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要你是天鵝蛋,就算生在雞窩裡也沒什麽關係。
市中心一家名叫「恐怖精神病院」的鬼屋裡,恐怖的音效遍佈全場,扮鬼的工作人員賣力地嚇唬著遊客,在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夾雜著一個男人的呼喚—
「沈蜜、沈蜜?沈蜜你在哪裡?」
沈蜜背靠著牆邊蹲下去,眼前一片模糊。
她有夜盲症,在這光線陰暗的鬼屋裡什麽都看不清,她摸索著進了一個小屋,屋門上掛著個牌子—勞斯醫生的解剖室。
解剖室?聽著怪嚇人的……不管了,甩開那個色鬼比較重要。
呼喚聲越來越近,沈蜜趕緊打開門,蹲在牆根處藏了起來,她喘著氣,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跟拍電影似的。
這家鬼屋在CBD商業街的一棟大廈裡,面積很大,顧客頗多,場景也非常逼真,一條陰森的走廊分佈著十幾隻鬼,這間解剖室裡陳列著一張解剖台,上頭躺著一具女屍,而解剖台的邊緣正坐著一個身形挺拔的人,看穿著應該是個醫生,背對著她一動也不動。
沈蜜本來就視力模糊,以為那男醫生也是個假人,便沒有理會,掏出手機給閨蜜楊予曦打電話,一接通,她就壓抑著怒火小聲說:「楊予曦你腦袋有洞啊!」
「怎麽啦?我給你介紹的高富帥還滿意嗎?蜜蜜,你可要把握機會,劉思聰家的食品業可是B市龍頭老大。」
沈蜜翻了個白眼,「食品業?賣鹹豬手的吧,第一次約會就帶我來鬼屋,先是摟我,再往我耳朵裡吹氣,我沒讓鬼嚇死也讓他噁心死了。」
說話間,她看到坐在解剖台前的醫生忽然動了一下,頭皮一陣發麻,顫抖著收起了電話。
「啪!」是打火機的聲響,那人點了一根煙,雙手撐在解剖臺上,面對著空蕩蕩的牆壁,不知道在想什麽。
「喂,你是活的吧?」沈蜜小聲問。
那人不說話也不回頭,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正在這時,門外進來一名男子,煩躁的罵了一聲,「沈蜜你在不在?」
聞言,那名醫生手上的動作一頓,眯起眼呢喃著,「沈蜜……沈蜜……」
沈蜜聽見那個男人細細咀嚼自己名字的聲音,抬頭望去,模糊的視線之中,只見他身形一動,竟轉過頭來看向了她,儘管看不清他的面容,她還是感覺到一絲異樣。
「哎?沈蜜?你怎麽躲在這兒!」劉思聰發現了牆根下的沈蜜,伸手來拉。
沈蜜用力甩開他的手,態度疏離的道:「不要動手動腳,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
劉思聰笑了,「鬼屋這麽黑,你亂跑什麽,來,我摟著你,我們出去好不好?」
沈蜜閃身躲開,心裡的反感再也掩飾不住,「劉先生,你要是太饑渴就去找別的女人開房間,我想我們並不合適。」
劉思聰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沈小姐怎麽這麽說話呢?不過是拉一下手,你就把我當成色狼啦?」
沈蜜視物模糊,正覺得煩躁又沒有安全感,深吸一口氣,說:「是不是色狼你自己心裡清楚,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劉思聰一愣,接著冷笑一聲,「口氣真沖啊……怎麽,還當自己是大小姐呢,你爸都已經死了,誰還給你錢啊。」
沈蜜心一疼,面上卻不動聲色,也冷笑一聲,「不是還有你這樣的富二代排隊等著給我送錢嗎?」
劉思聰挺直著身子,表情僵硬,「真沒勁,予曦還騙我說你高貴優雅,看來這鳳凰一入了雞窩,就變成了市井潑婦!」
沈蜜也不生氣,平靜地道:「安徒生說,只要你是天鵝蛋,就算生在雞窩裡也沒什麽關係。」
「天鵝蛋?都吃不上飯了還看童話,你不知道童話都是騙人的嗎?依我看,就你這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女人,活該一輩子住在雞窩裡!」
沈蜜輕輕鬆松地還擊,「總好過某些人生在金窩裡,也還是一坨狗屎。」
一聽,劉思聰臉色難看極了,指著她的鼻子罵道:「臭女人,我數到三,你最好給我道歉,不然信不信我打你?」
沈蜜不屑地昂起頭。「一、二、三,我幫你數了,有膽你就打啊!」她從小到大就沒吃過虧。
「你!」劉思聰看著她挑釁的把臉湊過來,腦袋一熱,一巴掌就搧過去,但距離沒抓准,只是手指尖劃到了她的臉。
他居然真的打她!沈蜜氣得發顫,捂著臉走到一直沉默著看熱鬧的男醫生面前,把錢包裡所有紙鈔一股腦全掏出來,往他懷裡一塞,「這些都給你,你幫我打他!」
氣氛有那麽幾秒的凝固。
黑暗中,沈蜜努力看著面前的男人那模糊的輪廓,感覺他好像在俯視著她時,總算恢復了清醒。
渾身上下就剩兩千塊錢,卻依舊改不了揮金如土的毛病,為爭一口氣用錢使喚人,這不是公主病是什麽?
男醫生動了動,把指間的煙叼在唇上,騰出手拿起鈔票數了數,然後從解剖臺上跳了下來,站直。
沈蜜愣住了,劉思聰則後退了一步,這個男人身高足足有一百九。
他走到牆邊按下開關,天花板上的燈管閃了幾下,房間裡瞬間亮得刺眼,沈蜜用手擋了擋眼睛,視力恢復清晰,目光落在他白袍上的斑斑血跡。
光看背影,這個人的確給人一種醫生的感覺,完全不像是在鬼屋裡扮鬼的工作人員。
他緩緩轉過身,沈蜜一看清他的臉,頓時怔住。
曾經,他迎著陽光,在全校女生的歡呼聲中馳騁於籃球場,年輕的臉頰上流著汗,籃球衣下露出一雙長腿,脖子上搭著毛巾,笑得很陽光,一步一步走上觀眾席,向大家揮著手,凱旋而歸。
而後高大的身影在不遠處的觀眾席上坐下,擰開一瓶礦泉水,仰頭喝了幾口,擦擦嘴,和身旁的同學有說有笑。
沈蜜眯了眯眼,記憶中的那張臉同眼前的這個人完全重合,一顆心似遭遇地震海嘯般動盪。
肖逸。沒錯,眼前的人雖然髮型變了,棱角也更加深刻,沈蜜卻還是認出了他。
肖逸走到劉思聰面前,抬起右手「打」了一下他的臉,沈蜜覺得這個動作不像打,倒像是碰或者是劃,更像是在打招呼時摸了一下對方的臉。
「先生,這裡不能鬧事,你走吧。」
劉思聰有點懵,被他的身高優勢震住了,仰頭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麽。
肖逸見他不動,忽然笑了一下,「下次帶女生來,我給你打折。」
一句話讓劉思聰松了一口氣,想到反正保住了面子也解了氣,見好就收吧。於是他瞪了肖逸一眼,扭頭出去了。
沈蜜的目光始終鎖定在肖逸身上,待他回過頭,她竟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肖逸看著她,眉心微皺,「參觀完了嗎?」
沈蜜攥著空錢包,看了眼解剖臺上擺放整齊的手術刀和假模特兒,尷尬地點點頭,「參觀完了。」
他臉上帶了點不耐,「參觀完了就出去。」
沈蜜不知為什麽,逃也似的出了門,腦子裡都是他的影子,也想起關於肖逸的種種—
「肖逸這次模擬考又是全校第一,長得帥頭腦又好,運動神經也一級棒,真羡慕啊。」
「肖逸保送B大醫學系了,他將來一定會是一名優秀的醫生!」
不知何時出了鬼屋,沈蜜呆呆地站在門口好一會兒,忽然走回入口。
斑駁的白牆上用紅油漆寫著「恐怖精神病院」幾個大字,整體也裝修得好似舊醫院,為了營造出恐怖的氣氛,地面和牆壁上滿是灰塵,看起來破舊不堪,入口左側有個掛號處,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孩子正低頭玩手機,上頭燈管不停地閃著,彷佛下一秒就會壞掉。
當年全校矚目的男神級人物,現在居然在這裡當「醫生」?
沈蜜完全不敢相信,她想要進去找肖逸問個清楚,卻被叫住了。
「欸欸!出來就不能進去了哦,想再進去得重新買票。」小護士懶洋洋地說。
沈蜜走過去趴在檯子前,問:「請問一下,是不是有個叫肖逸的人在這裡工作?」
小護士眉毛一挑,看了看她,眼中多了一絲敵意,「有啊,怎麽了?」
看出她眼中的不善,沈蜜點點頭不再說話,走到旁邊的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小護士時不時充滿敵意地看過來,沈蜜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好一會,最後,沈蜜優雅地拿出手機,打開人力銀行網站看了起來。
小護士冷哼一聲,不屑地收回目光。
遊客三三兩兩進出,天漸漸暗了下來,鬼屋裡的燈也亮了,估計是遊客全都走了,工作人員陸續出來,沈蜜看看表,晚上八點整。
兩扇做舊的急診室木門被推開,她終於見到了肖逸的身影。
只見他拿著工作證去小護士那裡打了下班卡,小護士抬頭朝他溫柔一笑。
難道是他的女朋友?
沈蜜想了想,覺得不會。小護士太男孩子氣,和肖逸一點都不搭。
想想讀高中的時候,肖逸還是個挺酷的少年呢,現在看起來圓滑多了。她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肖逸一轉身,兩個人的目光對上,她的笑容立刻斂起—他的眼神很平靜,甚至帶著一點厭惡。
沈蜜站起來,打破沉默,「老同學,好久不見呢。」
肖逸唇線一抿,絲毫不給她面子,抬腳就走,沈蜜趕緊跟了上去。
「喂,這都多少年了,你不會還那麼討厭我吧?至於嗎?」
肖逸不說話,只留給她一個背影,沈蜜翻了個白眼,跟著他的腳步出了大廈。
他腿長,一步頂她兩步,沈蜜眼看有可能被拋下,一口氣快步來到他面前,「肖逸,我沒別的意思,只想問你可不可以把錢還我?」
「小姐,別擋路成嗎?」肖逸像是看無賴一樣,言語中有幾分她記憶中不曾有的市井之氣。
沈蜜一愣,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陰陰沉沉的,一點也不像當年那個陽光少年。
她猶豫幾秒,有些窘迫地說:「我承認我剛剛是有點裝腔作勢,反正你也沒幫我打他,我覺得你應該把那兩千塊錢還給我。」
唉,沒想到她竟會為了區區兩千塊錢對初戀對象死纏爛打,若不是走投無路,依沈蜜的性格,絕不會做這種事。
肖逸扯了扯嘴角,「我確實幫你打他了,你難道沒看見?」
「你那叫摸好吧?」沈蜜皺眉。
肖逸越過她,繼續旁若無人地走在夜色中。
沈蜜很努力地跟緊他的步伐,認真地說:「實話跟你說,那兩千塊是我全部的身家。」
肖逸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她的零用錢不是多到要用啤酒箱裝嗎?
沈蜜站住,被抹平的自尊心再次露出鋒芒,她懊惱地瞪了他一眼,越過他快步向前走,頭也不回。
那句話說得真好,相見不如懷念。
城市美麗的夜景在她眼中變成了濃稠而模糊的一灘水,昏黃的路燈下,她什麼都看不清。
沒走幾步,沈蜜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心!」
沈蜜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覺得一隻腳踩空,身子向前一傾……下一秒,她落入了一個寬大結實的懷抱中。
肖逸在她踩空的一刹那沖上前將她攔腰抱住,身體用力一轉,兩個人便一同摔倒在地上。
「啊!」沈蜜躺在地上吃痛地捂著手肘。
肖逸站起來,驚魂未定地看了一眼一步之遙的下水道洞口,那洞很深,圓孔蓋不翼而飛。
今早他來上班的時候就發現了這裡沒有圓孔蓋,好險他接得快。
「流血了流血了!你看!」沈蜜捂著胳膊泫然欲泣,抬頭看看肖逸,嬌氣之態盡顯無遺。
肖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在意地說:「只是破皮而已。」說完,從兜裡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轉身就要走。
沈蜜看著他冷漠的樣子,心涼了半截。
這個人哪裡還是她認識的肖逸?拿了她兩千塊不肯還,見到她坐在地上也不扶一下,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房租到期了,房東正在催,身上僅剩的兩千塊錢也被肖逸拿走。她又累又餓,世界上怕是再沒有比她更慘的人了。
沈蜜心一橫,索性賴在地上不起來了,痛苦地哼哼,「我的腿好像動不了了!肖逸!肖逸!」
肖逸頓了頓,沒回頭,繼續走。
「肖逸你要是走了你就不是男人!」
肖逸再次停了下來,他轉過身,把沒點燃的煙塞回煙盒裡,走到她身邊蹲了下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面無表情地問。
知道瞞不過這個學醫的男人,她低下頭掩飾住臉紅,呐呐地說:「你能不能把錢還給我啊?我好餓。」
肖逸起身,似乎再也不想與她有交集,痛快地從錢包裡抽出兩張一千丟給她。沈蜜趕緊伸手接,沒想到這時突然來了一股賊風,把那兩張鈔票吹走了。
她眼看著那千元大鈔被該死的下水道吞沒在黑暗中,嘴巴張得大大的,目光漸漸變得絕望。
肖逸也愣住了,看了看下水道,再看看她,表情有些無奈。
真沒想到啊,她也會有今天。沈蜜雙肩耷拉下來,那模樣楚楚可憐,大多數男人看了都會心疼,只可惜肖逸不在那些人裡面,他只掃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肖逸,難道你忘了嗎?你欠我錢……」
沈蜜的聲音極低,卻像是魔咒一般,讓肖逸的腳步第三次停頓。
紙醉金迷的夜店裡,幾個年輕女人一邊喝著酒一邊瘋鬧,尤其在聽到劉思聰打來的電話後,她們更加興奮了。
「來來來,讓我們慶祝沈蜜沈大小姐相親失敗又被打,乾杯!」
「乾杯!」
「這一輪遊戲,咱們就用一個詞形容沈蜜,重複或詞窮的人就得罰酒,怎麼樣?」
「嬌氣!」
「嬌氣!」
兩個女人異口同聲地搶答。
「哈哈!你們倆喝!」
另一個女人摸著自己腕上的TIFFANY手鐲,冷笑道:「自戀。估計沈蜜還以為自己那叫自信,高中那會兒她追肖逸追得多高調啊,結果還不是沒追到手。」
「換我了,我覺得沈蜜很傲氣,記得上大學第一次見到她,她從GTR上下來,穿著一身黑色連衣裙,戴著墨鏡,仰著小脖子,誰跟她說話也不搭理,我還以為是拍電影呢!」
眾人聽了一陣發笑。
很快,輪到最後一個女人發言,所有人都看過去,女人長相清秀,偏偏畫了個大濃妝,與她的氣質不太相符。
楊予曦的嘴角不懷好意地勾起,「你們想不想聽聽沈大小姐現在在做什麼?」她拿起手機,撥通了沈蜜的電話,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夜色中的人行道上,沈蜜打了個噴嚏。
完蛋,感冒了。
她今天為了約會,特地穿了洋裝和高跟鞋,這會覺得冷不說,小腿也被蚊子叮得又紅又癢,很想撓一撓,卻又覺得太不優雅了,死死忍住不抓。
她加快腳步走在肖逸身側,舉起擦破皮的胳膊,苦著小臉說:「肖逸,你看,我的胳膊還在流血呢,你哪怕幫我買個OK繃也好呀,不要這麼冷漠好不好?我傷口感染的話會生病的。」
肖逸當沒聽見,逕自走進一間便利商店,買了份報紙卷成筒狀握在手裡。
沈蜜頓下腳步,咬了咬唇,一口氣憋在胸口,跟著肖逸來到了一家面店。
「老闆,一碗牛肉麵一盤燙青菜。」肖逸用那低沉有磁性的聲音點餐。
沈蜜也向前一步,「再加一碗牛肉麵,算他帳上!」
肖逸沒想到她臉皮居然厚到跟著點餐,眉峰不悅地一蹙,也不理她,自顧自掏錢。
當他把錢遞上時,老闆為難地看著他,「帥哥,算上這位小姐的面,一共兩百七十元。」
肖逸合上錢包,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她的那份她自己付。」
沈蜜當即揚起頭,聲音提高了幾分,「為什麼又要我自己付?人家跟你談戀愛這麼久,一碗面還要和我AA制嗎?」
此話一出,麵館裡所有人,包括老闆都看向肖逸。
沈蜜見他愣住,立刻乘勝追擊,「一碗面才多少錢,你一定要跟我算得這麼清楚嗎?要不然這樣好了,你吃面,我喝湯!」
肖逸俊臉一沉,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打開錢包數好錢遞到她面前。
沈蜜嘿嘿一笑,接過錢交給老闆,「老闆,錢給你。對了,牛肉麵不要蔥花不要香菜不要醋再放點糖謝謝!」
兩人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來,等面送上來後,沈蜜不悅地道:「我都說了不要放香菜,怎麼還是有香菜呢?」
肖逸瞪了她一眼,拿起湯匙開始吃起自己的面。
沈蜜歎了口氣,打了個響指,「老闆,你過來一下。」
「小姐,有什麼問題嗎?」
沈蜜說:「你看我這碗,全都是香菜,我點餐之前已經囑咐過了,不要香菜。」
老闆為難地撓了撓頭,「可您已經吃了,沒辦法換了。」
「我根本還沒動筷子呢!」
「那也換不了了。」
沈蜜見老闆堅持,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總能幫我換個湯匙吧?這塑膠是有毒的,吃到肚子裡很不好。」
「小姐,我們這兒只有塑膠湯匙。」老闆表情超級無奈。
兩人正在僵持,一雙筷子伸過來,三下兩下夾走了沈蜜碗中的香菜,放進了自己的碗裡。
肖逸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你到底吃不吃?」
沈蜜被他陰沉的眼神嚇了一跳,鼓鼓腮幫子不作聲了。
肖逸轉頭對老闆說:「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煩你到便利商店幫我買一副環保餐具?」
他掏出錢遞給老闆,老闆雖然覺得麻煩,還是交代店員去買回來。
拿到餐具,沈蜜還用熱水稍微燙過,這才夾了兩根麵條,優雅地送進嘴裡,可才咬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又怎麼了?」肖逸擰起眉頭。
沈蜜為難地抬起頭,咬了咬唇,「有醋……算了,將就著吃吧。」
此時,沈蜜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接通後開了擴音,「喂,予曦?」
電話那頭的楊予曦同樣也開了擴音,甜甜地叫了聲,「親愛的,回家了沒?我剛聽說你被那人渣打了,嚴不嚴重?」
沈蜜邊吃著面,邊瞥了肖逸一眼,「予曦,我摔倒了,胳膊擦破皮了。」
楊予曦故作驚訝地道:「天哪!那你有沒有擦藥啊?嚴不嚴重?」
「不要緊,就是有點疼。」
楊予曦推開幾個湊上前的姊妹,「那你趕緊回家吧,你有夜盲症,晚上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的,房東讓不讓你繼續住啊?」
沈蜜歎了口氣,「看運氣吧,你別擔心,若實在沒辦法我就去我姑姑家住。你那邊怎麼那麼吵?又出去聚會了?少喝點。」
楊予曦應了聲,又安慰她幾句,兩人才結束通話。
而一直埋頭苦吃的肖逸破天荒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問:「你要是沒地方去,為什麼不去你朋友那裡?」
沈蜜低頭吃面,眼眸低垂,「我沒什麼朋友。」
當兩人從麵館出來,夜色正濃,霓虹燈在沈蜜的眼裡變成了一片片模糊的亮片,這時,她聞到一股清香,是粽葉的味道。
闔家歡樂的端午節快到了,公車站牌附近的燈箱上到處都是賣粽子的廣告,讓她想起以前每逢過節,家裡都能收到各式各樣的粽子,可現在……
看到路邊攤賣的粽子,沒吃飽的她有點饞,拉了拉肖逸的衣袖,微笑道:「肖逸,我想吃粽子。」
肖逸大概是被她跟煩了,低下頭,眉眼帶著幾分不悅,「沈蜜,你難道不會看人臉色?」
沈蜜臉一紅,「我看得出來啊,你討厭我,不想讓我跟著你,可是我現在真的是走投無路了,你要是還有良心,就幫我一把吧。」
他還欠她錢,而且數目不小,沈蜜敢打賭他一定記得這件事。
「你需要多少?」肖逸毫不猶豫地拿出錢包。
「先給我一個月的房租錢吧,三萬。」
肖逸的手頓了一下,臉一黑,「我還是給你買粽子吧。」
接過肖逸買給她的粽子,沈蜜剝開粽葉咬了一口,看著被自己咬出的栗子,「肖逸你看,就連粽子都是有心的,一顆甜美的心。」
肖逸拐進一個小巷子裡,登上一段生銹的鐵樓梯,面無表情地說:「你不用跟我賣萌,心我沒有,錢我也沒有。」
沈蜜眼中的小火苗再次被他的冷漠澆熄了,她動也不動地站在樓下,看著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轉角,忽然目光閃動,「喂……」
肖逸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她,那一瞬間,他彷佛看見她清瘦的身影被巨大的孤單籠罩著。
沈蜜灑脫地笑了笑,仰望著他,「既然你沒有錢,那就再給我買個粽子吧。」她伸出兩隻手捧成碗狀,眼巴巴地看著他,看起來像在乞討。
就算家裡破產了,她也找不到一份工作養活自己嗎?
肖逸不願再多想,冷笑一聲,即刻從錢包裡抽出一張百元鈔票,順著樓梯丟了下去,似乎是不經意,與鈔票一起丟下的還有一張名片。
沈蜜仰著頭,望著那張鈔票和名片從他修長的指間滑落,落在了一個小水溝裡,她蹲下來,有些笨拙地拾起,抖了抖水,再抬頭,眼前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沈蜜忽然笑了,搖了搖頭,慢慢地走出巷子。
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你,沒想到我變成了這副狼狽的樣子,可就算會被你嫌棄,我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
和填飽肚子比起來,初戀真的不值一提,但能遇見他,沈蜜的心裡還是久久不能平靜。
回到公寓,房東已經睡了,大概不會來催房租,沈蜜像做賊一樣從花園進了門。是的,她租住的是三萬塊一個月的高級公寓,有漂亮的陽臺,開放式廚房,一樓還有個小花園,儘管她現在連買花肥的錢都沒有了。
沈蜜躺在又大又軟的公主床上,雙手扯著那張髒兮兮的鈔票,又拿起名片,纖長的睫毛慢慢眨動,盯著那張名片看,心裡暖暖的。
看來,肖逸還是顧及同學情分的,知道她山窮水盡,便介紹工作給她。
那張名片上印著「愛的代駕」四個字,旁邊畫了兩個性感美女,背面寫著「高薪誠徵美女代駕,早班晚班皆可,意者請洽劉經理手機:09××××××××」。
「美女代駕?」沈蜜拍了拍自己的臉,「說的不就是我嗎?」除了學校的畢業證書外,她就只有駕照了。
在這個社會上沒有學歷沒有背景,一個女孩子想要混上一口飯吃,真的很艱難。
父親去世之後的一個月,她曾嘗試過做銷售人員,可沒多久就被辭退,銷售經理還對她說:「沈蜜啊,做我們這行是要討好客人的,不是得罪客人,你這個樣子,無論去哪裡工作都不會長久。你走吧,工作不滿半個月,沒有薪水。」
那時她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全世界丟棄的瓶蓋,不對,瓶蓋還能賣錢呢,而她,一文不值。
如果這一次,真的能靠做兼職代駕暫時掙口飯吃,她願意去試試……沈蜜枕在柔軟的枕頭上,把及腰的長髮往上撩,像是頭頂著一團烏黑的火焰。
父親以前常說:「蜜蜜是爸爸的小公主,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爸爸不用你有出息,爸爸的錢夠養你一輩子,還有下輩子。」
那時的她時常背著價值不菲的LV水桶包,裡頭裝滿了錢,卻不知道父親早已違反了票據法,違法所得金額甚至達到了天價,如果知道,她一定不會那樣揮金如土。
還記得十八歲那年,她像每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一樣,喜歡上了全校最耀眼的男生。
「爸,我們班有個男生叫肖逸,長得可帥了。他是籃球校隊的隊長,又是資優生,身高一百八十六,不過我估計很快就會長到一百九了,他爸爸是救難隊員,可惜出任務時殉職了,媽媽不久後也生病去世,只剩他和妹妹相依為命,他最大的夢想是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她嘰嘰喳喳的對父親訴說著,小臉紅撲撲的。
父親總是靜靜地聽著她喋喋不休,笑她是個傻丫頭。
有一天,父親接她放學,她一坐上車就開始哭,因為肖逸把她做的巧克力扔進了垃圾桶。
見她哭得傷心,父親心疼萬分,立刻以贊助商的身分贊助了籃球校隊一筆錢,條件是他生日那天要單獨給沈蜜打一場球賽作為禮物。
這事她先前並不知情,而她清楚地記得,每當肖逸運著球,漫不經心看向她的時候,那鋒利的眼神彷佛一把刀,讓她如坐針氈,驚喜頓時成了驚嚇。
或許就是從那時開始,肖逸對她更加厭惡了吧……回憶著過去,沈蜜進入了夢鄉。
林立的高樓大廈中夾雜著幾棟低矮老舊的平房,這裡住著漂泊在大城市的年輕人,大多都是白領,肖逸也是其中之一。
「沈蜜……」他眯起眼,把手指放在唇邊,不自覺地呢喃著這個名字。
沉吟許久,他打開電腦點開一個資料夾,修長的手指點了兩下,播放了一段很久很久都沒有打開過的影片。
影片裡的鏡頭晃了幾下,對準角落裡一個瑟縮著的女孩子。
「來嘍來嘍,實驗一中最淫蕩的賤人,肖瀟!」說著,畫面中突然有一隻手伸出來,一把扯掉了肖瀟校服的領巾。
「啊!不要!求求你們—」肖瀟尖叫著閃躲。
女孩子們撕扯著肖瀟的衣服,享受著她淩亂的長髮披散在額前,整個人狼狽不堪的樣子。
校園暴力在每個高中總有那麼幾件,除了校規,學生之間也有自己的法則。
「賤人就是要讓萬人踩!」拍攝影片的人聲音很尖銳,走上前踹了肖瀟一腳,其他人也跟著踹過去。
這時有個人在喊,「沈蜜沈蜜,你也快來踹這個賤人啊!」
畫面有些晃動,接著一條纖細白皙,保養極好的腿伸過來,她似乎有些猶豫,腳停在半空中好一會兒,女生們起哄的聲音此起彼伏,最後,那只腳狠狠地踩上了肖瀟的頭。
滑鼠清脆地按動,畫面被關閉,肖逸蓋上筆記型電腦,冰冷的臉融進夜色中,幽黑的雙眸深如寒潭。
時隔多年,憤怒的情緒早已淡了,再次聽到沈蜜這個名字,剩下的只有憎惡和鄙夷。
肖逸正陷入深思,Skype卻發來了視訊請求,是遠在美國的肖瀟又來騷擾他了。他按下確定後,螢幕裡出現一張和肖逸極相似的臉龐,細長的眼睛彎成月牙。
「哥,我就要帶著Baby回國了,你馬上就能見到你的小外甥了,開不開心?」
「你知道我最討厭小孩子。」肖逸似乎還沉浸在往事中,看肖瀟的眼神很柔和,帶著幾分憐惜。
「那你喜歡什麼?我倒是覺得,哥你要是性取向有問題的話可以來美國,這裡不會有人歧視你的。」她對老哥不戀愛的原因深表懷疑。
天臺上的風有些大,肖逸的瀏海在風中輕輕拂動,滑過英挺的鼻樑。「如果是催婚你就別回來了。」
他作勢要關視訊,肖瀟急忙阻止。「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
肖逸看著她明朗的笑容,動了動唇,本想絕口不提,到底還是忍不住開了口,聲音像閒聊一般輕鬆,卻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我今天碰見一個高中同學。」
「誰啊?」
「沈蜜。」他一字一頓地說,以為肖瀟聽到沈蜜的名字會有所反應,畢竟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對肖瀟的身心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以至於到最後遠走他鄉。
沒想到肖瀟卻輕輕地笑了,「我記得她,念高中時追過你的女孩!怎麼,她現在還是那麼漂亮和霸道嗎?」
肖逸很驚訝,難道妹妹不記得沈蜜曾經和別人一起傷害過她嗎?
「瀟瀟,」他試探著問:「你認識沈蜜嗎?」
肖瀟很自然地回答,「不認識,就是有這麼個印象,怎麼了哥?」
聞言,肖逸腦中閃過一個想法,聲音有些發顫,「當年你被欺負,其中有沒有沈蜜?」
肖瀟微微一怔,想起那段往事還是會覺得難堪。那個時候她不太懂事,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搶了人家的男朋友,對方很厲害,找了一幫姊妹報復,事後匿名把影片寄給了哥哥,她又羞又氣,任憑哥哥怎麼追問都不肯說明原委,後來哥哥不知道從哪里弄到一筆錢,送她出國念大學,圓了她的美國夢。
肖瀟很肯定地回答,「沒有,從頭到尾沈蜜都沒有參與。」
肖逸雙眼微微眯起,拇指抵在唇邊,表情沒有顯露出什麼,腦中卻像經歷了地震一般。
他曾以為,沈蜜是因為表白被拒才拿他妹妹撒氣,加上妹妹出事後,沈蜜曾把一個裝滿現金的啤酒箱放在他家門口,並留了張字條—聽說你妹妹要出國,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知道你討厭我,這點錢就當我借你的吧。沈蜜
這張字條在當年的肖逸眼裡,是做了壞事之後心虛的補償,所以他理所應當地享用了這筆錢,沒想到事實完全不是這樣。
肖瀟見他若有所思的模樣,擔心地問:「哥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思緒被拉回現實,肖逸深吸一口氣,「沒有。」
他只是猛然發覺,自己好像真的欠她錢,而就在剛剛,他用一張不正當行業的名片和一百塊侮辱了他的債主。
第二天,債主就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了。
沈蜜披散著頭髮站在「恐怖精神病院」門口,衣服扣子掉了一顆,領口敞開著,隱隱露出性感的溝壑,胸前一起一伏,似乎在壓抑著怒火。她眼睛四周黑了一圈,眼影和睫毛膏因為眼淚的暈染讓她看起來像只熊貓,左手握著一隻斷了跟的高跟鞋,走到鬼屋入口處。
「把肖逸給我叫出來!」她用高跟鞋狠狠地敲了敲收費口的檯面。
「嚷嚷什麼呀?」又是那個極厲害的小護士,她不耐煩地問:「你又來找肖逸幹什麼?」
「幹什麼?哼!」沈蜜冷哼一聲。
有他這麼坑老同學的嗎?給她什麼爛名片,害她以為真的是代駕公司招聘,結果她接到的第一位客人,一上車就把她按在椅子上又親又摸,她情急之下脫了高跟鞋猛敲老色鬼的頭,這才得以脫身。
其實沈蜜更多的是氣自己蠢,看來肖逸給她名片的時候就是存心想羞辱她,是她傻得以為同學之間怎麼也殘存著一點友誼,也怪她不諳世事,哪裡知道有人會打著代駕的幌子從事不正當交易。
沈蜜怕極了,也氣瘋了,她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又無處發洩,只能來找肖逸算帳。
此時正值用餐時間,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端著便當走出來,紛紛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狼狽的沈蜜。
沈蜜昂著頭在人群裡尋找,一眼就看到了個子最高的肖逸,她握了握拳,三步並作兩步沖過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肖逸只來得及抬起頭,就感覺臉頰一陣痛,手一松,手裡的便當應聲落地,他呆呆地看著沈蜜,只見她喘著氣,眼裡含著委屈又傷心的淚望著他。
肖逸錯愕地看著她淩亂的頭髮和衣衫不整的模樣,頓時了然,心中升起了愧疚之心。
沈蜜剛想說話,突然感覺身後有一股力量將自己拉了過去,她不由回頭,就見是掛號處的那個小護士拽住了自己。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脾氣火暴的女孩叫小梅,有個外號叫「梅超風」,是肖逸的死忠粉絲。
小梅一見自己的男神被打,當場就急了。「哪裡來的神經病,敢跑我們這兒打人?」她手起指甲落,兩道細長的抓痕頃刻間印在了沈蜜白皙的臉蛋上。
沈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捂住臉,一股針刺般的疼痛火辣辣地從臉頰蔓延開來,一時間,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兩行滾燙的眼淚瞬間決堤。
肖逸也愣住了,等回過神想伸手拉她,她卻向後退了兩步,扭頭就跑,他低頭冷靜了兩秒,抬起頭,邁開長腿便追了出去。
端午節過後的B市,像被扣上鍋蓋又添了幾把柴,進入了難耐的高溫時期,太陽熱辣辣地懸在正空,萬里無雲。
肖逸追沈蜜追到了大廈一樓,腳步剛一邁出去,整個人又觸電一般退了回來,細長的眼睛不自覺地眯了起來。
早他一班電梯的沈蜜此時已經不知去向,哪裡還追得上?
肖逸避開強烈的太陽光,快步走回電梯,一股陰冷的空氣籠罩周身,使他慢慢地鎮靜下來,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一般,悶悶的,不好受。
他掏出一盒新煙,一圈一圈撕開外包裝的透明膜,抽出一根煙來,找了個秘密頻道坐下,點燃。
「這兩千塊是我全部的家當了,真的,我不騙你,你能不能還給我……」
「肖逸,難道你不記得了嗎?你欠我錢……」
想起昨晚她羞紅了臉,欲言又止的樣子,肖逸想了想,掏出手機,煙霧嫋嫋地繞過他手中的Nokia,是只能打電話和發簡訊的那種,他年輕俊朗的樣子和靈動修長的手指,與這部老人機格格不入。
肖逸翻了好半天的通訊錄,才撥通了一個高中同學的電話。
「找沈蜜?你也知道她那樣的白富美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沒啥聯繫,估計現在正在遊艇上喝紅酒吧。」
「沈蜜?長得特別白說話很嗲的那個?不知道,沒她手機。」
「你要找沈蜜?前陣子我聽說她爸爸違反票據法畏罪自殺了,從那之後沈大小姐就從我們這個圈子消失了。肖逸,你現在在哪兒呢?有空請你吃個飯呀!」
「沈蜜我聯繫不上,欸,肖逸你現在在哪家醫院?混得不錯吧?」
電話打了一輪,沒人知道沈蜜的聯繫方式,肖逸把手機往口袋裡一放,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再吐出來,心裡更加煩躁。
「吱嘎—」厚重的秘密頻道門被推開。
肖逸抬頭望去,是剛剛把沈蜜的臉抓花的暴躁護士小梅。
小梅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見肖逸果然在這裡抽煙,稍稍放心,眼裡裝滿了歉意,她討好地一笑,整個人沒了犀利,倒多了幾分憨厚和樸實。
「肖哥你沒事吧?我剛才太衝動了……」
「小梅,」肖逸打斷她,看起來也沒生她的氣,俊眉一擰,認真地問道:「你說如果想還錢債主卻跑了,我又找不到她的話該怎麼辦?」
「呃……」小梅望著他認真的樣子,乾笑一聲,「肖哥,要不,我去幫你查查一一○的電話?」
肖逸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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