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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前走了一步,把銀子硬塞到他的手裡,在走過他身邊時,低低的說一了句:「這是利息和車馬錢。」然後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哈哈哈……」身後傳來穆清林的大笑聲,我忍不住回頭,看到一個大笑的瘋子、一群呆若木雞的人,好像還有朝清殿側面拐彎處一抹明黃色的身影?
  明黃色的身影?我又揉揉眼睛仔細看去,什麼也沒有,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曲苑

  我似乎越來越適應這裡的生活了,除了偶爾有點想念老爸老媽和胖胖,偶爾想念電腦電視和手機,偶爾想念汽車美食和廚衛設備之外,別的倒也真的沒啥想法了,反正想啊想的,也想不回去。

  不知不覺,我已經上朝十四天了。我想我大概是龍曜國歷史上最最清閒的宰相了,除了每天早朝報到湊數之外,我真的可謂是無所事事,私底下偶爾與穆清林吃飯喝茶聊天外,也沒和別的官員有啥來往,畢竟我現在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宰相,要不要奉承拍馬一下,大家還在擦亮眼睛觀望著呢。

  於是,我當宰相的第十五天,迎來了第一個休假日。

  說起我現在任職的龍曜國,福利待遇啥的,真的沒法和我以前的公司比。那邊是一周雙休,這邊是一月雙休;那邊是養老醫療失業外加住房公積金,這邊是啥都沒有,生了病還得自己掏腰包;那邊是工資獎金補貼,這邊是死拿工資;那邊是提前支付工資,這邊是月後五天發工資;那邊應酬招待能報銷,這邊沒有業務招待經費……本來這邊還能指望皇上賜一個宰相府啥的,結果巴巴的等了N天,居然沒啥動靜,那個妖孽皇上果然是個白眼狼,又想馬兒跑得快,又想馬兒不吃草,他的如意算盤還打得真好。

  在雲府的日子倒也輕鬆,雲老頭真的很忙,因為忙得幾乎不怎麼呆在雲府,所以雲府大事小事一般都是張德在負責。張德那個中年大叔不錯,這麼些天下來,沒來煩過我,更沒找過紅兒翠兒的碴。對我下朝晚回家,半夜逛雲府連個不滿的神情也沒有,凡是我要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也都一一雙手奉上,甚至對於我時不時的上南竹苑串門,也抱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哎,休息天幹嘛去捏?雲府的花花草草都被我摧殘過了,角角落落也被我踩遍了,繡花女紅什麼的與我現在的身份不符,看書是晚上睡覺前用來催眠的,看來只能出門去逛逛了。

  拉上翠兒和紅兒,為了讓張德放心,讓她們也換上男裝,還隨身帶了個侍衛充當馬車伕。跟兩個丫頭坐在馬車裡嘀咕商量,最終決定:先去吃飯,吃完飯逛街購物,逛累了喝茶聽戲,然後晚上到京城有名的龍澤湖夜船上遊湖吃飯賞美景。
  說到吃飯,我立馬想到了邀月樓,一想到邀月樓,我便想流口水,一流口水,我便覺得肚子餓。

  命令翠兒、紅兒和侍衛雲輝與我坐一桌吃飯,在邀月樓花了一大把銀子後,又跑到街上狂採購,反正雲家錢多,雲老頭也沒限制我花錢,我把看起來喜歡的東西統統買下,直到另外三個人都拿不下為止。買了很多飾品,簪子、掛件、墜子、戒指、手鏈、玉珮等等,鑒於在21世紀的時候資金有銀,不能狂買奢侈品,但在這裡,既然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就不必壓抑自己了,我一向喜歡金銀珠寶外加鑽石,對一切漂亮美麗的東東都沒有免疫力。雖然以前買來了也不見得會戴,但放在首飾盒裡有空的時候拿出來自我欣賞一下,還是很能滿足的。

  實在逛不動了,把東西放到馬車上,我便嚷嚷著要去聽戲。翠兒說「曲苑」是京城裡最好的聽戲場所,那裡不僅可以聽戲,還可以欣賞歌舞表演,反正一個苑子裡N個場子都有人表演,你喜歡看啥就看啥。

  雲輝與馬車都在外候著,我與翠兒紅兒跟著前面領路的美麗管事左穿右穿,來到一處處表演現場,卻都沒引起我太多的興趣。

  整個曲苑竟有大半個雲府大小,雕樑玉砌,小橋流水,別有一番幽靜典雅韻味,絲毫不讓人覺得只是一個風月場所。四個小院分別表演不同的節目,青衣館的戲、鸝音館的曲、翩鴻館的舞、秋水館的琴。我對聽戲沒興趣, 唱歌一般般、奏樂無所謂,聽說今天翩鴻館會有特別節目演出,那就選擇翩鴻館吧。

  翩鴻館裡早已賓客滿座,美麗管事硬是在盈門的賓客中給我們找了張空桌,雖然略嫌角落,但我已經心滿意足。瞄瞄隔壁幾桌都點了酒和小吃,我也依樣點了一些,總好過乾坐著吧。

  伴著輕柔的音樂,台上十幾個女子翩然起舞,清一色的淺綠裙紗,唯有領舞那個一身艷紅,薄紗遮頰。扭腰、旋轉、仰首,衣裙翻飛、柔若柳枝、翩若飛蝶,面紗外的星眸顧盼生輝,舞不錯,人更美,最重要的氣氛清雅,環顧一下四周,客人們也多是富貴風雅之士,總還不算落入俗氣。

  才說這邊環境好,歌舞好,氣氛好,客人素質高,就看到一個人影跌跌撞撞的朝我們桌走來,直直地走到紅兒面前,嚇得紅兒站起身,後退了一步。

  他想幹什麼?遠遠地就聞到了他一身酒氣,如今又看他滿臉通紅,怕已經喝得八九不離十了,長得倒還人模狗樣的,可是對於醉酒的人,我一向是沒什麼好感的。在我還在思索打量的時候,那醉鬼居然把一隻狼爪搭上了紅兒的肩,半攬過她,然後搖頭晃腦的道:「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

  紅兒哪見過這陣仗,推那醉鬼又推不開,嚇得小臉慘白,一雙眼轉向我,急得不行。

  我大怒,這臭小子長得什麼眼睛,姑奶奶我花容月貌傾國傾城的坐在那裡,居然就這麼被忽略了。同樣女扮男裝,我堂堂雲家大小姐,居然被紅兒那丫頭比下去了,我狂鬱悶。「噌」的站起身,幾步越過桌子走到那臭小子跟前,一把將那放在紅兒肩上的爪子掰掉,然後毫不客氣的吐出一個字:「滾!」心裡這才有點好受。

  那臭小子後知後覺的轉過頭來看我,好似才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然後突然笑得花枝亂顫的就想把手往我臉上抹,一邊打著酒嗝一邊胡言亂語:「啊,還有更俊俏的。」

  我一把拍掉他伸過來的狼爪,轉身拿起桌上的酒壺,打開蓋子,乾淨利落的朝那張看著我一舉一動的關公臉潑去,NND,剛剛忽略我,現在又想毛手毛腳,典型的欠揍!好啦好啦,我承認我這樣做是有些衝動啦!

  那一臉的酒水顯然讓他有些清醒了,他楞楞地看著我,一時似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既而大怒,剛才潮紅的臉也有些泛青,手顫危危的指著我,連帶聲音也有些發抖:「你……你竟敢拿酒潑我?你不想活了?」

  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怎麼?難道你這副德性,還想我拿酒敬你不成?」

  翠兒和紅兒顯然被眼前的情況嚇呆了,皆是傻傻的站在那裡,一臉的緊張與害怕,卻又動也不敢動話也不敢說。

  「來人,把那幾個給我抓起來。」那臭小子被我的話激得更加的生氣,居然還找來了幫兇。我看到兩個貌似高大威武的人朝我們桌走來,原來人家一早便有幫手的,切。

  紅兒終於有些回過神來,一把飛過身擋在我跟前,回頭對我急急道:「公子,你快躲躲,翠兒,你快去叫雲輝。」

  可惜翠兒的腳還未動,那兩個大漢已經走到她跟前了。翠兒回過頭一臉慘白的看著我,似乎又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起來。我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順便把紅兒往邊上一推,讓她跟翠兒做個伴。

  這時一曲剛完,音樂停止,舞者謝幕。由於我們這邊的騷動,滿場的賓客都轉過頭來看戲般望向我們這角落。

  「怎麼?醉酒鬧事的反抓起受害的來了?是想動用私刑,還是想私設公堂?」我就不信大廳廣眾之下,他還能一手遮天不成?

  「哈哈,你怕了?你知道本公子是誰麼?你如果怕了,現在就向本公子賠罪,或許本公子就大人大量原諒你了。」那小子腦袋被酒精燒壞了不成?讓我跟他賠罪,做夢吧!

  「哦,是麼?那麼公子是誰?不妨說出來讓我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公子的建議!」我對著他能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的笑,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越生氣越溫柔。

  那小子估計是沒想到這時候我還能笑得這麼愜意,失神了好一會兒,才撇開臉淡淡的道:「家父左侍郎。」

  救星

  他話音剛落,我便聽到身邊整齊劃一的抽氣聲,然後便感到有無數同情的目光從各個方位向我飛來。靠,原來他是顧文修那老頭的兒子,我想起顧老頭那花白的鬍子花白的頭髮,再看看眼前那臭小子,父子?我看祖孫還差不多,八成是顧老頭中年娶的妾晚年得的子。

  怪不得旁觀的人都有點同情我了,除了穆清林,扔掉我這有名無實的宰相,名為我屬下的左右侍郎顧文修與韓玄祺是真正的大權在握之人,他二人又是三朝元老,那個權勢就更不用說了。可是臭小子,不好意思啦,姑奶奶我不是別人,我是你老爹他新來的掛名領導,就算你老爹再怎麼不樂意也得給我幾分薄面,更何況是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原來是顧文修家的小子,怪不得了。」眾人聽到我的話,又是整齊劃一的抽氣聲。

  「你……你竟敢直呼……直呼家父的名字?」那小子又氣得手抖嘴抖了,連話都說不連貫。

  「名字只不過是稱呼,本就是為了別人喚而起的,難道起個名字不許別人叫,只自己說給自己聽不成?」我的語氣越來越冷,當官沒幾天,不僅學了官腔,連那氣勢也有七八分樣子,我對自己是越來越佩服了:「就算站在你父親面前,我都敢這樣稱呼!你竟倚仗你父親辛苦一輩子得來的權勢名望,做些是非不分的混賬事,莫說你只是區區左侍郎之子,即便是當今聖上,行賞論罰,也得憑個理字!」

  那臭小子明顯被我唬得一楞,竟訥訥的接不下話來。

  「念你醉酒在先,今日之事就此作罷,若再不知好歹,我便替顧文修好好管教你這個只知敗家敗他名聲的好兒子!」說完我不再理他,轉身一手一個拉上翠兒和紅兒便想離開。那兩個丫頭顯然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只傻傻地看著我,兩隻眼睛就這麼赤裸裸的帶著崇拜的目光死死盯著我。咳咳,看那兩丫頭的表情,想來我剛才的表現不錯嘛,嘿嘿。

  很顯然,我有點高興得太早了。我的腳還沒邁出,一個聲音便斜斜的刺來,讓人感覺特不舒服。

  「顧三少今兒是怎麼了?竟被一黃毛小子的三言兩語給唬住了麼?」說話的人一身白衣,緩緩的踱到我和顧臭小子的戰營,手裡的白扇一搖一搖,那表情,那人,怎麼看怎麼賤。

  我又扭頭看了看顧小子,從他那強忍的憤怒的表情來看,我明白了兩件事:一、那白衣人不是和顧小子一夥的;二、顧小子的道行,還真不是一般的淺啊!看在顧文修那老兒,以及顧小子你剛才不算太壞但現在顯然太笨的份上,姑奶奶我就幫你出口氣好了。

  「呵呵,這位公子如此說來,想必是要替顧三少抱不平了?」罵我是黃毛小子,看我不給你溫柔一刀!

  白衣賤人依舊是笑得一臉的虛偽,只是看我的眼神,多了絲陰冷:「顧三少的不平,哪輪得到韓某人來抱。韓某人只是眼看著顧三少吃了個悶虧還不自知,心有不忍才好意提醒。」

  我呸,還好意提醒,怕是唯恐天下不亂吧!

  「韓某人?呵呵,這位公子姓韓,不會和韓玄祺碰巧有什麼關係吧?」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韓老狐狸,那別怪我日後在朝堂上給你小鞋穿了。

  看到白衣賤人那陰晴不定的臉色,我心裡也明白了七八分。又看看顧小子一臉的若有所思,便笑道:「顧三爺,剛才之事,你若是忘了,那是最好,若是顧三爺覺得自己虧了,這會兒反正也有韓公子替你出了頭。所以你我二人,該是什麼都不虧欠了吧!」說罷還對著他眨了眨眼,那小子看著我,眼裡漸漸泛起笑意,我想他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白衣賤人,你站在一邊悶聲不響的看好戲也就算了,居然跳出來想挑撥離間弄些個事情出來,姑奶奶我告訴你,沒門,哼!

  韓某人估計明白自己的奸計已被冰雪聰明的我識破,一時又下不了台,頗有些惱羞成怒:「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以為我會和姓顧的一樣好說話?公子我今日就治了你,讓你日後學得乖些!」

  嘖嘖,我實在太小看這白衣賤人了。他的道行,竟然比顧小子的還淺,沒兩句話,就自覺地把自己最初那虛偽的外表撕了個稀巴爛。

  我還在心裡惋惜,就見那姓韓的揮了揮手,從他身後走出兩個侍衛模樣、身材中等的中年人,看起來普通話的要命,但那兩雙眼睛,卻是精光閃閃,怕是個武林高手。我心裡暗叫一聲「慘了」,動真格的了,我怎麼沒想到,那姓韓的又不知我的身份,看我那面生的模樣,料定我不是什麼大人物,所以即便對付了我,估計著也不會擔心出什麼亂子,那他哪還會跟我客氣?看起來還是顧小子善良啊。

  眼見著那兩個中年男子伸手便要抓住我了,紅兒和翠兒拚命的把我護在身後,傻丫頭,她們這樣有啥用呢?偌大一個翩鴻館,連個保安也不見,也沒出面派個人緩和一下局面,難道他們不知道我在這裡出事,他們也會一併倒霉麼?周圍的人更不用說了,看好戲呢,剛才顧小子那會兒也沒見有人吭個聲,現在這個韓某人,怕是更沒人會跳出來觸霉頭了吧。

  就在我閉上眼睛等著挨抓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忙睜開眼,心裡那個激動啊,四下裡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就差撲上前去擁抱親吻了。

  「放肆!」依舊是一襲青灰色的長袍,欣長英挺的身影在人群中鶴立雞群般,俊秀的臉上不怒而威,讓人一眼看到便移不開目光,他的表情明顯在生氣,眼睛在看到我時卻笑著眨了一眨,我看著他猶如保護神般緩緩向我走來,555,好感動啊,危難關頭又遇見了他,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呢!

  「好像是穆將軍啊!」人群中有人眼尖,小聲的議論著,韓某人在看到來人之後臉上不禁白了幾分,顧小子卻盯著我,又是一臉的若有所思。

  我顧不得其它的,趁著中年男人停手的眼下,便喜哈哈的跑到穆清林身邊去了。對著穆清林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又衝紅兒和翠兒揮揮手,示意她們也一起躲到這安全地帶來。

  穆清林笑看著我,臉上的表情終於緩了下來。然後對韓某人沉聲道:「不知在下的朋友怎麼得罪了韓公子,竟讓韓公子有治了他的興致?」

  韓某人的臉色顯然更白了,手上的白扇也險些拿不住,想了半天終於顫顫的回道:「穆將軍,想必是子燁誤會了,穆將軍的朋友怎麼會得罪子燁呢,擾了將軍的興致,還望將軍恕子燁魯莽。」

  瞧,這話說的,多沒骨氣啊,這小韓同學,真菜。

  於是一場風波就這麼被穆清林的出現化解了。

  我跟在穆清林的身後絮絮叨叨的不停抱怨:「清林,你說我是不是和那些吃喝玩樂享受的地方八字不和啊,怎麼每次出門去那些地方,總有麻煩事兒發生。還好不算倒霉,總有你出現替我解決麻煩……」

  穆清林突然停下,害得我一頭撞在他背上,天,鼻子撞得好痛!

  「喂,穆清林,你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不會提前說一聲啊,你把我的鼻子撞歪了。」我對他大吼,從現在開始,再也不跟在他後面走了,要走也要並排走,不然我的鼻子非毀了不成。

  「咳,咳!」那小子還裝模作樣的咳嗽幾聲。

  「咳什麼咳,我說錯了麼?你該不會是看到美女就不會走……了……吧……」我勉強的把最後兩個字說完,看到穆清林前面桌子旁坐的那個悠哉悠哉拿著酒杯淺斟的人,不是那國色天香的狐狸皇帝還有誰?

  「那個……那個……」我總不能在這裡對他下跪三呼皇上萬歲吧,那狐狸皇帝聽到我的聲音,抬起頭看著我,眼裡居然泛著笑意,嘴角微揚,天哪,這樣好像發自內心的笑,讓他美得驚心動魄的,長這麼大還沒看過能美成這樣的男人,我頓時有點找不著北的感覺,「那個……你也來啦?」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嗯,坐吧。」他又對我微笑,這笑容,和在皇宮裡看到的完全不同,皇宮裡看到的,即使臉在笑,嘴在笑,可他的眼睛根本沒在笑。

  「好……好的。」我突然想起我還有兩個拖油瓶,忙轉身,對跟著我過來的紅兒和翠兒道:「你們先和雲輝回去吧,德叔問起來,就說晚些時候穆將軍會送我回府的。」

  看著她們退下,我才轉身。一轉身便看見美得冒泡的龍翔煜盯著我身後剛剛紅兒和翠兒站的地方猛瞧,又抬頭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我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詭異,讓我沒來由的心跳停了一下,只一瞬,又拿起酒杯,淺淺地喝起酒來。

  這個人,真讓人覺得可怕,他的目光,好像會洞悉人心一般。他不會發現什麼了吧?

  結義

  我在穆清林旁邊的位子上坐下,盡可能的遠離龍翔煜。但其實效果不明顯,三個人圍著一張小圓桌,你說能遠到哪去?

  氣氛很有點尷尬,龍翔煜只是喝著酒微笑著一會兒看看穆清林,一會兒又看看我。我悶不吭聲的扮好學生,並且堅定的不喝一口酒,因為我不會喝酒,一喝酒我便會睡覺,在這個地方睡覺,顯然不是明智之舉。所以三個人裡面,說話的只有穆清林了。

  一個人說話,怎麼都會讓人覺得怪怪的,穆清林也是。所以他也只能沒話找話的談起了剛才的事,果然,那個白衣賤人是韓玄祺的三兒子韓子燁,而那個顧小子叫顧墨之。呵,今兒倒巧,要麼不碰見,一碰見就碰兩個,還是那兩老狐狸的兒子,還都排行老三。幸好顧小三不賤,而且和韓小三不怎麼對盤,不然雙賤合併,我還真有點想吐了。

  很快,穆清林的獨角戲也唱不下去了,外面天色也該不早了,他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問我:「雲風接下來怎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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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

  「好痛!」整個身子像被輾過一般,渾身酸痛,微一抬手,也似用不上力。不會吧,難道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鬼壓身了?

  想睜眼,發現上眼皮重得不行。

「胖……胖……」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也像被輾過一般,嘶啞難聽。

天,怎麼回事?怎麼睡了一覺好像丟了大半條命,不會是胖胖趁我睡著之後揍了我一頓吧。我開始咬牙切齒,胖胖那丫不會是真的想除掉我,成為老爸老媽的獨生女吧?還是她怪我把家裡新來的寵物狗也取了和她一樣的名字?

  不管怎麼樣,這種感覺真讓人不爽。怎麼我都快死了,身邊也沒個人關心安慰陪伴什麼的,老爸老媽胖胖難道都沒發現我今天沒起床麼?還是現在天還沒亮?我拼了命使了吃奶的力氣,終於讓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好亮,有陽光從窗口射進來。糟了,太陽都這麼大了,我還在床上,看來今天又要遲到了。等等--

  OH MY GOD!那個……那個窗戶是怎麼回事?它居然是雕花的木製框架,貌似用一層淺紫色的紙糊著,從打開的那扇窗口望出去,外面似乎是個公園。詫異的收回目光環視一下我身處的環境,雕花大木床、紫紗帷帳、紫色絲緞被,紅木梳妝台,貌似還有銅鏡……「啊!」我好想尖叫一聲,可嘴裡出來的卻是嘶啞破碎的一聲呻吟。

  額滴神吶,難道……難道我也穿越了?身體的疼痛掩不住心裡的激動,天哪,晉江的姐妹誠不欺我也,這世上真有穿越一事啊,娃哈哈哈……

  還未等我大笑出聲,一個綠色身影衝進門內飛身而來,奇準無比地撲到我的床上,把我壓得半死。好疼啊,還未出口的大笑聲立馬變成了呻吟,該死的,不會是想謀殺吧!

  一個顫危危的聲音在身側響起,一張梨花帶雨的嬌嫩臉龐映入眼簾。

  「小……小姐,您真的醒了?您真的醒了?奴婢剛到門口,聽到小姐的聲音還以為聽錯了呢,555……」那個綠色身影又飛身而至門口,開心地朝門外大喊:「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我看著那個又哭又笑的人,楞楞地聽她一口一個小姐,額滴神吶,她不會是在稱呼我吧?世界如此奇妙,我剛剛還是21世紀純潔得沒談過戀愛的26歲女白領,下一秒來到這貌似古代卻不知是哪個朝代的地方做起了小姐。小姐?做小姐?怎麼想怎麼彆扭,這事兒要被胖胖知道,不笑死才怪。五千年的文化真是神奇,同樣的一個詞,在不同的時代可以賦予截然不同的兩種意思。

  罷了罷了,好歹是穿越了,那可是做夢也不敢想的好事啊,這點小事兒偶就忍了吧。

  一陣人來人往人仰馬翻手忙腳亂之後,我的房間終於歸於寧靜。

  我的身體雖然依舊酸痛無力,其實精神還是不錯的。那個貌似大夫的人不也說了,過兩天我便可以康復了。進進出出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所以不管他們哭啊笑的,我就光用眼睛瞅瞅,一句話也沒說,反正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有這樣的反應也不足為怪。

  根據先驅們的經驗,我目前的情況,裝失憶似乎更穩妥一點。但我心裡又更想走出一條自己的路,好吧,先從那丫頭處探探口風,再決定到底要不要裝失憶吧。

  「那個……誰……」我對站在一旁依舊紅著眼睛抽抽答答的綠衣丫頭說道,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我這肉身的丫環吧。

  聽到我說話,那丫頭又想一把撲過來,我差點嚇得暈倒。幸好她撲到一半退了回去,轉身走到桌邊,倒了滿滿一杯水,然後把我半扶起身,把水遞到我嘴邊。

  我其實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想問她一些問題而已,誰知她以為我想喝水,也好,這喉嚨自打醒來之後就乾澀疼痛,發出的聲音也像公鴨似的,喝點水滋潤滋潤吧。

  見我乖乖喝完,那丫頭又扶我躺好,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她突然一把跪在了我的床前,一抬頭,又是一臉的眼淚。額滴神吶,這又是怎麼了?我看著她,她卻不看我,只顧著自己鼻涕眼淚的,聲音哽咽:「小姐,翠兒求您,別再做這樣的傻事了。什麼樣的難關,翠兒和紅兒都會陪在小姐身邊,陪小姐一起渡過,只求小姐您別扔下翠兒和紅兒,別做這種傻事了。」說完趴在床沿哭得天昏地暗,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看得我也有些心酸。哎,我這人,就是太憐香惜玉了,見不得美女在我面前受委屈。

  她叫翠兒?我做了傻事?不會吧,難道我這肉身是因為自殺翹翹了,所以我才能穿到這裡來?看那翠兒似乎真的很傷心的樣子,這小姐遇到什麼難事了?逼婚?不應該啊,以前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約的嘛!不對,如果結婚要這樣尋思覓活的,估計那小姐早就有了心上人,說不定還已經私訂終身了呢。難道那所謂的做傻事,就是殉情?555……好感人啊!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身體不舒服麼?小姐你別嚇翠兒。」翠兒的手慌亂地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終於讓我回了神。

  「呃,翠兒,那個……我為什麼會做傻事?」我不好意思的問,希望她不會因此疑心什麼,「我好像頭暈暈的,有些事記不起來了。」

  「這些事小姐不想記起也是應該的。」想不到那丫頭不但不疑心,還順便替我找了借口,真是一個善良的人啊,「少爺病了,臥床不起,過兩天又是少爺新任宰相的日子,所以老爺要小姐女扮男裝替少爺上朝,小姐不肯,就……就跳湖了。」

  什麼?我的腦袋立馬死機,只覺得一種不祥的感覺溢滿胸口。那少爺病了就請病假唄,幹嘛讓這肉身披掛上陣?披掛上陣就披掛上陣唄,再說女子能有機會上朝,多難得啊,這肉身的原主人有必要因此跳湖去麼?女扮男裝可行麼?那個勞什子老爺不擔心被人識破滿門抄斬啥的麼?呀,電視裡都怎麼演的,我現在該學花木蘭(替兄)還是學孟麗君(出仕)啊?

  利用養身體的這兩天,我從善良純潔的翠兒口中把我想知道的事瞭解了個七七八八,那丫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以為我受了刺激,不願想起最傷心難過的記憶,就好心的幫我回憶,於是我也就沒必要裝柔弱裝失憶了。

  至於那個從未見過的紅兒,翠兒說因沒照顧好我這個小姐,她被處以家規--毒打一頓,關柴房三天,而翠兒因為需留下來照顧我,所以逃過一劫。哎,可憐的孩子,看來哪天我要開溜,得帶上她們,不然她們肯定因為我的失蹤而雙雙歸西。

  唉,在心裡深深地歎一口氣,我怎麼就這麼霉呢!
  前段時間,每天捧著筆記本電腦沒日沒夜昏天暗地的看穿越文,心中對那些穿來穿去穿出一生幸福的女主們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沒想到昨天一覺醒來已身在異時空,正想感謝上帝耶穌聖母瑪莉亞,讓我夢想成真的穿越了一回,誰曾想我這肉身--龍曜國宰相雲風的孿生妹妹雲月居然是個項上人頭隨時可能搬家的苦命人。
  事情大致如此:雲月有個雙胞胎哥哥雲風,在前不久被龍曜國皇上欽點為宰相。從四品崇文館校書郎連升三級,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宰相,而且還是一個十八歲的小破孩,這是一件多麼光宗耀祖的好事啊。奈何天有不測風雲,就在走馬上任前幾天,雲風突然莫名得了重病,一時半會兒又好不了,雲老頭(雲月他爹,即翠兒口中的「老爺」)為了不放棄一家子榮華富貴的大好前景,居然想出了讓雲月替兄出仕這種餿主意,雲月不從,雲老頭就苦苦相逼,結果逼得雲月跳湖,差點就丟了小命。

  事實估計是真丟了小命,不然我怎麼會來這裡?只是這事兒只有天知地知她知我知而已。可憐的雲月,就這麼被她老爹逼死了。不過雲月,你放心,以後就由我林淺淺代你受這苦吧,我會幫你教訓雲老頭的,你就安息吧,阿門!

  對了,如果你問我龍曜國是哪個朝代的哪塊土地,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這裡,語言與文字交流都沒問題,只是浪費了我以前辛苦學習的歷史知識,失去了成為一代先知的機會。其實我還是應該偷笑的,比起被扔到突厥蒙古語言文字俱不通的地方,這裡簡直算是天堂了。

  我又隨隨便便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眼前所處的境況,從我跳湖、發高燒,然後第二天醒來,再到今天已經三天了,這雲老頭一直都沒出現過,似乎有什麼事忙得不亦樂乎,比我這個女兒的生死更為重要。想來我這女兒也是爹不疼娘不愛的,不然他怎麼會執意讓女兒去送死。替兄出仕,欺君大罪,一個弄不好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啊。看雲老頭那絕情的樣子,除非我想用死亡逃避,不然只能跟他合作。我是沒勇氣跳湖的,既然如此,那就積極面對、迎接挑戰吧!

  只是,只是如今我一個千里之外千年之外的靈魂來擔當替兄出仕如此偉大的任務,我還是哆嗦了一下,真不知哪天在朝堂上露出馬腳,然後就被卡嚓了。阿彌陀佛,我又不能跟雲老頭說我不是他女兒,只是一抹異時空的孤魂野鬼,只怕話還沒說完,便會被當作妖怪燒死。

  聽翠兒說,離我上朝的日子還有兩天,那就利用這兩天時間和雲老頭好好談談,再瞭解一下身為那個龍曜國宰相必須瞭解的東東吧。

  唉,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適應能力了。貌似從第一天來到這地方,就沒擔心害怕惶恐過,看來以前看的穿越文還是挺有作用的。嘿嘿。

  哥哥

  要見我那爹爹,似乎不太容易。他似乎比我這個准宰相還忙活,這不,直到晚飯之後,他才終於得空「召見」我。也不知是他終於想起了我這個自殺未遂的女兒,還是我之前向雲府總管大叔請求的結果。

  我實在對他沒什麼好印象,甚至一想到他為了榮華富貴讓自己的女兒身處險境,就有些冷汗淋淋。想到21世紀的老爸,要是他的話,給他一個地球他都不願意的。哎,同樣是做父親的,這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咋就這樣大捏?

  東林苑是雲家當家人云老頭住的,貌似沒有女主人,難道雲月她娘去了之後雲老頭就沒再續絃或納妾?這點倒是難得,對孩子冷血的傢伙居然對孩子他娘癡情不悔,說出來多少讓人有點意外。

  跟著總管大叔行至書房門口,他輕叩了叩虛掩的門,示意我進去,然後自己躬身退下。

  我推門而入,房間有些暗,一個人坐在書桌前,一旁的燭火忽明忽暗,讓我看不清他臉上的五官及表情。但我知道他就是我這身體的父親,於是微一行禮恭聲道:「爹。」

  「嗯。」坐上之人並未起身,聲音低沉,「你的身體可好了?」

  這是關心麼?怎麼聲音聽著這麼冷淡?裝冷淡,我也會,哼。於是我也毫無感情的答道:「回爹爹,月兒已無大礙,讓爹爹擔心了。」

  「那就好。做過一次傻事學乖了吧?就算不疼惜自己的身體,也該顧顧你哥哥吧!」

  哥哥?關雲風什麼事?我突然覺得後背有冷汗冒出。天,這雲老頭不會是想拿雲風來威肋我控制我吧?

  「是,月兒知道了。」低頭,貌似誠懇的說,心裡卻在冷笑:拿自己兒子的性命威脅自己的女兒做隨時會丟性命的事,他這父親,還真是「稱職」哪。哪天我要是真露餡被卡嚓了,一定也要把他拖上共赴黃泉。

  「只是月兒有些朝堂之事未明,希望爹爹能抽空替月兒解惑,月兒不想到時出錯。」話音剛落,眼前一道陰影閃過,我抬頭,嚇了一跳,忍住沒後退一步。坐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我跟前。和雲月不太像(可能雲月長得像母親),清瘦的中年男子,還算英俊的臉龐,卻讓人覺得嚴肅、深沉,以及冷酷。心中沒來由的有些驚慌,直覺地不喜歡與這樣的人打交道。

  我低下頭,不語,感受到他的目光盯著我,凌厲而冷冽,似能把人看穿般。好一會兒,冷冷的低沉的聲音響起:「好,我會安排張德教你,記住,別再做傻事了。」

  我抬頭,他仍盯著我,似打量似琢磨,半晌之後,又似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稍緩了一些,聲音也不似剛才那般冰冷,緩緩道:「罷了,那些事,過段時間再說,你先下去吧。」

  我忙告退,急步走出房門,大舒了口氣。剛才書房裡的氣氛太壓抑,似乎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即將發生,又因為我的不知道而顯得有些詭異。雲老頭的態度也很奇怪,除了最後那幾秒鐘,之前的神情、態度,以及說話的口氣,這是一個父親對一個女兒該有的麼?還有他對雲月的態度,雲風與雲月的關係,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一時卻也無法理清這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接下來的兩天,在翠兒的陪同下,我對雲府的地理環境與人員關係作了進一步的認識與瞭解。

  雲府除了雲老頭住的東林苑、雲風住的南竹苑、我住的西楓苑,還有專供客人宿夜的北梅苑。各苑配丫環兩名、侍衛兩名、雜役兩名、廚娘浣娘各一名,各苑的丫環僕人住在各苑中,只負責自己苑子裡的事務。加上總管大叔以及直屬於總管大叔的幾名僕人,與佔地幾頃的面積比起來,雲府的下人算是少的了。雲府內亭台樓閣、湖泊水榭、奇花異木、假山怪石,處處彰顯著雲家強大的財力。雲府這麼有錢,雲老頭還逼著女兒做那危險的事,人心果然是貪得無厭的。

  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下午便聽總管大叔張德講解當今天下形勢與當朝形勢,熟記一些息息相關的官員的長相、性格、脾氣,以及與雲家的關係及朝堂上的勢力與立場。這些東西,知道得越多,記得越多,我日後保命的機會就越大,這道理我還是懂的。所以對於這些,我便格外用心,每有疑問,便追根問底,常問得張德一臉的詫異與不敢置信,但我管不了這麼多,我的小命,比什麼都重要。

  這兩天除了做這些功課外,其餘的時間都用來吃飯睡覺發呆。不能上網,不能看電視,不能出府溜馬路,沒有娛樂節目,更沒有朋友喝酒聊天,每天晚飯之後我就心慌慌地不知道要幹嘛了。在21世紀,習慣了晚上12點之後才睡,在這破地方,七八點光景我便只能躺在床上滾來滾去無聊歎氣了。

  唉,這樣的日子真難熬啊。

  我其實對雲風有些好奇,在21世紀我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姐姐,我叫她「胖胖」,我們兩個長得一點也不像。不知雲月與雲風像不像,這樣子替雲風上朝,被人一眼認出來的概率有多少?別人我暫不擔心,雲風以前是四品崇文館校書郎,沒機會上朝,又整天呆在皇家圖書館裡,估計也沒多少機會結識大臣。但他是皇上欽點的宰相,皇上應該認識他的吧,或者還有可能很熟,想到這裡,我便有些不安。

  我屢次想進雲風住的南竹苑,卻都被門外的侍衛攔了下來,說是老爺吩咐的,少爺養病期間不允許被打擾。我鬱悶,這是什麼理由?明訪暗探皆未成功,我只得去找張德。

  自從雲老頭委派張德向我解釋介紹了早朝需知及相關注意事項後,我直覺地認為他在雲府,以及在雲老頭跟前的地位皆是不一般,遠不似一個普通的總管。

  「德叔,我想去看看哥哥。」我看到張德微楞的表情,繼續道:「我知道這是爹爹的意思,可是我明天便要正式上朝,有些事,我必須親自去問哥哥。我想德叔也不想我到時出差錯吧。」

  許是我的語氣過於堅決,又或者我這樣的要求其實也不算過份,理由也漂亮,張德遲疑了一下便同意了:「是,公子。」

  自從我答應替兄出仕之後,府裡上上下下開始稱我為「公子」,我也開始以男裝示人。

  說實話,推門的剎那,我有那麼一點緊張。

  整個房間都是藍灰色的,窗簾、床帳、地毯,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草藥味。我輕輕走過去,立在床前。床上的人虛弱得似乎沒有呼吸,與我一般無二的五官及臉龐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我轉身向跟著進來的丫環揮了揮手,那個丫環乖巧的退下,順手掩了房門。

  「哥哥!」我輕輕的猶豫的朝床上緊閉雙眸的人兒喚道。

  「月兒!」床上的人聽到聲音驀地睜開雙眼,清澈如水的眸子並沒因病痛而黯然,「月兒……怎麼來了?」聲音裡似有欣喜,他掙扎著想起身,不知是因這動作,還是剛剛說的那話,竟有些喘氣,連帶的,蒼白的臉上泛起淡淡的微紅。

  我搖搖頭,示意他繼續躺下,然後在床沿坐下,一時不知說些什麼,也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態去面對他,只能坐著,看著他傻笑。

  雲風與雲月,真的很像。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五官,一模一樣的臉型。可是哪怕躺在床上病殃殃的雲風,給我的感覺仍是一個俊秀清雅的翩翩美公子,而雲月哪怕穿上男裝,仍掩不住柔美純淨的女人氣質。我又偷偷瞄了眼雲風被子下的輪廓,貌似他的身子骨也挺瘦弱的啊,臉上的皮膚也挺白滑細嫩,真是奇了怪了。

  忘了說,我這肉身還真是個美人胚子。我當初照鏡子的時候連自己也看得呆了,回過神來直想狂笑三聲半,心裡那個美啊。想想在21世紀,只能算是個小可愛,想不到到了異時空,三十年媳婦熬成婆,圓了一回美人夢。瞧,膚若凝脂、面若桃花,月彎彎水汪汪的含情目、小而挺的鼻子、不點而朱的性感小嘴,雖稱不上一笑傾城,二笑傾國,但做「紅顏禍水」的資本還是綽綽有餘的。咳咳,扯遠了,扯遠了。

  「月兒,你……答應爹爹的要求了麼?」雲風看著我,似有剎那的失神,然後略有些猶豫的問道。

  我微笑著點頭,也許是這身體的感應吧,對著與自己這麼相似的一個人,其實並沒有初見的陌生感,之前的猶豫緊張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月兒,是哥哥沒用,是哥哥讓你今日這般辛苦與危險。」雲風霎時黯然,眼裡滿是擔憂、難過、愧疚、自責,以及心疼。那樣真切的感情,毫無保留地展現在我面前,讓我的心漸漸暖了起來,雖然雲老頭這做爹的不關心我,但看來雲風這做哥哥的還是挺關心我的。

  「哥,又不是你想得病,這一切不是你的錯。」我給了雲風一個大大的笑容,替兄出仕又不是他想出來的,冤有頭債有主,雲老頭才是罪魁禍首呢。

  哎,不過看著他眼裡的關心與擔憂,或許下次我開溜的時候也可以把他帶走,讓他擺脫那冷酷無情的雲老頭。汗!貌似才幾天時間,我已經為我日後的開溜找了三個拖油瓶。對了,還有正事要問呢。

  「哥哥,那個皇上……對你瞭解麼?」這是我目前最大的心患。

  「月兒,皇上雖與我僅有幾面之緣,但你一定要記住,皇上年紀雖輕,卻是難得的英明之主,而且識人處事,非常人可以想像。你一定要格外小心,若被他疑心,雲府必遭大難。月兒,哥哥實在有些擔心,無奈爹爹那邊,怎麼也不肯放棄。」說到最後,雲風放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緊緊地,指關節都有些泛白,身體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剛剛話說的太多,有些輕顫。

  「知道啦,哥哥,月兒這麼聰明伶俐機智可愛,肯定不會有事啦。」我笑哈哈的安慰道,然後猶豫了一下,終於起身伸出雙手,裝作替雲風掖被子,實則將被子抖上抖下,將被子下雲風的身量細打量了一下。

  還好還好,雲風的身高和我的肉身差不了多少,也是瘦瘦的,我現在的聲音又有些低沉,只要用衣領遮住喉結位置,應該不至於被人一眼看穿吧!

  哎,其實心裡也清楚,前面的路,並不好走。少年得志,本就惹得朝堂同僚的妒忌之心,雲府又是新貴,朝中也無錯綜複雜的人脈關係,若真有變故,只怕也是孤身作戰。如今又知這皇帝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前途緲縹,禍福未知啊。
  我不自在地左右扭了扭脖了,哎,好像這小腦袋越來越不牢靠了。

  早朝

  我人生第一個的日子終於要來臨了,我的心情是既緊張又興奮,既擔心又開心。

  天濛濛亮便被人叫醒,早朝早朝,起早上朝,還真名不虛傳。儘管前一天晚上早早睡下,但不知是由於太緊張,還是太興奮,好像小時候每一次春遊前的那一晚一樣,我居然失眠了。迷迷糊糊的起床、洗漱,任人更衣擺佈,又喝了幾口稠稠的東西,然後被人扶上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繼續我的睡眠。直到又有人將我喚醒,說是皇宮到了,我才徹底驚醒過來。

  沒辦法,宮廷戲看多了,對於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我直覺的有些恐懼。
  睜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貌似在馬車裡,四四方方的,空間挺大。紫色的薄毛地毯,紫色的車簾,四周軟塌上放著幾隻靠枕,中間放了一張小茶几。我低頭又看看自己,深紫色的繡仙鶴官服,袖口處雙滾邊繡有金線祥雲,深紫色繡祥雲官靴。乖乖,這就是我的朝服,挺精緻的嘛。

  西楓苑在職侍衛現兼職車伕雲輝同志掀開車簾,我扶著翠兒的手下車,看到前面已有不少和我一樣穿著官服的人進了宮門朝某個方向走去。這地方我沒來過,跟著人走總不會錯。翠兒隨著馬車已悄悄退下,我跟在前方人流之後,保持著一些距離。

  遠遠地看到一座大殿,殿前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乾清殿」。漸漸走近,看見殿前已有近二十個官員候著,著紫色或石青色朝服,已按著朝服的顏色分成兩群,互相聊天。自古文武相輕,看來在這裡,這個現象也很嚴重啊。

  我慢慢地朝紫色的那一群人走去,已有幾個人回頭朝我點頭示意,我也微笑著點頭回禮。今天是雲風上任宰相第一天,倒也不用與他們太過熱絡。

剛走到殿門前, 「吱呀」一聲,乾清殿的大門開了。一眾人等魚貫而入,文左武右按官階大小分別在大殿兩側立之。正三品以上,除在外有公務趕不回的,這個國家的精英人物都在殿上了。目測一下,約摸二十人。我緩緩走到左邊那列首位,轉頭向右邊一望,心裡不由一歎:這大將軍也很年輕嘛,比我這肉身大不了幾歲的樣子。印象中做到大將軍那位上的,不應該都是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麼?

在這個落後的沒有導彈沒有原子彈只靠一人一刀一劍的時代,打仗殺人不都是力氣活嘛。而眼前之人眉宇間英氣逼人,側望過去五官英挺俊朗,身上散發出一種陽光而磊落的氣息。這麼帥的帥哥沒被閃光燈包圍,居然跑到戰場裡手起刀落殺人如麻。我不禁深深地替他惋惜:兄弟啊,你還真是生不逢時哪。

  估計我這麼眼睜睜的長時間瞅著人家惹得人家不高興了,右排首位那個緩緩扭過頭,幸好我反應快,目光忙滑過他,朝他身後望去,避免了與他的對視。

  往後一看,又一次驚歎:聽聞新帝才登基一年,喜用年輕人,果不其然。滿朝文武之中,以我和那將軍官階最大,年齡卻是最輕。

  正自思索,一道傳說中的太監的尖細聲音從大殿正前方傳來:「皇上駕到!」
  群臣俯拜,三呼萬歲。

  「眾愛卿平身吧!」聲音不大,似有慵懶狀,卻讓人感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我忙爬起來,說實話,第一次對人下跪,這感覺怎麼想怎麼怪,也不知那坐在龍椅上的當朝天子是啥模樣,他長得帥與不帥,直接與我日後下跪時的心情成正比。

  不過,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活生生的皇帝呢。聽說很年輕呢,以前電視裡演的皇上,大多都是有著鬍子的中老年男人,不知道今天坐上那位,長得如何,怎麼著也擁有最好最優的遺傳基因,該不會太差吧。我該是看一眼呢?還是一眼都不看?嗯,好矛盾啊。不過千載難得的穿越一回,不看不是損失了嘛,就偷偷瞄一眼吧,神不知鬼不覺的,就一下下。

  輕輕地抬起眼睛,迅速地朝前方龍椅處瞄去,只一瞬,我便呆了--這龍椅上高高在上的天子,居然也正拿眼看向我。我心裡一陣慘叫,忙不迭地低頭垂眼。唉,今天真是霉啊。進這乾清殿之前我是打定主意做一隻烏龜的,一言不發地不引任何人注意,那樣偶的小腦袋也安全點。沒想到啊沒想到,這才剛上朝呢,便與皇上對視了一下,55555,好奇心害死人,我這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有好奇心太有求知慾了,以後這個缺點得好好改改。

阿彌陀佛,拜託那皇上是個近視眼,而且500度以上,最好還有散光,那樣剛剛說不定沒看清是我,不過回憶一下剛剛那半冷不熱的眼神,似乎又不像。這麼多念頭在我腦海裡電光火石般地閃過,接著便有一個聲音清晰地傳入耳際。

  「聽聞雲愛卿前陣子身子抱恙,如今可大好了?」

  啊?雲愛卿?好像是在說我嘛!可是他怎麼知道我生病了?想起來了,前幾天本來是雲風任崇文館校書郎的最後幾班崗,結果請了病假,這皇上,還挺關心人的嘛。

  我立馬向前一步,出列,躬身。「托皇上的福,微臣無已大礙,謝皇上掛心!」我不卑不亢地低頭說完,這電視裡不都這樣演的嘛,嘿嘿。然後低頭轉身,回到列隊裡。這回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抬頭了。剛剛那一對視,那雙眼像兩汪深潭,不知深淺,看不出悲喜,只覺得高深莫測。唉,光顧著看那眼睛,倒是忘了最初的目的--看長相了。真真是得不償失啊。

  我心裡撥著小算盤,全神貫注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壓根沒聽朝堂上其他人的發言。好在現在是太平歲月,本就沒什麼大事,我又第一天上朝,搭不上話也正常。雲風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交待我,一定要慎言慎行,我可是記得牢牢的。耳朵有聽沒聽,眼睛盯著地面發呆,哇,這地面居然是大理石內嵌龍紋的,真是奢侈啊!

  迷迷糊糊神遊太虛昏昏入睡之際,早朝終於要結束了。我輕輕挪了一下左腳,微微酸脹,又挪挪右腳,一樣。唉,上朝原來也是體力活呢!

  「退朝!」那道尖細的聲音在我聽來仿若天籟,解放啦!正待跪下去跟皇上SAY GOODBYE,突地

  「雲愛卿,朕還有事與你商議,你先留下吧。」伴著那聲音,我只覺得有道犀利的目光直刺過來,讓我頓感頭皮發麻。

  呃?這是什麼情況?大家都放學了,為什麼我要留校?難道被發現了?不應該啊,我又沒說什麼沒做什麼。我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離我遠去的人,回頭投過來或羨慕、或驚詫、或輕視、或深沉的目光,一臉茫然。

  「雲大人,請隨奴才來。」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太監躬聲輕喚道,眉清目秀的樣子,只是背有些駝,想來在宮中已有不少年頭了吧。我細一打量,左眉稍有顆灰痣,這不是張德提到過的皇上身邊的貼身大太監李福嘛。

  「勞煩李公公在前領路。」我微笑著欠了欠身。這宮裡,皇上身邊的紅人可比誰都強。

  「雲大人客氣了。」李福忙回一禮,在右前方邁著快步領路。

  來不及細看周圍的風景,我已被帶至一處臨水而建的涼亭。亭身周圍滿載著桃花,陽春三月,恰是花開時節。粉紅、粉白、紫紅、緋紅、單瓣、重瓣、半重瓣……花色各異,形態迥然,爭奇鬥艷,說不出的風情。亭子的南面延伸著九曲迴廊,直通向涼亭前面的湖心。一抹明黃色身影面向湖心負手背對著我,欣長的身形,即使只是一個背影,亦能讓人感覺那種儒雅中的貴氣,溫和中的威嚴。
  李福輕輕走到皇上身邊,躬身而立。

  我忙不迭下跪,朗聲道:「臣雲風參見皇上。」

  出了雲府,我便是雲風了。

  那道明黃色的身影並未轉身,只是淡淡地道:「平身吧,過來,陪朕站一會兒!」

  「啊?」話一出口,我恨不得狠狠地甩自己一個耳光。原來我也是四肢比頭腦更發達的那類人,不過這皇上的開場白也太驚人了吧,汗一記。冷靜冷靜,我抬頭望向那抹明黃色的身影,一眼瞥見站在皇上三步遠的李福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瞬間恢復平靜無波。

  我收回目光,低頭,緩緩起身,有些心不甘情不願,還有些茫然。都說聖意難測,果然如此,我現在就搞不懂堂堂九五之尊讓我站到他身邊去想幹啥?吹風?還是索性一把掐死我?

  正愣神,眼前突地出現一張放大的面孔。我本能地渾身一顫,後退一步,待看清來人後,生生地把一聲尖叫壓回肚子裡,皇上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我的面前。天哪,如果男人都生的這麼漂亮,還要女人幹嘛?我心中忿忿不平,雖然早就想到,有著最最優異遺傳基因的人中之龍該不會差到哪裡去,卻沒想到是這般的……這般的天姿國色。呃,對不起,我實在想不出更合適的詞了。如此的完美,甚至比女人都美,可整個人看起來卻是雍容貴氣、泛著冷冷笑意的臉,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威懾力,讓人不敢正視。那個,我非常懷疑,我眼前之人,他是靠美色坐上那把龍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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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皇上。」絕色美男當前,我嚥了嚥口水,突然結巴了一下。

  「雲愛卿第一天上朝就似乎有重重心事啊。早朝的時候盯著地板發呆,剛剛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可是心中有事?」龍翔煜--龍曜國當朝天子微瞇著他那狹長的鳳目,仔細盯著我,似不肯放過我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他說得風清雲談,我心裡卻驚了一下,忙斂了斂神情,不再沉迷於美色之中,一臉恭敬道:「請皇上恕罪,許是臣小病初癒,有些心力不及。」

  「哦?是嗎?」龍翔煜的雙眼半瞇著,讓人看不清眼裡的情緒。

  「呃?」我又愣了一下。怎麼回事?鎮定,鎮定,輕吸口氣,微微露出一個笑容:「臣怎敢欺瞞皇上。」

  龍翔煜半瞇著眼望著我,那對好看的眉毛幾不可見的蹙了蹙,似有那麼一剎那的失神,而後眼眸深邃,懶懶道:「雲愛卿,隨朕到湖心走走。李福,別讓人來打擾。」

  說完,他便徑直向亭子南面的九曲迴廊走去。我只能一臉無奈的跟上,心裡卻暗自嘀咕:做皇帝真是好啊,說話做事從不用考慮別人的感受,更不用擔心別人拒絕。這樣一個思維跳躍喜怒難測的皇帝,看來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啊。555

  迴廊一路宛延,直至湖心。透過迴廊底部木板之間的小小縫隙,可以看到清澈的湖水似乎就在腳下。憑欄而望,湖對面的竹園和一排排的宮殿讓人覺得莊嚴肅穆又有些清冷。湖面無風,唯有初春的陽光灑下,落在水面,折射出金色光芒;落在身上,暖洋洋地讓人覺得幸福與滿足。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皇宮啊,我閉上眼,深深地吸一口氣,嘴角淺淺彎起,覺得心裡一片寧靜。緩緩抬眼,驀地看到龍翔煜一臉探究的望著我,眼神高深莫測,又帶著一絲疑惑。我忙尷尬地笑笑,糟糕,差點忘了身邊這人背著斧頭隨時有可能砍了我的小腦袋呢。

  他只是看著我,不開口。我當然不能先開口問他有啥事找我,那不是徒惹人厭嘛。兩人之間一陣靜默,各自看著湖水發呆。

  良久。

  「從一個四品崇文館校書郎直接升至當朝宰相,羨慕了多少人?雲愛卿可知朕為何獨選中你麼?」聲音慵懶隨意,我卻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說不出理由,只是直覺。

  「蒙皇上錯愛。」我不敢亂答,怕一個說不好,就丟了小命。

  「錯愛?雲愛卿可不能把朕的一番苦心變成錯愛啊!」似乎有意地,說到「錯」的時候,聲音加重了一些。

  我一機靈,回想起之前張德的介紹,新帝登基才一年,在此之前,先帝駕崩,皇太子(即現在站在偶身邊的那人)與二皇子為了爭奪皇位內亂了三月有餘。聽張德說,皇太子乃先皇后所生,二皇子乃先帝寵妃玉妃娘娘所出。皇太子六歲那年,先皇后甍。之後先帝獨寵玉妃、獨愛二皇子,曾幾次欲廢太子,另立二皇子,後不知何故,一直未果。先帝駕崩未留遺詔,由於玉妃和二皇子多年的得寵,前朝勢力很大一部分擁護二皇子登基,於是轟轟烈烈的內亂拉開序幕,直至三月之後,皇太子登基,玉妃病逝,二皇子失蹤。說起來只有寥寥幾句,但各中爭鬥,光憑我這不豐富的想像力想像一下,就足夠我哆嗦一陣子了。

  新帝登基初始,根基未穩,朝中諸多老臣原先多是擁護二皇子一派。除了半年前老宰相的病退、老將軍的歸田,其餘大臣的變動似乎看起來很合情合理。新上任的宰相和大將軍便是雲風和穆清林。穆家世代忠良,穆清林出身將門,年少時更是皇上的伴讀,他的上任比較好理解,那麼雲風呢?雲風非世家大族之後,當時的校書郎閒差也是雲老頭用金山銀山捐出來的官,身為皇上,為何會選年方十八的雲風任宰相?除了雲風自身的才能外,我想最重要的便是他在朝中沒有錯綜複雜盤根錯枝的關係鏈,他的出身注定不會有強大而複雜的世家背景,所以不會多方受制於他人,而雲家新貴,還遠不成火候。在朝堂中,雲風似一顆獨苗一般,選這樣的人,自是最為放心的。一來他無所依靠,唯有依附自己,二來哪天要除去,拔一顆獨苗比砍一片樹林,影響要小得多。帝王們的深謀遠慮,自古皆是如此吧。想到這,我不禁為自己的聰明才智狠狠地在心裡喝了聲采鼓了幾下掌。

  「臣定不會辜負皇上的良苦用心,為皇上效力,萬死不辭。」我說的誠懇,心裡冷笑,最近,皇上怕是要有什麼大動作了吧。

  出了第二道宮門,看到宮門外只剩雲府的那輛馬車了。翠兒站在馬車邊,不停向宮門內張望,面有憂色,看到我出來,似長長舒了口氣。輕扶我上了馬車,自己也跳上來,轉身示意雲輝趕路。

  茶几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套茶具,白陶的茶杯,溫潤如玉,清綠的茶葉在杯中搖曳,說不出的清新怡人。翠兒伸手遞過一杯清茶,面色猶豫、欲言又止。

  看到這丫頭真心實意的為我擔心,我若不感動就是冷血動物了,更何況我現在是「身在異鄉為異客」,敏感得一塌糊塗。於是我輕輕喝了口茶,對她微微一笑:「翠兒,我沒事。」

  她似乎一楞,馬上回過神來,衝我開心的笑起來,話匣子也打開了,說起話來又快又急:「小……公子,沒事就好,看到別的大人都出來了,遲遲不見公子,翠兒擔心死了,又不能進去。」

  「翠兒,車內可有常服?替我更衣。」拋開剛剛在御花園裡的鬱悶,一想到馬上可以逛街壓馬路,我便興奮異常。期待了好幾天的事啊,今天終於可以實現了,怎不讓人雀躍萬分呢!

  為了減少出錯的機會,不管在雲府裡還是在雲府外,我都一身男裝,而且丫環僕人一律稱我為「公子」。這樣其實很方便,想起大家閨秀的三禁五令,以及繁複的穿著打扮,我更樂意現在的處境。

  翠兒熟練地替我更衣,一臉的思想鬥爭,最後終於開口:「公子要不還是先回府吧,出門的時候沒交待過呢。」見到我一臉凶神惡煞的瞪她,她忙縮了縮脖子,「那,讓翠兒陪公子一起逛,我們最多只逛半個時辰哦。」

  我點點頭,管它呢,先堵住她的嘴再說,真逛起來,一到半個時辰,她還能把我拖上馬車不成,嘿嘿。

  「停車,就從這裡開始逛吧!」龍曜國,我來啦。今天就讓我們做一次親密接觸吧!娃哈哈哈。

  「公子,這是京城最繁華的長安街,今天好像有集市哦。」翠兒一下車,就恢復了小女孩的心性,東張西望的,怎麼看都比我興奮。

  我胡亂點點頭,根本沒細聽她在說什麼,整個人被眼前眼花繚亂熱鬧非凡的場景吸引。乾淨寬闊的一條大街,似乎長得望不到盡頭,兩邊林立的商舖小販,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玩的應有盡有。吆喝聲此起彼伏,香味陣陣撲鼻而來,人潮湧動,衣袂翻飛,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我第一次看到這場景,那樣自然那樣和諧,每個人臉上或開心或幸福或匆忙或談笑,與以前看的電視劇裡群眾演員僵硬生澀的表演大不相同。看來那拽拽的皇帝當得不錯,人民群眾生活很幸福的樣子嘛。我一時興奮得說不出一句話,只知道在人群中鑽來跑去,顧不得身後的翠兒,到這攤看看,到那店瞧瞧,居然還看到耍雜戲的,不知不覺便跑遠了,連與翠兒走散都渾然未覺。

  好氣派的門面啊,雕花的門楣 ,燙金的門匾,張揚的三個字--「邀月樓」,挑高的大廳,從二樓垂掛下來的大紅燈籠,卻不讓人覺得庸俗。

  「客官,一位麼?」一名小二慇勤地迎上來,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我跟著入內,果然,觸目所及,一片月色汪洋。月色的簾子、月色的地毯、月色的桌椅、月色的杯盤碟盞,襯得桌上的菜餚色澤鮮艷,更加讓人垂涎。

  我往身後看看,沒見到翠兒:「嗯,還有空桌麼?」這裡的生意很好,還沒到中午呢,就已經賓客滿盈了。哎,剛剛沒留意,現在一進這地兒,覺得自己的肚子好餓啊。早上起來好像只喝了一點粥,忙了一上午,早就前胸貼後背了。我這人最禁不住餓,以前上班的時候,肚子一餓便工作出錯,滿腦子都是餓餓餓吃吃吃。

  小二熟練的在大廳裡穿梭,終於在最內側一角找到一張僅有的四人空桌:「客官,這邊請。」

  沒靠窗的位子,可惜了,抬頭望望二樓,貌似都是包廂,那就這位子吧。我一口氣點了五個招牌菜,也不管吃不吃得完。人餓的時候總是比較容易衝動,看到什麼都想吃,而且聽說這裡的桂花糕乃京城一絕,呆會吃完打包一份,呵呵。

  八寶鴨、山珍雞、百味魚、錦繡時蔬、三鮮湯。簡潔明瞭的菜名,個個都是我的最愛。這裡的菜,真的好好吃,色香味俱全,絕不亞於21世紀的五星級大酒店。我實在太餓了,菜一上來,頗有些狼吞虎嚥之勢,然後按照慣例,沒多久,我便吃飽了。我總是這樣,一餓就吃得急,一吃得急就胃脹,然後胃疼,雖然知道這習慣不好,可就是改不了。如果細嚼慢咽,其實我的胃口真的挺好的。

  吃飽,看著還剩一大半的菜,猶豫了一下,在小二奇怪的眼神中要求打包,外加一份桂花糕。然後買單,等……等等,買單?刷卡?銀子?我渾身上下摸索了一遍,天要亡我啊,我居然沒帶銀子,我居然犯了這種錯誤,翠兒居然也忘了?虧我之前還看了這麼多的穿越文,穿越守則之出門一定要帶上銀子,這麼重要的一點我居然連想也沒想起來過。

  555,現在怎麼辦?我能期待像那些老套的電影或小說情節那樣,天降貴人來幫我買單麼?我左等右等外加左瞄右瞄,沒人站出來幫我解圍,也沒見翠兒進來,哎,看來只有實話實說了。

  「那……那個,小二哥,我……我忘帶荷包了。」我可憐兮兮、結巴巴的道。好丟人啊,從小到大都沒碰到過這麼尷尬的事,5555

  巧遇

  「什麼?」那小二不敢置信地看著我,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N倍,估計是怎麼也沒想到我是個吃霸王餐的,畢竟我這身衣裳,雖然簡潔素淡,但一看面料和做工,就知不是尋常百姓能買得起的。

  小二一叫,周圍的人紛紛測目,我的臉更紅了。低下頭開始想辦法。這破地方,要是有電話有手機就好了,我隨隨便便的往雲府打個電話,還怕沒人來替我買單?

  「小二哥,那個……那個,我回家馬上取銀子好麼?」好像沒這麼便宜的事,「如果你不放心,可以隨我一道去。」

  我又開始考慮要不要把相府的名頭搬出來,搬出來的話,又有幾個人會相信?

  小二已經一臉黑線,扔下我跑向櫃檯,估計是向掌櫃的打小報告去了。

  我目測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與大門的距離,貌似想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繼續低頭上下找東西,好像只有懷裡揣的那塊玉牌值幾個錢了。可是這玉牌是宰相的令牌,前有龍紋「雲」字,後刻仙鶴,是我出入皇宮行使宰相權利的重要憑證,具有非常鮮明的政治色彩,如果拿出來押在這裡抵酒菜錢,不知道會不會被那陰險的皇帝雙規?

  眼見著那小二去而復返,身邊還跟著一個挺著個官僚主義大肚腩的看似掌櫃的中年胖男,我心裡一陣哀歎:英明神武的美麗皇上啊,您就原諒我吧,我要拿那堪比官印的玉牌應應急了。

  閉閉眼,狠狠心,右手正待探入懷中,突然「咯」的一聲,我睜眼看到一錠閃閃發光的金元寶正在我身前的桌上對我微笑。呃?難道掌櫃的識破了我的身份,不但不要我買單,還拿一錠金元寶來行賄?可這行賄的數目也太少了吧,再說人家第一天當官呢,總不好意思第一天就開始貪吧。不管了,先拿上,然後回雲府,取個雙倍的銀子送回來,也不枉黨和國家十多年來的辛勤教育了。雖然這行賄沒誠意,但我還是要感謝一下掌櫃的,我一手抄起桌上的金元寶,決定回報他一個特燦爛特真誠特感激的笑容。

  抬頭,笑容僵在臉上,那……那個,眼前站著的這個人,不是穆清林大將軍嘛。

  「穆……穆……」我又結巴了,哎,自從來到這裡,我那靈巧的嘴就會時不時的結巴一下。

  眼前之人,足足比我高了近一個頭,身材讓人很有安全感,又不嫌魁梧,一襲青灰色長袍,比起大殿裡瞄到的側面,這正面形象似乎更英俊瀟灑,堂堂武將,渾身上下居然泛著風流倜儻的味道,實在有些讓人意外。我離他僅有兩米之遠,只覺得周圍被一股溫暖而堅定的男子氣息包圍。這小子,才二十出頭吧,再過幾年,這種氣息估計就會讓人有強大的壓迫感了吧。

  他盯著我,站著不動,聽著我結結巴巴的也不說話,一臉的面無表情。

  「清……清林兄」大廳廣眾之下,他又脫了官服,我總不能叫他大將軍吧,怪人,也不吱個聲,好像我們是兩個陌生人一樣,「那個金元寶是你的?」

  他點點頭,表情高深莫測,似在思考著什麼,卻又讓人猜不透。哼,果然是一起長大的,跟那美人皇帝一個德性。

  不過算了,有銀子買單脫離現在的困境便好。我朝他討好的一笑:「這個,是給我的吧?」
  555,我真的碰到貴人了,同僚之間的革命情誼,真是太感人了。我轉身把拿著金元寶的手遞到小二面前,攤開了手掌,示意小二買單。

  「那個,不是給你的。」小二伸過來拿金元寶的手楞在了半空。

  「啊?」我的下巴差點脫臼,不是吧,大哥,整人也不是這樣整的,太不厚道了,畢竟咱們以後是要常常碰面的,到時候你不會難為情麼?

  「那個,是借給你的。」

  我差點暈倒。

  書裡面碰到這樣的遭遇,對方不是都很酷的扔了銀子就走人,而處在我位子的那個哭爹喊娘的要追著跟著跑著留地址留電話說是要送回銀子的嘛,怎麼到我這裡就全變了,而且我本來也沒想白拿你銀子嘛,真是的。

  我想我剛剛的表情肯定很精彩,不然剛剛還木頭一樣的人怎麼會咧嘴微笑,而且有越笑越大的嫌疑。

  直到走出邀月樓的大門,那傢伙還是一臉的壞笑。天哪,我幾乎可以肯定,平時磊落的陽剛型男人--龍曜國一品大將軍定是個大悶騷,肚子裡全是九曲十八彎的小腸子。什麼人哪,全被騙了,每個人都以為他沉著冷靜正直陽剛,怎麼我看著有點像痞子。

  「穆清林,你笑夠了沒?」我止步,回身朝他大吼。俺們的官階一樣,雖然我是新來的,但是你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啊。既然你都敢這樣耍我取笑我了,我還對你客氣幹嘛。就算你笑起來整個人突然從成熟男人變回了陽光少年,深得我的喜愛,但不表示我就原諒你剛才的所作所為了。看你那樣子,肯定從我踏入邀月樓就已經看到我了。

  他又看了我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邊笑邊看了下四周,然後喘著氣盯著我,兩隻眼睛又黑又亮:「雲相,要不我送你回府吧。」

  天哪,張德怎麼會說他成熟穩重精明能幹的?瞧他笑的那淫蕩樣,龍曜國居然還指望他上場打仗,真是太不幸了,看來那國色天香的皇帝看人不怎麼准嘛。
  「哼,諒你也玩不出什麼花樣。」哎,翠兒,你家小姐等你等到花兒也謝了,你還是沒出現。那我只能先回府了,你呆會兒自己回去吧。

  少了翠兒的一扶,我爬上馬車的那姿勢,還真有點狼狽。我可以想像穆清林跟在我後面偷笑的樣子,這冷血的動物,一點助人為樂的精神也沒有。好不容易上車,坐定,回頭看到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的馬車,人家穆同學輕輕一躍就上來了,一眨眼便在我對面坐下。我懶得理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萬分肯定龍曜國官員的馬車是統一定做的。穆大將軍的馬車與我早上乘的那輛,唯一的區別便是簾子與地毯都是石青色繡麒麟,而我的是紫色繡仙鶴,這是我們朝服的顏色與圖案。

  其實我是第一天認識穆清林,我不知道他以前是怎麼樣的,或者他的本性是如何的。我只知我對面坐的這個穆清林,似乎和別人口中的很不一樣,可是哪裡不一樣?為什麼不一樣?我無從考究。他總不會和我一樣是穿越過來的吧,貌似他近期沒生病請假啥的啊。

  「雲相今天似乎很不一樣啊!」不同於龍翔煜的那種凌厲,穆清林探究的目光有絲興趣盎然。

  「啊?」我還真真嚇了一大跳。難道我今天的表現很反常麼?難道我的演技這麼差?難道大家都開始懷疑我了?難道穆清林以前和雲風認識?

  許是我的反應太過於強烈,穆清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其實也沒什麼,以前在崇文殿碰到過雲相幾次,那時候的雲相不苟言笑,還以為是個嚴肅古板的人。萬沒想到雲相不僅不嚴肅不古板,而且連吃飯的樣子都這麼的……呃,與眾不同。」

  我臉唰的一下子全紅了。果然,剛才在邀月樓裡那狼吞虎嚥的吃相盡入他眼底了。這下丟人丟大了,俺的光輝形象啊,全毀了。

  可是先不顧吃相不吃相的,他剛剛說什麼?以前?不拘言笑?是這樣的麼?怪不得剛剛皇上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原來是我的性子突然轉變了。可是雲府居然沒人告訴我,也沒人提醒我一下,過份啊。

  我狠狠地瞪了穆清林一眼,心中雖忿忿的,但語氣卻分外輕柔:「前段時間臥病在床,突然醒悟,人生苦短又無常,今日不知明日事。你我皆是紅塵俗人,與其為難別人逼迫自己,何不放開心懷享受生活每一天呢。」

  對面的人明顯楞了一下,而後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不理他,繼續發揮,聲音更加緲縹,眼神非常投入的沾染了傷感與哀怨:「我以前冷淡,那是因為對自己要求太高,什麼事總想做到最好,殊不知這樣只是作繭自縛,反而給了自己很大的壓力。」

  要瞎掰,我在行,要博人同情,我更在行。只是現在女扮男裝,生生地不能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柔弱模樣,不然效果更好,可惜了,「其實不僅是自己給的壓力,身邊的人與事,周圍的一切,都給了我無形的壓力。我非出身世家,最初官也是捐的,為人處事亦尚不成熟。蒙皇上錯愛,擔宰相之職,其實內心誠惶誠恐,總想著有一番作為,以報皇上知遇之恩,更可以堵住悠悠眾口,向世人證明皇上並沒看錯人。此種情形,心下總似有塊大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以致前幾日在書房暈倒。養病期間,幸得一高人開導,方明白,身體乃為國效力之根本,而寵辱不驚得失不計乃成大事者必備之心態。」

  家規

  口若懸河的講了一大通,差點連自己也感動了。而坐在對面的穆清林,只緊緊地盯著我,一雙黑眸由暗至亮,歸於深邃,又似乎隱隱有火焰在深處跳動。

  「呵呵。」我故作尷尬的笑笑,繼續煽情,「此番心境,從未與人說。今日不知怎地,竟一氣說了出來,倒讓清林兄見笑了。」

  一下子就成清林兄了,我鄙視自己,真夠虛偽的,哈哈。誰說文武不能親如一家,我就不信過了今天,穆清林還只是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有著不可調和的階級矛盾的同僚。

  穆清林張了張嘴,許是太激動了,竟沒發出一個聲音來。

  我又適時幽幽地看了穆清林一眼,歎道:「雲風不敢高攀,素知自己的身份,不能與清林兄相提並論。但雲風無愧,亦可以放肆地說一句,朝堂之上,除了大將軍,怕是沒有人比雲風更忠於皇上了。如今之際,強國革新是國之首要大事,雲風不敢妄稱自己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唯願躬身在前,能替皇上效犬馬之勞,死而後已。」

  皇上早上的表現,肯定是要大改革了,而且似有讓我做出頭鳥之嫌疑。不管怎樣,無論是穆清林在朝堂上的勢力,還是其與皇上的私交,拉攏他,絕對不會錯。

  先坦白自己的私人秘密,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義,這樣的攻勢誰擋得住?穆清林現在需要的只是時間來消化,及證明我的誠意。我當然也沒想過三言兩語就能忽悠出這樣強勢的一個同盟軍,今天的表現,我對自己已是相當的滿意了。

  雲府已在眼前,我也不再嘮叨,下車拿了打包的東東,謝過穆清林,轉身向雲府走去。沒幾步,回頭,看到馬車已經掉頭飛馳,心下偷笑:穆清林雖然沒多說話,可心裡一定不平靜的吧。呵呵。

  不管以前的雲風或者雲月是怎麼樣的,從現在開始,我要按我想的做。既然不管我左睡右睡上睡下睡深睡淺睡,第二天早上醒來都沒有回到21世紀,那我就要替自己好好的打算一下。

  我慢吞吞地向雲府門口挪去,回頭看看身後還是沒有翠兒和馬車的身影,哎,這丫頭,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我,就該知道先回府啊。門口的侍衛看到我皆是一楞,然後忙不迭行禮。我才沒進門沒幾步,便見張德急步迎了出來。

  「公子,今日有些晚了。公子可還習慣?」看來是雲老頭授意張德等著我的,雲老頭每日裡忙得不見蹤影,這張德倒成了他的經紀人了。也好,反正比起雲老頭,我更願意看到這個貌似善良許多的總管大叔。

  「嗯,我在外面吃了飯,就耽擱了。」對於我的第一天假冒生活,看來雲老頭還是有些擔心的。

  「翠兒呢?怎麼沒和公子一道?」

  「我讓她辦些事,她馬上就會回來的。」若是說我和翠兒在逛街的時候走散了,翠兒回來肯定沒好果子吃。

  說完我便往西楓苑走去,說起來還真有些困了,昨晚沒睡好,早上又起得早,我得好好去補充一下睡眠,不然我那好不容易回到十八的嬌嫩皮膚可受不了。把打包來的東東隨手往桌上一放,本來想拿給雲風的,想想自己吃剩下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然後一把滾到床上,打起瞌睡。

  朦朦朧朧的還沒完全入睡,便被一個人推醒,又是一張梨花帶雨的臉,只不過這回換了個紅衣女子。

  「紅兒,怎麼了?你不好好的躺在床上休息,跑過來幹什麼?」我瞇著眼睛,有些不知身在何處,難道我又穿越了?可是這人不是紅兒嘛。

  「公子……公子,救救翠兒,她……她被張總管帶過去,要處以家規。」

  「什麼?為什麼?」又是家規,第一天來這裡就聽說什麼打三十大板關柴房三天的狗屁家規,對了,受刑的好像是紅兒,到現在她的傷還沒完全好呢。可是翠兒怎麼了?我一骨碌的爬起來,拉著紅兒忙向外跑去。

  紅兒邊跑邊喘著氣的向我說明:「張……張總管……說翠兒……不顧公子安危……讓公子……一人獨自回府,所以就……」

  出了西楓苑,直直向執事房跑去。執事房是雲府專為做錯事的下人處以家規的地方,可以容納不少人,怕是方便在行家規時讓人旁觀,以達到殺雞敬猴的效果。

  果然,執事房裡已圍了不少人,見我進來,人群自動讓出了路,我一眼便看見翠兒被按壓在地上,兩個手拿長木杖的雲府執事已站在翠兒兩側。還好,趕得及,看來還沒開始打板子。

  「住手。」我大喝,翠兒聽到我的聲音,扭過頭來看我,隱忍的淚水在看到我後,一下子流了出來。見此我更是氣急,雖然只有幾天的相處時間,但我到這裡之後的每一天都是翠兒陪著我,生活上的事也都是她在照料,哪怕你說我矯情,或者說我濫情,我還是要說,我已把翠兒當親人當朋友了。如今就為了這亂七八糟的理由,居然要讓她一個弱女子杖責三十,我簡直快氣瘋了。

  「你們都給我出去。」我扭頭對圍觀的人大吼 。人群馬上消失,只留下我、張德、翠兒,紅兒,以及兩位執事。

  「怎麼,沒聽到我的話麼?」我對著那兩個依舊拿著大板子的執事冷笑,彎身將翠兒從地上拉了起來,交給一旁的紅兒。

  那兩個人高馬大的執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張德,最後默默地退下。

  「德叔,翠兒犯了什麼事,要驚動家法?」

  張德向我微行了個禮,到這個時候他依舊是處變不驚,不得不讓我有點佩服:「公子,翠兒身為公子的貼身侍婢,居然不在公子身邊,讓公子隻身回府,不管是出於何理由,都是犯了雲府大忌。」

  「呵,我記得我說過,是我讓翠兒替我辦些事,所以我先回府,讓她辦完了直接回府的。」

  「公子,身為主子,身邊怎可沒人侍候,就算是公子要翠兒去辦點事誤了公子回府的時間,這馬車,必是送公子回府的,怎可把馬車留給翠兒。公子不懂下人們的規矩,可是翠兒不該不知這道理。」

  「怎麼?德叔竟沒看到我是穆將軍的馬車送回來的麼?還是德叔覺得我應該捨了穆將軍的好意,執意要乘自己的馬車回府?」

  聽到這話,張德的眼裡明顯閃過一絲驚訝,瞬間又恢復平靜:「公子,請恕張德沒瞭解情況,錯怪了翠兒。」

  「德叔,月兒如今身份尷尬,雲府上下皆知,雖然爹爹從未擔心雲府中人的忠心,但於月兒來說,除了爹爹、哥哥與德叔之外,便只信從小為伴的翠兒與紅兒了。她二人,不僅是月兒的貼身丫環,更是月兒的貼心人,也只有她們在月兒身邊,月兒的心才踏實。希望德叔體諒月兒,紅兒與翠兒不懂規矩,德叔儘管訓斥,其它的,還望德叔多多照顧。」

  這番話,真的出自肺腑。在雲府,誰都知道是我替了雲風上朝,雲府雖說人不多,但也不算少,人多難免口雜,我一直不怎麼安心,怕哪一個有心之人說了出去,那便大難臨頭。可是如雲老頭與德叔這般精明厲害的人,似乎都對雲府上上下下特別放心,一點也不疑有他,我也只能無奈。可是對我來說,如果翠兒也受了傷,紅兒又未癒,派個我不熟的丫環來照顧我的起居,我一定會疑神疑鬼精神緊張。我這人向來如此,只相信身邊的人,也只關心身邊的人。不是我身邊的人,只要離我遠遠的,那麼有些事,雖然偶爾會有擔心,但必不會放在心上。

  張德似在細細思量我剛才的那番話,最後彷彿下了某種決定般:「是張德失慮了,沒為公子設想,還望公子恕罪。翠兒和紅兒會一直在公子身邊,至於其它的人,公子亦不必過於憂慮,雲府裡的每一個人,都會是雲府最忠誠的守護者。」
  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張德似乎對我特別的容忍與關照。

  還錢

  翠兒和紅兒跟著我回房,看著她們,我心裡還真有點內疚。好像我的一個隨意的決定,都能給她們帶來未知的災難,這種感覺,真的不好受。

  「翠兒,你還沒吃飯吧,坐下吃點東西。」翠兒急著找我,肯定沒吃東西,我示意她和紅兒坐到我旁邊。

  哪知她們不但不坐,反而「撲通」一聲雙雙跪在了我跟前。

  OH MY GOD!這又是唱的哪出?我不喜歡跪人,更不喜歡被人跪。起身想把她們扶起,怎知她們執意不肯。

  「公子,翠兒今天沒有照顧好公子,理應受罰,沒想到紅兒竟跑來求公子。翠兒與紅兒從小服侍公子,公子向來待我們親厚,但這府裡,哪有主子出面替奴才求情的?今日公子當著這麼多人面為難了張總管,傳到老爺耳裡,只怕連累公子惹了老爺生氣。」翠兒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還拉著紅兒意欲磕頭。

  我連忙起身閃開,佯怒道:「都給我起來,在這苑子裡,不許給我動不動下跪磕頭的。還是你們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翠兒與紅兒以為我真氣了,忙爬起來。

  「別哭了,好好的心情都被你們哭壞了。紅兒你傷未痊癒,身體不適就去我床上趴一會兒。翠兒你坐下吃點東西,也別麻煩廚娘了,我從邀月樓裡打包的幾個菜,你若不嫌是我吃剩的,就吃些吧。」

  那兩丫頭聽我這麼說,哭倒是止住了,就是楞楞的沒動身。我狠狠地瞪了她們幾眼,她們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聽話。

  「你們兩個,一個趴著,一個坐著吃東西,我有話跟你們說,你們聽仔細了,而且不管我說什麼,別給我激動別給我哭哭啼啼的,知道了麼?」我看到紅兒和翠兒都乖乖的點了點頭。

  「紅兒,上回你挨板子,我恰昏迷發燒,我知道你受了苦。以後,不管是你,還是翠兒,我都不會再讓你們受這樣的苦。」我又瞪了紅兒幾眼,終把她想出口的話瞪了回去。

  「以後不管是在府裡,還是在府外,除非老爺在場,其餘時候一些主僕之間的規矩就免了,私底下,我從沒把你們當丫環看過,這一點你們應該明白。以後在我這裡,也不必拘禮,若有什麼困難,受了什麼委屈,就告訴我,如果你們都不指望我替你們做主,你們還能指望誰去?」

  「還有,就像我說的,如今我的境況尷尬,雲府說人多不多,說人少不少,除了你們,其他的人我也不能全信,所以平時你們幫我多留意一下身邊的人,有什麼事,我們也可以及早做防備。他日真有事發生,我定會先顧你們周全。」以我目前的情況,不得不隨時做好最壞的打算,「咱們苑子裡的人,若有不可靠的,你們隨便找個事由把人調走,留下來的,必須是信得過的,知道了麼?」

  那兩丫頭睜大了眼,忙不迭的點了點頭,我這才稍鬆口氣。

  無驚無險,我第二次的早朝又安然過關了。今天那怪怪的皇帝倒沒有把我留下來,在朝堂上聽著各位大臣例行匯報了幾件小事,也沒見他吭聲。我自然繼續當我的啞巴,反正也沒人問到我的意見。我這宰相,到目前為止好像還是個掛名的,好像也沒什麼事兒,各地的奏折是直接呈到皇上那兒的,那個比狐狸還難測的皇上自然一手搞定了,我名義上的兩名下屬左右侍郎更是從沒向我匯報過一件事情詢問過一個意見,那兩個白花花鬍子的老頭子,據說已經是三朝元老了,看到我這黃毛小兒無功無德的就跑到他們頭上去了,自然沒好臉色,斷斷容不得我作威作福了。

  唯一值得開心的事,早上在宮門外碰到了穆清林,那傢伙對我點了點頭,隨隨便便地扯了個笑容給我,我也回了他一個特燦爛的笑容,讓當時在場的幾個人狠狠的發了一回楞。

  看來我昨天的努力沒有白費啊,呵呵。

  走出乾清殿,那幫人已經三三兩兩的自發組織小團體邊走邊聊天了。穆清林的身邊圍著四五個人,低著頭壓著聲音不知在討論些什麼,再看穆清林,卻是抬頭挺胸微笑著不發一言。切,看他那拽拽的樣子,看來是混得很不錯了。

  「穆將軍。」我朗聲喚道。

  聽到我的聲音,幾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腳步,或扭頭或側身或轉身看著我,眼裡都帶著詫異與探究。哼,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別看頭髮一個比一個白,這好奇心也一個比一個重呢。

  穆清林見我喊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對我挑了挑眉,眼裡卻泛起了笑意。「雲相有事?」

  我故意慢吞吞的向他挪去,他身邊的人看到我,都自覺地讓開了些,這樣一來,群眾們的視線頓時開闊了,我與穆清林的一舉一動也可以讓他們看得更真切。

  「那個,昨天答應穆將軍的,雲風不敢忘。」我從懷中掏出一錠閃閃發亮的金元寶,伸手遞到了他跟前。

  這回穆清林不僅是眼裡有笑意,整張臉也如石投湖面般,氾濫開了,嘴角揚起,說不出的風騷。咳咳,我承認,「風騷」這個詞是帶有我強烈個人感情色彩的。其實他笑起來很好看,很明亮,讓人看了不由得展了眉頭舒了心。這樣的他,實在很難和馳騁沙場的將軍聯繫在一起。

  穆清林眾目睽睽之下,坦然的收了我的金元寶。

  然後我又從袖口摸出一顆碎銀,遞到了他面前。

  「這個?」這回輪到他詫異了,看了我好一會兒,又皺眉想了一會兒,終於一臉茫然的問我。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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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簡介】
  千年不遇的人品穿啊,終於輪到俺了!什麼?讓我頂替病中的哥哥去上朝?還當宰相?還新官上任?有沒有搞錯啊,萬一被發現了,脖子上的小腦袋可是會隨時掉地的,嗚嗚嗚。誰都別來攔我,將軍帥得沒邊也就忍了,這皇帝更是一個十足的妖孽,人家好不容易穿成小美女,結果在他們跟前霎時成了綠葉!還有還有,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兒頂著,我為什麼這麼想不開,要巴巴地跑到別國去遊說啊?這下局面就整個混亂了,汗!人人都穿越,為何唯獨我踏遍荊棘惹得渾身刺?  【作者簡介】
  明月別枝,菊科,向日葵屬。看到太陽就曬,遇到下雨就宅。心情隨著天氣起伏,胃口隨著美食變化,之前無數次幻想自己成長,現在無數次幻想自己還未長大。簡單生活,快樂寫文,希望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健康、開心、平安。  【本書目錄】
上部
 第一章·一切從穿越開始
 第二章·人生的第一次早朝
 第三章·天降貴人穆清林
 第四章·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第五章·曲苑三結義
 第六章·淺醉公子
 第七章·傳說中的斷袖之癖
 第八章·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第九章·滅韓
 第十章·攬才閣
 第十一章·戰兆
 第十二章·西出陽關無故人
 第十三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十四章·夢裡不知身是客
 第十五章·鳳蘭玉珮
 第十六章·假仙天曦嵐
 第十七章·夜宴獻藝
 第十八章·心計
 第十九章·初說
 第二十章·人生若只如初見
 第二十一章·盟定
 第二十二章·在欺詐中逃生
 第二十三章·弦弦掩抑聲聲思
 第二十四章·六國皇宮的秘密
 第二十五章·汜州大捷
 第二十六章·命懸一線
 第二十七章·雲府之謎
 第二十八章·皇宮夜宴
下部
 第二十九章·遠別離
 第三十章·醉月公主
 第三十一章·大葉蒼
 第三十二章·再次遊說
 第三十三章·交錯
 第三十四章·重聚
 第三十五章·夜風
 第三十六章·棒打野鴛鴦
 第三十七章·情定
 第三十八章·皇陵
 第三十九章·試探
 第四十章·再見曦嵐
 第四十一章·聖血菊殺
 第四十二章·遺詔疑雲
 第四十三章·再別
 第四十四章·幻境八卦
 第四十五章·再次隨軍出征
 第四十六章·前世種下的糾結
 第四十七章·火藥
 第四十八章·挑釁
 第四十九章·大破蒼齊關
 第五十章·身世與傳聞
 第五十一章·灝王府
 第五十二章·病重的玄機
 第五十三章·御史大夫
 第五十四章·元宵家宴
 第五十五章·大婚
後記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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