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土耳其,伊斯坦堡。
天藍的穹頂,幾朵雲彩如用水彩筆寫意刷過,金光灑落在雄偉的藍色清真寺。
擁有古銅色肌膚的小販站在清真寺外,向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兜售明信片及藍色的「惡魔之眼」。
於熱鬧的街頭一角,有一組亞洲臉孔正在進行拍攝。
冷傲美麗的亞洲女子,吸引中東男人注意,他們為之驚豔,立即拿出手機側拍。
成為目光焦點的左千鶴早就習以為常,她目不斜視的和男模Mike應攝影師要求,擺出各種pose。這回她接下時尚雜誌的邀約,來到同時擁有歐洲與中東風情的土耳其,拍攝秋冬時裝。
此行是為了工作而來的,他們一出機場,為了抓緊時間,攝影師便帶著他們馬不停蹄的來到藍色清真寺,讓他們馬上梳化換裝進行拍攝,左千鶴根本來不及仔細欣賞伊斯坦堡這座城市。
「Chizuru、Mike,在這保守與新潮,西方與中東相衝突的城市,展現你們的衝突。」攝影師拿著相機喀嚓喀嚓的按下快門,並要求模特兒要展現出服裝的張力。
時尚圈的人都叫台日混血的左千鶴的日本名字「Chizuru」,她高身兆,她冷豔,對於圈內當紅男模或是偶像明星的邀約皆不感興趣,大家工作後相約放鬆小聚,她也幾乎不參與,對於工作沒有展現野心,不特別突出,但也不至於不引人注目。
她獨來獨往,不忮不求,是圈內有名的「冰公主」。
倒是有些人曾見過一名身材高大,體格結實,長相英挺,總是面帶微笑的男子,偶爾會出現接送,兩人互動親密,想來是她的男友,她才會拒絕旁人追求。
有著一頭泛著亮澤黑長直發的左千鶴和台美混血、金髮隨風飄揚的Mike應攝影師要求,展現出他要的衝突,當然不是兩個人劍拔弩張,而是剛與柔,冰與火,所有他們想像得到,所能夠表現出服裝的衝突。
在炎熱的夏天,穿上秋冬厚重服裝並不輕鬆,但從事模特兒工作多年的左千鶴早就習以為常,仍舊神奇的保持一身清涼無汗,和Mike盡心詮釋名家設計。
這回她接下飛到國外的工作,小狼不是很開心,因為他有保全工作在身,無法陪在她身邊,可他不想過度限制她的自由,只好勉為其難放她飛,不過臨行前,他還是一再叮嚀,她得每晚跟他視訊才行。
一想起佔有欲極強的男友小狼,左千鶴就又好氣又好笑。她跟他算是孽緣吧,自她進幼稚園第一天開始,他就看她不順眼,惡狠狠的欺負她,聯合其他小朋友排擠她,甚至和她打架,引發全班暴動。
小時候的他是狂妄的小霸王,自認天下無敵,而兒時的她脾氣也很拗,不服輸的和他硬碰硬,老是弄得兩敗俱傷,他們可說常常陷於一團混亂,她的少言少語,不願理人,一遇上他,完全破功。
她和他,一下是她纏著他不放,後來傷心不再理會他後,換他死纏不放。
兩人從幼稚園糾纏到國小、國中、高中、大學畢業,直到現在,一路吵吵鬧鬧,她的世界始終唯有他。
她會因他生氣,因他開心,因他流淚。
獨浚烺是她的死穴,她沒辦法想像沒有他會是怎樣的情景,他們就如同昶哥用鼻孔哼氣說的,像兩塊死黏不放的橡皮糖,誰也離不開誰。
她手中握有獨浚烺最美麗,最狂野的秘密。
即是他不同於一般人,他是傳說中不該存在的狼人。
兒時的她不懂他的與眾不同,只覺得他竟然神奇的會變成可愛的狗狗,當時她既驚訝又感動,認為他和她已死去,會忠心耿耿保護她的狗狗──波奇一樣,因為他也保護她,免遭野狗群攻擊。
直到上了國中她才赫然驚覺,他不是可愛的狗狗,而是兇狠的狼人。
從小到大,常在月圓之夜看他變身,出現在她的陽臺,不是找她吵架,就是帶她偷溜出家門冒險,她壓根不在意他是否會變身,是否能在轉瞬間咬斷別人喉嚨,在她心裡,他就是將她捧在手掌細心呵護,只屬於她的狼人。
當她想著小狼時,冷淡的眼瞳漫上一層迷人光彩,剛剛下飛機時,她才和他通過電話,突然間又好想他,也許她可以在休息時再打給他,儘管知道他會很得意,但她想念他開懷的朗笑。
早就受她吸引的Mike被她突然展現的嬌媚眼神奪去呼吸,雙臂收攏,情不自禁低頭靠近她的唇。
等等!Mike不會是想吻她吧?她的工作內容可不包括這個。
她不喜歡莫名被竊吻,這令她打從心裡感到不舒服,小狼若知道,肯定會抓狂。
左千鶴眉心一蹙,轉頭避開。
攝影師發現兩人有些不對勁,放下相機,高喊了聲,「嘿,Mike,Chizuru,專業!」
遭到拒絕的Mike失望歎息,「Sorry。」
就在此時,他們身後的藍色清真寺突然傳出轟天巨響,天搖地動,飛沙走石,煙硝味充斥空氣中,人們放聲尖叫,慌亂的拔腿狂奔。
左千鶴只來得及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小販的攤位被炸飛,朝她和Mike直撲而來,緊接著巨大的痛楚自頭顱炸開。
小狼!她腦中最後浮現的,是他那總是帶著寵溺的笑臉,隨即失去意識。
臺北,六星級豪華酒店。
忙忙忙。身為業界第一「渥夫保全」總經理的獨浚烺,在Harry Winston來台展出總價近二十五億新臺幣的珠寶秀,保全工作皆由他全權負責。
模特兒在伸展臺上展示著一件件華麗、價值不菲的珠寶,頂級消費者坐在台下欣賞評論。
一身鐵灰色西裝,高大帥氣,魅力四射的獨浚烺在中控室監看,調度指揮,以防突發事件。
美麗的模特兒戴著價值兩億的成套珠寶走在伸展臺上,在中控室一同監看的下屬羅傑目不轉睛的緊盯著。
獨浚烺同時監看忙亂的後臺,他手下的保全如影隨形守護高價珠寶,唯恐稍有差池。
他雙手盤胸,眉心微蹙,留意有無可疑人物出入。
獨家一族,身為源自西伯利亞的狼人後代,他們每一個都擁有如同刀鑿般俊美的輪廓,高大結實的身材,驚人的體力,異于常人敏銳的聽力,力大如牛以及教人瞠目結舌的食量,他們世世代代隱藏在人類社會,不教人察覺他們的與眾不同。
當遇到危險時,體內的野性便會跳出來,他們會獠牙暴起,手指成爪,耳朵拉長,化身為最可怕的獸,毫不猶豫的消滅敵人。
強大得幾乎無堅不摧的獨家男人有一個致命弱點,即是只要被銀子彈射中心臟,便會一命嗚呼。為了延續家族,他們嚴守秘密,除了親密愛人外,外人無從知悉。
為了滿足獨家男人的生活所需,他們的家族事業包括農業、畜牧業、餐飲業、醫療院所,建築業以及保全。
奇特的是,他們世代所出皆是粗魯,狂野,教人頭疼的獨生子,生不出可愛的女兒是獨家人的遺憾,幸好他們有美麗善解人意的伴侶做為彌補,她們守護獨家男人的秘密的同時,也得到獨家狼人最獨一無二的愛戀。
「天啊!我愛死我的工作!」羅傑滿臉陶醉,看著螢幕上美麗性感的非裔國際名模。
英挺傲人的獨浚烺低沉著聲,「羅傑,專心工作。」
「老大,莫非你感覺不到我正樂在其中?」
「我怕你只顧著對模特兒流口水,忘了正事。」被員工戲稱為老大的獨浚烺戲謔道。
「渥夫保全」的老闆是他老爸,老爸領他入行,讓他從最基層做起,要求他快速學習,當他一步步晉升,老爸覺得他有能力處理公司大小事,便非常爽快的升他當總經理,將整間公司丟給他,美其名是考驗他的能力,實際上是他老子不幹了,要帶著美麗的老婆到處遊山玩水。
身為家族裡最年幼的成員,堂哥們十分懂得人盡其材,所有他們覺得麻煩,懶得處理的雜事全都丟給他,說他到處跑腿打雜,其實一點都不為過。
一想到讓他又愛又恨的堂哥們,他就悲從中來,說什麼最年幼的最得寵,呸!他們一個個奴役他,欺負他就算了,最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他們竟然拿他和千千的感情開賭盤,賭他何時會被拋棄。
當哥哥的熱衷下賭注這樣對嗎?他和千千從小青梅竹馬,感情堅若磐石,哥哥們可是全看在眼裡,竟然不看好他們,實在令人髮指。
羅傑透過螢光幕的反光,看見身後疑似不滿的老大,他立刻舉雙手投降,「好好好,老大,我知道我不該貪看美女,你就不要再對我咬牙切齒了,OK?」
獨浚烺拍拍他的肩,警告道:「好好工作,不要砸了『渥夫』的招牌,不然我拿你的頭來祭旗。」
「拜託千萬不要,雖然我沒你帥,但算是可以入眼,我還想把妹呀!」
「真不曉得當初你是如何通過考試進入公司。」「渥夫保全」的審核非常嚴格,除了體力要求,智力、耐性與人品皆列入考量,主考官沒將愛耍嘴皮子的羅傑刷下來,想來是不想公司太過沉悶。
「嘿嘿,當然是憑我過人的腦力與體力。」
「我怎麼不曉得你有腦力和體力?」獨浚烺語帶疑惑,損著羅傑。
受到侮辱的羅傑立刻抗議,「我當然有,必要時就會展現出來。」
獨浚烺不信的哈了一聲。
「不過老大,你老實說,看到這些迷人又性感的模特兒,你有沒有心動?」
「沒有。」
「真的一點都沒有?不考慮一下?」
「不。」
「老大,你未免也回得太斬釘截鐵了吧?是男人都會有心猿意馬的時候。」
「我不是你,所以我沒有。」
「老大,你長這麼帥,又這麼癡心絕對,要我們怎麼混?」
「那是你的問題。」他的回答帶著濃濃笑意。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女朋友最正,你們情比金堅,金童玉女,百年好合,神雕俠侶。」羅傑亂七八糟說了一長串,想想就覺心酸,人帥真好,連女友都是名模,他也不差呀,為何至今仍是孤家寡人?
若非現在不是打嘴炮的時間,獨浚烺絕對會為羅傑的自怨自艾捧腹大笑,他常覺得羅傑的反應很有親切感,似乎他被哥哥們欺壓時,都是這副慘兮兮樣,莫怪他和羅傑會有抬不完的杠。
「老大,我先聲明,不是我天生愛靠夭,而是我真心覺得我們公司福利不好。」
「公司該給的加班費、三節獎金、年終、勞保、交通津貼全都有,哪裡不好?」獨浚烺願洗耳恭聽。
「我們公司陽盛陰衰,我寧願你說的那些福利全都沒有,也要多些美女陪我上班。」一說到這,羅傑就痛心疾首。
「我會將你的建言如實呈報給老闆,相信你的各項獎金福利都會如你意,全部取消。」
「重點是,美女呢?會有美女陪我上班吧?」
獨浚烺彎腰指著螢幕上,正曼妙擺動身段的國際名模,「陪你上班的全是國際知名模特兒,開心了吧?」
羅傑垮下臉來,怪聲怪調,「這不算數吧?!」
獨浚烺懶得理會他的抗議,盯著戴上鑽石皇冠的金髮女模像公主般走上伸展台,再次確認他的人員將保全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珠寶秀已快接近尾聲,獨浚烺仍絲毫不敢放鬆。
突地,他的手機響起,獨特的音樂通知他,來電的人是昶哥,獨礽昶。壞脾氣的昶哥怠慢不得,他立刻接起電話。
「嗨,昶哥。」
粗率的阿昶開門見山問:「千千在哪?」
「她飛到土耳其拍攝雜誌封面,五天后才會回來,怎了?」
可怕的沉默籠罩五秒鐘。
滿頭霧水的獨浚烺隱約感覺不對勁,一顆心惴惴不安,「昶哥,你突然打來找千千,是流蘇姊要約她喝下午茶嗎?」
「馬上找到千千,伊斯坦堡發生恐怖攻擊,已造成許多人傷亡。」確認千千的行蹤後,阿昶爆出一長串低咒。他果然沒記錯,千千確實人就在土耳其。
獨浚烺但覺眼前一片黑,頭重腳輕差點腿軟,氣息不穩的追問:「恐怖攻擊發生在伊斯坦堡的哪裡?」
體內的獸發現心愛的女人陷入危機,沒有驚慌失措,而是瘋狂咆哮,亟欲脫柙而出,要膽敢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藍色清真寺。」
聞言,獨浚烺只覺無情利斧朝他的心口狠狠劈下,痛得椎心刺骨。他吐出口的字句破碎,「她今天的拍攝行程就在那,她剛出關時,才跟我通過電話。」
不要!千萬不要!千千不能出事,假如這世界沒有她,要他如何活得下去?
疼愛千千如疼愛親妹妹的阿昶爆出一串怒吼。
「昶、昶哥,我、我要找到千千,我、我會找到她,她、她沒事的,她、她不會有事……」他驚慌失措,與其說是說服昶哥,不如說是說服他自己。他匆匆掛上電話,急撥千千的手機。
盯著螢幕的羅傑發現老大情況不對,眼角瞥見他竟然雙手發抖,撥著手機,猛地,老大的眼睛乍然變黃。
羅傑心下一驚,用力揉眼睛,轉身看個仔細,發現老大的眼睛和平常無異,是深邃的黑,他是盯螢幕太久,才會看錯吧。
「該死!」獨浚烺的手抖得不像話,幾乎拿不穩手機,幸好他將千千的號碼設為快速鍵1,否則他肯定沒辦法順利撥出。
他心急如焚的聽著電話撥出的音樂,響了許久仍未接聽,他快瘋了,「接電話,快接!」
羅傑拍拍同事莊雄的肩,要他接手監控,收起嘻皮笑臉,起身問:「老大,出了什麼事?」
撥了一通又一通電話,但都沒有接起,他的心都碎了,可他告訴自己,或許她已移到下一個地點,正忙著進行拍攝工作,無法接聽,她沒事的。
他抹抹臉,極力保持鎮定的交代,「我要馬上飛到伊斯坦堡,這裡就交由你全權處理。」
他必須親眼確認她安然無恙才行!
匆匆丟下話,獨浚烺急忙往外沖,等待通話的手機重複撥出,祈禱上天聽見他最卑微的懇求,讓他再次聽見最教他魂牽夢縈的清雅嬌嗓。
羅傑只來得及目送他像一陣風刮出去。
土耳其,伊斯坦堡。
醫院的急診室送進一堆傷患,傷勢嚴重者被推進手術室,緊急動刀,傷勢較輕的則在病床上痛苦呻吟。
發生在伊斯坦堡的人肉炸彈攻擊引起國際關注,目前已有幾個恐怖組織搶著聲明是他們所為,各國領袖同聲譴責恐怖分子的暴行。
刺鼻的藥水味,痛苦的哀號,再加上救護車來回發出的鳴笛聲,皆令人頭皮發麻。
左千鶴被捲入黑色漩渦,她奮力掙扎,卻愈陷愈深,驚魂未定的她抬高雙臂呼救。
黑暗中,猛地出現一雙亮黃獸眸,直勾勾盯著她,看得她毛骨悚然,尖銳的獸爪穿透黑霧朝她伸來。
它要吃她?救她?
巨大的獸身逐漸顯現,她驚愕得瞠目結舌,當它張嘴時,足以將她撕碎的獠牙立現,她放聲尖叫,「走開,不要靠近我!」
「噓,你在作惡夢,沒事了,你已經安全了。」護理師聽見她的尖叫,沖到床邊安撫。
左千鶴驚恐的在床上翻來覆去,扯動到點滴,左手背針頭插入的地方開始滲血。
仍困在惡夢中的她發現不知名的獸碰觸她的左手,受到更大驚嚇,叫得更加驚恐無助。
「可憐的女孩嚇壞了。」護理師沒辦法,急呼醫生。
她在病床上拼命掙扎,想要逃離即將吃掉她的獸。
和她一起被送進醫院的Mike躺在隔壁床,手腳都包著紗布並高高吊起,他困難的轉動頭部,心疼的喊道:「Chizuru,我們已經在醫院,再也沒有人會傷害你,你不用害怕。」
爆炸發生時,背對著藍色清真寺的Mike首當其衝,被飛來的攤子砸個正著,他壓著Chizuru倒下,使她頭部受到撞擊而昏迷,幸運的是,他們與攝影小組離爆炸地點有一段距離,否則他們肯定會小命不保。
許是他身強體壯,所以很快清醒,但Chizuru已昏迷一天仍未清醒,這讓他很擔心。
誰來救她?誰快點來救她逃離可怕的獸?
她怕得全身發抖,痛苦嗚咽。
當獨浚烺飛越隔離他們的海洋,風塵僕僕的趕到醫院急診室,準備在眾多氣味裡,尋找專屬她最獨一無二的氣息時,教他心神俱裂的尖叫聲傳進耳朵裡,他行色匆匆,準確無誤的在最裡面的角落找到她。
他看見護理師和醫生壓著她,她緊閉的眼瞳掛著淚珠,頭上纏著紗布,像破碎的娃娃發出嗚咽,他的心瘋狂劇痛。
「千千。」他猶如一道閃電沖到床邊,仗著結實的身軀,隔開醫護人員,像瘋狂的獸,危險低咆,「別碰她!」
他突如其來的出現,嚇了醫護人員及Mike好大一跳,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這名眼神狂亂的男子是誰。
「我們不是要傷害她,而是想制止她傷害自己,你看,她陷在惡夢裡,驚慌亂動扯開點滴。」醫生敏銳察覺危險,舉起雙手做和平狀。
獨浚烺嗅聞得到血的味道,她的血他一點都不陌生,每個月他都會聞到,今天,他細心呵護到大的她竟然受傷流血,這讓他抓狂。
「我們要幫助她。」護理師幫腔。
醫院警衛與員警發現不對勁,擔心他是恐怖分子,小心翼翼圍過來。
獨浚烺敏銳察覺他們的動作,試著深呼吸,平息體內狂亂的獸。他來是要守護千千,而不是使事情更糟,假如他被警方帶走,誰來照顧他最心愛的小女人?
慢慢的,體內張牙舞爪,亟欲暴沖的獸平靜下來,縱然仍渴望張大口撕咬膽敢傷害她的惡徒,但已在控制中,他試著擠出微笑,「對不起,我是她的未婚夫,接到她受傷的消息,讓我太過震驚,我很擔心她會再次受到傷害。」
大家聽他這麼一說,心想許多家屬接獲通知後,都有類似反應,便不再緊張兮兮。
Mike聽見他是Chizuru的未婚夫,錯愕的瞪大雙眼,他知道美女都會有男朋友,卻沒想到她竟然訂婚了。
「請問她現在情況如何?」獨浚烺特意展現風度翩翩的一面。
自從得知千千捲入恐怖攻擊,他打電話又一直找不到人,便透過各種管道緊急尋找她的下落,在登機前得知她受傷被送進醫院,詳細的情況則不清楚。在飛機上,他極力保持鎮定,透過衛星電話打給土耳其的臺灣辦事處請求協助,可他們一團混亂,畢竟有不少臺灣觀光客在土耳其,他們必須確認大家的情況。
他再透過關係請在土耳其的友人幫忙,可沒多久又聽說車站發生爆炸,所有人如驚弓之鳥,電話占線無法打通,在飛機上備受煎熬的他,只求能以最快速度趕到她身邊,讓她不再驚恐害怕。
這段時光,是他有生以來所經歷最漫長,最可怕的,無法馬上親眼確定她的安危,他才赫然發現,他沒自以為的無所不能。
是狼人又如何?力大如牛又如何?到了緊要關頭,他還不是無法生出一對翅膀,馬上飛到她身邊。
他恨極自己的無能為力,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讓她遠離視線。
頭髮花白的醫生翻閱病歷,對他說明情況,「她的頭部受傷,傷勢並不嚴重,只是目前仍未清醒,她受到嚴重驚嚇,恐怕會有創傷症候群,需要多加留意,配合心理醫師治療。」
「救我……嗚……」她的頭無助擺動,痛苦求助。
獨浚烺見她嬌弱無助的躺在病床上,他的心更加破碎,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于指關節印上輕吻,低啞著聲,「千千,別怕,我來了,我就在你身邊,你睜開眼看看我。」
深情的低啞,穿透黑暗迷霧,神奇安撫了她的驚惶不安,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慢慢平靜下來。
護理師見狀,喜出望外,「她聽見你的聲音,知道你來了。」
獨浚烺很想爬上床,將她擁在懷中,無奈急診室病床太小,容納不下他們兩個,他只能緊握住她的手,「千千,你真的聽見了,對吧?你知道我就在你身邊,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我的愛……」他柔情萬千啄吻她的手指,不舍的指尖撫過她蒼白的臉龐。
一旁的護理師見到他深情的模樣,發出羡慕歎息。
不死心的Mike揚聲,「你說你是Chizuru的未婚夫,有何證據?」
獨浚烺高傲睨著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Mike,敏銳的從Mike身上嗅聞到忌妒的氣味,這傢伙膽敢喜歡他的千千,他那高傲的濃眉向上一挑,「你是?」
「我是和Chizuru合作的模特兒,我叫Mike。」
他狀似有禮的伸手要和Mike交握,隨即擺出恍然大悟,似笑非笑的道:「我姓獨,叫獨浚烺。抱歉,我忘了你雙手受傷。」
受傷而動彈不得的Mike可笑不出來,不過身為男性的競爭心理,讓他不甘示弱,「沒關係,這只是一點小傷,更何況我是替Chizuru擋下絕大多數的傷害,她沒事,我就放心了。」
Mike擺明瞭在跟他炫耀,他很想打掉Mike臉上的沾沾自喜,可也很清楚若非是Mike,恐怕千千會傷得更重。「謝了,你的醫療費我會全權負責。」
Mike不爽的撇嘴,「我沒聽說Chizuru有未婚夫,也沒見她戴戒指,加上她現在又陷入昏迷,我不是對你有意見,但是身為Chizuru的朋友,我必須幫她過濾不良分子才行。」
哼,他看這個姓獨的就是不順眼。他自認身為模特兒,長相當然是萬中選一,身材也好得讓人大流口水,結果遇上姓獨的,他竟然輸了,這讓他很不是滋味。
朋友?嗤,千千有哪些朋友,他太清楚了,不過他也沒糾正Mike,逕自拿出手機,秀出桌面。
Mike張大眼仔細看,雙眼瞬間瞪凸,姓獨的手機桌面是一張Chizuru與他互相凝視,親密接吻,兩人十指交扣的雙手特別清晰,秀出顯然成對,以狼頭為主的白金訂婚戒指。
「你還有疑問?」
「合成照?」Mike抱著期待。
獨浚烺沒好氣瞪他,決定充耳不聞,目前最重要的是千千,其他人就隨便吧。急診室太吵雜了,進進出出的人太多了,他可捨不得再讓千千繼續待在這裡,打電話透過關係要病房,如果可以,他更想帶她回臺灣,讓她住進昶哥家的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
「嘿,你怎麼自顧自打電話不理我?是合成照對吧?」
有要事待辦的獨浚烺不理會Mike的叫囂,逕自講著電話,左手死死扣著左千鶴的手,不敢鬆開。
「你不可以這麼目中無人。」愈是得不到回應,Mike愈是不爽。
獨浚烺撥出空檔說:「我正在幫你和攝影小組要病房。」
「呃……謝謝。」發飆到一半還得道謝,讓Mike覺得很窩囊。
獨浚烺朝他比了個把嘴巴拉上拉鍊的手勢,繼續講電話。
獨特帶有磁性的男性低嗓如同溫暖的潮水拍擊她的心房,溫柔的撫慰,讓她有說不出的舒服,因痛楚而緊蹙的眉心舒展開來,困住她的重重黑色迷霧逐漸散開,一道燦爛金陽引領她向前。
左千鶴抬起沉重的雙腿,在幽暗中追逐光明,她一步又一步,艱困踩踏,一步接一步,朝那吸引她的嗓音走去。
她好喜歡這道帶給她安全感的聲音,她想要一直沉醉其中。
擁有這道嗓音的究竟是怎樣的人?她想要看看他。「是誰……」
電話講到一半的獨浚烺聽見她的囈語,停下來,留意她的狀況,她的眉心不再緊皺,不再痛了?他拉起她冰涼的小手貼在頰邊,企圖用他比一般人還高的體溫溫暖她。
「昶哥,我找到千千了,她頭部受到撞擊,目前還在昏迷,如果情況允許,我想安排她坐醫療專機回臺灣。」獨浚烺簡單交代她的情況。他很清楚,唯有冷靜下來,才會對千千有所幫助。
同樣提著一顆心的昶哥立刻交代,「跟土耳其的醫院要她的病歷先傳回臺灣,我讓院裡的醫生評估她的狀況。」
「好。」
「是誰……」左千鶴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
「是我,千千。」獨浚烺移開手機,「你要不要聽昶哥說話?」
遠在臺灣的昶哥加入呼喚行列,「千千,我是昶哥,你有沒有聽見?」
又多了一道男性嗓音,她追得更急了,再跟她多說一點,她追得辛苦疲累,但光亮愈來愈強,愈來愈強,眼看她就要追到了。
獨浚烺拿回手機,對著另一頭的昶哥沮喪道:「她還是陷於昏迷。」
悄悄的,與他交握的小手,反握住他的。
獨浚烺的心房狠狠震盪,屏氣凝神,緊盯著她。
她那緊閉的眼皮微微顫動,他握緊與她交握的手,期待的呼喚,「千千……」
沉重的眼皮又困難動了下,她的眉心再次緊皺。
此刻,獨浚烺連動都不敢,甚至忘了昶哥還在電話另一頭。
她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迎向刺眼的光亮,疲憊的睜開眼後,又難受的合上。
「千千,你醒了?」獨浚烺激動不已。
這是她一直追逐渴求的聲音,她強迫自己再撐開眼皮,眼皮一撐開,即見一張俊朗的年輕男人臉孔,他神色焦急的對她微笑,「千千,你真的醒了。」
她茫然對上他的眼,怔怔看了好半晌。
獨浚烺喜出望外的將她用力擁進懷裡,帥臉埋在她的發心,「我會被你嚇死,以後不許你再離開我視線一步。」
左千鶴落入體溫高熱的男人懷裡,驚惶不安的以雙手抵著那堵結實的胸膛,「放開我。」
哦,她的頭,痛到像快要爆炸,她發生什麼事了?
醫生和護理師見她轉醒,全都松了口氣,「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
「我抱得太用力嗎?」他只願意稍微放輕力道,仍不舍讓她離開懷裡。
她神情淡漠,試著將他推開,「你是誰?為什麼對我動手動腳?」
她的疑問,如同原子彈炸得獨浚烺頭昏眼花,喜悅沒了,剩下的是難以置信的憤怒,「你……現在是在跟我開玩笑?」
一旁的Mike聽見她的問題,得意的哈了一聲,「你還敢說是Chizuru的未婚夫,她根本就不認識你,我就知道照片是合成的,你快點放開她,不然我告你性騷擾!」
六神無主的獨浚烺想要一拳將Mike揍扁,他不許她將他推開,雙手緊握住她的肩,低吼:「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他的怒目,他的低咆,讓左千鶴驚喘了聲,更加抗拒,「我不認識你,快點放開我,不然我要叫了。」
獨浚烺不曉得她遭受恐怖攻擊,抑或是她不認得他,哪個對他的打擊比較大,他只知道這是場禍不單行,不斷延續的可怕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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