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傍晚五點，下班時間，但幸福久久婚禮顧問工作室里，每個人手邊都還有工作在忙，有的跟廠商、飯店聯系，有的跟客戶們確認細節，有的則擬訂企劃、制作報價單……
年關將近，也是結婚旺季，“幸福久久”雖然不是大規模或大名氣的婚顧公司，但憑著三年多來成功策劃了多場婚禮，在口耳相傳的強力效應下，一直有不錯的成績。
尤其老板之一的安有蘋還有個身為職業紅娘的媽媽，每促成佳偶，就會順水推舟的廣告一下，也因此員工們都很愛接到安媽媽的電話，那通常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意味著生意上門。
至於另外百分之五十嘛……
鈴——
關蕾接起桌上專線，清脆嬌嗓揚聲招呼：“幸福久久工作室你好，很高興為你服務。”
“蕾蕾啊，我安媽啦，有蘋電話怎麽打不通？”五十五歲的安邢速玲，講起話來元氣十足，是個走在時尚尖端、有點富態卻頗具風韻的歐巴桑。
“哦……安媽好。”關蕾嗓音更加親切，隨即瞥看好友，再答：“她忙線中呢，有什麽事妳可以先交代，我再幫妳轉達。”
忙線啊……安媽媽頓了頓，靈活的腦袋轉了念頭。
“沒關系，讓她忙，妳呢？妳也在忙嗎？妳們今天要加班啊？”表面是親切無害的熱情關問，實際上是在打探軍情。
“還好，今天應該不用加班，待會兒就可以下班了。”上過當卻沒學到乖的關蕾沒多想的直言回答。
“呵呵～～那太好了。”安媽媽立刻露出賊笑。
關蕾這才頓感不妙，發現自己出賣了好友。
果然，安媽媽接著便不容拒絕的念了一大串。“來，妳先拿筆記下，ＸＸ路九十九號九樓，百達牛排館，六點半，江啟昂先生。”
“呃……這是？”關蕾楞楞照抄，然後提出疑問，證實自己的預感。
“是相親飯局啦，女方臨時上吐下瀉不能赴約，男方的家長是費盡唇舌，連哄帶騙才讓男主角答應去相親，所以飯局若是泡湯，我面子掛不住啦！”安媽媽解釋狀況。
“可是……”關蕾想替好友拒絕。
“不用可是，叫有蘋排除萬難一定得去。”安媽媽端出長輩威嚴，下達命令。“再不然，妳們幾個之中單身的都可以。”職業使然，幸福久久員工的底她都摸清了，所以她很放心讓她們頂替代打。
“嗄……”關蕾垮下肩膀。有蘋不去，就是大家遭殃，那……當然就有蘋自己去了！
“這事我就交給妳負責轉達嘍，千萬得顧好安媽媽的招牌啊。”把任務交付，安媽媽解除警報，輕松收線。
拿著沒了聲音的話筒，關蕾困擾地抓頭，視線挪向同樣剛掛上電話的安有蘋，俏臉神情歉然。
“搞定啦，四季飯店答應挪一個宴會廳給我們。”一般婚慶的好日子，熱門飯店都是一廳難求的，偏偏有個客戶指定飯店要辦訂婚宴，安有蘋只好硬著頭皮跟飯店公關周旋，現在目的達成，她樂得眉開眼笑。
“是啊，恭喜妳，才月中，公關費額度已經見底。”管帳的呂萩妍可沒她開心，涼涼送上提醒。
“哎唷，這時候幹麽提這種傷心事！”安有蘋嘿嘿幹笑，應酬交際、送禮做公關，是建立人脈不可或缺的咩。
“有蘋，除了傷心事以外，現在還有麻煩事哩。”關蕾揚聲，時間有限，不能再拖延。
安有蘋訝然憂問：“怎麽了？”
“安媽剛剛打電話來，要妳六點半去這里。”關蕾遞出方才抄寫好的紙條。
她一看，瞠目怪叫。“又是代打？!”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們幸福久久婚禮顧問工作室儼然成了安媽媽婚友社的代打大隊！
“答對了。”
安有蘋撇嘴，沒怪好友，因為很了解媽媽的耍賴招數，但還是抱著希望拿起話筒試圖打給媽媽。
“奸詐，居然不接我電話。”悻悻然放回話筒，她環顧周遭，可大家連忙低頭找事做，轉身看天花板……就是沒一個敢對上她的視線。“欸，妳們太不夠義氣了吧？”
安有蘋視線一轉，赫然發現還有雙絲毫不見抗拒，而且仿佛說著“選我、選我”的眼睛，巴巴地望著她。
“嘿嘿，我最有義氣了，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去！”好心人咧開嘴，手舉得好高。
有人相助，安有蘋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送上一枚大白眼。
“我、介、意。”
拜托，男男怎麽相親啊？又不是BL婚友社，想砸她老媽的招牌啊？她要是讓他去，恐怕她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不要拉倒！”洛克皺鼻哼一聲，扭頭離開。
“妳就認命吧！”呂萩妍好笑的看著洛克耍脾氣的樣子，勸有蘋接受。“安媽媽一定也想幫妳找個好對象，最近才會常常叫妳代打；而且站在現實一點的立場，安媽媽可是替咱們介紹了不少生意耶，所以就算她不是妳媽，基於禮尚往來也得幫忙，互惠互利呀。”
“呵呵，不愧是小妍，一開口就跟利益脫不了幹系。”關蕾調侃，做了個佩服的手勢。
“好啦，妳們這群沒良心的，就繼續蹺腳看戲好了。”安有蘋一副嘗到人情冷暖的神情，拖著腳步走回座位。
“哎唷，妳也不用這麽勉強，說不定這一去，就真的遇到妳的‘對先生’了呀！”關蕾樂觀安慰。
“最好是啦。”安有蘋理理儀容，壓根兒沒被安慰到。
畢竟在之前經歷幾次會作惡夢的代打經驗之後，她要是再抱希望，那就真的是好傻好天真了。
“等一下——”晚餐時間，安有蘋匆匆踏進百達牛排館所在的大樓，眼看有部電梯正要關門，她連忙喊住，踩著高跟鞋喀喀喀的快速趕至，向門旁按著按鍵的男人道了聲謝。“謝謝。”
踏進電梯里，她迅速看過里頭的人，一男一女，男的很高，目測將近有一百八十公分，穿著鐵灰色西裝，里頭是紫色調的套頭毛衣，皮鞋擦亮亮，看起來整齊幹凈又不失男性魅力；女的則挺著個大肚子，身穿黑色背心洋裝，手托著肚子，氣色似乎有點差……四方小空間里，他們各據一角，看起來應該不認識。
安有蘋看看手表，已經六點三十三分，遲到了，但五分鐘以內應該還好。再擡頭看看不斷向上升的樓層數字，三、四、五……
咦？五再來就是六呀，怎麽停得比較久，而且門也沒有開？
“怎麽不動了？”安有蘋忍不住嘀咕。
“壞了嗎？”孕婦有點緊張地問。
仿佛是在響應她的問題似的，電梯猛然一震，發出機器沈響，明亮的燈光倏地暗下。
“啊啊啊……”孕婦受驚，尖叫出聲，安有蘋沒被電梯壞掉嚇到，反而被尖叫聲嚇到。
“別緊張，有對講機和呼救鈴。”
男人說話了，伴隨著他低低的嗓音，電梯里亮起備用照明——沒有原來燈光那麽亮，但至少不再烏漆抹黑。
“別怕別怕，馬上就會有人來處理了。”看見本就氣色不佳的孕婦臉色慘白、神情驚恐，安有蘋連忙攬住她肩膀安撫，擔心她太激動，厥過去就不妙了。
男人從容不迫的按下呼救鈴，不一會兒對講機傳來聲音。
“餵餵，電梯壞了是不是？”管理人員急問，那語氣聽得出手忙腳亂。
“對，怎麽回事？”男人的嗓音比管理人員還鎮定得多。
“這要等電梯維修人員來才知道。”
“什麽時候會來？”他直覺想知道會受困多久。
“我現在打電話。”對講機沒了聲音。
男人立即瞥向似乎喘不過氣的孕婦，出聲安撫：“妳深呼吸，不要那麽緊張，免得動了胎氣。”
“深呼吸……”聞言，安有蘋馬上輕順著她胸口，自己也做著深呼吸。呼～～這孕婦讓她也好緊張啊！
過了一會兒，對講機再度傳來管理人員的聲音。“餵餵，我聯絡過電梯公司，不過現在人都下班了，值班的人剛出去修理別處的電梯，最快也要半個小時才能過來……”
“半個小時？!”電梯里三個人異口同聲的驚呼。
半個小時還叫最快，那最慢是多久？
“抱歉，這也沒辦法，只好請你們委屈一下。”管理人員為難地講。
“你再催催好嗎？我們里面有一位是孕婦。”男子比較擔心孕婦狀況。
“好好好，我盡量。”管理人員也只能這麽講了。
結束通話，男人還沒轉過身，就聽見兩個女人又有狀況了。
“啊……啊……她尿尿了！”安有蘋錯愕的發現自己踩著一灘水，沒想到孕婦會嚇到尿失禁！
“不、不是……”孕婦感覺子宮收縮，肚子痛了起來。
男人一看，眉心立即攏在一起。
“羊水破了。”他上前，幫忙攙著孕婦坐到地上。
安有蘋怔住，被這突發狀況嚇呆。
羊水破了……沒吃過豬，也看過豬走路；沒生過小孩，也聽過羊水破了就是快要生了！
“我的天，她該不會要在這里生吧？”安有蘋像壁虎貼墻，眼睛瞪得有如銅鈴大，仿佛異形即將現形。
“有可能。”男人擡頭瞥去一眼，瞧她驚恐失措的滑稽模樣，要不是此刻身處困境，他一定會笑出來。
“我、我好像在陣痛了……”孕婦開始冒汗，疼痛讓她表情痛苦。
“真的要生？怎麽辦？”安有蘋緊張到只剩窄小空間也能來回踱步。
“妳先幫她把內褲脫下來。”男人下達指令。
安有蘋更加花容失色。“嗄？!”要命，搭到故障電梯也就算了，還遇到變態色狼？“我、我叫警衛叫救護車！”
“救護車是得叫，但在我們脫困前，她可能會先在這里生產。”他在說話的同時，調整孕婦姿勢，開始做準備。
安有蘋猛戳對講機按鍵，頭皮陣陣發麻。
“警衛！快叫救護車來等著，電梯里的孕婦要生了啦！”彼端一接聽，她就語氣焦躁慌亂的急嚷，另一頭的警衛一聽，也跟著緊張兮兮。
“快點來幫忙！”男人揚聲，制止她無用的求救，當務之急是眼前即將生產的孕婦。
“喔，好好，怎、怎麽幫？”安有蘋趕緊蹲跪下來，卻不知道怎麽做。
瞧她臉色發白，好像心臟病快發作似的，為免她也在這時候出狀況湊熱鬧，男人不敢奢望她能幫什麽忙。
“妳幫忙扶著她，讓她上半身枕靠在妳身上就好。”
安有蘋依言照做，納悶他怎麽都不緊張，還指揮若定。
“怎麽辦？我和孩子會不會有事？”孕婦慌亂茫然的揪著安有蘋的手急問。有個人可以枕靠著，不用躺在冰冷硬邦邦的地板上，舒服多了。
“妳不用擔心，我是婦產科醫生，我可以幫妳接生。”男人脫外套，卷袖子，表明身分。
“他是醫生啦！太好了！”安有蘋不禁為孕婦慶幸，心里松了一大口氣，不再那麽恐慌了。
不過，隨著時間流逝，原本才放松的心情，很快就隨著孕婦的狀況變得更加緊繃。
“啊……好痛……”孕婦痛得流淚大叫，下意識緊揪安有蘋的手，愈痛就揪愈緊。
“……看見寶寶的頭了，媽媽要加油，再用力……”男人一邊註意產道，一邊留意孕婦狀況，不斷以溫柔語氣安撫鼓勵。
“看到頭了？”安有蘋又想看，又不敢看，但聽到已經看到寶寶的頭，無疑是好消息，她很振奮，幫著替孕婦打氣。“妳加油呀！應該快了吧？”
“對，就快生出來了，媽媽再撐一下，聽著我的話做，吸氣……”男人柔聲哄慰，那低緩平穩的語調，莫名有種安定人心的魔力。
雖然生產、接生的不是她，但安有蘋投入在這狀況里，左手讓孕婦牢牢揪握，右手扶著她肩膀，右手臂也讓她抓得好緊，卻渾然不覺。
男人專註的神情，哄慰鼓勵的溫柔，耐心指示的語氣，也奇異的穩住她激昂忐忑的心情。
“來，寶寶的頭出來了，最後一次，吸氣……用力……”攤手托接寶寶的誕生，男人的語氣添加了喜悅，眼神好溫暖。
“啊……”這叫聲，同時發自使勁的孕婦與吃痛的安有蘋。
“嗚哇……嗚哇……”未幾，嬰兒洪亮的哭聲充斥在電梯里，宣告新生命的降臨。
“生了生了！”第一次體驗到什麽叫做喜極而泣，安有蘋莫名感動，明明笑著，眼淚卻流個不停。“妳好勇敢，好厲害……”
“謝謝你們。”孕婦虛弱的微笑，安有蘋見她坐起，立刻忍住手腕的疼痛，幫忙攙扶她靠墻坐挺。
男人小心翼翼的將孩子交給母親，安有蘋則毫不吝嗇地脫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住寶寶。
雖然身處困境，但新生的喜悅籠罩著他們，片刻之後，維修人員抵達，電梯修複，三人……哦不，是四人得以脫困，產婦與寶寶搭著救護車就醫，一場意外，有驚無險的落幕。 |
發表於 2011-4-1 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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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18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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