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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太好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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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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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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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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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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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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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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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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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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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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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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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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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八年後

  大風卷肆,雪花紛飛,如雲如霧,在一片皓白之中,枯木的枝條就像是筆墨劃過的痕跡般,一筆筆、一劃劃,成了這雪霧中最深刻的線條,讓行走在那濃黑墨痕之間的湖綠色纖影顯得分外鮮妍奪目。

  卷帶著細雪的風吹撲著女子的臉蛋,讓她如玉般的肌膚帶上一抹如敷胭脂般的淡紅色,而那抹嫣色讓她微瞇的杏眼顯得更加迷蒙,不經意地流露出不自知的嬌態。

  年將十九歲的沈晚芽容貌稱不上美麗,五官僅僅只是恰到好處的勻致,教人看起來順眼舒服,最勝出的是一身雪肌,似溫潤的白玉,但更透明了幾分,彷佛連肌膚底下的血液在流動都可以瞧得清楚一般。

  雖然人家常說這身剔透的肌膚正是美人的最佳寫照,但是,沈晚芽自個兒卻不喜歡,總以為這模樣顯得她過分柔弱了。

  她此刻所行走之處,是“宸虎園”的後院山林,林子中央栽種了幾棵百年以上的老樹,據說是問家的風水靈氣聚集之地,人們都說問家幾代之前的老爺子就是看上了那塊土地能積財,所以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將整片山林都給買到手,建了這座教世人夢寐以求的“宸虎園”,讓後代子孫能夠安居。

  出了林子,眼前驀然一片開闊,沈晚芽朝著人聲而去,看見一名老人正專注地在指揮幾名年輕的壯漢鏟雪,當他們合力將雪給鏟開之後,見到的不是土地,而是一大片玉磚似的冰。

  “胡伯。”沈晚芽出聲喚老人。

  胡長安聞聲回頭,看見了她的到來,笑咧開嘴,黝黑的老臉襯上紅通的糟鼻,令人感到分外親切,“小總管,妳來了!”

  “嗯。”沈晚芽點點頭,走到他身邊,注視著眾人賣力地剷除積雪,“今年的冰結得如何了?”

  “看起來已經差不多,再過兩天就可以安排取冰,因為小總管吩咐讓人一定要將水裏的雜質去淨,所以今年的冰凍得特別剔透乾淨,就像水晶似的,更別說池子裏蓄的是山上引來的活泉,這冰吃起來一定甘甜無比。”

  說起這個,也是他們這位小總管的功勞,在她的籌畫之下,讓人在“宸虎園”的後山谷裏鑿了幾個大池子,充蓄泉水,在夏日時可以當做飲水取用,到了冬日就可以蓄水成冰,在大寒時冰結得最硬的時候割塊取出,放進淩室裏,到了天熱時,就能取冰消暑。

  聞言,沈晚芽微笑點頭,“辛苦胡伯了,這兩天我會多派些人手給你,如果有不足的地方,您只管跟我開口,千萬別客氣。”

  “老胡知道,取冰是一年一回的大事,我絕對不跟小總管客氣。”說完,胡長安頓一頓,又道:“對了,東總管的病還是沒有起色嗎?”

  “不能說沒有起色,不過是老毛病,這病根一旦紮下了,想要根除沒那麼簡單,只是大夫說過了,只要我義父能夠安心靜養,不要操勞掛心,就不會有大礙,請胡伯不要擔憂。”

  “好,老胡不掛心,替我轉告東總管,就說有妳這位小總管在,他大可以放心靜養,半點心也不必操煩,因為妳這位後輩是青出於藍,辦事就是牢靠,絕不教人擔心。”

  沈晚芽微微一笑,對於胡長安的讚美不接腔,只是答復道:“胡伯的關切,我會代為轉告義父,我相信,他老人家得到了像胡伯這樣老朋友的問候,想必會康復得更快一些。”

  聞言,胡長安樂呵呵的,只見她話說完,轉眸出神似地看著在眾人努力剷除之下,積雪之下漸漸露出的冰層,為的就是不讓雪積在冰上,影響最後取冰的品質,雖然鏟雪對幾個壯漢而言並不是苦差事,但隔三差五就要執行一次,要一直持續到取冰那天為止,說起來是件麻煩的活兒。

  雖然她相信胡伯的監督,但是身負總管之職,她還是必須過來巡視一下進度,只是她不禁想到去年的此時,取冰這事情還是由她義父在操辦張羅,沒想到今年換成了她。

  從青城逃出來的那一日算起,轉眼間,八年多過去了,而她來到問家,也有七年的時間。

  想起了那近年餘在外流浪的歲月,沈晚芽澄亮的眼眸一瞬間變得黯然。

  所幸,有她的義父東福的見憐,將她收為義女,在昨年舊病復發,日漸沉痾之際,強力向問守陽舉薦她,讓她暫代總管之職。

  如果不是她有幸遇上了這位老人家,只怕她仍舊還在飄泊,也不會有眼下的安逸日子。

  “小總管!”忽然一聲叫喚打斷了她的沉思,她回頭,看見了隨侍在問守陽身邊的小廝歸安穿越林子,往這方向跑過來。

  “是爺回府了嗎?”她柔聲問道。

  一路跑得飛快的歸安停下腳步,雙手搭在膝上,連喘了幾口大氣之後,才點頭道:“對,爺回府了,他要妳去見他。”

  “我知道了。”沈晚芽頷首,一瞬間表情變得認真,心知他們爺的話由歸安的嘴裏代傳出來,不知輕描淡寫了多少,“胡伯,那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她越過歸安的身邊,率先離開,一刻也不敢耽擱,就怕不小心遲個眨眼的功夫,就要面對主子陰沉不悅的臉色,以及毫不留情的嘲諷了。

  剛才,她話說得太早也太滿了。

  能遇上她的義父,絕對是一件幸事,但是,只要有她的爺存在世上的一天,她的日子就休想過得安逸。

  那個男人討厭她,她心裏深深明白這一點,又或者該說,這“宸虎園”裏的每一個人都明白這一點。

  她已經不想去計算自己從小到大,吃過這男人給的多少苦頭了!

  可是,礙于她義父的面子、他二叔公的力挺,以及問家眾奴僕們的支持,他才迫不得已讓她坐上代理總管之位元。

  她告訴自己只要行得直、坐得正,就不怕他,雖然這男人可以不問理由給她苦頭吃,但就算不是現在,她相信在不久的未來,她會好到讓他無可挑剔,對她再也沒有半點刁難!

  “走那麼急,是被鬼追了嗎?”

  沈晚芽冒著風雪才剛踏進書房,就聽見裏頭傳來一道含著嘲弄意味的男性嗓音,那音色、語氣她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她頓了一頓,抿起淺笑,沒露出絲毫介懷的表情,昂起首注視著坐在花梨木書案之後的主子。

  “因為爺召喚奴婢過來,想說可能是要緊的事情,所以不由得走快了些,聽到爺說這話,我想自己應該沒有來遲才對。”

  “妳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自我感覺良好了?”問守陽沒跟她客氣,冷淡地說完之後,目光盯在手裏的帳本上,又翻過了一頁,“我只是以為憑咱們問家小總管的本事,應該可以用更快的速度抵達,還要臉不紅氣不喘才對。”

  這擺明又是刁難!但是沈晚芽已經習以為常,唇畔的笑痕絲毫不減,“是,承爺看重,奴婢以後會再改進,務必令爺滿意。”

  這一年來,她被人稱為問家無所不能的小總管,因為這些年來,有她義父的提供協助,為她延請師傅,再經過多年的學習苦練,她嫺熟琴棋書畫,不只懂計數會看帳,還會說蒙、藏、回紇以及數種色目人的語言。

  所以,人們猜測著她說不定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再加上她在流浪的那段日子裏,也因緣際會學了些旁門左道,所以人們又稱她是問家“能夠飛天遁地的萬能小總管”,對於這稱喚,她覺得好笑,但世人多愚昧,還真有不少人信她真能飛天遁地,能做常人不可行之事。

  但她想,在這天底下,最不將她當成人看待的,大概是坐在她面前的爺吧!而她之所以能夠樣樣皆通,也全拜他的苛刻之賜,若非當年在祠堂的寒天夜跪,絕對沒有今日的她!

  “嗯。”問守陽悶吭了聲,雙手一合,蓋上了手裏的帳本,這才抬起臉,揚眸正視她的存在。

  那是一張無論在任何人眼裏看來都極為突出好看的臉龐,因為擁有鮮卑血統,所以問守陽的五官較尋常人深邃分明,鼻樑挺直,嘴角微抿的唇瓣看起來雖然嚴厲了些,但不失飽滿,尤其是那雙宛如琥珀般的眼色,直瞅著人時,那清冽的光芒教人不寒而顫。

  因為長年在外帶領商隊大江南北闖走,讓他的皮膚被很均勻地曬上一層淺褐色,俊挺的臉龐看起來多了幾分男人的陽剛之氣。

  雖然沈晚芽沒有親眼見過,不過,她曾經聽二叔公問延齡說過,因為流著鮮卑人的血脈,所以,他們問家男人的皮膚顏色都偏白,年少時個個都像是脂玉般溫潤的孩子,就連問守陽也不例外,可是這些年鮮少見他皮膚回復白淨,想必是刻意維持了黝黑的膚色。

  “出門前我要妳辦的事情,辦得如何了?”他將手裏的帳本擱回案上,隨手又取過另外一本,但只是擱在修長的大腿上,不急著翻看。

  “回爺的話,都辦妥了。”沈晚芽解開湖綠色的外氅,勾掛在手腕上,沾在氅子上的雪花,因為遇見了屋裏火盆的熱度,都已經消融成水珠,“送給各家相與的年節禮品奴婢都已經打點妥當,清冊我呈放在爺的書案上,就是爺的右手邊那本紅紙皮的冊子。”

  “給唐家的老太爺,妳送了什麼?”

  一直以來,唐家與問家的生意關係十分密切,唐家的老太爺唐桂清高壽八十九,雖然唐家的商號已經退位交給子孫經營,不過,老人家在商場上的人面廣,在諸多方面都給問家關照不少,也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長輩,所以在交往的情分上較為綿厚些,問守陽尤其看重這位長輩。

  這一點沈晚芽當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不敢掉以輕心。

  “唐老太爺近年迷上了玩雙陸棋,所以我投其所好,特地請名師打造,送給老人家一副以白玉為案,紫金為棋子的雙陸棋組,聽唐家的家人說,老太爺收到這份禮物,開心得好幾天合不上嘴。”

  “嗯。”問守陽也知道老人家近來迷上玩雙陸棋,幾乎到了逢人就邀上一戰的地步,就連他也陪玩過幾回。

  問守陽伸手取過紅冊子,不經心地翻看。

  沈晚芽趁著主子在翻冊子的時候,又接著開口說道:

  “還有,今年入冬以來我們已經施過四次的熱粥,發過兩次的棉被,那天奴婢去‘澄心堂’探望叔爺的時候,他提到今年的冬天特別冷,粥和棉被他想要各再多佈施一次,如果爺也同意的話,那奴婢即日就去準備,訂了日子才好貼出公告讓貧苦的百姓們知道可以來‘宸虎園’領取賑物。”

  不同于問二叔爺的樂善好施,問守陽在錢財的用度上一向極為謹慎,幾乎到了世人覺得他小器的地步,這也就是沈晚芽要問過他的原因,畢竟每次佈施都需要花上一筆不小的銀兩。

  人們都知道“雲揚號”問家以經商聞名,祖先在經營長途販運賺了萬貫財富之後,知道這門生意雖然可以賺大錢,一趟下來的生意至少可以賺上幾萬甚至於十余萬兩,但絕非長治久安之計,所以,儘管有七支可以賺進萬金的商隊,問家人還是用賺來的錢另外投資了幾項生意,其中,以做紙和開礦最為世人所熟知。

  只是,“雲揚號”的新當家問守陽,自從繼承家業以來,在做生意這方面,被形容是跟誰都不熟,在他的眼裏就只認識錢,也因此這些年來才會將商號給經營得有聲有色。

  他做生意雖然成功,但在做人之道上卻不可取。

  當然,更別提他一上位就急著除掉一些跟隨問家多年的元老,就連自己的親叔公問延齡,都被他以極不留情的手段給逼得交出權柄,所以這些年來,他們二人的關係一直就如同水火,除非是逢年過節,或是祭祖家典之日,否則,問延齡不想見這位侄孫一面。

  “既然我叔爺說話了,那就照他的意思去辦。”他低沉的嗓調不冷不熱,合上紅皮冊子,將它輕扔回桌案上。

  “是。”她恭順頷首。

  “東叔還好嗎?”

  沈晚芽沒料到他會突然問起這件事,愣了愣,隨即微笑回道:“大夫說義父的病況沒有再惡化的趨勢,料想只要再多休養些時日,應該就可以痊癒。”

  “那就好。”他點了點頭,“替我轉告東叔,要他只管安心休養,等完全康復再回來不遲。”

  “是,奴婢一定將爺的話代為轉告義父。”

  沈晚芽柔軟的嗓音平順,一如以往的不疾不徐,她清澄的眸光直視著主子深峻的臉龐,見到他又將全副的注意力挪回到帳本上,這時,歸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啟稟爺,葉大掌櫃與陳副掌櫃已經到了。”

  “讓他們進來吧!”問守陽說完,給了她一個“退下”的眼色。

  沈晚芽頷首領命,轉身往書房門口走去,正好與葉蓮舟及陳敬理兩位掌櫃錯身而過,雙方彼此點頭示意。

  雖然一直以來,兩位掌櫃負責對外,而她身為總管,負責對內,不過,在很多事情上頭,他們二位長輩很倚重她的能力與意見,而她也常常不吝於幫忙,所以在私底下,他們雙方的感情算得上是熟稔深厚。

  她走出了門外,重新披上了外氅,接過歸安趕忙遞上來的油傘,撐傘走進了風雪之中。

  不同于她趕來時的大風大雪,此時風勢小了些,雪花靜靜地飄落,吸去了周遭多餘的聲音,令她感到分外寂靜,這過分的安靜,不由得令她想起了從青城逃出來後,遇上的第一場冬雪。

  就是在那冰冷的雪天裏,才剛趕到了京城的她,親眼目睹了自己親爹與親娘的送葬隊伍,蒼白的雪花,蒼白的喪幡,以及漫天飛舞的紙錢,一色的白,狠狠地刺痛了她的雙眼。

  身為他們二位的女兒,她該跟著去送他們人生最後一程,她想沖上去追問父母是怎麼死的,可是她沒有,大娘在人群之中見到了她,一瞬間,原本還帶著一絲淚意的雙眼透出了陰冷,看見那雙眼,她知道倘若讓人給逮回沈家,只怕是永無翻身之日了。

  所以,她轉身沒命似的逃了,宛如一隻再落魄不過的野貓,逃進最破落的胡同裏,將自己藏在髒臭的垃圾堆中,才逃過了追捕。

  在終於確定要捉她的人遠離之後,她再也忍不住悲傷與害怕,以及一身再也無能為繼的疲憊,蜷抱成一團,大哭了出來。

  沈晚芽記得,那天,是她生平最後一次掉眼淚。

  從那天之後,她再也沒哭過。

  因為,在她的心裏明白了一件事實,就是再多的淚水,也不能替她成就任何事,只是顯得自己沒用與懦弱而已。

  她想,若仍舊是那天愛哭的女孩,就不會有今天的沈晚芽,不會有問家萬能的小總管,所以,她的決定是對的,即便,在走到今天這一步之前,她做的事情並非都是對得起良心的好事,但她不在乎。

  如今在她的人生道路上,不想去追究過程,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結果是好的,那做一點犧牲又何妨呢?

  而今日她眼前的一切美好與平順,更教她萬分確信,她的決定沒有錯!

  說也奇怪,真正的寒冬裏,她不怎麼畏冷,反倒是入了春,才會犯起畏寒的老毛病,連她自個兒都不明白原因。

  沈晚芽昂起嬌顏,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感覺精神也跟著清爽了起來,是的,她沒錯,倘若有人因為她而被傷害了,那也只能說是他們倒楣,要擋住她的去路,說到底,是他們自個兒的不對了!

  想著,一抹花開般的微笑在她的唇畔綻放,令她白裏透紅的臉蛋顯得分外嬌豔,宛如在冰雪之中猶然獨立自傲的水仙,兀自散發著怡然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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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西落的日陽,將天邊染上了奪目的霞色,如胭脂般的薄紅敷上了天地萬物的臉面,在青城出入的大門口,人們熙來攘往,有人趕著上路,有人趕著回家,無論臉上是寫著急切,或是期待,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有要趕往的去處。

  薄紅的霞色同樣也敷在一張清秀的小臉蛋上,在沈晚芽瘦瘦小小的身軀上,捏不出幾兩肉來,她身上穿著一件陳舊的粗布衣衫,在刮起涼風的秋日裏,看見她單薄的穿著,就教人忍不住要打哆嗦。

  她坐在一塊削平的樹根上,雙手緊抱住自己,想要在這冷風之中保持溫暖,不過效果十分有限,她仍舊覺得寒冷,所以將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城門出入的人們身上。

  她在等待,她的目光在尋找,想從人群當中找到熟悉的臉孔。

  一年前,徐嬤嬤奉她娘親之命,將她帶來青城的徐家依親時,就說過最遲半年之內會來接她回沈家。

  如今,一年都過去了,當初娘親交托給徐家的銀兩也都花光了,徐家的嬸嬸說沒錢養她這個白吃白住的丫頭,所以如果她不能給徐家賺銀兩回來,那也不好讓她繼續留在徐家,說多她這副碗筷,遲早要把徐家給吃垮。

  沈晚芽知道徐家嬸嬸說那些話是在逼她就範,在打主意要將她賣到富戶人家當丫鬟,為了可以讓自己繼續留下來,她把從沈家帶出來的絲錦衣裳交了徐家嬸嬸,讓她拿去質抵一些銀兩,多換取幾日的餘裕。

  她心想,說不準娘親已經命徐嬤嬤上路,就往青城這裏過來了。

  可是,一連幾日過去,仍舊是沒有半點消息。

  在將最後一件絲綢衣裳交給徐家嬸嬸時,她請對方派人到京城的沈家去打聽消息,當初娘親決定將她送來青城,是因為大娘專權,為了避風頭才不得已將她送出家門,說等她爹的病一好了,就派人來接她回去。

  那日,徐家嬸嬸應允了她的請求,說一定會托親戚去替她打聽,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可是,從那日之後,一個月過去了,每回詢問徐家嬸嬸,得到的回答總是還沒有消息回復,不過應該就快了!

  她可以看得出來老婦人的言詞閃爍,表情心虛,好像有事情在瞞騙著她,但是,她找不到證據,所以也只好乖乖應承等待。

  為了能夠在徐嬤嬤進青城的第一時間就見到她,沈晚芽每天都會坐在這個離城門口最近的大樹根上,靜靜地等待。

  或許,下一個進城的人就是徐嬤嬤了!

  說不定,就連她爹娘也會因為太過想念女兒,親自來接她回去了!

  每一天,在她才十歲的腦袋瓜子裏,總是做著一個又一個的美好想像,只消想到能夠再見到爹娘,就讓她忍不住眉開眼笑。

  一日復一日。

  無論晴雨,無論日夜,她總是坐在那塊大樹根上,眼巴巴地看著那進出城鎮的大門,就算被淋得一身濕淋,都不曾教她想過要放棄。

  是今天了吧!

  每一天,她總是想一定是今天了!想這一天他們總該會來接她了吧!

  每一日,在她的心裏總是有著相同的期待,期待著就是這一天,她的親人會前來接她回家,不再讓她繼續寄人籬下,看人臉色。

  在每一天結束之後,她總是安慰自己,不是今天,那就該是明天了!

  但是,這日復一日的希望,總是日復一日地失望了!

  結束了一個又一個的“今天”,來了一個又一個的“明天”,她始終還是只能留在原地,看著無數的旅人來來去去,羡慕著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去處,而她卻像是沒了根的浮萍,只有隨波飄蕩的命運。

  “那丫頭又來了嗎?都已經在那裏等了大半年了,還不死心嗎?”

  在城門口的賣餅鋪前,兩名女子望著她單薄的模樣,忍不住無奈地歎息,在她們這些旁人眼裏看來,她無畏晴雨的等待教人心疼又愛莫能助。

  “哪能死心呢?總歸是自己的親人,哪有不盼著的道理呢?”

  接話的人是馬家餅鋪的老闆娘蘇如玉,她人如其名,面白如玉,眼眉之間十分秀氣,當初,在徐嬤嬤帶著沈晚芽剛來青城那天,就來她家的鋪子裏買過幾塊甜糕,才不過短短一年,當日那珠圓玉潤的小小姐,如今已經消瘦得跟枝竹竿兒似的。

  說完,她歎了口氣,問面前的桃衫婦人道:“吳嫂子,在這青城裏,妳的消息是最靈通的,妳倒是說說,徐家那位婆子派人到沈家去,到底有沒有她爹娘捎來的信兒呀?”

  “好吧!既然老闆娘妳都問起了,那我就直說了,聽說徐家婆子早在半年前就派人去過京城沈家了,原想再撈些好處,沒想到讓人給打了回來,說他們的二姨娘和徐嬤嬤一個死了一個瘋了,他們沈家的晚芽小姐因為憂傷過度,被老爺給送到親戚家去靜養,要徐家別胡亂說話,要不他們沈家大夫人就要去告官,說徐家胡說八道,妖言惑眾,絕對要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什麼?這話吳嫂子是說正經的?”蘇如玉被嚇了一大跳,“事情鬧成這樣,徐家婆子怎麼不跟晚芽丫頭說清楚,還讓她癡癡的等呢?”

  “聽說徐家另有打算,想把丫頭帶來的家當都給騙光,再逼著把她給賣出去,最後撈上一筆。”

  “胡鬧,她好歹也是沈家的千金,是好人家的女兒,真要把她賣給人家當丫鬟嗎?”

  “嘖,賣去當丫鬟能得多少銀兩?聽說沈家大房後來讓人給了徐家一筆銀子……”吳嫂子回眸覷了沈晚芽一眼,圈著手附在蘇如玉的耳邊說道:“吩咐要把她賣到青樓去,不只是身價銀子至少可以多賺個兩倍以上,那位大房也可以稱心如意,聽說,就在這兩天的功夫了!”

  聞言,蘇如玉臉色一陣慘白,咬著牙一語不發。

  吳嫂子見她表情難看,也覺得自己不該講的話好像說得太多,乾笑了兩聲,頷首離去。

  蘇如玉站在原地望著沈晚芽,正巧那小丫頭也轉過眸,往她這方向瞅過來,見著她,泛起一抹清新又靦腆的微笑。

  不成!她絕對不能坐視這小丫頭被人給賣進青樓裏!

  才想著,蘇如玉就調頭往屋裏去,再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件湖綠色的襖子和一袋包好的餅,她走到大樹根旁,也跟著一塊兒坐下來,將手裏摀得溫熱的襖子披到沈晚芽削瘦的肩膀上。

  “蘇姊姊?”沈晚芽感覺到一陣暖意襲上,抬起頭,就見到蘇如玉溫柔的笑臉,“妳這是做什麼?”

  她一向都很喜歡這位蘇姊姊,進青城的第一天就認識這位元姊姊,雖然已經嫁作人婦,可是依然婉嫩得像是未嫁的閨女,見著她時,總會偷偷塞塊餅到她手裏,偶爾還會給她玫瑰糖吃,說是自家的叔叔從京城來,順帶捎來的伴手禮,對沈晚芽而言,這位蘇姊姊是除了娘親和徐嬤嬤之外,對她最好的人了!

  蘇如玉幫著她把襖子給穿到身上,“把這件襖子穿上,這襖子是我孩提時娘親給我縫製的,穿起來特別暖和,我現在穿已經嫌小了,但就是捨不得扔掉,給妳穿剛好,妳就穿著吧!”

  “謝蘇姊姊。”沈晚芽穿上襖子,不只身子暖,就連心頭也跟著一陣陣地暖燙了起來。

  蘇如玉頓了一頓,才沉著嗓子道:

  “芽兒,妳信蘇姊姊嗎?”

  “嗯。”沈晚芽點頭,沒有一絲毫的猶豫。

  “那就帶著蘇姊姊給妳準備的這袋硬面饃饃,裏頭還有一點銀兩,趁早離開青城吧!”說著,蘇如玉將準備好的包袱塞到這位妹妹的懷裏。

  “蘇姊姊,我不懂……?!”

  “就這兩天了,妳自己想清楚,走,還是不走?”

  雖然沒有把話說明瞭,可是,沈晚芽的心裏卻是雪亮的,她知道了蘇姊姊的難言之處,遲疑了半晌,她點了點頭。

  “好孩子。”蘇如玉摸了摸她的頭,一臉的心疼與不舍,“蘇姊姊是馬家的媳婦兒,也是要看人家臉色的,所以能幫上妳的地方不多,以後,要自個兒多保重,知道嗎?”

  沈晚芽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只能一個勁兒地點頭。

  “趁著天色未黑,快走!”蘇如玉半推著她起身。

  雖然心裏有著不舍與彷徨,但是沈晚芽仍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道:“蘇姊姊也保重。”

  “我會的。”蘇如玉微笑,“對了,那包袱裏還有一小袋玫瑰糖,我把叔叔這回捎來的糖全給妳了,記著,心裏覺得難過,還是想家寂寞了,就吃一顆,吃了甜,心情就好了。”

  “嗯。”沈晚芽用力點頭,轉身頭也不回地跑向城門口,就在守衛準備落下千兩之前離開了青城。

  她頭也不回地一路往北走,知道那是回京城的方向,可是,無論她多努力回想,終究還是記不起回京的正確道路,一路上曲曲折折,走了許多冤枉路,帶著的饃餅很快就吃完了,就算是再怎麼省著花用,銀兩也很快就見底了。

  這一日,她在天黑之前找到了已經荒蕪的土地神廟住宿,把已經吃了兩天的白饅頭再撕下一塊,配著一大碗水吃下去,原本白胖暖呼的饅頭早就幹得像塊石頭似的,但她就連一點兒碎屑掉在地上,都要撿起來吃。

  可是只吃一小塊饅頭,哪里能飽肚呢?

  所以,她強忍住饑餓的感覺,將身子縮進神案旁的小塊地方,躲避著初冬的寒風,勉強自己一定要入睡。

  沈晚芽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迷迷濛濛地睜開眼睛時,只覺得廟宇門外充滿了亮光,卻又不似白日,她起身走了出去,看清了才知道今天是滿月,那一輪玉盤似的月亮將黑夜照得宛若白晝。

  這時,她聽見了流水聲,循著水聲而去,在月光之下看見了一彎小溪,清澈的溪水浮泛著月光,就像是圍繞在黑暗土地上的一條銀色帶子。

  她踩上溪邊濕軟的土地,瀲灩的水光倒映在她的臉上,映亮了她的眸子,照出了她瞳眸深處宛若死寂般的沉靜。

  這一瞬,天地之間,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而這個想法閃過她的心頭,喚起了她深藏在內心的孤獨。

  這時沈晚芽開始不停地搖著小腦袋瓜兒,想要把這個念頭給甩掉。

  但是無論她多用力想對自己否認,那上了心的寂寞與孤獨,揪痛著她的心臟,讓她感到窒息就要喘不過氣。

  她一雙死寂的眸子開始泛上了薄紅的淚光。

  她好孤單,好想回家!

  一顆豆大的淚水再也禁承不住滾落她的臉頰,接著是第二顆,然後,收不住的淚串就像是氾濫般淹濕了她的臉蛋,再也忍耐不住的悲號聲奪喉而出,她對著在月光下發著亮光的溪流大喊:

  “爹!娘!你們在哪里?為什麼還不來接芽兒?你們不要芽兒了嗎?你們為什麼不來?芽兒想你們啊!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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