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感情相當深濃的好書,有夫如此,婦復何求,小孩子的戲份搶眼,劇情安排緊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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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喜歡溫允斌。

  應該說,在寫過的小說中,他是最貼近我擇偶條件的男主角。

  所以,在莫雨霏身上,我也或多或少加入了部分的自己。

  因為,我也希望能和莫雨霏一樣,得到相同的幸福。

  那麼,要來談談我這個人嗎?

  編編說過,後記是拿來和讀者心靈交流的園地,可以談寫作靈感、談生活點滴,總之,就是聊自己。

  可是對我來說,聊自己,是一件很為難的事。

  因為我和莫雨霏一樣,是個戒心相當重的人,所以知己沒幾個。可是我一旦認定你是我的知己,就是一輩子的事,也只有這樣的交情,我才能無所拘束地談天說地,不怕傷了,或是被傷害。

  萬一被我認定的知己背叛?嗯,我大概會一蹶不振。

  是啊,我很怕受傷害,有極度的不安全感。

  我是個八、九歲時便希望自己能快快「幸福」地一覺不醒,再也不管人間世事的早熟孩子。

  別問我原因,只是當時覺得痛苦的日子比快樂的日子多得多,提心吊膽過著每一天,害怕失去的陰影一直籠罩心頭,能在不知不覺中再也不必睜眼、不必呼吸,成了我最大的盼望。

  一定會看我作品的老媽和朋友們,你們別緊張、難過,因為,那已經是過往的事了。

  讓我如此痛苦的原因依然存在,雖然已經沒那麼強烈,可是仍然偶爾讓我陷入內心掙扎與情緒低潮,只是現在的我比小時候堅強,也沒小時候那麼纖細,也就是說我變得神經大條。

  曾經和好友談到她另一位朋友罹患憂鬱症的事,我好奇地詢問發病誘因,聽完有些哭笑不得地說:「就這樣?我這樣都沒得憂鬱症了,她得什麼憂鬱症?」知曉一切的好友也同意,還補上一句:「像你這麼神經大條的人,不可能得憂鬱症啦!」

  嗯,我也這麼覺得。

  像是物極必反的道理,因為小時候太痛苦,又膽小得不敢真的試試停止呼吸的後果,索性一再說服自己什麼都不多想、明天一定會比今天更好,真的遇上了再傷腦筋,結果就養成了如今我有點大而化之、傻大姊的性格。

  粗神經的傻大姊跟戒心重,這兩種性格怎麼擺在一起?

  只要不踩進我心裏脆弱、不欲人知的那一面,就不會觸及我的警鈴。我的戒心只在別人想窺探我內心時發作,其餘時候就像家人說的,被騙去賣還會幫人數鈔票,不識人心險惡。

  所以我想,只有像溫允斌那樣的男人,才最適合我吧?

  像溫室裏的花朵一樣長成的男人,無法和我互舔傷痕,不曾被狠狠擊倒再爬起的男人,不會學得如何反擊,不曾思考如何保護自己與家人,也無法給予我安全感(當然,我指的是人生歷練,不是和人逞兇鬥狠)。

  像書中男主角那樣有著天使與惡魔並存的性格,對女主角是天使,對想傷害她的人可以成為惡魔,為了讓她幸福豁出一切,這就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男人標準。

  所以,我大概很難嫁出去。

  畢竟像溫允斌這樣的好男人,世上應該不是沒有,只是恰巧讓我遇上,又剛好愛上我的機率,或許比中樂透頭彩還低吧?

  不知道向來不肯和別人談心事的我,為什麼這回後記會想說出這些?或許跟最近一位親友身上發生的遭遇有關吧?

  一把年紀,還沒放棄有位善良的白馬王子帶我回到城堡的夢想,突然發現有人跟著王子回到城堡,才看見城堡原來是地獄,痛苦多年終於逃脫,面對的又是不可預知的未來,為她傷心,也為自己茫然。

  或許,夢想是美好、必須的心靈安慰劑,不過還是靠自己讓自己幸福最實在,不是嗎?

  下一本,也會是個幸福滿滿的故事,為了讓自己心情愉悅些,天不怕、地不怕,獨獨怕鬼又被鬼纏的夏蓳,將會和性格乖戾的總裁步向仁,展開一連串的對決,敬請期待嘍!

  以下是香奈兒通知及回信時間:

  Dear慧萍:

  上次回信中提到,想將你和你老公之間某個令我感覺十分溫馨的互動寫入故事,我已經決定在下一本書裏寫出來喔!謝謝你給我的靈感。

  其實我還滿驚訝的,原來不只臺灣,連馬來西亞也看得到我的書,還有支持我的讀友,很感動於文字的無遠弗屆,更謝謝你讓我知道這件事。

  這次你的來信我也收到了,繁簡參雜的文體對我來說還算OK,不必擔心我看不懂。當你看到這段後記之時,相信已經收到我的回信,所以其餘的就在信上聊嘍!

  Dear其他來信的朋友:

  剛剛下樓收到出版社轉來的信件,大家等回信又等很久了吧?剛好完稿,所以這幾天注意一下家中信箱吧!

  還有很可愛、再度來信要簽名的朋友,請看一下信封和信紙最末的署名——香、奈、兒,不就是我的「簽名」?我沒大牌到請個助理負責回信,所以,你們早就有我的簽名了!

  其他的,下回後記再聊了。



  ☆☆☆☆好☆☆☆☆☆☆☆☆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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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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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好☆☆☆☆☆☆☆☆好 ☆☆☆☆

  編註:
  ※想知道呂可杏和周御丞的愛情故事?請看【愛吃回頭草】之二·花蝶l205《零缺點老婆》。
  ※女強人符以琳跟好男人幸樂辰的愛情故事,請看【愛吃回頭草】之三·花蝶1225《分不開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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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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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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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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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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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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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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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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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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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暗巷一角,幾個國中生正在打群架——不,應該說是一群人正在圍毆一個人。

  「我說了,那個女的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們是聾了嗎?!」

  溫允斌用力掙脫架住他的兩個不良少年,一雙劍眉高聳,眼光迫人,薄唇抿成冷硬的直線,傲然卓立地睥睨眾人。

  今晚,他蹺了補習班的課在路上遛達,莫名其妙被這群惡少堵住,說是他搶了其中一人的馬子,天知道明明是那女孩對他死纏爛打,他根本不屑一顧。

  他據實以告,對方反而說他存心炫耀、太囂張,雙方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誰聽你廢話!」領頭的平頭少年一臉狠勁。「給我打!」

  溫允斌匆匆抹去嘴角的鮮血,學過幾年跆拳道的他也沒在怕,再度握拳迎戰。

  只是,他似乎有些錯估情勢。

  縱使他發育極佳,才國三已有不輸高三生的高大身形,不過以一敵七,對他而言還是太吃力了。

  令不少學姊、學妹迷戀的俊美臉龐已經被打成了豬頭,總是熨燙得筆挺的白襯衫被拉扯得又縐又破,還沾著怵目驚心的血漬,當他是殺父仇人似的狠毒拳腳仍然不停歇。

  「你什麼樣的貨,竟敢跟我搶女人?!」平頭少年發出得意奸笑。「跩什麼跩,還以為自己真是縣長的兒子?誰不知道你老媽是個千人騎、萬人壓的妓女,那老頭根本就是死了兒子太傷心,一時發瘋才收養你這個雜種!我老爸說不定還玩過你老媽哩,要不要去跟你死去的媽確認一下?哈~~」

  毒辣的嘲諷像抹了鹽的利刃,每一個字都往溫允斌胸口劃下深深一刀,比不斷落在他身上的拳腳更痛徹心肺。

  身為酒國名花的老媽在他六歲那年病逝,原本不認他這個私生子的老爸,因為唯一的獨子猝死,元配又失去生育能力,才在祖母的命令之下,將他這個「家族污點」由育幼院領回。

  這個「事實」,讓他找不到反駁對方的言語。

  呵,他不過是個受人操控的木偶、死去大哥的「替代品」,沒有一個人是出自真心地在乎他,只是把他的存在當笑話……

  你這個惡魔!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竟然要我扶養那個賤女人生的賤種……

  你憑什麼罷占我兒子的地位?你為什麼不跟著你媽一起去死……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這個雜種?該死的明明是你……

  大媽曾說過的惡毒話語,一瞬間湧上溫允斌的腦海,耳邊不斷傳來眾人的譏笑,那些字句像毒藥漸漸麻痹了他的心、摧毀他的求生意志……

  突然,溫允斌不回手了。

  他被擊倒在地,心想著就這麼死去也好,反正活在世上也沒人真心疼愛他、需要他……

  活著,多沒意義……

  「員警伯伯快來!在這裏、這裏有人打架!」

  落在溫允斌身上的幾雙拳腳不約而同地停住,慌張地看了眼站在巷子口不斷揮手嚷叫員警的小女孩。

  大夥互相對看一眼,誰也沒有勇氣過去查看是否真有員警,再瞧瞧地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受害人」,一群人立刻爭先恐後翻過矮牆,逃之夭夭。

  小女孩看那群兇神惡煞跑光了,猶豫片刻才鼓起勇氣朝溫允斌走去,在他身邊蹲下。

  「大哥哥,痛不痛?」

  「廢話!」

  被打得如此窩囊,溫允斌心情有夠惡劣。

  「你讓他們打看看痛不痛!幹——幹麼問廢話!」

  他勉強睜開腫得像貢丸的眼睛想罵幾句,忽然發現「救」他的竟是個才六、七歲的小女生,他到嘴的髒話硬是吞了回來。

  唉,竟然淪落到被小女生救……

  他歎口氣,往她身後看去,空蕩蕩,連個鬼影也沒有。

  「員警呢?」

  現在是怎樣,要等他流血過多而亡才現身,為他現在的淒慘姿勢畫完人形再扛走是嗎?既然死不成,拜託好心些早點送他就醫,真的很痛耶……

  「沒有員警,我騙他們的。」小女孩笑得有些靦。

  他瞪大眼——雖然眼皮縫也不過就勉強多撐開一咪咪。

  「沒員警你還跑出來找死!不怕那些人反過來揍你?下回再遇見有人打架,記得有多遠閃多遠,不然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小女孩不安地絞著手指。「可是……被打好痛的,我想救大哥哥……」

  忽地,一股暖意流過溫允斌心底,他看著她的眼神多了抹溫柔。想不到一個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女孩,比自己那些家人還關心他的死活。

  「總之,這回謝了。」他視線飄移,有些尷尬。「我叫溫允斌,你叫什麼名字?」

  「莫雨霏,莫是……」她皺起眉,不識得幾個字的小腦袋裏一時找不到關連字解釋。

  「莫雨霏是吧?我記住了。」

  溫允斌體貼地接話為她解圍,然後試著要爬起身,可惜徒勞無功。

  「再幫我一件事……巷子出去左轉,過一個紅綠燈有間超商,去請店員叫救護車送我去醫院,我動不了了。」反正都讓她救了,再孬一點也無所謂。

  「嗯。」

  莫雨霏跑出去幾步,突然又跑回來,憂心忡忡地蹲回他身邊。

  「幹麼?」

  她投來的哀憐目光看得他毛骨悚然,彷佛自己快不久于人世……

  「萬一我不在,壞人又回來怎麼辦?」

  她抬頭警戒地望向矮牆,彷佛方才那群惡少還藏在牆後伺機偷襲。

  唉,你在這兒又能怎樣?還不就陪我一起死!

  但溫允斌沒敢把心裏的OS說出來嚇小孩。

  「有了!我先把你拖到巷子口,他們回來就看不到你了。」

  喝!用拖的?!

  他還沒回過神,莫雨霏小小的雙手已經分別拉住他的雙腳,要付諸行動。

  「不用啦,他們沒膽再跑回來,你快放手。」被迫雙腿大張的丟人姿勢實在讓他很想哭,偏偏又不能發狠將她踢開。

  「萬一他們真的回來呢?我會擔心。」

  溫允斌一愣,霎時心軟了幾分,連口氣都變得溫柔。「真的不用擔心,何況你也拉不動我。」

  「我可以!我會努力!」

  莫雨霏將他兩腳夾在腋下,再用雙掌緊緊抓住他結實小腿,使盡吃奶的力氣將人拚命往外拉,還真的拖著他走。

  但其實,那是因為溫允斌也努力用雙手撐著身子「蠕動」向前。

  誰教他的個性向來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看這個小女生那麼拚命想保護他,不成全她實在過意不去,只是——

  該死!又是哪些混蛋在巷子裏丟一堆垃圾和碎石!刺得我屁股好痛啊~~

  莫雨霏聽不見他心裏的哀號,將人拖到巷子口安置好,立刻跑去向超商店員求救,直到看著救護車將溫允斌送往醫院救治,才安心返家。

  「啷!」

  莫雨霏一開門,一個空啤酒罐便飛砸而來,擊中牆面再落於老舊的磨石子地,發出刺耳聲響,她的小臉不禁顯露驚慌。

  「叫你買瓶酒買到哪里去了?!這麼久才回來,沒用的東西!不爽乾脆給我滾!跟你媽一樣的賤貨!養你有什麼用?遲早也是跟男人跑!」

  莫父醉得倚在斑駁的皮沙發上,指著已經八歲大,卻因長期營養失調,顯得比同齡孩子瘦小許多的獨生女吼叫。

  「酒呢?還不給我拿來!」

  莫雨霏被吼得全身一顫,趕緊送上一路小心翼翼拎回來的一瓶酒。

  「不是叫你買兩瓶?」

  「漲價了,錢不夠。」

  「呿!找回的零錢呢?」

  「在——」

  莫雨霏伸手往口袋一掏,這才發現口袋破了個大洞,零錢全搞丟了。

  「不、不見了……」她語音微顫,看見父親掃來的狠厲目光,嚇得縮了縮脖子。「口袋破了,錢掉了——」

  「掉了?你幹麼不把自己也丟掉算了!」莫父一巴掌狠狠甩下。「你知不知道我賺錢有多辛苦?!」

  「知道。」莫雨霏捂著又麻又痛的面頰,淚水已在眼眶裏打轉。「爸爸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下次——」

  「還有下次?你還敢有下次!」莫父抽起擺在茶几下的藤條,每罵一句就抽打女兒一下。「別以為我不知道錢是你花光的!」

  「我沒有!」她邊哭邊躲,一邊解釋:「真的是掉了,爸爸相信我,我不是故意——」

  「還說謊!看我怎麼教訓你!」

  莫父早已醉昏頭,像以往一樣,一喝醉便拿女兒出氣,根本聽不進她的解釋。

  「嗚……爸爸,不要打了……」

  莫雨霏好不容易才逃回房,連忙將門鎖住,躲進衣櫥裏蜷縮著身子、捂住耳朵,不敢聽父親的咆哮,祈求老天爺讓他快點醉昏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吵鬧終於趨於平靜。她偷偷打開門,透過門縫發現父親已醉癱在地,才敢踏出房外,抱來棉被替父親蓋上,然後自己拿草藥膏塗抹傷處,再悄悄鑽進被子裏,窩靠父親懷裏。

  她知道,醉昏過去的父親一點也不恐怖,明天醒來,他又會抱著她喊「乖女兒」,說她是他的心肝寶貝,發誓再也不喝酒、不打人,還會買糖給她吃。

  不過她更清楚,只要有人不小心提起母親跟男人跑的事,或是工作不順遂,父親還是酒照喝、人照打。

  即使如此,她也不怨父親。

  因為父親沒有像母親那樣,不管她如何哭求,依然頭也不回地拋下她,坐上陌生叔叔的車離開,無論她追著車子跑了多遠、跌倒了多少次,再也沒回頭看過她一眼。

  只要父親別拋下她,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她什麼苦都能吃、什麼痛都能忍,真的。

  莫雨霏揉揉眼,更偎近父親一些,小腦袋在入眠前想著,等她長大要當女總統,不准任何人賣酒,那樣天底下所有父親都不會再喝醉酒打人,多好……

  挨了巴掌而微腫的臉龐,天真地揚起一抹淡淡笑意。

  「莫雨霏?莫雨霏?」

  溫允斌斜背著書包,兩手反插入褲子口袋內,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樣,朝著偏僻社區內的每一條暗巷嚷嚷。

  如果三個月前有人告訴他,將來他會和一個小女生當麻吉,肯定是討打,但誰知道緣分這東西那麼奇怪,自從那天之後,他們兩人竟然三天兩頭不期而遇,要不是莫雨霏眼神太澄澈、神態太自然,他真要懷疑又是自己這張魅力無敵的俊臉惹禍,連八歲大的小妹妹都煞到他……

  平日懶得和人交際,也不能對「救命恩人」視若無睹,於是他請她吃個漢堡、喝杯珍珠奶茶,再聊上幾次,他發覺這個八歲大的小女生,言行舉止比同齡孩子早熟,不若他以為的幼稚,更是極佳的聆聽者,相處感覺不壞,每當心情不好蹺掉補習的空檔,他就習慣性地跑來找總是在這附近遛達的她混時間。

  他絕對不是看一個小女生晚上不是買酒,就是沿路找那個不知醉死在哪條巷子裏的醉鬼老爸,所以同情心氾濫,有空就來關心一下莫雨霏,他只是無聊找人作伴,絕對不是那種軟心腸的好人。

  溫允斌心裏嘀嘀咕咕的,眉宇卻因找不到那個瘦小身影而漸漸攏起,顯而易見的擔心和方才腦子裏的冷漠思緒完全相反。

  「真是的!這時間她不都窩在這兒嗎?跑哪里去了!」

  當初他看一個小女生晚上還在外頭趴趴走,家裏竟然沒在管,好奇追問,她便將「家醜」一五一十告訴他——拋夫棄女的老媽、沒用的酒鬼老爸,因為是凶宅才便宜出租的恐怖住處……

  唉,難怪她一個小女生寧願每晚在父親回家必經的巷道徘徊,也不願一個人待在家中。

  驀地,他瞧見莫雨霏形跡可疑地站在超商門前,看到有人要進入超商便上前,半路又退回原地,一副想和人攀談又不敢開口的模樣。

  「你在這裏做什麼?」溫允斌快步跑到她面前。「你爸又叫你來買酒?」

  莫雨霏搖搖頭,原本鬱結不開的雙眉終於舒展,露出純真笑容。「溫哥哥,你可不可以借我錢買牛奶?」

  溫允斌一愣。她該不會是餓得受不了,想向路人借錢買吃的又不敢開口,所以才在這裏徘徊不去吧?

  「都幾點了還沒吃晚飯,你爸到底記不記得自己有個女兒要養?」

  要不是幫忙扛過她的醉鬼老爸,確認他們父女倆有三分像,不然他真懷疑她是路邊撿來的。

  「你又不是小貓,光喝牛奶就會飽!走,我請你吃牛肉麵。」

  「我沒關係,先買牛奶好不好?」莫雨霏扯住他的襯衫下擺,一臉焦急。「我怕狗狗會餓死。」

  「狗?你爸都沒錢養女兒了,還養狗?」

  「是人家丟掉的狗狗,好小、好可愛,我上學的時候發現它叫得好可憐,可是爸爸早上還在睡,沒給我錢買早餐,沒有東西喂狗狗吃——」

  他揮揮手,打斷她的詳述。「知道了,買牛奶就買牛奶。」

  這小丫頭一整天大概只吃了學校的營養午餐,於是他進去超商買了牛奶和幾個麵包,再帶她去買雞腿便當,跟著她回到發現小狗的地方。

  「喂,小孩子不准挑食!把青椒吃掉。」他一邊張羅小狗喝牛奶,一邊盯著她吃飯。「你爸不可能讓你養狗吧?只要你把便當吃光光,我就收養這只狗,讓它有得吃、有得住,再也用不著你替它擔心。」

  一聽他這麼說,莫雨霏立刻硬將最害怕的青椒全部吞下,努力將飯菜一口一口扒進嘴裏吃個精光,紙餐盒乾乾淨淨的連粒飯都不剩。

  「我吃光了。」她放下餐盒,來到他身邊蹲著,一雙晶亮黑瞳熠熠發光。「你要守信把它帶回家喔!」

  他皺皺鼻。「呿!不用你說,我這個人向來說到做到。」

  「嗯,你是好人,我相信你。」

  莫雨霏那雙純真眼眸盛滿信賴,望著眼前這張秀氣又討人喜歡的小臉,溫允斌懷疑那張小嘴如果說他是天使,他搞不好真會長出一雙翅膀飛上天。

  「好人嗎?」他抱起吃飽喝足的小狗,搔搔它的肚皮。「在這世上,大概也只有你覺得我是好人了。」

  他其實是擁有一雙黑色羽翼的墮落天使。

  他也曾經品學兼優、孝順聽話,只為了贏得大家族裏所有人的誇獎與疼愛。

  但是小小年紀的他不止一次聽見親戚們在他面前誇讚乖巧、聰明,一轉身便在背後嘲笑他的親生母親、質疑他的出身。

  大媽不曾給過他好臉色,成績好是應該,成績稍有退步便笑他是扶不起的阿斗,每到大哥祭日的前後,她更是不止一次當面指責他是克死兄長的惡魔,是真正該死的賤種!

  就連先是棄養他,後又領養他的親生父親,對他的態度也忽冷忽熱,像是一下子對不認親子的事感到內疚而哄哄他,一下子又想到他不過是逢場作戲後的嚴重錯誤而無視他。

  所以他叛逆、自暴自棄,蹺課、打架、泡網咖,他存心變壞想引起親人注意,偏偏又狠不下心真的幹些違法亂紀的壞事,讓那些人悔不當初。

  當不了天使,又狠不下心做個惡魔,只能渾渾噩噩沈淪人間,一個人,孤零零……

  他不再多想。「很晚了,我送你回——」

  他的話突然頓住,因為小狗待的紙箱已在他發怔時被「霸佔」了。

  「你幹麼?」他好笑地問待在紙箱中,睜著一雙無辜大眼的莫雨霏。「難道你也想像小狗一樣讓我收養?」

  「……嗯。」

  以為小女生在尋他開心,仔細一看,才察覺她眼中淡泛水光。

  「怎麼了?」他沒注意到自己眸光放柔許多。「不是說最喜歡你爸爸?我罵他你還不高興呢!」

  「現在不喜歡了。」她嘟起小嘴,一臉委屈。「以前爸爸不喝酒的時候對我好好,現在他和壞阿姨在一起,一天到晚喝酒,昨天還有壞人來家裏找爸爸要錢,爸爸和壞阿姨從後門逃走,留我一個,壞人摔壞好多東西,我好怕……」

  溫允斌緊緊蹙眉。聽起來她爸不只是個酒鬼,還在外頭欠債不還,才招惹人上門討債。

  問題是——逃命只記得帶女人,卻把女兒扔下來面對爛攤子,這是什麼混蛋老爸?!

  為了莫雨霏好,看來得考慮通知社福單位,以免她受父親牽連。

  「溫哥哥,我可以跟狗狗一起回你家嗎?」柔柔小手握住他雙掌,她一臉期盼。「本來我第一喜歡的是爸爸,第二喜歡的是你,現在你是第一喜歡,你比爸爸對我還好,我想跟你一起住,我會和狗狗一樣乖乖聽話,好不好?」

  「我是很想說好啦……」一聲又一聲的「喜歡」讓溫允斌面頰紅了,有些羞窘。

  其實他也覺得她很可愛、很討人喜歡,相處又自在,若能有個妹妹,他絕對要個像她這樣的可人兒。唉,只可惜……

  「如果你是孤兒,我二話不說就回去盧到家人答應領養你為止。」他一臉遺憾。「可惜你不是——啊!不能說可惜,好像巴不得你爸媽早死……唉呀,反正人和狗不一樣,你要和我一起住,除非嫁給我當我老婆。」

  「好,我嫁給你。」她甜甜笑開。問題解決了!

  那看來樂意之至的開心笑容害他沒來由地心跳加快,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因為一個小女生的允婚而面紅耳赤,一連串的意外對話真教他哭笑不得。

  「呵,我看你根本不懂什麼叫做嫁人吧?」他尷尬地笑,畢竟不過是八歲大的小女生嘛!

  「我懂,就像媽媽嫁給爸爸,所以住在一起,然後我要改口叫你「老公」,晚上一起玩親親、脫光衣服睡覺生小孩——」

  「Stop!」溫允斌急忙捂住她的嘴。

  該死!那些話好有畫面——

  「說!是哪個混帳告訴你這些殘害國家幼苗的東西?!我要把他揍得滿地找牙——不,我要毒啞他,杜絕他再造孽!」

  「爸爸說的。」

  「……」

  溫允斌頓時氣力全消。可惡!她那個不良老爸簡直跟他爸有得拚!

  「不對嗎?」莫雨霏仰頭看他,天真追問:「可是小時候我作惡夢醒來,真的看見爸爸媽媽沒穿衣服抱在一起玩親親,爸爸說這樣才能幫我生弟弟……」

  他的臉黑了一半,無力阻止她繼續詳述那對粗心父母對女兒性教育的「真人演出」啟蒙課。

  天哪!他絕對不能忘記,結婚以後打死也不讓小孩跟他睡——

  遊思驟然止住,唇上傳來的柔軟觸感讓溫允斌瞪大眼,渾身僵如木頭。

  他、他的初吻——竟然被一個小女生奪走了?!

  「我嫁給你,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主動獻吻的莫雨霏臉蛋紅紅,眼神無比認真。「我保證不會像我媽媽那樣跟別的叔叔跑掉,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帶我回家好不好?」

  「唉……」

  他抓抓頭髮,心裏懷著兩分無奈、三分無措,還有五分感受她極度渴望被疼寵而生出的憐惜。

  「我們年紀太小,還不能結婚,所以我不能帶你回家。」他只能據實以告。

  「要多大才能結婚?」

  「呃……至少要等你滿十八歲吧?」

  「那麼久……十歲好不好?」

  「開玩笑,娶個十歲新娘我會被人家說有戀童癖——」一看她露出失望無助的眼神,他馬上改口。「不過我答應你,我會常常來找你,先當你的哥哥保護你,等你長大以後,如果還是想嫁給我——好啦,我們就結婚。」

  這不是隨口說來騙小孩,他溫允斌向來是童叟無欺、言出必行。

  反正她現在很可愛,長大一定更討人喜歡,見多了家族裏那些精明過頭的女人斤斤計較的狡詐臉孔,娶老婆當然還是像眼前這個嬌憨乖巧的才好。

  嗯,他也滿喜歡這個小女生的,當妹妹還是老婆都可以啦!

  「你真的會保護我?」莫雨霏一雙黑瞳閃著期待。「爸爸和壞阿姨打我的時候,你會來救我嗎?」

  溫允斌愣住,立刻二話不說地卷高她的衣袖,一見到細瘦手臂上青紫相間的傷痕,他呼吸一窒,表情轉為凝重,雙眸開始噴火。

  為了避免「未來老婆」來不及長大就先被她的混蛋老爸打死,看來今晚他得先上門拜訪那該死的「未來岳父」了——

  痛……

  溫允斌一回復知覺,馬上感受到後腦勺襲來的劇痛。

  他咬緊牙關悶不吭聲,等待視覺習慣房中黑暗的同時,也想起自己遭人綁架的事實。

  綁架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未來岳父」。

  嘖,真是失策!他忍不住懊惱咕噥。

  前天,他一時氣憤跑去找莫父,知道自己一個國中生不夠看,便搬出身為縣長的老爸,警告莫父若是敢再動莫雨霏,絕對會讓他「好看」!

  但是他忘記莫父欠了一屁股債,更忘了溫家在地方上勢大、財更大的事情是人盡皆知,一頭肥羊自動跑去餓到發昏的餓狼面前,結果就是被一棍打昏、拖入狼窟,「好看」的反倒成了他。

  「溫哥哥?」

  口中被塞了團毛巾的溫允斌,正努力掙脫縛住四肢的童軍繩自救,房門突然被打開,透進一室光明,他熟悉的小小身影也跑進房內。

  「你別怕,壞阿姨去買便當,爸爸睡著了,我馬上放你走!」莫雨霏緊握了把剪刀跑到他身後,試圖剪斷綁縛他手腳的童軍繩。

  她哭紅眼,不懂為什麼他會被爸爸打昏,綁起來丟進她房間?她哭著求爸爸放人,壞阿姨還厲聲警告她不准哭、待在客廳哪里也不准去,不然就打死她。

  打死她也沒關係,她一定要放溫哥哥回家。

  「你做什麼?!」

  一聲怒喝傳來,莫雨霏只來得及剪斷腳上的繩子,扯下塞在溫允斌口中的毛巾,便被氣急敗壞的父親發現,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你——唔——」溫允斌一句話都來不及罵完,莫父又將毛巾塞回他口中。

  他乘機拐了莫父一腳,趁對方摔倒的空隙拔腿就逃,只是才跑到客廳,就被起身追來的莫父逮住,朝他膝蓋狠踢一記。溫允斌彷佛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痛得跌坐於地。

  「想逃?看我打斷你的腿!」

  莫父手持一端由鐵棍製成的掃把,狠狠打下。

  「不要!」

  從房裏追出的莫雨霏撲過來抱緊溫允斌,替他擋下一棍。

  「啐!養你有什麼用?還不是跟你媽一樣,為了男人背叛我!賤貨!」仍有七分醉意的莫父沒有心疼,反而氣紅了眼。

  「唔……」

  溫允斌痛得無法挪動身體半分,只能眼睜睜看著保護他的莫雨霏以身體當作盾牌,替他擋下每一棍,小小的身軀明明痛得抖顫,卻堅強地咬緊牙關一聲不吭,讓他又氣又急又心疼,眼眶不爭氣地泛起水光。

  明明說好要當哥哥保護她,結果被守護的卻是我……

  驀地,跌坐於地的他往前一倒,將原本護在他胸前的莫雨霏壓在身下,不讓她繼續逞強,由自己承受她父親不曾停歇的毒打。

  「溫哥哥……對不起……」不挨打了,莫雨霏反而淚如泉湧,對他心疼又愧疚。

  不一會兒,心力交瘁的她在他眼前昏了過去。

  溫允斌恨透了自己的無力,忿恨地在心中起誓——只要能讓他活著逃離此地,一定會不擇手段將她從這惡毒父親的手中奪走!

  莫雨霏,從此歸於他羽翼之下,由他守護。

  任何人想動她一根寒毛——

  除非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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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莫雨霏呆呆看著驗孕棒,三秒後,抽了幾張衛生紙把棒子仔細包起,才敢扔進垃圾桶。

  懷孕了——

  她撫著肚子,忍耐著想立刻沖出浴室告訴丈夫的衝動,要自己鎮定些,等明天看過醫生確定無誤再說,免得讓丈夫空歡喜一場。

  「孩子,你在嗎?」她傻氣地摸著肚皮輕聲說話,臉上滿是藏不住的歡欣喜悅。

  結婚多年,夫妻倆一直期待有個孩子,終於讓她等到了這一天。

  這孩子來得正是時候,丈夫知道了一定很開心,或許還會因此改變對她的冷淡。

  想到這陣子丈夫的刻意疏離,莫雨霏臉上的笑意頓時褪去七分。

  一直以來,丈夫對自己百般呵護,讓她不曾懷疑這份愛會消失,深信自己是最幸福的妻子,彼此必定能恩愛到老,可是……

  「沒事的,一定是我想太多。」

  她搖搖頭,揮去腦中所有不安,孕婦要保持心情愉悅,她不想生個苦娃娃。

  「允——」

  「或許分開一段時間,對我和雨霏都好……」

  分開?!

  莫雨霏心臟驀地一縮,輕快的腳步在半掩的房門前止住。

  「……既然我隨時都可能離開,不如趁早讓她學著適應獨立生活,到時我才能毫無牽掛地放下她,安心離開……」

  溫允斌高大英挺的身軀背對著房門,站在落地窗前和手機那端的某人談著,完全沒發現臉色慘白的妻子。

  莫雨霏捂著唇,一步步退離書房回到臥室,跌坐於床。

  「原來不是我多心,他真的打算離開我……」

  為什麼?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不是說好了,這一生,只牽她的手、只愛她一人、只寵她到底?

  不是答應了,他要做她最好的朋友、最親的親人、最忠實的丈夫,這輩子擁著她不放,再也不讓她感到孤單無助,一起白頭到老?

  一輩子還沒走到盡頭,丈夫就已經對她厭倦,忘了那些至死不渝的誓言?

  那一直是她的天、她的地,她自小愛戀、傾心相許的男人,真要棄她而去?

  「寶寶,媽媽該怎麼辦?要怎麼做,才能挽回你爸爸的心,讓他別離開我們?」

  莫雨霏憂傷地撫著肚子自語,懷孕的喜悅在這一刻全然消逝,只剩滿心的彷徨失措。

  淚,跟著無聲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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