的行刺事件太魯莽,好像另有隱情。

    但若換個角度看,假使刺客是刻意選擇今晚行動,那又是為了什麼?這名刺客與八大行商有關嗎?

    一路思量下來,她認為今晚的行刺事件也許和她一直想查明的朝廷陰謀有所關聯,所以,她才會在發現疑似刺客的人時決定把他帶回去。

    為了確保蔚府不被朝廷坑害,也基于某些她個人的私心,她插手定了!

    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蔚伶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她的娘親出身苗疆,曾是那一帶赫赫有名的毒娘子,是愛上她爹後才金盆洗手的。

    所以,她與蔚凡都繼承了娘親的獨門絕學,加上他們的父親曾請名師來教他們基本的護身武藝,兩人亦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只是他們對外從不顯露,只當是姊弟倆的秘密武器。

    蔚府內外,知道他們會使毒及懂武功的人寥寥無幾,蔚伶的近身護衛小靜就是少數知情者之一,自然也成了她理所當然的共犯。

    因為已疏通打點過,蔚伶乘坐的馬車沒受到任何阻礙,很順利地一路往城南的蔚府而去。

    今晚,春江水苑才亂起來,她便當機立斷,馬上讓其他護衛先護送蔚凡回去,她則因晚了一步離開,才會意外“撿”到那個人。

    回到蔚府,小靜將馬車直接駛向大小姐居住的院落外。

    因為蔚伶喜靜,她的院落里並沒有太多伺候的侍女及僕從們,加上此時已是深夜,僕從們早就退下,只留下兩、三名侍女在院里等候差遣。

    蔚伶下了馬車,吩咐侍女們準備熱水讓她梳洗,又交代自己要去後頭的書房一趟,不準她們打擾,接著,她讓小靜悄悄地把馬車駛往後院的小門外。

    打開後院的小門,小靜把那名昏迷的男子扛進蔚伶的書房里隱密的隔層暗間里安置。

    這個暗間,原是蔚伶在書房處理事務疲乏時小歇的地方,未經她的許可,誰都不準進來,所以把這名男子放在這里,是目前最恰當的方式。

    但小靜只覺得他死定了!若讓家主知道,他協助大小姐把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藏在她書房的暗間里,家主一定會宰了他!

    “大小姐……”

    面對他企圖阻攔,蔚伶只冷冷的丟下一句話,“敢再反對,我就把人放在我房里。”

    知道自家大小姐說做就絕對會做的性格,小靜無言了。

    最後,他只能再依從大小姐的命令,取下男子臉上那副面具,並簡單的清理且包扎妥傷口後,將人留在大小姐書房的暗間里。

    “你放心吧,你覺得一個重傷、中毒還昏迷不醒的男人,能對我怎麼樣嗎?”走出暗間,蔚伶揚起淡笑道。

    聞言,小靜一愣,接著在心里默默同情起這個被大小姐救回來的刺客。

    他都忘了,大小姐對玩毒有異常的狂熱,但礙于這個嗜好不太尋常,她一直沒什麼機會可以實際試驗,而現在……

    嗯,他忽然覺得,這名刺客落在大小姐手中,可能比被官府抓去還悲慘。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明日家主要是找你問話,記得嘴巴閉緊點。”蔚伶笑著威脅護衛不能泄密,就把他給趕出去。

    她倒不是怕弟弟發怒或阻止她救人,才要護衛守口如瓶,實在是她那個弟弟太羅唆了,而且近來越來越愛管她.像只護子心切的老母雞。

    雖然知道以弟弟的精明,她救人這件事瞞不了多久,但為了她耳根子的清靜,能瞞一時是一時吧!

    想到那男人身上中的毒,蔚伶的雙手就蠢蠢欲動。

    嗯,再去瞧瞧他好了。

    于是,她再度進入安置昏迷男子的書房暗間里。

    風瑜章緩緩地甦醒。

    他一清醒,就察覺附近有人,但他沒有睜眸,只是不動聲色的想運起內力,卻發現竟連一點氣力都凝聚不了,他這才想到,自己的內力都被身上所中奇毒壓制住了。

    之前,他在監視平王時中了不知何方埋伏的勢力,對方很明顯是沖著他來的,他不禁懷疑,偷襲他的人,是想挑起“晦明宮”和朝廷的沖突。

    晦明宮在江湖上是令人聞之色變,行事詭譎,實力難測的神秘組織,被許多江湖中人稱為邪教。

    但他們這個邪教,卻挾強大的毒醫雙絕之實力,近百年來在風起雲涌的江湖上始終屹立不搖。

    而他風瑜章,正是晦明宮宮主座下的四大護法之一。

    他是奉宮主之命,暗中監視平王,想調查與平王合作尋找九龍圖寶藏的究竟是八大行商中的哪一家,又或者哪幾家已與平王談成合作。

    所謂九龍圖寶藏,是傳說中九王爺叛變事敗後,將大批財寶埋藏在某座深山里極隱蔽之處的寶藏。

    這十幾年來,江湖上有不少人一直尋找著這份巨大的財寶。

    當然,朝廷也不會放過這份寶藏。

    據傳,皇帝指派了平王參與尋找,而他們宮主也正巧對此很感興趣,所以派他偵探平王的動向,順便收集平王手中掌握的九龍圖寶藏之相關情報。

    若不是受到埋伏偷襲,風瑜章不可能暴露行蹤。

    他被突然出現的蒙面高手偷襲,又被對方刻意引來的大批官兵追殺,才會在逃逸時不慎中了那人重重一刀,沒想到刀上竟淬有奇毒,那人是存心要置他于死地。

    雖然風瑜章迅速吞下宮主研制的解毒聖品還元丹保住一命,但還是落入全身內力被壓制,失去抵抗能力,還差點喪命的險境。

    他記得那時官兵一直對他窮追不舍,但之後呢?應該是他體內毒性發作,加上傷重又大量失血,所以昏迷過去。

    畢竟他出身晦明宮,對毒術和醫理都有一定的了解。

    至于他現在人在哪里?是落入官府,還是哪方勢力的手中?風瑜章心中警戒地思索著。

    可是,他很快的意識到不對勁。如果他被抓了,怎麼可能還好好地躺在柔軟的床褥上?而且,他身上的傷似乎也被妥善處置過。

    風瑜章正思忖之際,一道柔婉的女聲音驀然響起。

    “嗯?其實你長得還不錯嘛!為什麼會想做刺客這行,還要把臉遮著才見人?這樣你不覺得郁悶嗎?”蔚伶凝望著已被換上一身干淨的青袍,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的青年男子。

    雖然知道他不可能回答,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叨念。

    她的雙眸細細打量著他。

    他臉上的膚色有點白,應該是長年戴著面具的關系;五官端正,算得上俊朗,但此時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嚴肅;年紀看來並不大,應該不超過三十歲。另外,他雙手的膚色比較深,掌心和指側都長有厚繭,應該是習于持刀或長劍一類的兵器,因而磨出來的。

    蔚伶縴白細柔的指尖在他身上游移,一邊看著他臉上的五官、掌心的厚繭,一路看到他胸前那道極長但幸好沒有傷及要害的傷處。

    這應該是被重刀狠劈而下造成的傷勢,還好這會兒已控制住,不再流血。

    毒醫本是一家,她從娘親那兒學得一身毒術,也常跟著自家藥堂的老大夫打轉,基本的醫理她也通曉。

    更何況,蔚府幾代以來都在外從商,遇到土匪打劫之類的意外也多,他們經營的藥堂,正是以療傷用的金創藥出名,所以算他運氣好。過上了她。

    蔚伶邊看邊摸的行為,讓佯裝昏迷的風瑜章心里震驚極了。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未免也太大膽了,竟然直截了當的說他長得不錯,還摸他的臉,最後,她根本是在他身上亂摸一通!

    但這也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被女人說長得不錯,因為女人通常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更別說是他的長相了。

    晦明宮的四護法是宮里出了名的沒有存在感的男人,所以大家總是忽略他的存在,加上他擅長輕功,行動敏捷,導致他每次結束任務後回到居住的玄泉殿休息時,總由于身影一閃,使得玄泉殿屢屢傳出鬧鬼的傳聞。

    也因為這種與生俱來的特長,所以他潛伏的任務總是最成功的。

    然而這回他竟會陰溝里翻船,連他自己都覺得很詫異。

    蔚伶的聲音持繼續飄入風瑜章耳中。

    “算你命大過上我,我們家金創藥的效果可好了,你的傷應該不用多久就可以完全痊愈。不過,你體內的毒比較麻煩,而且那毒還抑止了你的功力,這個我就要再研究、研究了。”

    這毒看來是從刀傷處滲入他體內的,雖然她已讓小靜緊急用藥緩和了傷處的毒素,但其已擴散到他全身,成效有限。

    換個角度想,這對毒術和醫理從來是紙上談兵的她來說,極具挑戰性。

    她終于遇上試驗品了……呃,不是,她是說中毒的傷患。她會好好努力研究,相信以娘教給她的一切,她必能找出解藥救他。

    至少……保他不死吧!

    雖然這名男子還在昏迷中,但不知為何,她可以感覺得出,他並不是什麼亂七八糟、凶惡歹毒的人。

    為什麼這樣的人會做刺客,而且行刺失敗,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險些喪命?她實在很好奇啊。

    風瑜章听到這名女子居然看出他體內毒性時︰心里更加警戒了。

    她救他有什麼企圖?是想利用他套取晦明宮的秘密嗎?還是想從他口中打探九龍圖寶藏的相關情報?

    他不能信任她。

    抱著高度的警戒,他決定繼續佯裝昏迷,乘機尋找逃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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