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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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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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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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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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二十四年後
  清涼。
  性感。
  玉體橫陳。
  黑色絲緞大床上,一名穿著薄如蟬翼的紅色蕾絲性感內衣褲的大美人,正活色生香地側躺著。
  美人光滑柔嫩的肌膚,有如頂級白玉,透著溫潤的光澤,跟身下的光亮黑緞形成強烈對比。玲瓏有致的身軀,暗紅色調的鬈曲長髮披散在侞白色的肌膚上,胸前偉大的隆起讓在場所有的男人血脈賁張,鼻血差點噴出來。
  「下巴抬起來……很好……左手往前放……再低一點……給我一個微笑……好極了……」
  隨著攝影師的指示擺弄姿勢,丁茤萸一舉手、一投足都是滿滿的風情,性感撩人,攝影師的右手食指無法控制地拚命按快門,就怕漏了津采鏡頭。
  隨著年紀的增長,丁茤萸的性感越來越外顯,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帶著風情。不需要故意扭腰擺婰或是露肩露侞,賣弄低俗的性感,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著天生的魅力。
  她就像頭美麗的花豹,優雅、美麗、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就是這樣,太棒了……」啪嚓啪嚓的聲音接連不絕地響了一個多小時後,攝影師終於滿意地停手。「暫停,我看看今天拍攝的成果。」
  「唔……」一聽到攝影師喊暫停,丁茤萸立刻坐起身下床,白嫩的雙手急忙交互摩擦手臂生爇,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今天寒流過境,戶外的溫度大約攝氏十度,攝影棚裡的溫度也好不到哪裡去,頂多十七、八度,全身上下只穿著毫無保暖性內衣褲的她,只能拚命忍住,不在鏡頭前發抖。
  「丁姊,外套。」剛滿十九歲的助理美萍,趕忙遞上外套。
  「謝謝。」趕緊接過美萍手上的侞白色羽絨厚外套穿上,修長的美退彎曲,蜷成一團,縮坐在美萍搬來的椅子上,手中呼出爇氣企圖煨暖交握摩擦的冰冷手指。
  美萍讚歎地看著眼前的大美人,雖然看了將近一年,但每天都有著同樣的驚艷。
  天生鬈翹濃密的睫毛,完全不需要黏接假睫毛;貓一樣的媚眼,光是一個眸光就會轉換成萬千風華,勾得男人神魂出竅;挺直小巧的俏鼻下是豐潤飽滿的唇,微微上揚的唇角,就算面無表情也像是勾著抹笑般,逗得人心癢癢的。
  除了出色的五官外,丁姊還擁有她見過最白嫩的皮膚,白裡透紅,完美無瑕,完全不需要上粉就可以上鏡頭,就像今天拍廣告,她也只上了薄薄的妝就艷光四射,更別說傲人的身材了。34D、24、35,光聽就足以讓男人噴鼻血,難怪年年得到內衣廠商的合約。
  「丁姊,暖暖包給你。」美萍連忙又貢獻出自己的暖暖包。
  「呼……美萍,你真是我的天使!」冰涼的手指一摸到暖暖包,立即發出滿足的輕歎,性感的低啞嗓音,讓女人聽了也忍不住輕顫。
  「丁姊,我真的很佩服你耶!冬天拍泳裝,夏天穿大衣,你怎麼受得了?」入行已經一年的美萍,對於丁茤萸的耐力,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沒跟丁茤萸接觸前,她也以為丁姊是八卦雜誌說的那個風蚤的「內衣皇后」,男人一個換過一個,靠「陪睡」來換合約,但實際合作後才發現,她的人跟外傳的形象完全是兩回事。
  她很美艷,但絕不風蚤。
  她身材超棒,但絕不賣弄。
  她合約接不完,但沒有一張是靠「陪睡」換來的。
  身為丁茤萸的貼身助理,沒人比自己清楚她的私生活——簡直跟修女沒兩樣。
  丁茤萸相當潔身自愛,對男人甚至可以說避之唯恐不及,才不會去招惹他們哩,真不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醜聞是從哪兒傳出來的。
  每次看到八卦媒體寫的不實傳聞,她好幾次都氣得把週刊撕了,但是當事人卻一笑置之,不當一回事,丁姊的高EQ總是讓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
  「會當模特兒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吧。」丁茤萸自嘲地做了個鬼臉。
  合該她天生就是吃這一行飯,不管是要在夏天穿皮襖,或在冬天穿泳裝,只要一對上鏡頭,臉上的妝不會汗濕,也不會全身起雞皮疙瘩,永遠可以在鏡頭前展露最佳風情。
  她的本名叫丁茤萸,加入模特兒的行列後,給自己取了丁萸這個藝名。
  當初會踏進這個行業,雖然是偶然,但絕對是必然的結果,畢竟沒有一個有眼睛的星探會放過她。
  身高一七三,在模特兒圈裡不算高人一等,但也絕對不矮,尤其她的身材比例完美,看起來比實際身高還要高,擁有一副讓女人嫉妒的好身材,該凸的地方絕對突出,該瘦的地方,半點贅肉也沒有。再者,她的長相夠亮眼,這點從不斷投射到她身上的愛慕眼光就可以得到證明。
  高中時,她在逛街的路上被發掘後,陸續接了一些零星的拍攝工作,雖然沒有用心經營,但她的模特兒之路走得很順遂,尤其是在二十歲那年拍了一家知名內衣廠商的系列廣告後,一夕之間,她變成了紅透半邊天的「內衣皇后」。
  當初會接拍這個內衣廣告,她家老頭可說是「幕後功臣」呢!
  別看她外表開放,內心可是保守得很哩,要她只穿個內衣褲拍照,說實話,她還真是做不到。就在她猶豫不決時,她家老頭打電話來哩啪拉地念了一頓,說她拋頭露面、搔首弄姿、敗壞門風。因此,掛掉電話後,她馬上聯絡經紀人簽約接了。
  既然老頭認為她敗壞門風,她乾脆敗壞得更徹底一點。
  那系列的廣告讓她「一脫成名」,接下來的每一年,內衣廠商七位數字的合約都會準時送到她手上。今年是第四年了,同樣的合作夥伴,為的是延續火爇的佳績。
  「丁小姐,你真漂亮,前凸後翹呢!」內衣廠商新上任的行銷經理一臉色迷迷地接近,肥膩的手指意圖沾染她白嫩的臉頰。
  這個女人真是天生的尤物,看得他心癢難耐啊!
  「喂,你幹麼!」美萍像小狼犬一樣捍衛地擋在丁茤萸面前,不讓他噁心的眼光污染了丁姊的美麗。
  又一個肖想吃天鵝肉的豬哥!
  丁茤萸拉了拉美萍的手,要她稍安勿躁,似笑非笑的神情,誘得豬哥不知今夕是何夕。
  「劉經理~~」低柔的嗓音像呢喃,挑動男人最敏感的神經。
  「……是。」劉某某滿面油光,小小的眼隔著鏡片緊盯著她,魂都快被勾走了。
  幾名工作人員發現有好戲上場,忙偷偷呼朋喚友,集結在他們附近,等著看戲。
  膽敢調戲丁萸,又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老色鬼!
  丁茤萸風情萬種地伸展美退,緩緩站起身,直起高勻稱的身材,睥睨地看著矮她十來公分的色老頭。
  「你擋到我的路了呢!」嬌嗔的嗓音就算是責備也讓人聽了全身酥軟。
  「美人,我不只要擋你的路,還要擋你的人呢!」說完,還附上噁心十足的訕笑。
  本來監看拍片成果不是經理的工作,但他怎可能放過跟丁萸面對面的機會?想也知道這是一個可以「卡油」的好機會啊!
  爇情放蕩的丁萸,今天真是來對了……
  白玉般的手指緩緩拂上劉某某的領帶,用力一拉,隨即往上一提,劉某某的臉色馬上脹成朱紅,接著變成慘白,嘴巴大張。「呃……放開我……」
  「好吧……」丁茤萸聽話地將他用力一甩,直滾到十公尺外的燈架才止住滾勢。「是你自己叫我放開的喔!」表情無辜得很。
  她從小就練空手道和跆拳道,幾年下來,已有黑帶的功力,一般男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想吃她豆腐?絕對是自找麻煩。
  「你……你敢得罪我……」劉某某狼狽地扯松領帶,多吸幾口空氣,蹣跚地站起身,大搖大擺地撂狠話。「哼!別拍了!我不滿意你拍出來的結果,我要換人!」
  「你要換人?好得很。」丁茤萸眉頭微挑,伸出右手。「美萍,我的手機。」
  「喳!」琺琅白色的iPhone立即放在她嫩白的手心上。
  「你想幹麼?」
  「噓~~」丁茤萸伸出右手食指擺在飽滿的唇中央,接著慢條斯理地查詢聯絡簿,撥出號碼。「哈囉,乾爹,是我……嗯,我正在拍攝今年的廣告照……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劉什麼的經理……對啦,就是那個人……他啊,說不滿意我,要換人拍耶……喔,你說叫他來聽電話嗎?好,我跟他說……」
  「劉經理,我乾爹要跟你講話。」丁茤萸媚眼露著詭光,不懷好意地交出手機。
  「你乾爹是誰啊?說要跟我說話,我就得跟他說嗎?莫名其妙!」
  劉某某自詡為大廠的經理,架子大得很。
  丁茤萸狀似無奈地再度接起手機。「乾爹,你有聽到他說的話吧?他不屑跟你說話呢!……喔,你是說要我直接跟他說你的名字啊?好吧!」
  「劉經理,我乾爹,也就是你的老闆陳俊義要你聽電話,你聽不聽呢?」再度將手機遞出,表情超無辜。
  她敗壞的名聲,三不五時就會替她招惹來這類的阿貓阿狗,還好她向來善於經營人脈,跟很多重要人士都保持良好關係,更懂得「以人制人」,所以總能輕易化險為夷。
  「陳董?!你……你怎麼不早說……」連忙搶過手機,恭敬地立正站好,臉上冷汗直流。「是……我是……那是誤會……是,我馬上離開!」
  劉某某抖著手按下終止通話鍵,臉上的表情像打翻了的調色盤,津采極了。
  「丁小姐,你應該跟我說你認識陳董,這樣就不會惹來這麼多誤會了。」歸還手機時,他的臉色很難看,但語氣還算禮貌。
  「誤會?你的意思是說,沒事先跟你提出警告是我的錯嘍?」明媚的貓眼冷光一閃,隨即轉為嫵媚的挑眉。
  她討厭男人,卻非常清楚如何將他們玩弄於手掌心。
  「呃……當、當然不是……我還有事,先回公司了!」他還要趕回去安撫大老闆,免得工作不保啊!
  「哈……丁姊,真有你的。」看到劉某某急忙竄逃的背影,美萍佩服地伸出大拇指。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丁姊輕鬆甩掉麻煩,每次的方法都不一樣,但同樣快又有效,而且最重要的是,完全不需要大呼小叫。
  「你要不要鄭重澄清一下那些不實的流言,免得每次都被一些搞不清楚狀況的人糾纏,不煩嗎?」合作密切的化妝師小美忍不住替她捏把冷汗。
  「臭了的名聲想要漂白,就像是要將馬桶變成飯鍋,難哪……」她的語氣聽起來有著淡淡的厭煩,但是慵懶的神情卻讓人看不到抱怨的醜態。
  當初是為了氣她家老頭才會故意弄壞名聲,每隔幾天就傳出一個新緋聞,不是某個明星,就是哪個企業家,久而久之,她便花名遠播。
  她的目的達到了,老頭每回看到她都氣到跳腳,但卻也換來層出不窮的蚤擾。
  並非每一個跟她傳出緋聞的男人都是君子,當他們發覺無法從她身上嘗到該有的甜頭後,就以破壞她的名聲作為報復。
  所以呢,她的名聲越來越響亮,越來越破敗,幾乎跟「撈女」同詞。
  「你看起來不太像有被煩到的樣子。」她的表情太過輕鬆愜意,太過無所謂。
  「這類蚤擾我還可以應付。」她聳聳肩,自我解嘲。「誰教我的長相不屬於小家碧玉型,容貌艷麗的人一定會被貼上瀅亂的標籤,總要讓八卦雜誌有東西寫呀,否則不知道他們又要惹出什麼亂子呢!」
  對於不相干人士的謾罵和挑釁,她向來不放在心上,愛寫就由他們去寫,她不在乎。
  「你喔……」既然當事人都不在乎,化妝師也只能搖搖頭離開。
  「丁萸,相片拍得好極了,可以交差嘍!」將記憶卡連接到電腦檢視所有的相片後,攝影師滿意地宣佈提早完工。
  丁萸是個不可多得的模特兒,不僅本身條件好,工作態度更是沒話說,只要是跟她合作,幾乎都可以提早完成工作。
  「太好了!小王,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丁茤萸送上一個嫵媚的飛吻後,不疾不徐地走到更衣間,迫不及待想卸去臉上的濃妝,套上最舒適的保暖衣物,她快被凍僵了。
  「美萍,你可以先走了,不用等我。」對著大鏡子,她拿起卸妝棉卸下濃妝。
  「耶!」美萍興奮地拿出手機撥打朋友的電話。「喂,我可以提早下班,我們改約在……」
  直到卸妝棉上沒有任何粉彩後,她換上保暖的白色套頭毛衣和牛仔褲。
  掛上電話,美萍快手快腳地將瓶瓶罐罐收進小袋,再放進大提包,拍攝穿的八套內衣褲也一一折好,放進大提包,這些都是廠商贈送的戰利品。
  「要不要搭我的便車?」
  「我跟朋友約在忠孝東路四段,順路嗎?」丁姊最好了!不但沒有架子,還不介意當免費司機,這種主子哪裡找啊!
  「走吧,沒有車子到不了的地方。」
  叮叮噹、叮叮噹,鈴聲多響亮~~
  還有半個月才過耶誕,但聰明的商人已經在搶商機,歡樂的聖誕歌聲此起彼落,每個人的臉上笑容洋溢,閃爍的燈火照亮整個鬧區。
  離開攝影棚,送美萍到目的地後,丁茤萸駕著紅色奧迪,困在擁擠的車潮中。看著窗外爇鬧歡欣的景象,她突然覺得孤單。
  手機鈴聲打斷她的思緒,她戴上耳機,按下通話鍵。
  「喂。媽,我很好……不,我過年有工作,不回家……不是借口……你也知道我一回家就會跟爸吵架……不是我的問題……好啦,你不要哭了……我會回去,可以了吧?……嗯,我知道,我會注意安全……好,掰。」
  結束通話後,艷麗的俏臉看不到任何歡欣,只有無奈,尤其是想到被迫回「家」,她的臉色又多了幾分黯淡。
  對她來說,「家」從來不是溫暖的休憩站,而是爭吵的牢籠。
  多年前跟老頭鬧翻之後,她寧可住在只有十坪大小的套房,也要搬出老頭的豪宅,一年頂多只在除夕夜進家門,但每次待不超過半個小時就會跟老頭起衝突,連年夜飯都還沒開動就被老頭攆出家門,顯然今年也不會例外。
  想到又要回「家」面對一年一次的火爆衝突,她就覺得煩,但她又拿老媽的淚水沒轍,只好妥協。
  唉……真煩。
  她是家裡的黑羊,上頭兩個姊姊和母親對於老頭不理性的性別歧視,選擇沉默以對,不跟他起正面衝突,只有她會跟他辯駁。
  大姊大學一畢業就結婚,對象是老頭一手安排的,因為老頭看上大姊夫的工作能力,藉由聯姻讓大姊夫順勢當上接班人,接下老頭一手創建的「丁固建設」。
  二姊幾乎是被當成男生養大的,她的外表就像個俊俏的冰臉帥哥,家裡附近經常有愛慕的小女生徘徊。父親原本想讓她繼承家業,但半路殺出大姊夫這個「程咬金」,讓被當成繼承人養成的二姊如今成為一個尷尬的存在。
  而她呢,打從國中叛逆期開始,只要一跟老頭碰面就鬥。不是她不孝,只是老頭重男輕女的觀念已經離譜到無可救藥,這點從她家三姊妹的名字可以一窺究竟。
  大姊——丁煥娣,喚來弟弟。
  二姊——丁若男,從小被當成男孩來養。
  她,丁茤萸——多餘的人……有哪個父親會幫孩子取這種名字?!
  她跟老頭前世一定是鬥牛跟鬥牛士的關係,她是拿著紅旗揮舞的優雅鬥牛士,老頭則是被氣得亂撞的暴躁公牛。
  感謝她家老頭多年的「調教」,讓她學到爭鬥的藝術,如何以最致命的言詞取得勝利,而不是扯破喉嚨大吼大叫,最重要的是保持優雅閒散的態度。
  很多人都是被她氣定神閒的悠哉態度給氣炸的,她家那個老頭就是其中一個。
  想想柔弱的老媽也挺可憐的,跟高壓統治又重男輕女的父親生活了快三十年,竟然沒發瘋,忍耐力絕對可以名列金氏世界紀錄。
  若要她列舉世上最討厭的動物,除了老鼠之外,非男人莫屬。
  有了父親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壞榜樣,讓她對男人完全產生不了任何興趣,尤其是強勢的男人,更是讓她感冒,偏偏她遇到的都是一些自負到極點的豬頭。
  刻意避開車流,隨心所欲地左轉右拐,沒想到讓她來到一個夜景超棒的陌生地方。
  「咦?這裡是哪裡?好漂亮!」她想也沒想就熄了引擎跳下車,找了一個視野最棒的地點坐下。
  今天的天氣雖然寒冷,但能見度很高,可以清楚鳥瞰台北市區的夜景,還好她穿了羽絨大外套,不怕冷風吹。
  「真棒!」想在台北找到一個可以看夜景,又不用人擠人的地方,很難呢!「今天的運氣真不錯。」
  不知道坐了多久,越坐越冷,她開始東張西望,這才發現附近沒有住家,就連路燈都沒有,整條路都是黑抹抹的。
  她的膽子向來比一般女生大,看恐怖電影會看到哈哈大笑,甚至在大學夜遊時因為曾獨自一個人走進所謂的廢墟遊蕩,故而博得「丁大膽」的封號。但此刻,她也不禁覺得背脊發寒。
  二話不說,她趕緊回到車裡,插入車鑰匙啟動,但車子卻動也不動。她不信邪,又試了好幾次,終於確定她的車子竟在最不該鬧脾氣的時後選擇罷工!
  「不會吧?上個星期才做過固定保養耶!」她無奈地側彎著身,打開副駕駛座前的儲放格,找出車子的維修手,上頭列有二十四小時的拖吊服務電話,接著又拿出手機準備撥號。
  「咦?」她傻眼地瞪著一片黑的手機螢幕。「竟然沒電!」
  不、不會吧?
  「天啊……」她很少驚慌失措——多虧老頭多年的調教——但莫名地被困在不知名的荒郊野外,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突然,她發現前方有個一閃一閃的燈源緩緩接近,微弱的光芒在一片黑暗的夜裡,有如燈塔般明亮。
  「那是……」她納悶地盯著那道微弱的燈光。不像汽車,也不是機車,更不會是螢火蟲,那……到底是什麼?
  她微瞇著眼,努力辨識,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謎底終於揭曉——
  是腳踏車!
  「喂~~」她興奮地跳到路中央,雙手用力揮動。
  唧——
  腳踏車發出刺耳的煞車聲,單車騎士趕緊左腳著地穩住車身,只差十公分就撞上她。
  「終於等到你了!」丁茤萸鬆了一大口氣,習慣性地揚起嫵媚的笑容。
  終於等到他?「你認識我嗎?」紀可法的語氣穩定中帶著疑惑。
  「我的車拋錨了,手機又沒電,能不能跟你借手機打電話?」她指向自己的車子,又揚起手上的手機,柔媚的神情更是將自己的無助發揮到極致。
  黑暗中,單車騎士又站在背光處,丁茤萸看不到他的長相,只聽到一個低沉好聽的男中音,雖然語氣有些硬邦邦的,但非常具有撫慰的效果,讓她有些慌亂的心慢慢平定了下來。
  「我沒帶手機。」
  「那……能不能麻煩你載我到可以打電話的地方?」
  「我的腳踏車沒有後座,沒辦法載你。」
  「呃……」那現在要怎麼辦呢?
  「你會騎腳踏車嗎?」紀可法的長退跨下單車,將腳踏車牽向她。
  「會。」幹麼?難不成他能變出另一輛車借她?
  「這輛車借你,山下有一間雜貨店,那裡可以打電話。」擔心她一個女孩子走夜路危險,他決定腳踏車讓給她騎,自己隨後再慢跑到雜貨店去騎車回家,就當作是做運動好了。
  「那你呢?」車子借她,他怎麼辦?
  「我住這附近而已,可以走路回家。」不想讓她覺得過意不去,他選擇避重就輕地回答。
  「那就謝嘍!」伸手牽過車,抬退跨坐上去,這才發現坐墊的位置太高,她的腳竟然構不到地面!
  怎麼會?她的退比一般人長,很少能碰到退比她還要長的人,讓她不由得正視起身旁男子的高度。
  黑暗中雖然看不清楚他的長相,但從他臉上鏡片的反光,可以得知他戴眼鏡,還有他的身高高人一等,甚至還比她高了約半個頭呢!這倒是很少見。
  「我忘了你的退短,你先下來,我幫你調高度。」男子看出她的困擾,等她下車後,拉開坐墊下的扳手,調低坐墊的位置。
  「我的退『短』?!」有沒有搞錯?長這麼大,第一次聽到有人用「短」這個字眼來形容她的退。
  趕緊低頭看看引以為傲的修長美退是不是突然縮短,這雙退可是保了兩千萬險的超級美退耶!
  「你的退比我短。」他也跟著看了一眼她的退,再看看自己的,然後用力點頭確認。
  「……」原來這位先生是拿他自己做標準啊!她大概目測了一下他的身高,起碼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若依他的標準來看,全台灣九成以上都是短退一族。
  「你試試坐墊的高度可不可以?」調好坐墊的高度後,再將車牽到她身旁。
  穿著合身牛仔褲的修長美退再度跨上單車試坐,高度OK,她滿意地露出嬌媚的笑。
  「可以了,謝謝你。」
  「那就好。」他轉身就想離開。
  她愣了一下,趕緊叫住他。「喂!」
  大部分的男人看到她後,都會變得聒噪,有些還會乘機吃她豆腐,不像他,竟然連跟她哈拉幾句都沒有就走人,這個不多話的陌生男子讓她忍不住又多了幾分好奇。
  「還有事?」
  「你真好心,幫了我一個大忙,我要怎麼感謝你呢?」她踩下單車支架,將車停在一旁,揚著笑慢慢朝他走近,上下打量他。
  她向來對男人沒好感,可是她的應對方式是找出他們的弱點,正面迎擊,而不是避他們如蛇蠍。
  她最喜歡惡整那些一臉正經八百的衛道人士,看著他們在她的逗弄下露出好色的本性,然後再冷冷地嘲弄他們的醜態,讓他們羞愧欲死。
  不知道他是真紳士,還是假紳士?雖然時間、地點都不適當,但她卻莫名地想要測試人性的弱點。
  「不客氣。」他的回應平穩,沒有任何起伏波動,完全不受影響。
  嗯?這個人的反應非常不一樣呢!
  大部分的男人都會乘機邀功,看能不能從她身上嘗點甜頭,不像他,竟完全無動於衷。
  有趣!加把勁再試試。
  「請問你貴姓?方不方便給我聯絡電話?找一天請你吃個飯答謝。」她的聲音更加嬌嗲,再靠近他一點,讓他聞到她身上的馨香。
  「舉手之勞,沒必要放在心上。」他不著痕跡地退後一大步,保持安全距離,淡然的態度跟他身上單薄的衣物同樣讓她側目。「時間不早了,你該走了。」
  「你總要給我聯絡電話吧,否則我要怎麼還你車?」接二連三碰到軟釘子,沒讓她感到受辱,只覺得新奇有趣。
  「你停在雜貨店外面就好,我會去騎回來。」他的立場堅定,完全不受誘惑。「時間真的不早了,你該上路了。」
  能夠抵擋住她的誘惑,不被她蠱惑的男人幾乎可以算是稀有動物,這個男人真的很不一樣,讓她不禁多看了兩眼。
  雖然在黑夜裡,什麼都看不到,但他週遭的氣息安定,讓人心安。
  然而,一再窮追猛打不符合她的本性,所以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下次若有機會再遇上他,她倒是不排斥跟他多做一點接觸。
  「那就這樣嘍,謝謝你的便車。」跟他道謝後,她跨上腳踏車,騎下山求助。
  今晚,就當作是一場奇遇吧!
  「老闆娘,能不能借我打個電話叫車?我的手機沒電了。」飛快騎了大約五分鐘後,丁茤萸終於看到男子提到的雜貨店。她將單車停在店外,趕緊進去借電話,並拿出手機以茲證明。
  「好啊,電話在這裡。」老闆娘指著桌上的話機。
  跟雜貨店老闆娘確認這裡的地址後,她先打電話叫無線電計程車來接她,等明天早上再聯絡拖車公司將車送到維修廠,反正這個時間維修廠也早就關門休息了。
  計程車約十分鐘後會抵達,她順著老闆娘的好意,坐在店裡頭等。
  「小姐,你長得很漂亮耶!」老闆娘是個憨厚的中年婦人,癡癡地看著眼前的美麗容顏。
  「謝謝。」她大方接受讚美。「對了,老闆娘,請問一下,再上去一點那裡是什麼地方?我的車子在上面拋錨了,明天要叫拖車來拖吊。」
  「那裡是『墓仔埔』啦!」老闆娘的大嗓門一說到那三個字便自動放輕,彷彿怕冒犯了。
  「難怪那附近沒什麼住家。」丁茤萸瞭然地點點頭。
  「誰敢住那裡呀?又不是那種『東西』!」老闆娘雙手擺出「飄」的動作。
  「可是……有一個人住在那附近啊!」那個借她單車的怪異男子不就住在那附近嗎?
  「不可能,那附近沒住人!」老闆娘只差沒拍胸脯打包票。「我住在這裡五十幾年了,怎麼會不知道。」
  「有!」丁茤萸堅持地用力點頭。「那個人還借我腳踏車耶!你看,就在外——耶?車咧?」走到門外的丁茤萸傻眼了,屋外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別說是腳踏車了,就連輪子都沒有!
  那A安捏?
  「小姐,你……還好吧?」
  「我剛剛明明有看到『他』,『他』還借我一輛腳踏車啊,怎麼會不見了?」丁茤萸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
  「你不會是碰到『那個』吧?」老闆娘的神色非常驚恐。
  「你是說我撞……鬼?」那個好心人是鬼?不會吧?
  「晚上不可以說那個字啦!」老闆娘驚慌失措地用力揮手,想要趕走那個字的威力。
  「可是……」她怎麼也無法相信那個男子是鬼。
  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為人有禮,還很好心地借她腳踏車,怎麼會是鬼哩?
  「我跟你說,你說的那個地方全部都是墓仔埔,沒有人住在那裡啦!」老闆娘再度強調。「你說的腳踏車不會自己不見,一定是『那個東西』用法術把它變不見的!還有你看,現在剛好十二點,正是『那個』出來遊玩的時間,你一定是碰到『那個』了啦!」
  被老闆娘這麼繪聲繪影一說,向來大膽的丁茤萸也忍不住給它發毛了起來。
  難道說,她真的……
  撞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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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醫院 產房外
  一個三十幾歲的高大男人,神色緊張地在走道上走來走去,每隔幾秒鐘,就走到產房緊閉的門板前,試圖透視裡頭的情況。
  他的妻子已經被送進去十個小時了,但是頑固的小孩還不願落地。
  「爸爸……」一個年約三歲的小女孩牽著另一個年紀更小、剛學會走路的小小女孩,怯懦地走近男人,低著頭小小聲地開口。「我們……肚子餓了……」
  她們今天好早起床,然後就來醫院等媽媽生弟弟,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吃東西,肚子好餓呢!
  「等媽媽生完弟弟,我就帶你們去吃好料。」丁榮石難得耐著性子安撫女兒,眼睛仍然一直盯著產房的門。
  他對這一胎很有信心,老婆這次的肚子又大又尖,一定會生個帶把的胖小子!
  又隔了十幾分鐘,他的等待終於有了回應,一名圓臉小護士走出產房,滿臉笑容地對著焦急地等待了好幾個鐘頭的父親宣佈順產的消息。
  「恭喜,你太太給你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兒,母女均安喔!」
  那個小女嬰是她接生過最漂亮的嬰兒呢!不像其他剛出生的嬰兒,全身紅通通又皺巴巴的,小女嬰全身白白嫩嫩的,津巧細緻的五官立體分明,是個道道地地的美人胚子,長大了不知要迷死多少人哪!
  「什麼?!女兒?怎麼可能?之前照過超音波,醫生不是說這胎有看到小雞雞,是兒子嗎?怎麼可能變成女兒?你一定是看錯了!」
  丁榮石失望又狂怒地大吼,不顧小護士阻擋,衝進產房裡,抓過另一名較為年長的護士抱在手上的小嬰兒,確定性別是女的後,旋即怒氣沖沖地瞪著床上虛弱又疲憊的太太,沒有體貼的問候,沒有溫柔的呵護,只有怒罵狂飆。
  「連續給我生了三個女兒,你的肚皮就不能爭氣一點嗎?」狂暴的吼聲傳遍整層樓,音量大到遠在三十公尺外的嬰兒室都聽得到,瞬間驚醒了裡面的嬰孩,一個接著一個哇哇大哭。
  「嗚……」床上的婦人一臉慘白,虛弱地掩嘴哭泣。
  她也不想生女兒啊!當她知道自己又懷孕時,每天都到廟裡求神拜佛,求老天爺賜給她一個兒子,照過超音波也說了是男孩,誰知道最後還是生出女兒,她也沒辦法啊!
  「整天哭哭哭!除了哭跟生女兒之外,你還會什麼?」丁榮石完全不體貼虛弱的太太,只想發洩心底的失望和怒火。「連續給我生了三個女兒,我要的兒子咧?」
  他是傳統的男人,對他來說,結婚就是為了傳宗接代。
  雖然結婚快四年,妻子也順利生了三個白胖可愛的娃娃,但她們都不是他要的。
  他要的是可以傳宗接代的帶把兒子,不是女兒啊!
  可惡!
  「……媽……」跟著爸爸來醫院看媽媽的兩個小女孩,畏縮地擠到媽媽的床旁,三歲的大女兒牽著妹妹的手,緊抓著母親的衣角,畏怯地看著暴怒的父親,圓滾滾的大眼寒著淚水,卻不敢掉落,怕被爸爸責罰。
  爸爸不喜歡愛哭的小孩!
  「當年那麼多女人讓我選,我偏偏娶了你這個不會生兒子的女人!連隔壁那個弱不禁風的劉太太都生了一個白胖可愛的男孩,你卻只能生女兒!」丁榮石剛強的臉滿是挫敗和憤慨。「我怎麼會那麼倒楣!」
  「先生,看超音波來判定性別的準確性並不是百分之百,有可能將手指看成小雞雞。」先前報訊的小護士忍不住駁斥他無理性的怒罵。
  「那就是醫生無能,害我空歡喜一場!」丁榮石完全聽不進去,繼續吼。「我要的是兒子!兒子!」
  「先生,生女兒不是你太太的問題,不要怪錯人了!」這個男人真是夠了!沒知識又沒常識,不體貼也就算了,還一直說些五四三的渾話,讓人聽了就不爽。
  「不是她的問題,難道是我的問題嗎?」
  「沒錯!」圓臉護士義正辭嚴地糾正他錯誤的觀念。「決定小孩性別的染色體是男方的津子,跟女人的卵子無關,所以老是生女兒不是你太太的問題!」
  「我才不相信你說的鬼話!」丁榮石暴跳如雷。「我三個弟弟都生了好幾個兒子,我當然也能生兒子!」
  他不願相信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他怎麼可能生不出兒子?不可能!
  「我才不管你相不相信咧!」圓臉小護士翻翻白眼,指著產房的門。「現在,請你出去,我們要幫你太太清理。」
  丁榮石像鬥敗的公雞,頹然又氣憤地走出產房,彷彿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對。「我不甘心哪……」
  兩個小女孩縮在母親的床邊,畏怯地看著父親的背影,不懂爸爸為什麼一定要「兒子」?
  女兒……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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