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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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喂,三明治,你的三明治忘了帶了!」符曉在風絮之還在玄關穿鞋子時,趕忙把裝著早餐的小提袋交給她。

  「謝謝。」

  「外面下了好大的雨,這樣的天氣還要上工嗎?」

  「室內裝潢比較沒影響,而且建材已經在房子裡了,不怕雨淋。杜仲伯很急著要完工。」風絮之穿好了鞋子。「我出門囉,拜拜——」

  「手機有帶嗎?」他方才好像在電話旁看到它。

  她摸了摸口袋,「好像沒耶!」

  符曉走到電話旁,果然看到它,把它交到她手上。「你啊,老是忘了這個、忘了那個的。」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沒時間了,我走囉!」

  「開車小心。」

  「知道了。」風絮之匆匆忙忙往外走,撐著傘走出社區,快步的往停車位置走去。一個不小心,手上的手機飛拋了出去。「完蛋!」她忙撿起它查看情況。

  哇哩咧,年紀過大的折疊式手機斷成兩截。

  現在沒時間送修了,只得等有空再去辦一支新的手機。今天到底是什麼好日子啊?事事不順。

  在送走了風絮之之後,符曉習慣打開電視看新聞。遙控器一按,正在播報一則社會消息。待他把咖啡端了過來,坐下的同時——

  「現在為您插播一則死亡車禍。早上八點二十分左右,一輛酒駕休旅車,逆向衝撞紅燈等候區的銀色勞斯萊斯……休旅車上兩名乘客當場死亡,勞斯萊斯的駕駛在送醫途中也宣告不治……」

  當符曉看到那輛熟到不能再熟的銀色勞斯萊斯時,頭皮發麻,再見到鏡頭無意間拍到被撞飛出去的勞斯萊斯車牌時,他的心整個涼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騙人的吧?

  失蹤了,符曉就這樣連半句話也沒留下就失蹤了!

  風絮之走出臥房,再往前幾步,推開虛掩的門扉走進去。

  書房是符曉最愛待的地方,他常常買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書回來看,大部份是一些打發時間的閒書,像漫畫、小說,有時候則是一些外國的商業雜誌,或是她連看都看不懂的書。

  她有一個超大的書櫃,原本連一層都放不滿,可符曉來不到三個月,櫃子已滿了一半。

  符曉偶爾也上網,有時是玩遊戲,有時是找資料。

  轉過身,則是造型躺椅。那個躺椅是她喜歡窩的地方,在不久之前,他們在上頭甚至有過數回令人臉紅心跳的歡愛。

  當初買它是為了自己而買,對符曉而言,躺椅是小了些。

  有好幾次她窩在上頭,躺著躺著就睡著了,醒來時,身上總會覆了件薄被。還有一次醒來,她發現符曉以著極不舒服的姿勢倚著她睡覺。

  「這樣不會睡得很難過嗎?」她問。

  「不會啊,你是風,你是暖,你是我的四月天。」當時符曉很理所當然的回答,把林徽音的詩改為己用。

  四月天嗎?在他心中,她真的是這樣美好而溫柔嗎?

  無論她有多美好、這裡有多少符曉喜歡的東西,可在這個空間,已找不到他,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風絮之拉開椅子坐下,習慣性的又去碰上面空蕩蕩的翹翹板模型。

  符曉離開快一個星期了,她的手機在他失蹤的那一天摔壞,連裡頭的記憶卡也出了問題,她一向習慣按下設定好的按鍵就能Call他的手機,如今她的手機壞了,也記不得他的手機號碼。

  可符曉的手機沒壞啊,若打不通她的手機,還有她家的電話,為什麼不和她聯絡呢?

  剛開始,她以為他是不是出了事?每天緊張兮兮的注意著社會新聞,可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星期過去了,第六感告訴她,符曉只是離開,離開這裡,離開她。

  原因?理由?不知道,完完全全不知道!就如同他的背景一樣,她全都一無所知。在她陷入沉思時,樓下有人喚著她的名字。

  「絮之?絮之,你在家嗎?」

  她有氣無力的站起來,走出書房,往一樓走。

  孫嘉芳抬頭看了女兒一眼。「我的天!你是生病了嗎?怎麼瘦成這樣?」才多久沒見面,女兒怎麼這麼憔悴?以往她比較常來,但打從女兒說和符曉交往後,因為她支持楊澄凡,因而比較少來。當然,最近較忙也是原因之一。

  「我沒事。」風絮之疲憊的在沙發上坐下來。

  「吃一點蛋糕吧,這家蛋糕我記得你很喜歡吃。」她打開盒子,裡頭有切成三角狀的各種蛋糕。

  風絮之拿起了一塊芒果慕司。

  「你以前不是喜歡吃提拉米蘇?」

  「這個也很好吃。」她打開圍在蛋糕周圍的玻璃紙,吃了一口。

  「好吃嗎?」

  「嗯。我吃過比這家更好吃的。」

  「哪一家?」孫嘉芳也是蛋糕愛好者。這家蛋糕店可是許多媒體介紹過的咧!

  「一個媽媽不會去的地方。」

  「哪裡我不會去?」

  吵雜的夜市裡,被人群包圍的小攤前。

  還記得符曉把夾子和盒子拿給她,催促著她……她記得那一天的事,很開心很溫暖的一夜。

  你要吃什麼口味自己選,我要那個芒果慕司。

  沒蠟燭,不能許願,不過沒關係,誠意最重要!就祝你……一切順心,生日快樂!

  她還記得符曉叉起一塊他自己最愛的芒果慕司,送到她嘴巴前,催促著她吃下……突然間,他失蹤後所有痛苦、不安的情緒全湧上心頭,她「哇」的一聲,放聲痛哭。

  孫嘉芳從沒看過女兒這樣,不禁手足無措,笨拙的安慰她,「你、你……你別哭嘛!有什麼事情慢慢說,我……我一定幫你的。」

  「哇……你幫不了我啦!」

  「你說說看嘛,就算幫不了,我也算是個好聽眾,說出來心情會好一些。不是有句話說,痛苦的事說出來,傷心會變少嗎?」這句話是這麼說的,沒錯吧?

  「我才不要!你自從知道我喜歡的是符曉,就開始不喜歡他,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幸災樂禍!」

  「那小子有什麼好?」

  「嗚——你看你看,又來了!」風絮之想找個人說心事,可是傾聽的人又不在,她真的好痛苦。「媽,你可不可以在這個小時內不要當我媽,就當我能說心事的朋友就好?」

  「朋友?」

  「我一想到你是我媽,又對符曉有意見,我就說不出口!」

  哇哩咧,連續降級也就算了,還得喜歡符曉?這是什麼世界?可看女兒哭成這樣子。「好吧。」

  「符曉……符曉失蹤了!」

  「啊,失蹤啦?」

  「媽,你在笑!我的好朋友知道這樣的事是不會偷笑的,會忙著問原因,忙著安慰我。」

  孫嘉芳一臉無奈,配合道:「好啦,他失蹤了,我……我很遺憾,這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呢?」

  風絮之開始邊哭邊把事情的始末陳述完。

  看到一向堅強又獨立的女兒崩潰痛哭,即使還是認為楊澄凡比較適合她,卻不得不承認——符曉真的失蹤也就罷,如果他回來了,她未來的女婿很可能是他。

  歎了口氣,「連人家的家庭背景與來歷都不知道,要找人有些困難,就不知道這符曉是不是故意的?現下有很多愛情騙子到處騙女孩子,然後惡意遺棄。」

  「那些愛情騙子都是假裝成很多金,可符曉沒錢!」風絮之馬上回嗆。

  「所以你更笨,還掏錢豢養人家!你呀,真正的好男人出現在你眼前,你卻把人家往外推!當初你要是選擇楊醫生……」

  「媽,我已經夠痛苦了,你別再說了!」

  「放心,目前你楊伯父他們公司出現大震盪,你柳阿姨也不敢在這節骨眼和他吵,所以短時間內不會有他們全家和我們一塊吃飯的事。」這算是另類的安慰吧?

  「楊伯父不是鵬瀚的高級主管?那種集團會有什麼大震盪?」吸吸鼻子,風絮之問。

  見女兒的心思被轉移了,孫嘉芳說:「之前好像有樁死亡車禍,那件事涉及了鵬瀚總裁符鏡思,雖然沒死,可好像生命一度垂危。這件新聞被鵬瀚封鎖住,這才沒鬧大,僅以死亡車禍做標題。」

  「現在八卦狗仔怎麼會放過這樣的新聞?」

  「是啊,所以很麻煩。聽說你楊伯父最近早出晚歸,一些高層成天開會,都快忘記陽光長什麼樣子了。」

  孫嘉芳拿起遙控器按下,電視上出現了什麼記者會現場,又有什麼立委或大官偷腥被抓包了嗎?她最愛看這種八卦了。可仔細一看……咦?不對啊,好像是鵬瀚的記者會。

  她怔了一下,指著電視。「絮之,你看!是你楊伯父耶!不愧是高層,連記者會都叫他召開。」

  「為什麼召開記者會?」

  「八成是為了鵬瀚總裁車禍的事。與其任由謠言滿天飛,還不如召開記者會說清楚。」

  「這種事也要召開記者會?有錢人真辛苦。」大集團呢,好遙不可及的世界。

  「那當然,頭頭突然發生那樣的事,集團內部要推舉誰當代理總裁,或推出新任總裁、內部是不是有派系惡鬥,這些問題在這段時間內絕對會浮出檯面。而這些問題一旦出現,可能對集團產生無法預測的傷害,也會影響投資人的信心,可能造成股票大跌,在這種情況下,記者會是非召開不可。」

  「媽,你懂得真多。」

  「不多,比你多一些就是。」

  「八成是你八卦,柳阿姨跟你說的。」

  「你啊,要是談戀愛有吐我槽反應那樣快、狠、準就好了。」

  風絮之歎了口氣,好不容易被轉移的傷感又回來了。

  見狀,孫嘉芳忙開口,「怎麼那麼久還不召開啊?畫面帶來帶去的,看得我都快暈了。」

  「……」她仍沉浸在自我的愁緒中。

  「啊,那個!那個最左邊的我認得,就上一次因為合併案出來發言,好像是鵬瀚的什麼高層嘛……哇,今天列席的都是頭頭耶,只是中間那位置是誰啊?真夠大牌!竟然要全部的人等他一個。」

  鵬瀚的高層二列席,只是五人席次中間的位置還是空著,一直到記者會召開的前一分鐘,一道高挑身影才出現在記者會現場。

  來者的模樣實在過於年輕,又是標準迷死人不償命的桃花相,瞧那雙眼純真而逗人,高挺的鼻樑,唇紅齒白,那張臉怎麼看都不過二十出頭。莫非是那些高層的助理什麼的?

  正在大夥兒好奇之際,只見桃花少居然拉開中間的座位,然後坐了下來,記者會現場立刻一陣騷動,接著攝影記者手上的攝影機全朝著他猛拍,快門聲響此起彼落。

  孫嘉芳和風絮之直盯著桃花少,下一秒皆異口同聲的「咦」了一聲。

  找到了!

  找到符曉了!

  可他……他怎麼會在電視裡?

  他不是來歷不明的窮小子?而是鵬瀚集團的高層?老天啊!

  原來,符曉是鵬瀚總裁的孿生兄弟,也是鵬瀚集團的高層。

  打從他在電視上出現,風絮之接到了湯明明打來的詢問電話後,她就把手機關了,也把電話線拔除。

  現在,她終於可以理解,那天符曉到老媽家下廚宴請楊伯父一家時,為什麼楊伯父在廚房看到他會那麼誠惶誠恐,甚至在用餐席間行為脫軌了。

  那場記者會召開了二十分鐘不到,主旨只是在交代,總裁符鏡思的情況,以及在他生病期間,公司由董事會推舉的多人小組暫代職務,間接駁斥之前甚囂塵上將由總裁胞弟接任總裁職務一事。

  在開放給記者十分鐘自由發問時,居然有記者問到,有傳聞符總裁的情況不樂觀,符家決定以沖喜方式盼見奇跡,此事是不是真的?

  在場有高層立即駁斥此傳言荒謬。

  那場記者會,符曉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眼觀鼻、鼻觀心,表情冷沉,只由偶爾抬揚的利目看得出來他十分不耐。

  一直到記者會結束,諸位高層離席時,其他四位總有意無意的擋在符曉身邊,防止記者接近他可以看出,他絕對是個討厭面對媒體的人,要不,他的部屬哪敢搶主子的風采?

  也對,鵬瀚是那麼大的企業帝國,有不少位為外人所熟悉的高層,卻從來沒聽過符曉。像他這樣的桃花美少,只怕一曝光,就會成為媒體瘋狂追逐的對象。

  知道符曉是鵬瀚高層不過是昨天的事,可風絮之卻忽然覺得,彼此的距離拉得好遠好遠,彷彿……他真的是外星人,彼此活在不同的世界。

  她想,知道符曉在哪裡,過得很好就夠了,至於其他已經不重要。

  但真的這樣就夠了嗎?為什麼明明知道他在哪裡,過得不錯,她還是這麼傷心呢?

  難得杜仲伯的案子因為材料不齊,在星期六、日休息,她卻反倒痛恨這得來不易的假期。因為一旦有了空閒的時間,她又會胡思亂想了。

  不行!這屋子裡有太多符曉的回憶,她不想一個人守在這裡!難得休假,到外頭走走吧!想了想,她打算打包行李,再到老媽那裡打擾一段時間吧!

  才要上樓,卻有人按了門鈴。

  這個時候誰會找她?怕了八卦的同事,她小心翼翼的問:「哪位?」

  「我是楚詠薇。」

  自稱是符曉女友的那女孩?「請問……有事嗎?」她現在心情很糟,不想再見到任何會讓心情更惡化的人!

  「很重要的事,你今天不見我,你會後悔!」

  風絮之其實很懷疑她的話,可又怕她杵在門口不肯走。猶豫了下,她還是把門打開,在讓她進門的同時,先把話說在前頭。「我等一下要出門了,如果你要待很久……」

  「趕我?放心,話一說完,我馬上走。」

  「符曉……已經離開這裡了,如果你是要找他,那麼……」

  「我是來找你。」

  「我們又不熟!」

  「那又怎麼樣?我知道你喜歡符曉,對不對?」

  「這是我的私事,與你沒有關係吧?」風絮之皺眉。又來找她麻煩嗎?

  「是沒關係,可本小姐今天大發慈悲,打算給你看一樣東西,也好讓你早點死心。」說著,楚詠薇從皮包中拿出幾張相片。

  風絮之一看,臉上血色盡失。「這是……」一對新人依古禮拜別父母的相片。

  相片中的女孩一身高雅白紗,即使頭上覆蓋著婚紗,仍看得出是個絕色美人,而立在她身旁高大俊秀,一身慎重禮服的男子是……符曉!一連幾張的迎娶相片,看得她心都涼了。那絕不是合成相片,這樣一連串的鏡頭如何合成?

  「如何?」看著她痛苦的表情,楚詠薇一笑。呵,痛了嗎?是不是痛得快要死掉?她就是要她痛!她越痛,她才能得到一絲絲的平衡。她得不到符曉,這平凡得要死的女人也沒資格得到!「看了是不是死心了?」

  「我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在告訴你,不管是你或我,都不是符曉最後的選擇!符曉的出身是容不得他自己挑對象的。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他,不過……喜歡上他,注定要傷心吧!你應該也是昨天看了電視,才知道符曉的身份吧?」

  「你在告訴我齊大非偶?如果是,關於這點,我有自知之明。」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一向只活在童話中,她這人還算實際。

  「不,這只是其中之一。我想告訴你的是,符曉不告訴交往的女人他的身份,這樣的女人他只是拿來當旅程中的伴,要說伴遊女郎也可以,他從不打算和這樣的女人有長久的關係,不能說的秘密當然多了。」符曉,這就是拒絕她所要付出的代價!

  伴遊女郎?風絮之又羞又氣,腦袋裡一陣發脹。一想到在昨天之前,她對符曉的確是一無所知,原來……原來他只是拿她當玩物?她氣得俏臉漲紅,根本無法思考。「夠了!你……你今天來的目的如果達到了,請你出去!」

  「我會走,只是有件事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

  「你還有什麼事?」

  「也許最近符曉會找上你。」

  「只是旅程中的伴,不打算有長久關係的女人,他找我幹麼?」

  「也許他在這段日子從你身上得到很大的快樂,想讓關係繼續吧?到時候,你可就升級了,可能變成包養的情婦吧!」

  「這些話……為什麼符曉會對你說?」風絮之努力的不想要去相信,雖然她的心動搖得很厲害。「我們家和符曉家是世交,他有什麼事我不知道的?即使他不是對我說,我還是有許多耳目。」

  風絮之咬著牙,「請你出去!」

  「我可是好心……」

  不待她把話說完,風絮之生氣的走向門口,把門打開。「出去!我再說一次,請出去!」

  「哼!」楚詠薇氣沖沖的往外走。

  她一出門,風絮之立即把門甩上。一想到方才聽到的話,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可惡的符曉,你就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要不你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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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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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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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棟屋齡起碼三、四十年,呈ㄇ字型相接的四層樓建築物,這是一家在三、四十年前算得上高級的大旅館。

  而今這家旅館外牆的磁磚泛黃剝落不說,連廣告廣告牌上的字都因颱風肆虐而掉了幾片。

  一老一少從外面走了進來。

  年約六十的黑壯老人,理著三分頭,口中嚼著檳榔,手上還捻著半截煙,手叉腰,站在ㄇ字中間的大天井向上看。「我說風小姐啊,你看這裝潢一下大概要花多少錢、多少時間?」

  「杜仲伯,我怎麼知道你的一下要到什麼程度?」她在設計公司資歷不深,接的Case通常是和前輩一起合作,獨立的案子這是第一回,所以特別謹慎。還沒正式開工畫設計圖,她已經來了五、六回。就連現在已經七點多了,剛從事務所離開,她還是決定再來看看。

  「啊你看咧?」

  風絮之側著臉隨意打量了下,後腦勺的馬尾隨之掃了掃,清秀的五官端出認真的表情。「唔……這房子老舊不說,前幾天看了內部,還有一堆水電問題,整個牆面也要刮除、要做防水……連掛在外頭的招牌都怪怪的,唯一慶幸的是,骨架算堅固。」

  嚴格說來,她和杜仲伯只有數面之雅,而且還是因為生意上有交集,談不上有什麼私人情誼,可老人家對她一見如故,所以她說起話來也就不拐彎抹角。

  「喂喂,你這是褒還是貶?我的招牌哪兒怪啦?不過就是風吹掉了兩個字。」

  「少了那兩個字就差很多了,好不好!」風絮之努力的忍住笑,可一想到那令人絕倒的名字,還真快忍俊不住。

  「有嗎?」

  「旅館名字叫色情旅館還不夠怪?人家不知道,還以為你這裡是做黑的。」

  杜仲伯聽了大笑。「我家的旅館叫『彩色心情旅館』。啊,你知道為什麼叫彩色心情嗎?」

  彩色心情?那的確是比「色情」好多了。「為什麼?」

  「不是有句話說,肝若不好,人生是黑白的;肝若好,人生是彩色的嗎?我三十年前得了肝病,在床上躺了近半年,之後奇跡般的痊癒,為了紀念我重生,才取了這名字,那麼感人的典故說!」

  風絮之一怔,笑了出來。「前幾次來,我都不好意思問這個問題。我和同事還在猜,那第一個字和第三個字到底是什麼哩。」原來,颱風正好吹走了彩和心。還有同事猜是色色姦情旅館呢!

  「不過,這倒是給了我一些靈感。」老人家腦筋還轉得挺快的。

  成為色情旅館還能有什麼靈感?她笑笑的問他,「你不會真的想做黑的吧?」

  「不會不會,但是我想做『粉』的!粉紅色、桃紅色……很浪漫、很夢幻的那種。」

  「粉……粉紅色?浪……浪漫?」

  不知為什麼,這樣的話出自漢子形象的杜仲伯口中,她突然覺得粉不搭。她很想建議,還是做「黑」的吧!比較符合他的形象。

  「就情趣旅館咩!」

  一記猛雷突地擊向她的天靈蓋。「咦」

  「啊你們老闆沒有跟你說過嗎?」為什麼她的反應有點狀況外?這小妮子來了幾次,走走看看,似乎在想隔間問題,他還以為她知道呢!

  「他一開始就知道你要裝潢成情趣旅館?」

  「我打電話過去就說啦!我說,我的旅館要裝潢成情趣旅館,你們有沒有人會設計?他說有啊!而且還說會叫一個最專業的過來。」

  最專業的情趣旅館設計師她?這「帽子」少說有五百公斤,她的脖子快折斷了!

  拜託,這輩子別說設計了,她連情趣旅館都沒進去過。

  厚,這可惡的惡主!怪不得他還一再的暗示,說這個Case是個全新挑戰,去磨一磨後一定脫胎換骨—情趣旅館?

  歐買嘎~這是什麼世界

  「可是我……」

  「我可是很信任你的呢,因為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很靠得住。」

  欸……他認為很靠得住的人,現在正處於泥菩薩過江之中啊!不行!她得說實話,對於這類設計她根本是生手……咳,雖然說,其它風格她也不見得有多行,可起碼多少碰過。可情色旖旎風,實在是……

  「其實杜仲伯,我—」

  叮咚!門口傳來按電鈴的聲音,有客人上門了。

  「風小姐,你自己先去看看西側的那棟房子,我去招呼客人一下。」

  「杜、杜仲伯……」

  「去啊,先去看看。」說著,他就忙著做生意去了。

  「……唉!」風絮之歎了口氣,低頭看了一下房子透視圖。杜仲伯對她真是一見如故,就算她不做這Case,但起碼在一些空間設計上可以給點意見吧?

  幾次來訪,她一直沒有看西側的那棟房子。聽杜仲伯說,由於旅館生意真的很差,他索性把西側房子隔成一間一間四坪大的雅房出租,租給一些學生或手頭比較緊的甘苦人。

  沿著側邊狹小的樓梯而上,由於老房子通風不良,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此刻又和著一陣陣氤氳水氣虐待著風絮之的鼻子,害她忍不住摀住口鼻,拾級而上。

  老天,是有誰在洗澡嗎?好重的水氣。如果不是溫度偏高和所處的位置,她會以為是起霧了。

  上了二樓,轉角處放了一個特大的鋁制水壺。這是……飲水機吧?這房子的一切都很復古。讓她開眼界的是,晾在走廊那一字排開的衣服。

  真的很刻苦!

  樓梯轉角即是通廊,她注意到陣陣霧氣是由通廊的某間房裡傳來的,那間該是公共浴室,七點許,該是有人在使用浴室吧?聽說這裡都是雅房,兩層樓共享一個浴室。

  看著這鳥籠似的隔間,一層少說有七、八間房。天!七、八個人共享一間衛浴設備

  以她洗個澡約莫半小時計算,要等三、四個小時才輪得到洗澡

  風絮之慢慢靠近水氣製造來源處,正要直接越過之際,一塊肥皂由裡頭滑了出來,她受到驚嚇,倒抽了口氣。

  緊閉的門扉會有肥皂滑出來?是怎樣,這裡的肥皂有專用通道?她瞄了一眼,一張臉倏地火紅了起來。雖然水氣夠重,可她隱約看到布簾後面有雙男人的小腿!

  噢~老天!她知道這裡很克難,可有克難到連扇門都省了,只有一塊距離地面約四十公分左右的布擋住春光?

  裡頭的沐浴者似乎聽到聲音,低沉而悅耳的年輕男子的嗓音說:「喂,今天回來得很早喲!」

  「……」風絮之尷尬的加快步伐,想快步離開。

  「啊,先別走!那個……麻煩一下,我的褲子和大浴巾昨天拿去洗了,現在全晾在外頭,就那條灰色的大浴巾和浴巾旁的藍色內褲。」

  「……」浴室外一堆髒衣服不會都是他的吧?風絮之本想不理他,可萬一他忽然跑出來拿呢?他可是光著身子欸。

  算了,把衣服收下來給他,然後再快速離開,他應該不會發現收他內褲的是個女的吧?

  風絮之把外面的衣服收了下來,轉身正要走近把東西遞給他之際,不小心一腳踩上了方才滑出來的肥皂,「啊~」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滑,好不容易止住了,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處白茫茫的空間,旁邊有個塑料大水桶和水瓢,水桶裡的水不斷的冒煙。

  噢!她的頭是不是撞到了?好痛。

  咦,這裡是哪裡啊?

  「你是誰?」

  風絮之把臉面向聲音來源處。首先,她看到兩條赤裸裸的小腿,往上延伸是赤裸裸的大腿,再往上是……赤裸裸的金字塔尖的部份—

  那、那就是色情小說中常出現的「肉色巨蟒」,偉大的史學家司馬遷筆下,嫪毐用來滾動巨輪的「大棒子」,以及……傳聞中男人常用來「思考」用的下半身

  「噗—」

  「喂,你還好嗎?鼻血怎麼用噴的」也受到驚嚇的男人,這才拿走水瓢遮掩重要部位。

  「Bird……」在黑暗淹沒風絮之前,她對上了一雙宛如孩子般的眼,既純真又可愛……完了,還是只很青春的鳥!白眼一翻,任由黑暗吞噬。

  「喂,你醒醒吶!喂……」

  時間過得真快,打從發生了那件「不名譽」事件,風絮之躺在床上已經第三天了。

  雖然因為扭傷而不良於行,可也不是傷重到連動都不能動,但她就是提不起勁面對生活。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羞憤欲死吧

  雖然說事情自始至終她沒有錯,可是……可是……為什麼會鬧了這樣一個大笑話?

  只是說也奇怪,來探望她的人都知道她踩到肥皂滑倒,卻不知事情始末。

  反正她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睜開眼只看到老媽。據老媽說法,送她過來且聯絡她的人是個老頭子和一個超美型少年,大概是高中或大學生,只說她到客戶那裡實地走訪,不小心踩到肥皂滑倒。總之,他們等到她趕來後就先行離去。

  老媽口中那個超美型少年不會是……Bird的主人吧?那個人的長相她真的沒什麼記憶,隱約記得年紀很輕。

  原來那個人還是個超美型少年,真不知道她這樣算不算賺到了?風絮之有些自嘲的想。

  她該慶幸那孩子年紀不大,似乎還滿能體恤她這大姊姊的心情,沒有把這樣的糗事當笑話到處宣傳。只是……這件事可不可以就到此為止,兩人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他沒事幹啥還提著吃的來看她?他又沒欠她。

  真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又……厚!煩耶!

  說到那位「真該來的」,都第三天了,他還是沒來!今天是週末,他可沒上班吧?風絮之拿出手機看了看,不但人沒來,連電話也沒打過一通。當人家男友,他當得真的很失職。

  想了一下,她按了設定號碼的第一位,將電話撥出,在響了數聲後有人接起。

  「喂,哲俊嗎?那個……你在做什麼?」

  「上班。」

  冷冷的聲音讓風絮之的心有些沉。「你忙嗎?」

  「很忙。」

  「今天是週末欸……」而且……而且是個很重要的日子。

  「那又怎樣?」

  「晚上……那個……可不可以幫我帶些吃的來?」她要吃蛋糕,還有豬腳麵線—雖然哲俊老說它老土,可是她喜歡。

  「我很忙,你隨便吃一吃啦!」

  「可是今天……」

  「你啊就是太閒了才會生病,生了病就該好好養病,還成天想吃這個想吃那個的。」口氣明顯不耐煩。

  風絮之有些火了。「喂,生病又不是我願意的,你怎麼這麼說……」

  「好啦好啦,你不是只有扭傷?別懶在床上不工作,早點去上班,就不會無聊了。」

  「我不是無聊才打電話給你,我只是……」她受了傷,而他也知道,這麼多天了,他一次也沒出現,家裡的婆婆媽媽很有意見。

  而且……而且……他真的忘了嗎?

  今天是她的生日欸!

  去年的這一天,他們交往滿一個月,他還特地請假帶她去山上踏青,計劃了一個又一個的小驚喜讓她又哭又笑。才一年,但感覺上一切都變了。

  她和林哲俊是透過朋友介紹認識的,他是個小有名氣的建築師。兩人交往了年餘,感情算穩定,只是近幾個月來,她發現彼此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約他出遊,他在趕案子;約他吃飯,他說沒空;甚至連他生日,她打算替他慶生,也約不到他人。而今天她生日,他似乎不記得了……

  她身旁的人不斷的警告她,情侶間一方老是見不到另一方;另一個老是有各種理由不見面,事情絕對不單純!

  可說真的,她並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多疑的女人,也同意彼此間要有私人的空間,所以,她一直努力說服自己,要相信林哲俊。

  才說服自己別想太多,突然間,她聽到電話的另一頭,有個女人親密的喚著林哲俊的名字。

  這女人的聲音……在她和男友近來的通話中常聽見。

  「好了好了,我很忙的……」

  「哲俊,你旁邊有人?」風絮之覺得怪怪的。

  「事務所裡怎麼會沒人?」

  「同事?」

  林哲俊的語氣有些不耐了。「工讀小妹啦!」立刻結束通話。

  風絮之怔了一下,不敢相信他居然這樣惡劣的掛她電話。她說了什麼他不愛聽的話,否則他的反應幹啥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

  心情已經夠低落了,沒想到男友還對她這樣!

  悶悶的歎了口氣。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找個時間,她是不是該把林哲俊找出來,彼此好好的談一談?

  結束了一通極不愉快的電話,風絮之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前一次她剛醒來時,聽到樓下的廚房似乎有什麼動靜。是媽媽來了嗎?

  母女倆住得不算遠,可身為數家婚姻介紹所,兼兩家婚紗店老闆,年方四十八歲,有過一段不愉快婚姻的媽,可不喜歡和一個這麼大的女兒住在一起。

  這幾天真是難為了她兩邊奔跑。只是……她那位「美女遠庖廚」的媽進廚房,而且一待就是一、兩個小時,從方才到現在抽油煙機的聲音都沒停過欸!

  她不是只會使用微波爐微波食物,要不就買外食給她吃,親自下廚?別說她從來不下廚,她對她的廚藝也信心不足啊!

  話是這樣說,可……好香!這是米酒燉食物的香氣。中午沒吃,現在又接近晚餐時間,她真的餓了!

  風絮之小心翼翼的下了床,一跛一跛的慢慢來到房門口,伸出右手想要旋轉門把,結果扭傷的右手根本使不上力。

  只能用左手打開房門。「媽?」等了一下,沒人回應。奇怪?沒聽到嗎?慢慢的,她又往樓梯口方向移動。「媽?你在哪裡啊?」

  還是沒人響應,抽油煙機的聲音太大。

  來到二樓樓梯口,風絮之猶豫著—要不要冒險自行往下走?她的手腳目前呈現「半殘」要壞不壞的狀態,要是不小心,可能又要躺更久。只是,樓下的食物香氣真的很誘人欸~

  她餓了,真的很餓!

  管他的,她才倒了個大楣「身心受創」,才不相信所有的倒霉事都會找上她。

  深呼吸,踩下右腳,行!再左腳,OK!然後下一階……再一階……轉眼間,她已來到了距離一樓不到六、七階的樓階,正要再往下一階時,從廚房閃出個人影,她開心的張口要叫媽之際—

  她的眼對上了一雙宛如孩子般的眼,既純真又可愛……她記得這雙比女生還漂亮的眼!

  那只很青春的鳥不,是很青春的鳥的主人

  媽呀!風絮之腦袋瓜頓時一片空白,踩出去的腳一個踩空,「哇啊~」伴隨著尖叫的是身子受地心引力的召喚,不受控的往前傾。

  她只來得及閉上眼,根本不敢面對現實,心中還想著,這一失足雖不致成千古恨,大概會多出個一、二十天的假期吧

  嗚~人真的不能太貪吃!

  靜待一陣劇痛傳來,然後又給同一個人送進醫院,可那陣痛卻始終沒有出現,她反倒跌入了一個似熟悉又陌生的懷裡……有力的臂膀,寬厚的胸懷,以及幾位陽剛的男人體魄。

  不是桃花男救了她吧?他的型應該是無油白斬雞啊!可這掌下的觸感……

  偷偷的睜開眼,又對上了那雙純真到像孩子似的眼。

  「咦?是……你?」抱著她的不該是個很Man、很有氣魄的大男人嘛?她以為屋子裡還有另一個男人。

  老天!感覺和視覺真的差好大。

  「你還好吧?」

  「嗯……」好個標準的美少年!怪不得連閱人無數,難得讚美人的老媽都形容他是美少年。

  唇紅齒白,再加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兩排密長睫毛比女人還女性化!可能彼此距離太近,看得太清楚,風絮之有些尷尬的紅了臉。

  感覺到臉上灼灼熱熱的,她還少根筋的伸手去搔了搔,暗自低咒——風絮之,你振作一點,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朋友,你在不好意思什麼?這種活似少女漫畫中走出來的王子,只適合小、女、生!來,擺出你大姐姐的風範,深呼吸,再抬起頭——

  「我沒……沒事!咦?」

  老天!他笑了,笑起來的模樣好人畜無害,那張臉活脫脫就像朵勾人神魂的桃花,可那雙眼卻純淨如水,極端的組合,如同冰火,會醉人!

  一株嫩草竟讓她醉了?

  歐買嘎,原來她是帶有「不倫」潛力的變態女人?不行!死都不能承認自己是變態!

  「我說……小弟弟,你為什麼會在……咳,大姐姐家?」是的,老少一定要壁壘分明,界線一旦模糊,很容易成為變態而不自知。

  「小弟弟?」大姐姐?飛揚的濃眉不自覺的挑高。

  「你十八、九吧?讀大學了沒?還是……還在念高中?」現在的孩子長得真好,真高大,少說有一百八十五左右吧!

  純黑色的眸子眨了眨,「我討厭被當小孩子,而且我真的沒這麼小。」他沒有正面回答,扶著她站起來,慢慢走到沙發上坐下。「我叫符曉。」他解釋了一下名字是哪兩個字。

  沒這麼小?不會是更小吧?算了,這好像不是現在的重點,人家幾歲和她有什麼關係?

  「姓符的人不多呢!還有,你為什麼會在我家?」她回家養傷後,知道他來過好幾回,只是因為太尷尬了,一直不想見他。

  「你記得我?」第一次見面在那種情況下,不記得不奇怪。之後他來探望她,也沒一次見著面啊!

  「……那種情況,很難不記得吧?」她的確記不太起他完整的模樣,只知道對方年紀很輕,可他那雙眼,純真而潔淨,真的令人印象深刻。

  不過,她現在尷尬得要死,且心情不太好的情況下,要是他敢再取笑她,她就給他好看!

  符曉並沒在那天的事上多作文章,他解釋方纔她問的問題。

  「我帶東西來看你,每一次你都在睡。後來,一個打扮很時髦的小姐說,她買的東西你都不太吃,倒是我帶來的東西你還滿捧場的,問我東西都在哪裡買?我說都是我自己煮的,她就拜託我說,她的公司今天有大活動,不能送東西給你吃,要我今天過來幫忙。」

  那位時髦的小姐八成是她老媽!那歐巴桑若聽他這麼形容他,八成會樂死!

  但她比較在意——「東西都是你煮的?」

  「是啊。」

  「那鰻魚飯……」

  「我做的。」

  「之前的什錦炒麵也是?」

  「那也是我做的。」

  「昨晚的花枝羹?」

  「我做了一鍋,就帶了一些過來。」

  風絮之的眼神陡地充滿了崇拜。果然,之前她吃得精光的東西都是出自於他的手。

  「年紀這麼小就有大師級的功力,你……你開館子一定會大賺!」一聊到吃,她的心防卸下不少。

  年紀小?算了!小就小,有些事越解釋,人家越當你在說謊。「我以前在一家很有名的餐館待了近半年,學了一些。」

  彼此在談話總,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氣不斷飄來,勾引著她的食慾。「那個,我可以知道晚上吃什麼嗎?」

  「豬腳麵線。」

  「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風絮之有些訝異。是……是媽媽告訴他的?

  「咦?是嗎?真巧。」符曉站了起來,走進廚房把晚餐端出來。

  也就是說,這豬腳麵線並不是為了她生日而煮的?她有些失望,表面上笑笑,心裡卻有些難過。

  她的生日,還是沒人記得!

  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對她很在乎的人而言,她常常不是對方最在乎的人。媽媽是這樣,男人是這樣。唯一一個不會忘了她生日的人是她外婆,她總是在忙碌不已之際,還記得要為她煮一碗豬腳麵線。

  只是,唯一不會忘記她生日的人已經不再好些年了……

  符曉把香噴噴、熱騰騰的豬腳麵線放在她面前。「趁熱吃了吧!」

  「好。」看著她好些年沒再吃到的豬腳麵線,風絮之夾起了一束麵線吃……真好吃!

  嘴裡吃著愛吃的麵線,她的心卻有點酸、有點激動。

  他喝了口湯後說:「事實上,我聽那個時髦的小姐說,你最近好像有一點走霉運,一堆不順遂的事全和在一起。」

  聽他這樣說,風絮之差點沒翻白眼,可以想像她那口沒遮攔又愛裝熟的媽,八成把她前陣子便秘好幾天、便秘好了後居然換腹瀉的事也說了。「然後呢?」

  「聽杜仲伯,吃豬腳和麵線可以補運。」

  她雖然感動,卻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是遇到一些事,可是我想……其實,那晚的事,是你比較倒楣吧?」洗澡洗到一半,忽然有人抱著自己的內褲,以盜壘的姿勢滑進來……

  「所以啊,我也為自己煮了一份,壓驚用。」

  本來是很尷尬的,聽他這麼一說,風絮之忍不住笑了出來,心底還有股暖暖的感覺不斷的渲染開來,眼眶漸漸的紅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咬了一口真的很有水準的香Q豬腳。「喂,你很榮幸啊,我只吃我外婆煮的豬腳麵線,她的豬腳又Q又香,麵線也是煮得恰到好處。」

  「然後呢?」

  「……無論她多忙,無論後來她的手腳都不太靈活,她還是會為我端上一碗,那種一直被關心著、一直被疼惜的感覺……我一直以為這樣的幸福會一直持續,可是……」

  她深吸口氣,努力的想壓抑住激動的情緒,可眼淚還是奪眶而出。「這樣的幸福在四年前就結束了。外婆在往生的前幾年,得了老人癡呆症,她忘了很多人,偶爾還是會下廚,煮的全是豬腳麵線,然後告訴家人,我的生日到了,我最愛吃豬腳麵線。」

  「……」

  風絮之一回神,這才想到她和符曉一點也不熟。怎麼會在他面前又哭又笑?真的很失態!她笑得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好像有點交淺言深。我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好像特別多話。」

  是為什麼呢?她承認她的個性大而化之,可連男友她也不曾說的事,居然會告訴一個她在他面前曾出大醜的男孩子?

  也許是他那雙眸子如同初生嬰兒般純真,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卸下了防備;也或許……她今天感觸特別多吧?

  她突然開口,「符曉,你滿十八了吧?」

  今天是她生日,她最親的人卻沒人記得,反而是這個算得上陌生人的符曉,意外的給了她一些溫暖。

  符曉只是挑了挑眉不說話。

  風絮之笑了。「管你的,就當你滿十八了!今天我生日,沒切到蛋糕,就開瓶紅酒慶祝吧!」她指了指身後的櫥櫃,要他拿一瓶出來。「我媽喜歡品紅酒,時常會隨手帶過來。我酒量不好,而且不懂酒,很少開來喝。」

  「酒量不好還要喝?你不會發酒瘋吧?」他走過去打開玻璃櫥門,裡面放了幾張合照的相片。有風絮之和不認識的年輕女孩的,有她和她媽媽的,還有一張是她靠在一個男人肩上,狀似親密的相片。

  「一小杯能發什麼酒瘋?你……」她後過頭,剛還見符曉正拿著相片看。

  「你男朋友?長得不錯。」把相片放了回去,拿了瓶他喜歡的出來。

  十五年份的,還可以啦!

  她笑道:「你現在就比他好看了!說真的,我還滿期待看到十五年後的你。」

  「……」把酒拿回坐位。「你生日,為什麼沒有和男朋友一起過?」

  「他忙。」她落寞的笑了笑。「我可能……愛上了一個工作狂,我的位置永遠在工作後面。」

  「你的生日,他連撥出兩、三個小時陪你吃頓飯的時間也沒有?」

  風絮之心中感歎,但仍是笑著建議他,「符曉,你的話讓我想到了一個咖啡廣告——再忙也要和你喝杯咖啡。我想,當你女朋友應該很幸福。不過,別忘了你現在說的話,也不要忘了你現在這樣單純的心情!因為,有一天你會長大,心境會轉變。」

  長大?一陣無語。

  見他沒反應,她立刻端出大姐姐的身份訓誡,「喂,小伙子,當你哪天選了一個女人當女友,一定要努力把她擺在一個無可取代的位置,知道嗎?」

  「那是你遙不可及的夢想?」

  「哈哈……算是吧!」知道家就好,幹麼說出來!

  「好吧,我努力做到。」他意味深遠的看著她。

  風絮之會心一笑。「你真的好可愛!有你這樣的弟弟應該是件不錯的事。」雖然自己的男友沒法改變,但至少她造福了世上另一個女人。

  「有我這樣的情人更好!」

  「哈哈……雖然現在流行老少配,可你太嫩,姐姐我下不了手!」和他聊天真的挺開心的。管他是不是交淺言深,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放輕鬆。「不管怎麼樣,我很感謝你今天陪我一起過生日,以後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我會盡力幫你的。」

  「真的嗎?」雙眼一亮。

  「當然了,大姐姐說的話不會打折的!」不能叫他弟弟,可以自稱大姐姐吧?

  「真的?」為了保險,他再次確認。

  「當然!」

  「太好了!事實上,我最近就有個大麻煩呢!」

  「……是嗎?」她突然覺得不妙。

  「唔……聽說,你是杜仲伯旅館的設計師,那你該知道,住在西側屋子那裡的房客都得遷走吧?」

  她是不知道,但可以理解。「嗯。」

  「那你一定知道,我們會住在那裡,也是因為經濟能力較差吧?」

  她是不知道,但……也可以理解。三千塊一個月的房子,在這樣的地段,應該是絕無僅有的吧?「嗯。」

  「那你可不可以幫我找便宜一點的房子?我只要有得住就好。當然,只要提供我住所,我很好用的,可以煮三餐、打掃房子,可以餵狗、喂貓、餵人,我甚至可以當司機。」

  風絮之聽了有點心動。聽起來……很好用耶!可感覺上……怪怪的。怎麼覺得自己像是符曉相中的獵物,他設好了陷阱,正在玩一種「請君入甕」的遊戲?

  看了眼他那張人畜無害的笑臉……她會不會想太多?小孩騙大人?

  可她還是說:「我考慮一下。」

  「喔。我昨天到很多地方貼了廣告單,今天有很多人打來詢問,我正要考慮要去哪一家好呢!我是正好過來煮豬腳麵線,順便問問你。」

  「咦?」

  「之前有個五十幾歲的貴婦似乎滿中意我的,而且她給的月薪高得嚇人,要不是她動不動就對我毛手毛腳,我早就答應了!之前她還傳了不少簡訊給我呢!」

  有些無奈的歎口氣,似乎認真的在考慮,「今晚我就沒地方住了,我想,乾脆答應她好了!」

  「啊?」大姐姐瞪大眼,早把存疑拋到外太空。

  一聲簡訊鈴響正好在此時響起,符曉拿出手機觀看——

  「是那貴婦。」

  他狀似要回電,風絮之驚得早一步壓住他的手。

  「你你……好吧,你可以暫且住在這裡,直到你找到房子為止。」她是在無法眼睜睜看著純潔美少年遭到狼般的貴婦染指啊!

  「真的嗎?謝謝你!」

  「……」她會不會答應得太快了?面對他開心得笑咧嘴的模樣,她有種上了大當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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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黑色大理石地板自門口向內延伸,氣派辦公室的擺飾,除了簡潔還是簡潔。裡頭除了辦公需要的桌椅外,還有一套待客用的真皮沙發,除此之外,再無贅物。

  紅檜桌後坐著一年輕高大的男子,他冷著臉翻閱著五分鐘前才由站在對面的男子送來的文件,隨著盯在文件上的時間越久,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將文件往桌上一擲。「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深夜收到的傳真,不趕緊處理會有大麻煩。」

  「那就你吧,你馬上飛到英國終止這樁合約。」明明和人簽下了專利,居然還得與人共有,這是什麼情況!

  「我拒絕。」

  「理由?」

  「我做牛做馬了半年,接下來的半年是我休息的時間。以一月一日計算,今天是七月一日,算我的休假日了。」他可是很有時間概念的。

  這傢伙還真是一點也不願意吃虧。「到英國去一趟,又要不了多少天,你就不能……」

  「不能!」手一攤,如入無人之境大剌剌的坐上紅檜木桌,男子一揚眉,微笑的臉上卻是不容動搖的堅決神情。

  「有沒有搞錯?你是集團的『高層』欸!」

  來這招「沒、搞、錯,你才是集團的大總裁!手下還有副總裁、CEO、總經理……隨便找一個去,就可以幫你消災解厄。至於我這高層的名片不只十幾張,依處理事件的麻煩程度有不同的身份,這種職位不太穩定、不計名份又長期過勞的高層,若你連當初白紙黑字簽下的福利都不肯履行的話,那就太超過了。」

  想當初為了爭取這項福利,彼此可是在細節上攻防了許久。畢竟要放任他出去逍遙半年,這工作狂大總裁當然不會讓他好過。

  「你要一個安定的職位嗎?」

  又來了!為什麼他說的「重點」和他聽的「重點」會差那麼多呢?果然,勞方和資方的觀點永遠不會一樣的。

  「我安於現狀。」男子四兩撥千金。「該工作的時候我賣命,該休息的時候我也不會苛待我自己。」

  「所以?」

  「現在是我的休假日,我要好好的去充電。」手一撐,跳下桌子。

  「在這之前,你就不能……」

  「不能!」一口回絕。

  「難道不行……」

  「絕對不行。」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打個商量吧!」

  「沒得商量。」手瀟灑一揮。「拜拜,我們明年的元月一日見!祝生意興隆、百尺竿頭!」

  「你……你這回又打算到哪裡混半年?」

  「不知道。」聳肩。

  「又要變身什麼?」

  長腿已邁到門口了,聽到變身兩字忽地大笑。

  每一年他都會換不同的身份,體驗不同的生活方式。可變身?他沒那麼神吧?

  去年他在修車廠待了半年;前年他在山上跟果農學種了半年的水果;大前年他則到夜市擺攤了半年……總覺得人生就這麼一回,要多體會不同的人生,過得多采多姿才對得起自己。

  當然,放長假期間也有許多「遊戲規則」。例如,他必須兩手空空出去,身上不准帶半毛錢,理所當然的,也不會有白金卡、金卡,甚至提款卡,甚至連身份證件一律不准帶!

  後面這些,他懷疑是大總裁故意惡搞他的!因為他的「異於常人」。

  沒有錢、沒有證件,大總裁預計他逍遙不了幾天就會摸摸鼻子回來,沒想到他失算了,他不但在外頭玩得很愉快,還一年一年的玩。

  這一回他要玩什麼呢?呵,還真是期待呢!

  「大總裁,我是人欸,還能變身成什麼?難不成你當我是孫悟空,還是等著月圓的狼?」別人提問,回話是基本禮儀。

  「誰知道,也許還真是一匹狼呢!」

  「狼?」

  「色狼。」

  「呿!還小狼狗哩。」

  大總裁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小狼狗?哈哈哈,有像有像!說你吃那行飯的,絕不會有人質疑。不!你根本天生該吃這行飯,怎麼會投錯胎投到我們家呢?哈哈哈……」

  「小狼狗」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笑得完全不顧形象的大總裁。「我本來……已經叫秘書訂好飛倫敦的機票,看來是我多事了。」

  「哈……唔,那個,開玩笑的,我是開玩笑的,別生氣!」大總裁馬上止笑。

  「好吧!我原諒你。因為,我叫秘書訂票一事,也是跟你開玩笑的。」

  大總裁斂容,「你……好!有你的!不過你別得意,以為真有半年假期嗎?」

  「怎麼,你打算剝奪我的權利?」他可是很期待呢!一旦大總裁自毀承諾,他可以兩手揮揮放長~假去,放到他高興為止。

  他承認自己是個怪咖,一般而言,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人生都被安排好了,而他們也的確習慣了這樣的舞台;可他不同,他是那種被丟到哪裡都能生存,而且活得精彩的人。

  「那不便宜了你?」大總裁又笑了,慢條斯理的說:「我說……過了年,我就三十三了呢!」

  「幹麼,要我替你帶什麼生日禮物給你嗎?」

  「不,我是在提醒你,咱們是雙胞胎,我三十三,你也不過是慢了十幾分鐘,不會因此而小我一歲,或更多。也就是說,若我三十三,你也三十三。」

  幹麼這樣加強記憶?「然後呢?」

  「我最近……即將被密集的安排相親。」

  「需要我在出門前向你說聲恭喜嗎?」相親?這傢伙怎麼看都不像會心甘情願去相親的人,是有什麼外力介入,或有什麼利益交換吧?

  「那我是不是也該先恭喜你?」

  「什麼意思?」

  賣關子似的兜圈兒說:「我想過了,我們是雙胞胎,幾乎是同一時間來到這世界,人生中有些大事也該一起完成才有趣,是不?」氣質偏冷的俊臉揚起了笑,本該是賞心悅目,此刻卻讓人打從心底涼了起來。因為大總裁向來不愛笑。

  「我們打小不對盤,因此,你覺得一起完成才有趣的事,我通常不感興趣。」拜託,他們不但性子差很大,連長相都很不像好嗎!

  怎麼想,都覺得其中必定有詐!

  「讓你這麼覺得真是遺憾吶!」斂住笑,大總裁說:「言歸正傳,其實……我答應相親的先決條件是—我要和你在同一天完成婚姻大事。」

  猛地瞪大眼。「喂,有沒有搞錯啊?為什麼你結婚得拉一個人當墊背?照你這麼說,哪天我大限到了,也要拉你一塊死嗎?」因為他們是雙胞胎,一起死比較有趣?

  「那也不錯啊。」

  「你故意惡搞我嗎?」小狼狗變臉了。

  「怎麼會?半年的時間好好利用,夠讓你找到滿意的如花美眷了。」

  「這半年的時間是我私有的!」

  「所以讓你用來找老婆,因為老婆也是你『私人』的!」

  「那是我的休息時間!」休息時間只有四個字,很難懂嗎?

  「你的休息時間正好用來處理私事。」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開什麼玩笑!」

  「難不成你老婆是『公用』的嗎?」

  小狼狗在心裡罵了一大串。「……總之我拒絕這樣的安排!」

  「也不是不行,你還有另一個選擇,就是和我一起去相親。」

  「我才不要!」

  「就是啦。結論就是你拒絕以相親方式找對象,所以犧牲個人假期找也無可厚非吧?」畢竟他得和那個人過下半輩子,當然得由他自個兒挑他滿意的。

  「為什麼我得在這兩種方式中擇一?沒有第三種選擇?」

  「不去相親,也不打算利用假期找老婆,意味著你放棄自選的權利,由老媽拿主意?真的要這樣?我想她會很樂意。」

  「不要!」聲音立刻提高八度。拜託,讓老媽拿主意?她八成想都不想的直接把某個花癡女送給他!

  「這個不要,那個也不要,你當那個鐵娘子這麼好說話嗎?」

  「……我知道了,這半年我會帶個女人回來。」

  「好好玩吧!」

  「……」擺明了黃鼠狼給雞拜年,果然不安好心!有這種哥哥,他真是三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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