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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計 借屍還魂

  第一回 空降少林寺

  (有用者,不可借;不能用者,求借。借不能用者而用之,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本卦上卦為艮為山,下卦為坎為水為險。

  意指已經死了的東西,又借著另一種形式出現。兵法上是指借用一切事物,來實現自己意圖的謀略。本書中是指某某代替某某活了,說白了,就是穿越。)

  ……

  但凡穿越,不是在床上,就是在路上。

  但凡滿腦子不切實際的幻想又沒有一計之長的女性,都會想當小說家。

  所以,寫小說而未成家的胡如初此刻正躺在床上。

  自從因胸口的劇痛而醒來,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穿越了,但是為什麼穿越,怎麼穿越的這兩個重大問題卻全然記不起來了,似乎最關鍵的記憶給人抽空了一樣,只隱約記得她穿越過來是因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惜她對這件要事的具體細節也完全失去了印象。

  兩、三個時辰以來,她一直躺在那兒裝死,開始時是因為那無邊無限的疼痛像把她的心髒生生挖出來一樣,讓她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後來卻是被那些零零碎碎的對話嚇的。

  她,華麗麗地回到了明朝,具體是哪一位皇帝當政還不知道。

  她,沒有穿越到皇宮內院,沒有穿越到豪門世家或者貧民小戶,而是空降到了……少林寺,那間傳說中從來不允許女性進入、更別提有女弟子的、號稱禪宗祖廷,天下第一名剎的嵩山少林寺!

  她,輩分很高,這半天裡幾十個來探望傷情的和尚都恭恭敬敬地稱她為師姑,稱一個叫虛海的為師叔,他們和方丈及幾位長老平級,而她現在就躺在虛海的床上。

  她,是在打少林十八銅人陣時受傷的,已經闖到了最後一關,可謂是功虧一簣。據說當時很多人哀求她不要去,因為那非常危險,而且她被特許可以隨意出入寺院,可以自行決定何時學成下山,可她執意要與眾生平等。

  她,之所以能為人之所不能,成為了天下唯一的少林寺俗家女弟子,是因為她有一個最高曾做到總兵的老爹,現在雖然稱病還鄉了,卻成了一位灰常灰常有錢的大富豪,而朝廷近年來崇尚道教,加之少林寺經營不善,武僧又多,有道是窮文富武,實在有點支撐不下去,所以很是“善待”那位金光閃閃的大施主和他唯一的女兒。

  現在,幾十個知情的僧眾正在祈禱奇跡降臨,希望剛才幾乎斷了心脈的她能夠順利恢復,倒不是她太受人愛戴,而是怕某位有錢有勢的大人物痛失愛女,從此斷了全寺的生源的緣故。

  這次第,怎一個彪悍二字了得!

  “虛海師叔,師姑她……好像動了一下。”一個少年和尚略帶驚喜地說。聽聲音,貌似是那個叫宗擎的。

  廢話,你一動不動地躺上五、六個小時試試?簡直要累死了!

  “師姑可真是練武的奇才呀,怪不得雲游師祖親自授徒,我還以為是因為師姑的身份呢。”另一個叫普從的少年和尚比較多話,“這十八銅人陣已經有一百多年沒人打過了,她居然打到最後一關,要不是一時疏忽……唉,但願她可別出什麼事。”

  還不快走,死和尚,我要變木乃伊了!別人都離開了,你們三個在這兒干耗個什麼勁兒?還有她現在軀體的那位師傅,叫什麼法號不好,偏叫雲游,而且真的去雲游了,據說已經兩年沒有消息。

  “可是虛海師叔……”宗擎過了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我知道當時情況緊急,可是您出手救下師姑就是了,為什麼要親自抱她回禪房?還親手脫下她的鞋襪、解開她的外衣……這樣肢體相親……那個……似乎違背了戒律。”

  “阿彌陀佛,宗擎,你要懂得什麼叫‘放下’。我已經放下她快三個時辰了,你為什麼還放不下呢?”

  被小和尚們稱為師叔、而她應該稱呼為師兄的虛海一直沒有說話,此時話一出口就充滿了禪機和機鋒,聽起來很有智慧的樣子。而且他的聲音低沉醇厚、溫柔從容,聽得如初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什麼人哪,聲音好聽成這樣!不知道長得怎麼樣?

  “那您干嘛打昏師姑的貼身小婢八重呢?”普從接著問。

  耶?這是怎麼回事!

  “我佛慈悲,可也要有金剛手段。”虛海不疾不徐、一本正經、滿含慈悲、但毫無愧疚地說道,“如果不打昏八重,她就會去告密,徒然讓方丈和恩主擔心,還枉縱了八重下拔舌地獄,唉,真是罪過。”

  兩個小和尚聞言連連稱是,如初卻滿頭黑線,抑制不住地咳了起來。

  高,實在是高!這位虛海大師也忒狠了!

  那聲音,依然動聽得讓人再起一層雞皮疙瘩;那語氣,簡直救苦救難一樣;那聲長歎,實在讓人心柔軟得可以打結,可實際上,明明是他卑鄙地隱瞞消息,還對一個小姑娘使用了那麼可恥的手段,偏偏能裝出大慈大悲的態度,道貌岸然的好像他吃了很大的虧似的。

  難道她的婢女如實向她的親爹和頂頭上司匯報她的情況就要下拔舌地獄?這位的人品太恐怖了。這樣看來,他剛才抱她、脫她鞋子和衣服,動機也未必有多純潔,不會才到明朝就被揩油了吧?

  “師姑醒啦!師姑醒啦!”聽到她咳嗽,兩個少年和尚歡喜地叫了起來。

  到這個時候,如初也裝不下去了,緩緩睜開眼睛。

  運氣不錯,穿越到大明王朝約三個時辰後,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美好事物,也就是帥哥一名。雖然他沒有頭發,但仍然帥得人神共憤。倒不是他五官長得多麼雄奇,而是搭配在一起就顯得特別好看,還透出那麼一股子清雅高華的氣質來,讓人都不忍和他大聲說話。

  一個活人,一個和尚,卻給人水墨畫般的感覺,而此時他背對燭光站著,那閃爍不定的光芒似乎給他的全身籠罩上了一層虛無的光暈,更襯得他豐神如玉,似乎就算全天下都是泥濘,他也會高高地站在雲端,一點沾染不到俗世的污濁。

  只聽到他的聲音,就讓人想和他談戀愛,看到他的人,就讓人有撲倒的願望,再凝視他的眼睛,那眼神如此溫潤和純潔無辜,恨不能讓人溺死其中。

  可是……不知道是他們距離太近還是如初醒來得太突然的原因,虛海的眼晴深處閃劃過一道不易覺察的狡黠和嘲弄,雖然一閃即逝,卻被她看了個正著。

  原來是妖孽加腹黑男!極品!

  第二回 都是佛祖做的

  “師妹你怎麼樣?”虛海溫柔地問,眼神裡的關切如此貨真價實,如果不是因為如初之前無意中探到他的底,肯定會感動地跪在他腳下,愛慕地仰望他吧?

  可這時候,她心裡只想把眼前的帥臉打得鼻血和眼淚長流。誰讓他外表那麼聖潔來著,破壞美好的事物是人類惡的本能。

  “完全沒事了。”如初一骨碌坐起來,免得虛海的帥臉逼得更近。不過看到宗擎和普從兩個清秀小和尚愕然的神情,她恍然明白自己的動作太麻利了,不像是個差點斷了心脈的人,連忙又補上一句,“我受的傷本就不重,加上身負家傳絕學,自然恢復得快些。”

  “哦?善哉善哉,師妹真是吉人天相。”虛海直起身子,笑得如沐春風。

  如初心裡一跳,心想是不是這和尚大有神通,知道她穿越的秘密?或者,他只是習慣了擺出這幅知曉一切的模樣以蒙人?看起來倒像第二種情況,但不管怎樣,沒道理主動坦白。

  於是她聳聳肩問,“當時是哪位大夫給我看的傷呀?根本是庸醫誤人。”

  宗擎猛吸了一口冷氣,瞄了一眼虛海道,“我們寺中的人生病受傷,一向……都是虛海師叔給醫治的。”

  啊哈?!果然是他,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封鎖住消息,偌大個少林寺只有少數弟子知道她硬闖十八銅人陣而受傷的事了。

  “人有失手,馬有亂蹄,世上誰人無過。哦?虛海師兄?”如初抿嘴笑,覺得這樣比較文雅,符合總兵府小姐的派頭。

  對不起了,虛海師兄,現在沒有其他辦法,只能硬賴你誤診,為我的突然好轉做借口了。如初心裡念叨著,卻發現宗擎和普從兩個小和尚面面相覷,似乎看到了極為古怪的事情。

  怎麼回事?難道說話的語氣和平時不一樣?反正這聲音和她本身的聲音是一樣的,剛才開口時,自己也嚇了一跳。可惜虛海的禪房雖整潔雅致,卻樸素得過頭,沒有鏡子等俗物,只是一床一桌一凳一台,外加牆上兩幅字,一曰寧靜,一曰淡泊,字體清雍容中透著剛健瀟灑。

  在這種情況下,她無法知道自己借用的皮囊是什麼模樣,反正那位師姑大人肯定被十八銅人打死,已經往生極樂去了,可憐的。而血淋淋的事實教育我們,不要輕易闖什麼關啊。

  “師妹說得沒錯。”虛海風度超好地說著,突然上前走了一步,伸手抓住如初的手腕,三根溫暖的手指依次搭在她的寸、關、尺位上。

  這人還真是視戒律於無物呀。

  再看那兩個小和尚,完全一臉崇拜,似乎虛海這樣忽視古代的男女大妨,完全是因為心中無一物,何處染塵埃所致,實在太超脫了,是全體出家人的榜樣。

  “心脈有力,中氣十足,果然完全恢復了,內力似乎比先前還強些。”虛海收回手,退後一步站定,就連站立的姿勢都美形得很。

  不過,難道,她有內功?!

  如初偷偷一抓床沿,只聽“卡”的一聲,一塊木頭像豆腐似的被抓了下來,倒嚇了她一跳。天哪,她感覺還沒用力呢。真好狗運,趕上了穿越這種好事,還附贈一身高強的武功,以後可以抱打不平了。之前在現代時她就有這個願望,可是卻藝無人膽小,遇見不平時,除了打110,什麼也做不了。

  “小姐,你……你沒事啦?”正當如初幻想像著她英姿颯爽、毆打流氓的場面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接著一個小小的影子跌跌撞撞地撲到她懷裡來。

  “小心呀,八重,師姑她傷的是胸口!”普從叫了一聲。

  叫八重的小姑娘連忙直起身,正好讓如初觀察到了她的全貌。十四、五歲的樣子,男裝打扮,看起來活潑伶俐,尤其一雙大眼,當場讓如初想起羅大佑的歌: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

  “別擔心,我很快就能痊愈。”如初安慰著小八重,因為所謂貼身婢女就應該是心腹,自然不能讓她擔驚受怕,那可是和自己一條心的人,“我們還是回自己的地方吧。”她不知道自己住在哪兒,只能含含糊糊地說。

  八重點了點頭,但沒有立即就走,而是轉過頭來,大聲喝道,“剛才是誰打昏我?如果我們小姐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誰負得起這個責?”

  哈,原來是個小辣椒!

  “我佛慈悲。”宗擎和普從沒敢言語,虛海卻單手揖手,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帶著一臉天機不可洩露的無奈樣子,暗示打昏八重的事是佛祖做的,簡直太搞笑了!

  可偏偏,八重沒再問下去,還露出點抱歉加羞澀的意思。那兩個小和尚就更不出聲,居然就這麼讓他蒙混過去了,也不知他用了什麼辦法,似乎給周圍的人全洗了腦,都認為他將來能肉身成佛似的。

  “師妹弄壞了小僧的床……”

  “回頭賠給你。”如初打斷虛海的話,怎麼聽怎麼覺得這話別扭。

  “那……師妹重傷初愈,不如讓小僧渡師妹回房可好?”虛海說著就背過身去,一臉正氣。

  如初愣了一下,難道他所謂的“渡”就是背?

  “我慧根不足,還是自己悟吧。”她謝絕了人家要背她走的“好意”,在八重的攙扶下,“虛弱”地走出虛海的禪房。此時晚課已過,四處寂靜無人,但月光明亮,二人連燈火也不用提,就在寺院內七拐八繞地走了半天,最後走出山門,來到不遠處一排房捨。

  那排高低錯落的房子大約有五、六十間,入口處有個牌樓,上書“別居”二字,有幾個古裝男子在此處走動。如初這才知道她並沒有住在少林寺內,而是和一群俗家弟子住在別院中,幸好剛才她一直強忍著好奇心沒有多嘴詢問。

  只是,那些青年男子雖然彼此寒暄,但見了她後卻都冷冷地把頭轉了過去,連聲招呼也不打,顯然她不怎麼受歡迎。

  想來也是,現在這個身體的原主人是大將軍的獨生女兒,在這個封建的年代沒待在家裡描龍繡鳳,而是跑到少林寺來學武,不管她多麼將門虎女,這種行為也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而那位將軍大人居然允許了,還借助財勢大開方便之道。再想想剛才她和顏悅色說話時,宗擎和普從是多麼驚訝,就可以判斷出這位大小姐之前一定是驕橫無比的。

  不過現在她占據了這個皮囊,以後就要改變“師姑大人”的行為方式,在大明王朝做真正的自己。到時候她就說在十八銅人陣中受到了佛法的感召,這才大徹大悟、與人為善起來。

  第三回 一封家書

  與其他俗家弟子像宿捨那樣的房間不同,如初住的地方是個獨門小院,大概這也是她受到排擠的原因,畢竟這顯然是受到了優待。但對這一點,如初倒不想改變,整個全少林寺不管僧俗全是男人,她和八重混跡其中確實不太方便,有個小院子就好多了。

  而她的房間其實並不奢華,但卻比較舒適,日用器皿一應俱全。她一眼就看到了梳妝台前的銅鏡,恨不得立即照照,好看看她這個新身體的樣子,可八重卻硬要她躺下,顯然對她的傷緊張極了。

  “十八銅人陣設在山洞裡,除了破陣者,誰也不能進入。”八重心有余悸地說,“可是小姐待在陣中四個時辰也沒出來,大家都嚇壞了,卻又沒有辦法,最後是虛海哥哥冒險進去的,然後就抱了小姐出來。”

  “就他一個人進陣救我?”如初瞪大眼睛,心裡產生了一絲惡念。誰知道在山洞裡發生了什麼,虛海有那麼正義嗎?對一個腹黑妖孽的和尚,是不能以常理來考量的。而且……

  “你叫他虛海‘哥哥’?”

  八重低下了頭,扭扭捏捏地說,“虛海哥哥說,僧俗本無界,處處皆修行,不必太在意名稱,不過是身份的代表罷了,奴婢既然是俗世中人,就可以用俗世中的稱謂來叫他。”

  哦,是呀是呀,說得多麼有禪機!不過小八重,請你別用墜入愛河的眼神看我。我敢擔保,暗戀那死和尚的女人絕對不止你一個。你知道他有多少好妹妹嗎?

  如初心裡憤憤不平地想著,趁這小丫頭不注意,悄悄起身,歪在床邊坐著。一抬頭間,看到書桌上散落的紙張和筆墨,再看到八重白嫩的手指上有墨跡,心中一動,忙道,“八重,你最近的字練得怎樣了?”

  “還好啦。”八重露出點不好意思的樣子,“比虛海哥哥的字差得遠了。”

  又是虛海!這個人怎麼陰魂不散似地干擾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呢?

  “不管他,你先寫幾個字看看,說不定進步很大呢。”如初岔開話題,“隨便寫點兒,比如現在是什麼年間啦,咱們家住哪裡啦,我爹和我的名子啦,家裡都有什麼重要的人啦,什麼都行。”

  “好吧好吧,小姐居然考奴婢。”看如初的身體似乎完全恢復了似的,八重很高興,所以容忍了她的奇怪命令,乖乖坐到桌邊去鋪紙研墨。

  如初也悄悄溜過來坐,伸長脖子偷看。見八重的字雖然寫得不太漂亮,還是繁體字,但卻是看得懂的。

  原來,她穿越的具體時間是明嘉靖二十七年。盡管她歷史不好,可還是知道嘉靖帝的,因為在這位皇帝當政的時期曾經發生了一件震驚古今的事。嘉靖帝一心修道,殘害宮女煉丹養生,宮女們忍無可忍,密謀聯手勒死他,可惜行動時太慌張了,用的繩子打了死結,刺殺事件沒有成功,最後那十二個宮女全被凌遲處死。因為這個歷史事件,如初極為討厭這個皇帝。

  至於她在這邊的名子,居然也叫胡如初。這讓她感到非常意外,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和前世今生什麼的有關系。如果大明的胡如初真是她的前生,那麼這是她穿越而來的原因嗎?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呢?

  而她在明朝的爹的名字居然叫胡大海,與《大明英烈傳》中的那位有點二百五的猛將兄同名。她家裡的人口也異常簡單,比較重要的就是父親胡大海還有大管家胡七。

  “那些丫環僕人的名字就不用寫了吧,那麼多人,挨個兒寫會累死的,反正小姐的貼身婢女也只有我一個,平時不和他們打交道。”八重放下筆。

  如初點點頭,又問:“我娘她……”

  她剛吞吞吐吐地說出三個字,八重就露出同情的神色道,“夫人雖然在小姐六歲時就去世了,但老爺對小姐愛若珍寶,也算彌補小姐幼時喪母的遺憾了。說真的,我沒見過有當爹爹的人這麼寵愛女兒的。”

  “是啊,我很知足。”如初笑應著,很滿意自己穿越到了這樣的好人家,人口簡單又有錢有勢。再低頭看了看紙,這才知道她家住在金陵。

  好,現在她大概對自己的新身份有個了解了,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吧。萬一再有什麼不知道的,慢慢察言觀色就行了。

  總之,她在現代沒什麼牽掛,能穿越到明朝就只當重活了一回。她十五歲時父母離異,之後他們就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她每個月除了生活費外什麼也見不到,可現在她不僅當了豪門小姐,還有個把她捧在手心的爹了。哈,說起來還算撿了便宜,到哪去找這樣的好事去。

  感謝老天,生活的遭遇並沒有令她變得壓抑憂愁,而是依然保持著超級樂觀的性格。她就是那種就算在地獄中也能看到希望的人,所以在最初的震驚與不安後,她打算好好計劃一下在大明王朝的幸福人生。

  但這時候卻有不和諧的聲音響起,“啊,小姐我想起來了,今天早上老爺叫人捎了封信來,可是你當時去打十八銅人陣了,我一直沒機會交給你。”

  “啊?信呢?拿來我看。”

  八重從懷裡鄭而重之地取出一封信,如初打開看了一遍,臉都白了。

  “怎麼啦,小姐?”八重看出如初神色不對,立即問道。

  “胡大……我爹……叫我立即動身回家。”

  “回家怕什麼呀?”八重眨巴著靈動的大眼,之後笑了起來,“過年時不是回去過嗎?這才五月,想必老爺太想小姐了,那就回一趟唄。”

  “你不知道,這一去就再不回來了。”如初有點點發愁,“他是讓我回家成親!”

  死丫頭,怎麼之前沒跟她說過她訂過親呢?這消息對她來說簡直是晴空霹靂一樣。剛才她還高高興興的,根本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話說穿越到古代的女子都會面臨婚姻的壓力,在這個年代,有家世的女孩七、八歲就會訂親,及笄了就能成親,她顯然不會例外。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她相信那個疼愛她的老爹必定會為她精挑細選,男方說不定很優秀呢。但是愛情呢?沒有愛情對於她這種滿腦子幻想的浪漫派人士來說是絕不能接受的,也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第四回 底子很不錯

  “這是天大的喜事呀!”八重愣了一下後說,有點沒心沒肺、興高采烈,“就算小姐青春正盛,也二十二歲了,別人家的小姐在這個年紀裡,孩子都可以到學裡讀書了。小姐如今有了好歸宿,奴婢也為小姐開心哪!”

  “你是怕我不嫁人擋了你的路。”如初白了八重一眼,心中很為自己的“高齡”而驚訝。看來她那個便宜老爹真的很寵愛她呀,換任何一個人也不會這樣縱容女兒耗到這個年紀不成親的。可男方為什麼會這樣耐著性子等,非要娶她這樣一個“老姑娘”呢?想來必定是為了她父親的財勢。而從積極的方面想,她在現代時二十五歲,現在憑白的小了三歲,還真是幸運哪!

  “話說跟我訂親的,是什麼樣的人?”不管接受不接受,還是有點好奇的。

  “老爺沒對小姐提起過嗎?”八重有點意外,隨後挪揄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哪敢僭越去和老爺打聽小姐的終身大事,只聽說是在小姐五歲時就訂了親,姑爺及那家裡的老爺都是武官,但是家境……不是很寬裕。”

  這樣啊!

  如初的腦子裡浮出出一幅畫面……窮困潦倒的武夫穿著髒兮兮地鎧甲,在家裡翻箱倒櫃,當了老婆的陪嫁首飾去買酒招妓,夫妻兩人沒有共同語言,男人一意不和就對老婆大打出手,女人叫天天不應,只好懸梁,BLABLABLA……

  不對,她可是有武功的人,但如果她逼得男人去上吊也夠嗆呀。她不在意男人是不是有錢,但她從來喜歡的是風度翩翩的人,比如虛海……停!怎麼想到那個妖孽身上了。但是她真的不想嫁給軍人,感覺他們不浪漫,比如《激情燃燒的歲月》、《亮劍》中的男主角。

  “小姐放心啦,老爺膝下只小姐一個,必不會讓小姐受了委屈的。”八重看如初有點不開心的樣子,連忙安慰。

  這點如初倒不擔心,但好歹她是現代人,實在受不了盲婚啞嫁。再說了,如果那男人人品不好,心安理得地享受岳父大人提供的生活幫助,她會看不起他。但他如果是那種自尊心特別強的人,就算勉強接受了妻子娘家的財物,時間長了也會影響心理和情緒。

  如果一個男人在自己老婆面前總是抬不起頭來,那怎麼能指望夫妻間水**融、如膠似漆?

  “可是咱們這一走,你可就再也看不到你的虛海哥哥了哦。”如初轉移話題。

  果然,八重明顯愣了一下,之後一臉沮喪,看來根本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如初趁機勸道,“八重,我是不打算讓你當陪房丫頭的,所以你以後看上什麼人盡管和我說,我保證讓你嫁得風風光光。只是虛海師兄,不管他有多好,也畢竟是方外之人,明白嗎?”

  八重羞得臉蛋紅紅,雙手亂搖道,“不是啦不是啦,我對虛海哥哥不是……唉,真不是……”

  “好呀,那咱們不說這個了。我想先洗個澡,你去幫我燒點熱水好嗎?”如初止住話題,不想讓八重窘迫。而且她是個樂觀的性子,認為今天解決不了的事就放上幾天,一定會有辦法的,所以干脆把心中的煩惱趕走,這畢竟她穿越到大明王朝的第一天呀。

  “看小姐說的,奴婢是您的丫頭,直接吩咐就是了,還商量什麼呀。”八重看來和本來那位胡如初的關系很好,本身性格又活潑,所以言談舉止間一點也不拘謹,“不過小姐今天怎麼怪怪的,說話和以前有點不同哦。”

  “我在十八銅人陣裡受到佛法的感召,打算以後處處與人為善,以理待人。”如初半真半假地說,借此機會為以後自己的改變做一些鋪墊,“哎,你今年幾歲了?”

  “再過年就十五了,小姐忘了嗎?” 。

  “沒有,就是提醒自己,我們家小八重也是大姑娘了。”如初笑道。

  八重沒說話,卻也漸漸感到自家小姐與往日有些不同,可又說不出那些不同地方在哪兒,想了想,又覺得這位大小姐的性子本就不太穩定,所以索性忽略掉那些奇怪的感覺,滿懷著對虛海的傷懷燒水去了。

  她前腳離開,如初後腳就撲向鏡子。

  那鏡子肯定是高級貨,工藝水平極佳,能清晰地映現人臉。可是一照之下,如初卻恨不得此鏡是劣制品才好,那樣至少還能保持一點美好的幻想,不像現在這麼失望,不對,應該說是絕望。

  怪不得虛海那麼輕易就“放下”了,長得像她這樣,大概是男人就不會有什麼想法。在現代時,她即使算不上美女,好歹也是清秀佳人,可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扔下鏡了,愣了半天,最後還是樂觀的本性起了作用,拿起鏡子再照,慢慢發現其實這張臉的底子很不錯,不過太疏於保養和修飾罷了。

  不是秀氣的巴掌小臉,但也不是面如滿月那種,算是有點嬰兒肥的鵝蛋臉;一雙晶亮的丹鳳眼,雖然不是很大,但黑白分明,笑的時候彎彎的,很有些嫵媚之氣,只可惜眼睛上方雜亂長著的濃眉破壞了那雙眼的美感;眉毛似乎從沒修過,長成了很有喜劇效果的一字眉;鼻子不塌但也不高,比較普通;最漂亮的是嘴,大小薄厚適中,不說話的時候像是微微撅起,隨時准備親吻一樣。只是她的皮膚差點,曬得很黑,而且缺水嚴重,顯得晦暗無光澤,大概也是陽光直射得太厲害,頭發也有點干枯。

  這樣一端詳,她的信心重新恢復了。在現代,她可是美容達人,喜歡自然護膚法,相信在這個時代不難找到那些可供DIY的材料,她只需要一點點時間休養生息就可以大變身。

  唉,沒辦法,底子好,想當丑女也不行。

  至於身材嘛,據她目測,她在現代勉強一六零的身高到這邊變成了一六五到一六八之間,而且這個身體苗條而結實,算得上身材高挑吧,待會兒洗澡的時候再仔細觀察一下就OK了。

  而在片刻之後,浴間裡傳來一聲叫喊,嚇了守在門外的八重一跳,還以為是水太燙了,哪知道此刻的如初正在驚喜之中。

  果然生命在於運動,習武有助身心,她沒想到在有生之年能擁有這樣的好身材!皮膚白皙細致,和臉上及手臂上的皮膚像是兩個人的,細腰、翹臀、修長的腿,胸懷偉大,大約在C與D之間,雖然長期以布條勒著,但因為年輕有彈性,還沒有破壞形狀或者下垂。

  老天啊,你對我實在太厚愛了。留下了現代的頭腦,占用了這樣的好皮囊,還附贈了高強武功,人生中還有更完美的事嗎?

  至於那樁婚姻,一定有解決的辦法的。

  第五回 戒律院首座

  接下來的幾天,如初以養傷為借口留在了少林寺別院,並沒有立即回家。其實她除了穿越那一剎那的痛楚外,沒有感到過任何不適,大明的胡如初因為胸口重傷而忙,至少也得斷個肋骨、損個心脈啥的吧,可輪到她的魂魄占據這個身體時,卻似乎從沒受過傷一樣。

  奇跡!

  而她在“養傷”期間也並有沒閒著,一直忙著考慮自己的新人生,研究自己的新軀殼。她是不打算隨便嫁人的,但也不打算逃婚,倒不是因為在女性沒有社會地位且風氣保守的年代無法獨立生存,而是因為她覺得既然占據了古代胡如初的身體,在享受諸般寵愛和福利的同時,也應當履行義務,替她盡孝,要把胡大海同學當成自己真正的父親。

  想他老人家戎馬半生,身邊也沒有姬妾,就她這麼一個女兒,能忍痛把她嫁出去就夠偉大了,難道還要讓他一邊擔心逃婚在外的女兒的人身安全,一邊接受人情的鄙視和社會的責難嗎?她可沒那麼狠心,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所以,唯今之計只有退婚一途可走了。

  據她想這事很可行,一來男方家貧,二來她目前未經修飾的模樣算不上嬌俏可人,性格也不溫順,三來她是少林寺女弟子,大概沒多少男人喜歡她這種身份。這樣一來,只要她老爹肯支付大筆精神損失費,對方說不定巴不得甩掉她,改為抱著大筆金銀另聘別家女。

  而她呢,先逍遙幾年,好好感受一下這六百年前的世界,然後自己找一個溫柔文雅、家世簡單、一窮二白、兩情相悅的書生招贅入胡府,一輩子承歡胡大海的膝下,讓他晚年和樂,不必寂寞,自己也能長期躲在他的羽翼下隨心所欲地生活。

  這可是一舉三得的事,保證了婚戀自由、獲得了未來的安寧生活,恪盡了孝道,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啦,古代人相比較來說算是有誠信的,退婚這件事說來容易,做起來恐怕會有很多困難,但既然做了決定,以後就堅定不移地朝著目標邁進,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是了。

  想通了這一層,如初的心安定了下來,更加積極熱情地投身於研究自身軀殼的大業中。現在她好奇的不再是這皮囊的色相,而是更關心它所承載的武功。結果她驚訝兼驚喜、還有點驚恐地發現,在力量上,她好像《火影忍者》中的小瑛,雖然身斷苗條,但卻力大無窮。她偷偷試過,少林寺山門外有一個石鼎,三個俗家男弟子聯手也推不動,可她自己可以輕易抱起。

  至於說拳術、棍法什麼的,她在自己的小院裡偷偷比劃過,沒想到那些她從沒見識過的招式如行雲流水般地使了出來,似乎成為了一種本能。盡管她不知道那些術法的名子以及所屬的類別,但在激得五名俗家弟子與她比試時,卻打得那五人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她居然還能做到點到即止,收放自如。而她在現代時學過的一點雜七雜八的武力東西和看過的功夫電影中的招式,練習一下也可以融合起來。

  太冒泡了!太臭屁了!簡直比中了五百萬大獎還要幸運。畢竟錢有花光的時候,但是本領卻可以跟隨自己一輩子。現在她完全可以安心行夜路,看到不平之事時也能該出手時就出手了,因為她具備了能力,唉呀呀,做一個強者的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爽。

  這天,她正喜滋滋的在院子裡琢磨武學貫古今的事,宗擎和普卻突然跑來了,說是虛海師叔有急事相請胡師姑。

  正在小廚房給如初煮蓮子百合紅棗粥的八重聞言,蹭地一下竄出來,忙問,“虛海哥哥出了什麼事?不要緊吧?”

  “他能有什麼事?我身體還沒好利索,不能出門。”如初一口拒絕,因為一想到那個帥得似乎有魔力的和尚就有點緊張,生怕被他算計。

  “小姐,您都練了三、四天的拳了,還打得別居中的弟子見了您就跑,怎麼會身體有恙?虛海哥哥等閒不派人來別院的,如今定是有大事。好小姐,您就去一趟吧。”八重跑過來搖如初的胳膊。

  這丫頭,真是吃裡扒外,一顆心就向著那個“博愛、大愛”的虛海,還說沒對人家動心,哼!

  “是呀,師姑。”普從道,“虛海師叔說請你您務必前去,做為戒律院的首座,他說……”

  “呀?拿職位壓我啊。”如初一瞪眼,“我就是不去,他能奈我何?”

  普從一聽就急了,腦門上冒出一層白毛汗,“師姑,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唉,我們佛家弟子除了佛祖,就連皇上也不跪的,可是今天為了少林聲譽……我……我……”

  話說到這兒,輪到如初冒虛汗了,看普從的樣子像是要下跪似的,連忙上前拉住他。好家伙,她就是再狂妄,也不敢和佛祖相提並論。再說了,她不去並不是故意刁難,而是不敢離那個壞和尚太近。就他那樣子居然執掌戒律院?他自己首先就是個視戒律於無物的。可是普從提到什麼“少林聲譽”,難道是虛海與某女施主發展出了不倫之戀,結果事發東窗了?

  那可得去看看!

  宗擎在一邊看如初意有松動,忙道,“師姑,您也是本寺弟子,且是大慈大悲之人,倘若去得晚了,沒有挽本寺於即倒,事後想起必萬般悔恨,師侄看著也於心不忍,還是……快些移步吧。”

  還是宗擎會說話,很得虛海的真傳。

  如初心裡想著,但也確實被勾起了好奇心。少林寺能有什麼危難是她能解決的?看這兩個小和尚如此焦急,毫不作偽,不像是虛海設陷阱害她,那麼還是走一趟吧。

  “八重,你留下看火,不許跟著,不然我就不去了。”如初當機立斷,怕八重跟到寺裡礙手礙腳。

  八重不滿地低聲咕噥了兩句,到底沒敢違背如初的意思,轉身回了小廚房。

  如初這才放心,快步跟宗擎、普從走到山門外,看到寺門緊閉,所有俗家弟子正陸陸續續到寺後的校場去練武,似乎寺內真有什麼不想讓外人知道的事情發生。

  第六回 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眼見宗擎和普從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如初也只好緊隨其後,當她到達武僧們平時習武的校場時,赫然看到有兩撥人面對面站著,似乎是在對峙,但氣氛還算和諧。

  其實說是兩撥人,但雙方人數的對比非常懸殊,一方是以方丈隨風大師為首的少林僧眾,大約四、五十位,另一邊方只有三個人,看起來倒像是少林寺在以多欺少。

  “師姑,他們是找上門來比武的。”普從低聲對如初說,聲音裡有些敵意。

  如初說不上是失望還是興奮,失望的是沒有虛海的桃色丑聞,興奮的是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人敢到少林寺來找茬。再看那三個人,當中的一個年約四十歲,身材不高,但很結實,臉上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齊齊,眉目間忠厚正直又善良的樣子,很有點佛相。他身邊一左一右的兩個年輕人長相和衣著都很普通,並沒有囂張跋扈的氣息。

  這三位看起來不像是來踢館的呀,是不是和僧眾間發生了什麼誤會?可不管有什麼誤會,也輪不到她一個俗家弟子來摻和才對,那剛才虛海派人來叫她時,怎麼讓人感覺她得力挽狂瀾似的。

  死和尚,又搞什麼怪?

  心中罵著,眼睛尋找著某個身影,就見遍地都是身著玉色、茶褐色或黑色袍服的僧人,有的著袈裟,有的沒著,但偏偏有一個人一襲白衣勝雪,低首垂目地站在不遠處。

  他明明什麼也沒做,從物理學的角度上來看,也算是隱沒在眾僧之中,可不知為什麼就是那麼耀目,似乎這地方就只有他一個人,其他人都只是陪襯。此時正是五月的午後,陽光曬得所有人都冒汗,獨他清清爽爽,面色柔和寧靜,整個人好似火熱裡的一團雪,煩躁中的一塊冰,真真的鶴立雞群、木秀於林。

  似乎感受到了如初的目光,虛海半側過頭來,微微一笑,如果手裡再拈朵花,簡直說得上寶相莊嚴,全身籠罩聖光,“善哉善哉,本寺的第一高手來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仿佛在喃喃低語,可是這麼大個場地上,每個人都聽清楚了他的話,目光齊唰唰地向如初看來。

  說誰是少林寺第一高手?如初感覺全身惡寒,一時之間僵在那裡不能動。她就知道這死和尚找她准沒好事,結果卻還是上當了。現在什麼狀況?難不成全寺這麼多人,卻要她和那位美大叔打?沒錯,她是身著男裝,可畢竟是俗家弟子!

  “阿彌陀佛!”正當如初發愣的當兒,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喝,帶著點獅子吼震妖魔的勁頭,嚇了如初一跳,抬頭一看,卻是隨風方丈,“俞施主,既如此,就讓我胡師弟和你切磋一下吧。不過佛門清淨地,彼此點到即止,不要傷及對方。”而隨著他的話音,僧眾們自動閃開一條道路,把如初晾在了當中。

  怎麼著,她這個冤大頭是當定了嗎?難道這麼少林武僧,偏要她一個女人來抵擋外敵?全寺的小和尚們都叫她師姑,這時候當著外人的面,方丈他老人家叫她為“師弟”?

  如初憤憤不平,關鍵是心裡沒底,打打幾個低級俗家弟子是沒問題,而眼前這三位都帶著高手所特有的從容樣子,她心裡怕怕,所以盡管聽到了方丈的話,腳下卻遲遲不動。

  可是她不動,有人卻動了,正是那個可惡的虛海。他一步一步向她走來,風姿翩翩,神人一般,周圍的人慢慢退得更後,就像是水流分開似的,只留下兩個人在那兒嘀嘀咕咕。

  “我不會去的。”見他走近,站定,如初咬牙切齒地說。

  某人繼續拈花微笑、輕聲細語,“師妹,佛曰: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玲瓏寶相上閃過一絲惡劣。

  如初一愣,覺得他的說詞很有我佛大無畏的精神,只可惜主語錯了一點點,明明應該他入地獄嘛!

  “為什麼是我?”如初給他氣得都氣不起來了。

  “時也運也。”虛海依然擺著無喜無憂的一張帥臉,“這位俞施主造訪本寺,觀摩擊劍之技。方丈派本寺最好的武僧去演習,卻一一被俞施主指點了一番,言道少林棍術已失古人真訣。”

  什麼指點,肯定是技不如人,被揍了。不過看那些武僧沒有受傷的樣子,想來這姓俞的為人厚道,下手留了情面。不過這裡是哪兒?武林泰斗少林寺!不找回場子怎麼行?這就是普從嘴裡所說的本寺的聲譽問題。可憐她這顆現代的八卦之心,還以為虛海這邊出了什麼狀況,巴巴地趕來讓人抓壯丁。

  而“擊劍之技”並不真的指用劍,而是指棍術。

  “那又怎樣呢?要讓世人體會少林絕學,幾院的首座就是大高手,就連虛海師兄你也是一代宗師,什麼時候輪到我出馬?”如初不被美男迷惑,一頂高帽子又扔了回去。什麼本寺第一高手,你還是大宗師哩。

  虛海沉吟了一下,緩緩地道,“佛家中人本不講勝敗,只談困果。但,幾院首座出戰,勝固不可喜,敗……盡在不言。小僧也看過這位俞施主的身手,少一輩的武僧怕沒人是他的對手。”

  “所以你讓我一個俗家弟子出手,萬一勝了,少林之名更加光大。如果輸了,丟臉的是我自己,對不對?”

  “師妹冰雪聰明,聞音知雅,俗家弟子中唯師妹武世最是超群。”虛海露出顛倒眾生的笑容,被人拆穿心意也不動聲色,不以為恥,臉皮真是夠了一定厚度。

  “你想得倒美,我不干。”如初大潑冷水。

  不過虛海並沒有受打擊的樣子,只道,“師妹可曾知道,你這一戰,不管勝敗,都有絕大好處。”

  哼哼,不信。

  “不瞞師妹說,俞施主此次前來造訪,除了要觀摩少林的擊劍之技外,還要請小僧出山,到天津衛學裡擔任兵法教習。”虛海輕輕吐出讓如初震驚的話,“之前師妹曾經屢次和小僧提起,不願像一般婦人那般相夫教子,崇敬花木蘭、穆桂英那樣的巾幗女傑,此次不是大好機會嗎?就算不能上陣殺敵,平倭寇、挫北虜,但倘若桃李遍天下,由那些年輕將領保家衛國也是一樣的。”

  第七回 亂拳打死老師傅

  如初瞪大眼睛,好一會兒才說,“你的意思是……讓我跟你一起到天津衛學去當教習?”

  “不是小僧要如何,要是看師妹能不能讓俞施主動了這心機。”虛海再度露出拈花微笑的樣子,雲淡風輕、春風拂面般,但不知為什麼,如初覺得他眼裡閃過不明真相的光芒。

  可是此時的她已經完全被這消息擾亂了思緒,顧不得虛海是否沒安好心了。天津耶!她在穿越前本就是天津人,如果有機會去看看六百年前的家鄉,看看明成祖朱棣設立的天津衛,對她來講太有吸引力了。當然她可以自己去,但要如何對老爹開口呢?恐怕要費一番口舌吧?而且她一直想當老師,大學就念的師范學院,只可惜她成績不好,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所以才去寫小說的。現在有機會讓她一圓老師夢,哪找這麼好的機會去。

  不過虛海這家伙像是兵法大家嗎?嗯,倒是有點擅使陰謀詭計的樣子。但這個姓俞的,為什麼會請他?

  “你沒騙我吧?”她懷疑地看著虛海,“你知道我是女的,女的可以當八十萬禁軍教頭嗎?”她想起苦命的林沖。

  “出家人不打誑語。”虛海語氣堅定,“俞施主求賢若渴,啟用人才不拘一格,師妹是有大本領的,必會受到愛惜。再說,你仍可著男裝行事。”

  如初翻翻白眼。就她這身段,就算勒了布條,也只能在著冬裝時才能掩蓋身材。難道別人看到她的自然曲線,會以為是長的雞胸脯嗎?但,能去衛學當教習實在太有誘惑了,讓她瞬間心生向往,熱切極了。

  而他們倆在這邊說話,一群和尚就站在一邊靜等,就連那來比武的三人也好脾氣的沒有出聲。如初看看僧眾和自己可能的對手,又看看“無辜純良”的戒律院首座虛海大師,心裡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

  她總感覺會被虛海哄騙著當槍使,可又不想放過這個機會,一時之間天人交戰,猶豫不決。好半天才一咬牙,心想被騙也不會少塊肉,但機會卻是會一閃即逝的。再說了,她也想和高手過過招,試試她真正的斤兩。

  於是她長吁了一口氣,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前去,距離那美大叔幾米外站定,左手“唰”的半撩黑色常服的下擺,右手前伸,掌心對著臉,氣定神閒地蹦出一個字,“請!”

  她這是擺的黃飛鴻通常采用的姿勢,卻不知這有邀請對方動手的意思,惹得美大叔一愣,不得不尷尬的上前,心中卻罵:虛海個壞東西,什麼少林寺第一高手,對方明明是個相貌比較粗豪的姑娘,瞧這一字眉長得,多威猛呀。可他打贏一個年輕姑娘,傳出去也不好聽,如果打輸了……不,不可能輸的。

  他心裡犯嘀咕,一邊的如初則表面平靜、內心緊張地看他步步逼近,只感覺對方氣度沉著,步法穩健,有一股壓迫力無形地當頭罩來,一看就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不由得未戰先怯,急忙道,“且慢。”

  美大叔立即停下腳步,以眼神詢問她是何意。

  “剛才我們方丈說了,此處是佛門淨地,應當點到即止。不過我想拳腳無眼,萬一傷到就不好了。不如我們定個規矩如何?”

  “倒要請教。”美大叔舉止儒雅,看著實在養眼。

  “我們劃個圈子,不管是誰,只要一只腳踏出去就算承讓了如何?”如初動著壞心眼,制訂了對自己有利的戰術。

  美大叔一聽覺得不錯,當即就答應下來,並用腳丈量,在地上劃了一個直徑約五米的圓圈來,之後一躍入內。

  如初本來就神經緊繃,見此情景以為是美大叔搞突然襲擊,立即做出反應,也不擺黃飛鴻的帥型了,腳下突然改為蹦蹦跳跳,拇指一抹鼻子,發出一聲高亢地尖叫:“我打--”接著,直接攻了過去。

  她的姿態和招式匪夷所思倒還罷了,但那聲突然的大叫卻嚇得美大叔一哆嗦,見她張牙舞爪地撲到了眼前,連忙凝神接招。

  他也算身經百戰的武將,可卻從沒見過這種打法。開始時那姑娘明明打的是少林拳,兩相交手時卻突然改變了,攻擊的方位和技巧完全和他平生所學所見不一樣。而每當他使出一招,招式還沒用盡,就被對方的怪招打斷,處處掣肘,還專門打他各關節,害他一時之間居然手忙腳亂。

  不僅如此,這姑娘內力雖然平平,但力量奇大,配合著她的怪異手法,仔細看來居然是最直接有效的打擊方法,不禁令他看得興奮莫名,只顧著一邊閃避一邊研究此武學新境界了,一不留神就退出了圈外,前後不過一分鍾的時間。

  “前輩愛護,承讓承讓。”如初見好就收,還沒等美大叔反應過來,已經後退數步。

  美大叔一走向她,她就看出來了,以她的能力來說用正常手段對這種高手是無法取勝的。所以,她要求畫圈,以規則來投機取巧,以速戰速決為策略,以亂拳打死老師傅為方針,以李小龍的功夫為基礎,不追求轟轟烈烈的效果,只要把美大叔逼出圈外就算完事。

  果然,她的算計成功了。哦也!

  “這算怎麼回事,我們大……老爺還沒出手,重新打過!”此情況令大家面面相覷地呆愣片刻後,美大叔身後的一個侍從率先不服,大聲道。

  如初理也不理,只哼了一聲,再豎著耳朵聽自己的身後,居然沒有半聲叫好,看來光頭啦啦隊一點也不配合,更加不專業!

  “不,這一局確是我輸了。”美大叔歎服地插話道,“只是姑……公子這是什麼拳法,在下見所未見,實在奇妙無比。”

  “這叫截拳,是一位名叫李小龍的異人所獨創。弟子機緣巧合,蒙他傳授一二,就連那聲叫喊也是他親傳。至於這步法……是一個叫阿裡的、皮膚黑黑的拳師所創,有道是腳步像蝴蝶般輕盈,出拳像黃蜂般凶猛。”如初故意說得詳細,就怕別人懷疑她的古怪行為,而且她覺得表現大方點還能博得對方的好感。

  果然,美大叔微笑起來,滿眼的驚艷和好奇,還有很多贊賞,唯獨沒有不滿、妒忌、怨恨什麼的,看來此人真是個風度極好的,這才叫有大家風范吧。

  “怪不得剛才招招截住我的拳勢,讓我施展不出。”美大叔點頭贊歎,“以後有機會倒要向小兄弟討教一番。”

  如初一聽這句,頓時喜笑顏開,嘴裡連稱“不敢”,心裡琢磨著這是不是美大叔動了要聘她當衛學教習的念頭?

  第八回 狗咬刺蝟,無從下嘴

  “我們老爺是來觀摩擊劍之技的,並不是拳法,不如再切磋一場如何?”美大叔的另一個侍從大聲道。

  美大叔沒有回話,但眼晴裡卻流露出向往之色。

  而如初本就有意讓人家見識一下古代所沒有的武學技巧,好對她印象深刻的,所以痛快地答應道,“既如此,那就請前輩指教了。不過還是不要用棍棒,晚輩內力不足,招式不能做到隨心所欲,不如用樹枝比劃比劃如何?”

  “如此也好。”這美大叔好脾氣得很,如初說什麼,他都同意。

  片刻,就有武僧折了樹枝來,如初取了一根,擺了個西洋擊劍的姿勢,滿意地在美大叔眼裡看到好奇和驚訝的神色。

  她十五歲時,曾經迷上過一個年輕的擊劍教練,於是報名參加了體育學院辦的業余擊劍班,並為了能被那個帥哥教練親自輔導,學得極其認真刻苦。這樣一直練了五年,直到那教練結婚,她又轉而迷上大學學生會的會長,這段青澀的單戀才算結束。

  所以,她的擊劍水平雖然比不上專業,可也具有相當水准了。現在她又有繼承了古代胡如初的武功和力量,能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擊劍之技要協調剛柔、陰陽、攻守、動靜、審勢、功力、手足等動作,小兄弟這手起式很特別,難道也是那位異人所授?”美大叔頗有興味地問道。

  如初含糊應答,把西洋擊劍術也歸在李小龍的頭上。

  美大叔大為感歎生不逢時,無緣一見李氏隱俠,之後緩緩一式攻來。

  擊劍對手腕的技巧要求很高,和中國劍法大不相同。如初把兩種完全不同的劍法糅合在一起,見招拆招,雖然還不是很熟練,但新奇和凌厲感卻十足十。只是這一次美大叔有了防備,不再手忙腳亂,而是慢慢逗如初使盡招數,自己則守得密不透風,兩人一來一回,打了足有半柱香的時間,一個穩健沉厚,一個花招百出,看得周圍的旁觀者如癡如醉。

  不過如初的功力畢竟低淺,而且擊劍術在積極進取的同時,還講究點紳士風度,其凶猛性自然不能和李小龍的截拳道相比,所以時間一長,美大叔手腕一轉,手中樹枝輕輕打在了如初的手背上。

  如初也是個有風度的,關鍵是這時候講風度不會輸得更慘,於是她當下扔下樹枝認輸,只是還沒說什麼場面話,就聽身後一個好聽的聲音道,“阿彌陀佛、一勝一敗,一團和氣、兩下罷手如何?”說得全是四個字四個字的,顯得很有學問似的。

  但,虛海什麼時候跑到她身後的呀,她居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自古英雄出少年,此話果然不假。”美大叔由衷地贊歎道,“少林寺藏龍臥虎,今日一見,俞某心服口服,今天就此告辭,後會有期。”說著一抱拳,轉身就走,帶著一派他那溫和外表所沒有的颯爽利落,盡顯儒將風姿。

  而見他離去,所有僧眾歡欣鼓舞,興奮地互相談論起剛才那兩場別樣打斗,根本沒人注意比武事件的主角之一正呆愣愣地看著另一主角的背景消失,心頭怒火漸起。

  原來還是被利用了,這位美大叔根本沒提什麼到天津衛的衛學裡當教習的事!

  如初雙目放射出駭人死光,在人群中尋找某身影,一眼鎖定後立即跑了過去,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拉了他袍袖就走。

  “師妹,找小僧何事呀?”虛海一臉受苦受難的模樣,讓如初瞬間生出些不忍心來,但再想想自己的悲慘遭遇,又氣不打一處來。

  “俞大叔根本沒請你當什麼兵法教習對不對?所以你說我也能同去完全是唬我的對不對?”

  “師妹此話怎講?”虛海眨眨純潔無辜的眼睛,來了個模稜兩可,即不承認,也不否認。

  如初被他那讓人找不到一絲錯處的完美表情氣壞了,根本沒想過,虛海也許是故意逗她發脾氣的,只怒道,“你居然騙我出手,太卑鄙了!你不是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嗎?”

  “除非必要的時候。”惡劣的字眼用平和、緩慢、認真、甚至溫柔的語調說出來,格外有刺激效果。

  “什麼什麼?你你你!”如實食指抖著,指著虛海的鼻子,徹底被打敗了,覺得和虛海斗,自己根本不是一個段位的,簡直是狗咬刺蝟,無從下嘴,只能詛咒他,“你會下拔舌地獄的!”

  “佛曰……”

  “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初打斷虛海的話,抬腳踢了他的小腿一下,恨恨地跑走了。

  周圍的武僧們目瞪口呆,虛海身份尊崇,又是戒律院首座,小小的俗家弟子居然敢無緣無故打人?就算是她家有錢有勢,時常給寺裡奉上大筆香火銀子吧,也不能這樣無法無天呀。

  再看虛海師叔,一臉淡然,波瀾不驚,好像真是被小狗咬了一口,完全不在意,竟然還有點慈悲和憐憫之態,令眾僧大為歎服。看人家虛海師叔這境界,高僧就是高僧,這世界上什麼都能妒忌,只有慧根是不能妒忌的。

  而這位高僧,無視這一片崇拜的目光,寶相莊嚴地轉過一堵院牆,見左右無人,立即彎腰抱腿,雙手拼命搓著被如初踢過的地方,嘴裡絲絲吸著冷氣。

  這死丫頭,腳力這麼大,也不怕踢斷人腿嗎?

  心裡雖然罵著,臉上卻露出迷人笑意,感覺自打進入少林以來,從沒有這般高興過。這師妹死而復生之後,給他平靜到無聊的生活增添了很多樂趣,逗她發脾氣、陷害她就是其中一種,那麼她到底是誰呢?

  當時他進入十八銅人陣的時候,她明明已經斷氣了,後來怎麼可能醒過來,而且還和沒事人一樣?她身體裡的魂魄,還是原來那個嗎?原來那個胡如初,除了癡纏他,武藝高強外,何曾有這般的靈秀聰明、慧黠嬌憨?現在的這個胡如初,對他避之如蛇蠍,哪有半點愛慕之情?所以她們絕對不是一個人!

  不過他不打算拆穿她,這樣陰她,看她暴跳如雷,最後慢慢露出馬腳,不也挺有趣嗎?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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