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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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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杭州近郊的山腳下,有個純樸的小村落。

  十多戶人家比鄰而居,雖然都只是簡陋的屋子,生活稱不上寬裕,但卻有著依山傍水的無價美景。

  位在最角落的那幢木屋,雖然房舍看起來和鄰居差不多,但因為屋旁養著幾隻雞,屋後又種了一些瓜果蔬菜,顯得格外生氣勃勃。

  清晨,一抹嬌小纖細的身影正在這幢木屋外忙碌著。

  柔煦的朝陽下,她的秀髮閃耀著黑瀑般的光澤,白皙的肌膚宛如凝脂,標緻的瓜子臉上有著俏麗的五官。

  此刻她嫣紅的唇兒噙著一絲淺笑,正在餵食那些雞。

  忙完之後,她轉身進屋,從水缸裡取了一盆清水,再放入一條乾淨的布巾,走進其中一間寢房。

  床榻上,躺著一名四十多歲的婦人,氣色看起來不太好,不時地咳著。

  「奶娘,今天有好一點嗎?」佟湘兒一邊關心地問,一邊伺候奶娘洗臉。

  「咳咳……別擔心,奶娘只是一點小病……咳咳……沒事的……」呂寶鳳一邊咳一邊回答。

  「小病也是病呀!瞧您咳得厲害,今天也得多休息才行。」

  前兩日奶娘不小心染上了風寒,雖然情況並不是太嚴重,但根據以往的經驗,奶娘每回染上風寒,總要咳個十天半個月才能痊癒,而聽見奶娘止不住的咳嗽聲,總讓她覺得心疼。

  她爹在她尚未出世時就因為意外而喪命,娘也在她八歲那年被人害死,從那個時候起,她和奶娘就一直相依為命,至今已經過了十年。

  想起了悲傷的過往,佟湘兒的心不禁狠狠一揪。

  她趕緊背對奶娘裝忙,因為她知道自己根本就藏不住情緒,而她不希望因此影響了奶娘的心情。

  「奶娘,我先把水端出去了,等會兒就幫您送早膳過來。」

  佟湘兒捧著水盆走出屋外,用那些水來澆菜,接著走進灶房。在準備早膳的同時,過往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上,讓她的唇間輕輕逸出一聲輕歎。

  日子過得真快,一轉眼十年就過去了,但無論過了多久,她還是好想念娘、好想念她真正的故鄉——西域。

  儘管在杭州近郊住了整整十年了,但其實她是在千里之外的西域出世的。

  在她年幼時,曾聽娘提起過當年的事情,據說娘本來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幸好被一戶好心的人家收養,從此有了疼愛、照顧她的義父、義母和義兄。

  聽說娘的義父開了一間小飯館,後來義兄繼承了家業,一心希望能將小飯館經營成江南一帶知名的大飯館。

  由於娘擁有天生的絕佳嗅覺、味覺和調味的天賦,為了幫助義兄完成心願,娘一聽說西域一帶有各式獨特的調味香料,便主動表示要前去看看。

  果然在那裡,娘找到了幾種特殊的香料,再加上精心的調配,成為獨一無二的烹調佐料,能讓菜肴更加生香。

  娘調配好了一車的佐味香料,請幾名僕從運送回江南,讓義兄飯館的廚子試試,結果加了特殊香料的菜肴大受客倌們歡迎,而從那個時候起,小飯館幾乎每日都座無虛席,很快就有了擴展規模的打算。

  當時,娘一來為了取得香料上的方便,二來因為愛上了西域的風土民情,便決定要定居下來,而就在那個時候,娘遇見了爹。

  或許是因為同樣自幼父母雙亡,兩人格外的相惜、相愛,原本都有了成親的打算,想不到爹卻忽然染了重病去世,而那時娘已懷了身孕。

  由於不想給義兄添麻煩,再加上不願離開與爹相遇、相戀的地方,所以娘並沒有讓人把她懷孕的事情傳回江南,選擇繼續留在西域。

  這樣的日子過了八年,原本以為她們會這樣繼續平靜安定地過下去,想不到卻發生了一場可怕的劫難——娘與生俱來的天賦雖然順利幫助了娘的義兄,卻也引來其它飯館的覬覦。

  某一日,有兩個男人前來交涉,想要娘將調味香料的秘方告訴他們,儘管娘明確地拒絕了,對方卻不放棄,不斷地利誘、勸說。

  隨著娘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們的態度也愈來愈兇惡,甚至還語出威脅,撂話若是娘再不肯答應,就要毀了一切。

  娘察覺到危險,動了遷居的念頭,想不到還沒來得及搬家,在某個娘再次拒絕了那兩人的當天夜裡,家中突然發生大火。

  那一夜,烈火熊熊,娘本來已經脫困了,卻為了救出仍在寢房中的她,又衝了回來,結果被倒塌的樑柱給砸中,重傷嘔血,無法脫困。

  臨終前,娘將匆忙帶在身上的一隻珠寶匣交給了奶娘,叮囑奶娘帶她到江南去投靠義兄。

  然而,千里迢迢來到江南之後,奶娘四處去打探,才得知原來娘的義兄早已經不在了。

  無處投靠的她們,便在杭州近郊的這座小村落定居下來。

  這些年來,她們自己種菜、養雞,不僅自給自足,多出來的新鮮蔬菜還能賣給其它的村民們,再加上她有時還會幫人洗衣掙錢,因此生活雖然稱不上富裕,但也還算衣食無缺,沒有什麼好煩心的。

  只是有時候,她忍不住會想起當年的事情,想起娘還沒有遇害時,她們那幸福愉快的日子……

  佟湘兒輕歎口氣,拉回心思。她先深吸口氣,整理好情緒之後,才將早膳送進奶娘房裡。

  「奶娘,早膳來了。」

  佟湘兒扶著奶娘下床,兩人一塊兒坐下來用膳。

  呂寶鳳動筷嘗了幾口之後,忽然皺起眉頭,幽幽地歎氣。

  「怎麼了?」佟湘兒擔心地問:「奶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我再去請大夫來一趟?」

  「不,不是……咳咳……只是每回生病,總會想起你娘……咳咳……」

  佟湘兒聞言心一揪,不知道該怎麼答腔,就怕不管她說了什麼,都會讓奶娘的情緒更加低落。

  呂寶鳳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幽然歎道:「還記得嗎?以前不管是誰生了病,你娘總會做她最拿手的那道料理……咳咳咳……吃了之後全身暖呼呼的,就算原先再怎麼虛弱,也覺得立刻恢復了不少元氣……咳咳……如果能再嘗嘗那道料理,我的病肯定能立刻好起來,只可惜……唉……咳咳……」

  聽著奶娘的話,佟湘兒也想起了那道充滿溫暖關愛的料理。

  那是娘自創的一道鮮蔬雜燴,由多種新鮮的蔬食加上娘獨家調配的香料,小火熬煮兩個時辰,味道清甜甘潤、美味至極,只要嘗上一口,不僅齒頰留香,更讓身子立刻熱暖起來。

  或許就是因為每當奶娘染了病,總不禁回想起那些往事,使得情緒格外低迷,連帶影響了病況,才會總要拖個十天、半個月以上才能復原。

  「唉……奶娘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再嘗嘗你娘的那道鮮蔬雜燴呀……咳咳咳……」

  佟湘兒聞言,一顆心狠狠揪緊,胸口泛起了疼痛。

  其實,別說是奶娘,就連她也很懷念娘親手烹調的料理啊……

  眼看奶娘有氣無力、無精打采的模樣,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做那道娘的自創料理給奶娘嘗嘗,無奈她根本辦不到。

  倒也不是她不會做,畢竟從小娘就帶著她熟悉灶房的一切,甚至還稱讚她擁有跟娘一樣的絕佳天賦。

  對於那道料理該使用的食材和烹煮方式,她記得很清楚;可問題是,娘親手調配的香料是不可或缺的。少了調味香料,燉煮出來的雜燴就是完全不同的味道了。

  看來有生之年,想要再嘗到熟悉懷念的滋味是不可能了,畢竟她們此刻人在杭州,根本沒法兒取得那些香料來調配呀!

  唉……要是能找到相似的調味就好了,即使沒辦法做出一模一樣的味道,但相近的滋味應該多少也能撫慰一下奶娘思念的心情吧?

  可問題是……該上哪兒去找呢?即便是相近的滋味,也沒那麼容易尋找吧!

  佟湘兒暗暗地思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對了!前陣子她聽附近的大嬸提過,城裡「鳳祥飯館」裡的菜肴有著別於其它飯館的特殊風味,似乎有獨門的調味佐料,或許她該找個機會去試試。

  她不奢望「鳳祥飯館」的菜肴滋味和使用了娘獨門香料做出來的味道相同,只求有些相似,那就夠了。

  「鳳祥飯館」位於杭州城東,是江南一帶最大的飯館,生意極為興隆。

  每日一開張,客人就會不斷地湧入,各地的茶樓飯館甚至還會不定時地派人前來「鳳祥飯館」品嘗、觀摩。

  它之所以會如此成功,除了擁有廚藝精湛的掌勺大廚之外,更因為他們擁有獨門不外傳的香料配方,能讓烹調出來的菜肴別具一番風味,讓客人們垂涎三尺、食指大動。

  正午時分,是一天之中飯館最忙碌的時候。

  幾名店小二不斷地來回穿梭,熱絡地招呼、伺候每一位上門的貴客,而滿座的客人則是大快朵頤、高聲談笑。

  鬧哄哄的飯館中,一抹挺拔的身影佇立在角落。

  他是「鳳祥飯館」的少東韓少磊,今年二十三歲,預計明年就要完全接掌這間飯館。

  高大挺拔的他,身穿一襲丈青衣袍,輪廓分明的臉孔上,有著讓姑娘們怦然心動的深邃五官。

  然而,此刻他的濃眉不自覺地皺著,墨黑的眼眸更是若有所思地望著正在櫃檯邊和杜掌櫃熱絡談話的姑娘。

  她是李家的千金,李雪梅,她爹李建安是「如意酒莊」的老闆,而他們飯館的酒全都是由李家供應的。

  過去這十多年來,韓、李兩家不僅事業上有著密切的關係,更因為比鄰而居,私底下也有著相當不錯的情誼。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和李雪梅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將來若是成為夫妻,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這個問題浮上心頭,讓韓少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知道兩家的長輩本來就有著結為親家的期望,隨著李雪梅今年滿十八,那種打算為他倆辦婚事的念頭似乎也更強烈了。

  他會娶李雪梅嗎?

  如果他沒有堅決反對,任由事情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的話,這是很有可能的,但……他真的想娶她嗎?

  韓少磊陷入一陣沉思,就連他也不太確定這問題的答案。

  儘管他和李雪梅相識了這麼多年,對彼此的一切再熟悉不過,但他總覺得光是這樣還不夠。倘若兩個人真要共度一生,似乎應該要有其它更多、更強烈、更堅定的情緒才對……

  「少爺。」

  一聲叫喚,拉回了韓少磊的思緒。

  他望著眼前的奴僕,問道:「什麼事?」

  「少爺,您吩咐的告示一早已經貼出去了,客人們都議論紛紛,看起來很感興趣,相信這件事情很快就會傳開了。」

  「是嗎?那很好。」他滿意地點點頭。

  下個月底,他決定在「鳳祥飯館」舉辦一場盛大的比試會。

  比試的規則是,如果有人能準確說出飯館所準備的每一道菜肴用了哪些食材和調味佐料,最後的獲勝者除了可以贏得百兩銀子之外,更能夠在「鳳祥飯館」裡一整年用膳都免費。

  「鳳祥飯館」原本就遠近馳名,這會兒又將舉辦這場獎賞豐厚的比試,肯定會成為江南一帶熱鬧談論的大事,而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效果。

  正當韓少磊打算進灶房去看看的時候,李雪梅走了過來,她身邊的僕從手裡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壇酒。

  「少磊哥,今日咱們酒莊出了一批好酒,我特地送了一壇過來,要給你嘗一嘗。」李雪梅笑道。

  「謝謝。」韓少磊示意一旁的店小二將那壇酒收下。

  「少磊哥別客氣。對了,我看到了外頭那張告示,下個月底要舉辦比試會,我想這段期間到飯館來的客人肯定會更多了吧!」

  看著李雪梅的笑臉,韓少磊心裡再度浮現不久前才暗自思忖的問題。

  論容貌,李雪梅雖然稱不上沈魚落雁,但也還算秀氣;論家世、論交情,更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但為什麼一想到或許兩人即將成親,他的心底就不斷浮現質疑的聲音?

  「到比試會結束之前,飯館肯定會異常忙碌吧?希望一切可以進行得很順利。」李雪梅望著他,臉上浮現淡淡的紅暈。「少磊哥肯定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吧?我就不打擾,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

  韓少磊目送李雪梅離去之後,將心思拉回到下個月初將舉辦的比試會上。

  其實,以「鳳祥飯館」目前的名氣和規模,根本就不需要辦任何的比試來拉抬聲勢。他之所以會決定這麼做,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完成他爹韓威祥交給他的一個任務。

  當年,爹有個感情甚篤的義妹柳鳳儀,為了協助爹實現擴展飯館的夢想,千里迢迢地遠赴西域,精心調配出獨一無二的調味香料,也就是現在「鳳祥飯館」所使用的獨門香料。

  只不過,聽說當年柳鳳儀為了保守香料的秘密,不幸遇害了,葬身在一場大火之中。

  這麼多年來,「鳳祥飯館」之所以還能一直有源源不絕的香料可供使用,全賴先前深受柳鳳儀信賴的一名夥計大約知道她使用了哪幾種香料來混合,在經過無數次的反復嘗試之後,終於勉強調配出相近的香料。儘管味道稍有不同,但也不至於遜色太多。

  那件不幸的事情迄今過了十年,雖然已是陳年往事,但爹的心裡一直耿耿於懷,認為若不是柳鳳儀一心要保護家中的飯館,也不會遭受惡徒的毒手。

  原本爹以為一輩子都將懷著這份無法彌補的愧疚,想不到前陣子卻聽說柳鳳儀當年生了個女兒。

  或許是因為不希望未婚生女的事情惹來非議,也或許是不想給遠在江南的爹添麻煩,柳鳳儀一直瞞著這件事情。

  在刻意低調的情況下,很少人知道柳鳳儀有個女兒,即使看見了那個孩子,也都直覺地認為只是某個奴婢的女兒。

  這件事情會在十年之後傳進爹的耳裡,全是因為當初負責運送香料的夥計,前陣子奉爹之命去了趟西域,想不到卻意外聽見當年險受大火波及的柳家鄰居和人提起往事。

  由於曾和柳鳳儀當了八、九年的鄰居,對方不僅曾見過柳鳳儀大腹便便的模樣、曾聽見那個小女孩喊柳鳳儀「娘」,甚至還曾聽柳鳳儀稱讚那個女孩和自己有著同樣的天賦才能。

  那場奪命大火的隔日,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屋子中只找到了柳鳳儀的屍首,沒看見那個名叫寶鳳的奴婢和小女孩的身影,而有人說前天夜裡曾有個婦人帶了個女孩行色匆匆地雇了輛馬車離開,很可能就是她們倆。

  由於事隔十年,想打聽消息實屬不易,即便找到了當年載著她們連夜離開的車夫,也只因為那是他頭一回載到要千里迢迢從西域趕赴江南的客人,才勉強殘留一些記憶,但是關於她們當時究竟去了哪裡,也早就不記得了。

  既然知道柳鳳儀的女兒很可能正流落在外,爹當然不可能坐視不管;只是儘管有心想尋覓,卻因為素未謀面又缺乏線索,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想找人簡直有如大海撈針。

  為了找出那個如今應已十八歲的姑娘,他才決定在下個月底舉辦一場盛大的比試會。

  以「鳳祥飯館」的名氣加上豐厚的獎賞,他相信比試會的消息肯定很快就會流傳出去,如果能引起那個姑娘的興趣,讓她到飯館來一試,那就太好了。

  倘若那個姑娘真有和柳鳳儀同樣的天賦本領,肯定能夠輕鬆從這場比試中勝出。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消息傳開,看她會不會自己送上門來了。

  隔日用完午膳,佟湘兒趁著奶娘上床歇息的時候,匆匆地進城,來到了「鳳祥飯館」。

  由於已在家中用過餐,只是要來試試味道而已,為了不浪費多餘的銀子,她只點了一道「雪菜魚片」。

  菜肴很快地送了上來,不僅瞧上去非常可口,聞起來更是香味四溢。

  「哇!看起來真棒,難怪生意這麼興隆。」

  佟湘兒興致勃勃地舉起筷子,挾了塊魚片送進口中,由衷希望能嘗到一絲和她記憶中相近的味道。

  「咦?!」

  當魚片一入口,她整個人就怔住了。

  「這……這味道……」

  佟湘兒驚訝地瞪圓了眼,美眸閃動著不敢置信的光芒。

  她細細品嘗著魚片的滋味,驚詫不已地再嘗了一塊,熟悉的滋味又一次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一種激動的情緒在她的胸口翻湧,讓她的眼眶中霎時蓄滿了淚水。

  這……這怎麼可能呢?

  雖然不是完全相同,但也實在太像了……她所熟悉、懷念的味道,怎麼會在距離西域千里之外的江南嘗到?

  佟湘兒沉浸在震驚激動的情緒之中,久久不能自已。

  韓少磊佇立在櫃檯邊,好奇地望著這個陌生的姑娘。

  打從剛才她發出「咦」的一聲時,他就注意到了這個姑娘,目光也忍不住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他之所以會多看她幾眼,倒也不是因為她過人的美貌,而是這間飯館很少有姑娘自己單獨一個人前來用膳,又只點了一道菜,實在與眾不同。除此之外,他更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她感到驚訝。

  見她才嘗了幾口「雪菜魚片」,就露出怪異的神色,彷彿受到了什麼強烈的震撼,他心中的疑惑不禁更深了。

  難道是那道菜肴的味道有什麼問題?

  這個想法才剛閃過腦海,想不到卻看見她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韓少磊皺緊了眉頭,不知道為什麼,那陌生姑娘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他的胸口一緊,某種陌生的情緒隱約在心底蕩漾。

  猶豫了片刻後,韓少磊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姑娘?你沒事吧?」

  「啊?」

  聽見這個聲音在她身邊響起,佟湘兒反射性地抬起頭來,一顆晶瑩的淚水就這麼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落淚神情,韓少磊的胸口一緊,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衝動地伸手為她拭去淚水。

  儘管他並沒有真的那麼做,但目光卻不知怎地無法從她的臉上移開。

  佟湘兒沒想到一抬頭會看見一張俊朗不凡的臉孔,他那雙墨黑的瞳眸宛如兩泓深不可測的幽潭,讓她在與他目光交會的刹那,腦中驀地陷入一片空白,除了怔怔地望著他之外,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

  兩人不自覺地凝視了片刻後,韓少磊首先回過神來。

  「姑娘,你沒事吧?」他再度開口詢問。

  「呃?啊!我、我……」佟湘兒直到這時候,才終於驚覺自己默默掉淚的模樣被人瞧見了!

  她困窘得雙頰脹紅,手忙腳亂地匆匆抹去頰上的眼淚。

  「我沒事……只是因為突然想起去世的親人,情緒一時過於激動,才會……」一想到娘,佟湘兒的喉頭就一陣梗塞,美眸也再度泛起了淚光。

  韓少磊一怔,不知道該怎麼接腔。

  儘管他的雙親健在,但也不難想像失去親人是多麼難過的一件事。她肯定是因為太過傷心,才會忍不住落淚吧!

  這麼一想,韓少磊的心底就湧上一陣憐惜。

  見他沒有答腔,佟湘兒困窘地道歉。「對不起,我失態了,我不該這麼激動的。」她難為情地低下頭。

  「沒事的,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韓少磊還想說些什麼時,一名奴僕前來稟告道:「少爺,老爺有事找您,請您返家一趟。」

  「知道了。」韓少磊應了聲,再度轉頭望著佟湘兒。「姑娘慢用,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店小二。」

  佟湘兒點點頭,見他和掌櫃交談了幾句之後,才轉身離開飯館。

  一想到自己默默掉淚的模樣被瞧見,她就覺得困窘極了,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古怪的姑娘?

  剛才那名奴僕喊他「少爺」,又見掌櫃和店小二都對他恭敬有加,這麼說來,他應該就是「鳳祥飯館」的少東韓少磊了?

  雖然這是她第一次到「鳳祥飯館」來,但倒是曾在附近大嬸們的閒聊間聽見了一些關於他的事。

  早在見到他本人之前,她就知道「鳳祥飯館」的少東是個俊朗不凡的男子,今日一見,果然印證了大嬸們的形容。

  一想到剛才他們目光短暫交會的情景,佟湘兒的俏頰就驀地染上紅暈,一顆心也不知怎地跳得飛快……

  哎呀!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呀?

  一意識到自己竟不斷地在想著一個男人,佟湘兒臉上的紅暈就更深了。性情單純的她,總是沒辦法藏住自己真實的情緒反應。

  她趕緊拉回心思,繼續品嘗盤中的雪菜魚片,細細咀嚼著那熟悉的滋味,心情還是激動不已。

  無限的懷念與感傷宛如潮水般湧來,差一點又要化為淚水,自眼眶溢出,但是這一回佟湘兒拚命地壓抑住,因為她可不想再度當眾掉淚了。

  「想不到,這裡的菜肴味道竟和娘烹調出來的那麼像。」

  只可惜,奶娘渴望嘗到的那道鮮蔬雜燴是娘的自創料理,外頭沒得買,否則就可以直接帶奶娘來這兒品嘗了。

  「要是能夠取得一些香料回去,那我就可以親手做那道鮮蔬雜燴給奶娘品嘗了。」

  一想到奶娘嘗到那道料理時會有多麼驚喜感動,佟湘兒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快點下廚了。

  在激動的情緒中品嘗完「雪菜魚片」之後,佟湘兒趁著支付銀子的機會,開口對掌櫃說:「抱歉,請問一下……」

  「姑娘有何指教?」杜掌櫃微笑地問。

  「是這樣的,因為我的奶娘病了,病中很渴望品嘗一道懷念的料理,無奈貴店並沒有這樣一道菜,所以我想……不知道能否請貴店賣一些調味香料給我?」佟湘兒鼓起勇氣地問,她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但是為了奶娘,她還是得試試看。

  聽見她的話,杜掌櫃收起了笑容,連連擺手。

  「不行不行,咱們飯館的香料是不賣的!」

  過去也曾有其它飯館開出高價,想要購買他們的獨門香料,但都被拒絕了。那可是他們飯館的獨門秘方,怎麼可以賣呢?

  「這……可是我要的不多,能夠讓我做一道料理的分量就行了,能不能特別通融一下?我——」

  「都說了不行,不管你想要的分量是多還少都一樣,還請姑娘多多體諒。」

  既然掌櫃都這麼說了,佟湘兒也不好為難,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問:「那不知道能不能請貴店幫我做一道料理?只要一道就行了,所有的食材我可以自行準備,我也會付銀子的。」

  看著她滿懷期待的神情,杜掌櫃皺起眉頭,歎了一大口氣。

  「姑娘啊,你這不是在為難咱們掌勺的廚子嗎?要是每個客人都提出這樣的要求,那咱們怎麼應付得完呢?」

  每天前來用膳的客人,都讓他們快要忙翻天了,哪有那個閒工夫特地為單一的客人做料理?

  「這……但我是因為……」

  佟湘兒試著再說明一次自己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希望杜掌櫃能夠諒解、通融,只可惜杜掌櫃根本不想再聽下去。

  「真是對不住啊!姑娘,不管什麼原因,不行就是不行,你還是請回吧!」杜掌櫃這番話雖然說得還算委婉,但是態度和語氣卻明確地顯示出不論她再怎麼懇求,也絕對不可能通融的。

  佟湘兒垮下肩頭,心裡好生失望。

  要是滋味不同也就罷了,此刻既然讓她發現這裡的調味香料和娘當年調配出來的極為相似,要她放棄,她實在做不到呀!

  雖然她也可以帶奶娘到這間飯館來嘗嘗懷念的滋味,但她可沒忘了病中的奶娘一心想嘗到的是娘的鮮蔬雜燴。

  倘若嘗到的是其它菜肴,說不定反而會讓奶娘更加想念娘的那道自創料理,心中渴望卻又無法如願,豈不是會讓奶娘的情緒更加低落?

  要是因此影響了病情,讓奶娘又得拖上更久的時日才能痊癒,那豈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但……她該怎麼做呢?

  掌櫃既不肯將香料賣給她,也無法請灶房廚子幫忙烹煮料理,她還有什麼法子能夠取得一些香料,來替奶娘做出魂牽夢縈的那道菜?

  佟湘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因為想得太過專心,不自覺地停在「鳳祥飯館」的門外,正好店小二送一名熟識的客人出來,兩人就在門口閒聊了幾句。

  「咦?你們飯館要舉辦比試會啊?」客人看見了張貼出來的告示。

  「是啊!有興趣的話,到時候不妨來試試。」店小二笑著邀約。

  「哈!算了吧!我可沒那個好本事,肯定贏不了的。不過,我想衝著這麼豐厚的獎賞,一定會有很多人特地從外地來參加吧?這下子在比試會之前,你們飯館肯定會湧入比平時更多的客人,你會忙不過來吧?」

  「比平時更忙那是一定的了,不過今兒一早聽少爺和掌櫃提過,這兩天會多聘雇一些人手幫忙,所以應該還應付得來吧!」

  聘雇人手?

  聽見這個消息,佟湘兒的美眸一亮。

  太好了,她忽然想到一個或許可行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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