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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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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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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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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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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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水始冰,地始凍的立冬時節,輕霜薄霧在夜半帶來寒意,夕顏殿內燃著不少火盆子,讓宮殿主人能溫暖安眠,一旁桌幾上煨著幾壺藥茶,讓主人隨時有熱茶能暖身。

    將暖柔的狐毛被密實地蓋在床上人兒身上,側坐在榻畔的玄殷俊顏因酒意而透著薄紅,眼神卻清澈澄明,唇角勾出微弧,喟然輕歎。

    連修武那石心硬漢都給敲出了縫,抱得美人歸的有了伴,而我呢……

    尚待何時,需守幾載才盼得到你喊聲殷郎……

    指節輕撫紅潤軟頰,玄殷俯首在女子額上印下輕吻,承諾他的專情癡守,也貪求未來的圓滿,「平曦,我的小曦兒,別讓我等太久,好嗎?」

    位於東宮偏側的霄璿閣裡,一名面容雖稚卻顯得氣宇軒昂的少年,一手抱著三歲娃兒輕搖,一手握著狼毫書寫,看來頗不輕鬆。

    雖然少年面無疲色,但一旁的袁禮達仍是忍不住開口,「太子殿下,既然公主睡下了,您何不先放下她,這樣您習字也輕鬆些。」

    「太傅所言有理,可曦兒一離了我身便易醒,所以我還是抱著她妥適些,給太傅添擾了。」擱下筆,嚴熾書伸手拍了拍娃兒的背,歉然回話。

    「太子言重了,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對於太子總抱著女娃兒來習課,袁禮達已是見怪不怪,可身為師者的心態總還是希望學生能專注些,「若公主只是要人抱著睡,那讓玄殷先給抱著吧,您也好全心些。」

    太傅的意思嚴熾書聽懂了,望了眼方才所書不盡完美的字,再看向坐在後頭埋頭寫字的另一少年,暗自思量。

    玄殷,御史大夫之子,因天資聰穎反應機靈被遴選為太子侍讀。看似安靜的他,臉上笑容像是一切無謂,但眼神卻總帶著絲嘲弄意味。雖然只是個侍讀,可玄殷在學習上卻半點不輸他這個太子,卻也恪守分際的不搶光不爭贏。

    生長在充滿鬥爭與猜疑的宮裡,從小嚴熾書識人的覺知便相當敏銳,同窗學習的觀察更讓他覺得玄殷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那麼,就照太傅的意思吧。」說著,嚴熾書將抱著女娃的手略抬,「玄殷,公主由你抱著,切莫擾醒了她。」

    袁禮達的話已經讓玄殷悄悄皺眉,心底還暗自慶倖眼前太子顧女娃像捧著珍寶,向來捨不得也放不下心離手。結果現下居然要他抱公主,害他驚惱得一筆落滑,好好一個月字竟成了目字。

    再怎麼氣惱不甘,終究也得在尊卑有別下低頭,玄殷甩掉了筆,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接過睡得酣熟的女娃兒,「是。」

    要死了,這娃兒怎麼軟乎乎的呀!將女娃兒抱過手,玄殷霎時手足無措,怎麼也喬不好上手的姿勢,惱皺著臉低咒。

    「你得讓她偎靠在身上,這手托扶著頸,這手伸過來給她拍背,記得輕點,別拍疼了她。」看玄殷慌手慌腳,嚴熾書悄然地笑彎了眉眼,開口下指導棋,還動手把他錯置的手腳挪到合適的位置。

    他的眼神是在笑我連個娃兒都抱不好嘛!嚴熾書此舉讓玄殷更惱了,悄悄地瞪了眼後,抱女娃兒也順手了些。

    「殿下切莫多慮,小的會將公主抱得妥妥當當的。」玄殷簡短卻不失恭敬地回了句,沒說出口的卻是:你這個很會抱娃兒的太子爺,快去寫你的字,寫完快點將這團軟麻糬抱回去。

    可惡,她不只軟還熱呼呼的,搞得他都燥熱了。

    沒錯過玄殷懊惱的瞪視,嚴熾書笑意從眉眼間漫到了嘴角,噙著輕笑回頭專心地習字。

    按理說,太子侍讀這差事算是苦的,自古以來尊卑有別,所以當太子犯了錯,往往被太傅罵的都是那個叫侍讀的人。可玄殷向來沒這方面的困擾,實在是因為這位叫嚴熾書的太子爺,個性沉穩內斂,頭腦一等一的好,太傅交付的課業也從不疏漏,所以他這侍讀當然也就沒啥機會被指桑駡槐。

    若真要說有的話,那便是嚴熾書總是因為女娃娃的哭鬧,而要太傅在授課時停下,害專心學習的他也跟著被迫中斷。

    無奈地瞪著面前的後腦勺,當了太子侍讀半年多的玄殷,終於體會到當太子侍讀果真是份苦差事。是說歷代以來,有哪個侍讀得幫忙抱孩子的呀!

    抱著女娃娃的玄殷沒嚴熾書那等天分,做不到一手抱娃一手習字還能專心聽課的神技,只好默默地挪坐到後邊軟榻,無聊地瞧起懷中的娃兒。

    女娃娃約莫三歲大,五官神似嚴熾書,終歸是親兄妹,不像的話才奇怪吧。可少了男孩的英氣,女孩的面容顯得溫婉柔和,從那小巧細緻的眉眼鼻唇,不難想見長大後定是枚美人胚子。

    被抱得舒舒服服的娃兒睡得熟了,鼓鼓的腮幫子因為輕鼾而微微起伏,細細的汗毛覆在白裡透紅的軟頰上,像顆嫩桃子般勾人手癢,玄殷先是以指腹輕撫,那軟綿觸感讓他感到驚豔。

    女娃兒沒被擾醒,反而像貓兒貪摸般地朝他懷裡蹭了蹭,於是玄殷更放膽了,用食指與拇指掐起棉糖般的頰肉,女娃兒輕唔了聲依舊沒醒,惹得玄殷玩心大起,捏著肉的指節左右晃動。

    「這樣還不醒,你也太好睡了吧!小母豬!」低低嗤笑,玄殷用膝蓋頂著女娃的背,兩隻手全往她臉上攻,粉白的嫩桃沒一會兒便被蹂躪成紅李子。

    騷擾與疼痛終於打斷了女娃的美夢,圓圓大眼一睜,某張笑得賊兮兮的臉蛋印入眼簾,小臉瞬間皺成肉包子,尖細的哭聲頓時響徹。

    女娃哭聲一出,嚴熾書立即旋身將她從玄殷手裡搶抱回來,眼底雖泛著慍怒,開口的語氣與安撫的舉止卻柔得像個傻爹,「曦兒乖,不哭了,皇兄在這呢。」

    「嗚嗚……他、壞……捏、痛痛……嚶嚶……」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女娃,奶聲奶氣地連話都說不全,卻懂得用短短的指頭指著玄殷又指指自己的臉,委屈地告起狀來。

    「好好好,他壞,等會皇兄讓人幫你掐回來,曦兒最乖了,不哭了哦。」長指圈起女娃的小指頭,嚴熾書軟聲哄慰,邊狠瞪了玄殷一眼。

    惹哭人的玄殷沒被這一眼給嚇著,倒是被嚴熾書刻意放軟的嗓音給勾出渾身疙瘩。這是演哪出呀!明明就是個身分尊貴的太子,身邊太監宮女也從沒少過,偏要紆尊降貴地自個兒扮奶娘,怎麼,這樣很行嗎?!

    偏偏還真的很行,幾句輕哄果真讓前一刻哭得驚天動地的女娃兒安靜下來,小腦袋歪枕在嚴熾書肩上,吮著大拇指沖著玄殷笑了出來。他發誓,那笑容絕絕對對是挑釁。

    「太子殿下,要不今天就上到這,您先帶公主回去抹藥吧。」袁禮達話說得和緩好聽,心下卻是被女娃那驚天一哭給擾得沒了授課心思。

    「給太傅添煩了,還望太傅海涵。」嚴熾書對著袁禮達微頷首,便抱著女娃轉身離去。

    見狀,正暗暗竊喜的玄殷身子一轉打算也跟著走人,豈料後頸衣領卻被一把抓住,「呃,太傅,您不是說可以下課了嗎?」

    「是下課了,可你這惹哭公主的臭小子得給我留下。」將玄殷揪回位子上,袁禮達指著一疊厚實書冊,「混小子,把這部《禮記》給我抄過一遍,沒抄完不准離開。」

    說完,袁禮達留下一名宮人監視,便逕自離去。徒留一臉飲恨的玄殷,氣抖地擲起狼毫,邊抄邊咒駡:愛哭鬼,你給我記住!

    另一頭,抱著平曦回到東宮的嚴熾書則是命人備來細點,然後喚了隱護在側的影衛,讓他夜裡往御史大夫府上走一趟。

    隔日,玄殷頂著紅腫發癢的臉來到了霄璿閣,本以為已經倒楣到了頂,應該不會再更慘了,誰知那向來讓太傅滿意的太子爺,竟然沒將太傅交付的抄論呈上,而且還默不出前幾日教的《尚書》重點,簡直就是破天荒呀!

    袁禮達這太傅再不爽也不敢直沖著太子訓話,他頂上人頭還想要呢。想當然耳,太子侍讀就淒慘了,頂著厚厚書冊跪了三個時辰,然後又將《尚書》全文抄了兩遍。

    這天,玄殷委屈的落下了男兒淚,同時徹底地瞭解到嚴熾書有仇必報以及心機深沉的個性。多卑鄙呀,表面上寬宏大量地沒因他惹哭公主而責罰,背地裡卻這樣陰他!他敢說自個兒的臉會莫名其妙紅腫,絕對也與他脫不了干係!

    不過就是個女娃娃,護成這樣幹嘛呀!這般軟心,將來怎麼登帝位呀!

    之後,玄殷盡可能地與女娃兒保持距離,嚴熾書也沒再命令他抱她,可被養得氣色紅潤渾身軟胖的女娃兒卻總是一步三搖地晃到他身邊,騷擾似地拍著他,擠眉弄眼地對著他扮鬼臉。

    「不理她,她就沒轍了。忍住,我一定要忍住。」暗自壓抑的玄殷大口地深呼吸,決定忽視那團粉色麻糬。直到感覺到衣袖一片濕濡,玄殷忍不住低頭,這才發覺女娃兒竟然抓著他的袖擺磨牙,造成濕濡的就是從她嘴裡淌出的口水。

    有著潔癖性子的玄殷當下氣得變臉,狠狠瞪向女娃兒,沒想到女娃兒居然沒被他嚇著,竟然還露齒朝他笑了下,接著便皺著臉佯哭地往嚴熾書身邊去。「嗚……他、壞壞,曦怕怕……」

    傻眼地看著女娃兒可憐兮兮的裝無辜,玄殷總算是見識到什麼叫「惡人先告狀」了。

    「混小子,你不好好聽課,欺負公主想找死呀!」正念詩念得起勁的袁禮達一聽到哭聲頭又痛了,氣得將手中詩卷往玄殷身上扔。

    哇咧,有沒有搞錯呀!明明是那愛哭鬼先來惹我的!摀著頭,玄殷吃痛地直想吠嚷,心裡卻比誰都清楚這要開了口,回去准少不了親爹賞的一頓粗飽。

    「太傅息怒,是曦兒調皮擾了您。」有禮地對袁禮達致歉,嚴熾書從腰際的錦袋掏出了糖給女娃,讓她安靜下來後便轉向玄殷開口,「君子量大,你何須與年幼的曦兒較真?」

    「我、我……」被酸得語塞,玄殷羞惱地撇過臉,彆扭地吐了句:「是公主先將口水抹在我衣袖的。」

    「哦,那倒真是我家曦兒不對了。」眼眸閃過一絲銳利,嚴熾書嘴角微勾,淺然開口,「來人,立即回宮取前日皇上御賜的錦衣,給玄侍讀賠罪。」

    那抹高深莫測的笑容讓玄殷倏地背脊一寒,「不、不用了,就是衣袖濕了而已,太子無須以禮相賠的。」不說這衣會不會被動手腳讓他穿了發癢,光聽嚴熾書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的話,玄殷就覺得這衣穿了准要給折壽。

    「言下之意,曦兒無錯了。那麼,惹哭她的你,理應給她賠不是才對。」將開心吃糖的平曦抱起來面向玄殷,嚴熾書擺明瞭讓他給女娃道歉。

    「……」這下,玄殷真的啞口了,明明就是那臭丫頭的錯,怎麼說到後來變成他要道歉?什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根本是講假的嘛!

    心中一口怨氣別升了天,玄殷還是得識時務的認了,誰讓人家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公主呢。「是小的不對,錯怪了公主,請公主見諒。」

    一句話聽不懂半個字的女娃兒,樂呵呵地笑出了聲,張開了手臂向玄殷討抱。

    玄殷一臉窘迫,不甚情願地正要伸手,嚴熾書卻輕輕壓下了女娃兒的手,「曦兒乖,皇兄抱就好。」

    那什麼嫌棄眼神呀!要不是她自己討抱,他才不想碰那胖乎乎的麻糬團!

    雖說與現今太子身分差了好大一截,可身為御史大夫獨子的玄殷也稱得上是含著銀湯匙出生的貴公子,從小就沒人敢給他氣受。表面上他是忍辱負重低頭道歉,可心裡卻一直想找機會將女娃給整弄回來,好消消她害自己吃癟的那股氣。

    想了幾日,總算給玄殷逮到了機會。嚴熾書正和太傅在研論一份詔書,趁兩人談得專心,玄殷悄悄地從懷裡掏出顆炒糖栗,將它滾向一旁自個兒丟著沙包玩的女娃兒。

    才三歲的孩童能有什麼防心,手一抓便往嘴裡塞,三兩口便消滅了那顆糖栗子,香甜綿密的口感讓小平曦意猶未盡,晃著小腦袋找著糖栗子的來源。

    眼看女娃上鉤,玄殷忍不住得逞地笑著,當她大眼看向自己時,便將整包糖栗子拿在手上晃了晃,刻意再抓出一顆朝她滾去。

    小平曦吃掉了第二顆糖栗子,便晃著身子朝玄殷走去,然後在吃到第五顆時,小小的身子已經被玄殷拐到了霄璿閣外的院落。

    「想吃是吧,我偏不給你,就饞死你這會耍心機的愛哭鬼。」知道嚴熾書與袁禮達看不見,玄殷惡劣地對著小平曦扮鬼臉,甚至還挑釁地吃給她看。

    看小女娃追得喘兮兮,玄殷開心地越跑越歡快,完全沒留意到自己與她竟已跑到了養著錦鯉的池畔。直到砰咚一聲傳來,女娃兒跌趴在散著瓦片與碎礫石的泥地上,飽滿的額際撞上了池邊的圓石,疼得放聲大哭。

    「曦兒!」因為哭聲而三步並作兩步沖來的嚴熾書,急忙將跌在地上的女娃抱起,「快宣太醫!」

    看到小平曦額上腫了個包,遮著膝蓋的白裙被染紅了一片,嚴熾書頓時臉色鐵青,殺氣騰騰地瞪向佇立一旁的玄殷,「來人,給我拿下!」

    看見帶刀侍衛聽令地將玄殷押制,向來惜才的袁禮達也嚇著了,連忙開口求情,「太、太子殿下,您請息怒,玄殷應當不是故意的。」

    雖是憤怒至極,可嚴熾書仍保有一絲理智,「拖下去,杖責五十。」

    從小便隨侍太子身邊的小圓子彎著身,壓低了嗓向倚臥在榻邊守著女娃兒的嚴熾書說道:「殿下,御史大夫求見。」

    「有說何事嗎?」怕擾醒好不容易睡著的小平曦,嚴熾書同樣壓沉了嗓問道。

    「沒說,但奴才猜想應該是為了侍讀所犯的錯來給您賠罪求情。」見嚴熾書眉心仍懸著擔憂,小圓子又續道:「殿下放心,在您回來前,奴才絕對會好好守著公主。」

    幾瞬的暗忖後,嚴熾書將平曦的手擱回被下,低聲交代了句:「公主若醒來,立即讓人來通報。」便起身離開。

    一見嚴熾書到來,御史大夫玄鼎立即曲膝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玄大人免禮。」嚴熾書在書房椅上坐定後,便開口示意。

    「老臣教子不當,理應跪著。」心底有愧的玄鼎堅持跪著。

    眼神凜了下,嚴熾書淡淡說道:「玄大人若不起身,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聞言,玄鼎便被嚴熾書那股自然流露的氣勢給驚僵了身子,難以想像眼前那成熟穩重的人只是個十歲的男孩。

    無視玄鼎眼中的訝然,嚴熾書吩咐道:「給御史大夫賜座,上茶。」

    「謝殿下厚待。」不敢再推辭,玄鼎一坐定便誠惶誠恐地說道:「老臣這趟來,是專程來給殿下賠個不是,厚顏地懇求殿下高抬貴手,饒小犬一命。」

    雖然玄殷在挨了杖後便被送回了府,可為官多年的玄鼎卻不敢掉以輕心,哪怕嚴熾書只是個少年太子,只要他餘怒未消地到皇上那參上一本,那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獨苗苗恐怕再也長不成株大樹了。

    雖然氣極了玄殷害平曦受傷,可嚴熾書也沒失了理智的想取他性命,那五十杖造成的皮肉痛應該也夠他受了。端起蔘茶,嚴熾書淺淺問道:「他的傷好些了嗎?」

    「謝殿下關心,玄殷並無大礙。」雖然嚴熾書語出關心,但對他瞭解未深的玄鼎仍舊戰戰競競,「玄殷這孩子給我慣壞了,不知拿捏輕重才會惹出這禍,可他絕對不是存心想害公主受傷的,還望殿下賣臣這老臉皮一次面子。」

    看著玄鼎戒慎恐懼的模樣,嚴熾書心下慨然,「大人言重了,倘若沒有你的密報,恐怕曦兒也無命可活到現在。」

    聞言,玄鼎臉色一變,怎麼也沒想到嚴熾書竟會知道那封密信是來自於他。

    端起蔘茶啜了口,嚴熾書淺淺再道:「大人無須憂慮,此事我從沒與人提過,未來也不打算與任何人相提。我只想讓你清楚我並不是無知的。」

    「老臣從未認為殿下無知。沒有淩貴妃的提攜,老臣也不會有今日之位,可老臣卻、卻無能救她一命。」想起這事,玄鼎忍不住責怪自己,懊惱著當年為了隱匿身分而誤了傳密的先機。

    雖然嚴熾書趕到死牢時已來不及阻止母妃飲毒,可至少還來得及保住親妹,也從生母口中得知朝中還有誰能為他所用,「大人請寬心,母妃不會怪你。而我,只想問一句:我能信你與玄殷嗎?」

    看著嚴熾書神似當今天子瑞皇的面容,驕傲的瞳眸裡那份堅毅決心讓玄鼎不由得肅然起敬,同時也心生感慨。

    當年淩貴妃誕下眼前這位皇長子時,鐘鼓樓上金鼓擂動的氣勢彷佛還響在耳際,龍心大悅的瑞皇更是在滿周時便冊封其為太子,誰知不過短短數年,為保地位的皇后不僅心機算盡的對付淩貴妃,更建請瑞皇廣納後宮,讓瑞皇又添了兩位皇子與數位公主。

    雖然瑞皇並無另立太子的打算,但在龐丞相與皇后的有心挑撥與煽動下,懷著身孕的淩貴妃在被打入冷宮不多時便冤入死牢,嚴熾書這太子的地位也漸被削弱。要不是因為嚴熾書生性沉穩內斂,聰明的懂得韜光養晦,怕也早被野心勃勃的龐邑給鬥倒了。

    淩貴妃生前的殷殷囑託言猶在耳,讓玄鼎立即起身跪地,披肝瀝膽的忠心示誠道:「殿下一句話,臣萬死莫辭。」

    「這就夠了。」淺淺低語,嚴熾書起身扶起玄鼎時又順勢對其附耳,「讓玄殷去向龐邑效誠吧。」

    夜闌人靜的子時,好不容易睡下的玄殷莫名其妙地被人扛到了一片竹林裡,褲子被強行拉下,冰涼的膏液淋在皮開肉綻的屁股上,讓他羞惱的想揍人,可被點了穴的他除了嘴巴,哪都動不了。

    「堂堂一個太子,強行綁人又任意摸人算什麼呀!」竹屋裡只燃著一支蠟燭,雖不夠明亮卻也足夠讓玄殷看清了兇手是誰。屁股被看光光的羞辱讓他顧不得天王還老子,氣得口不擇言吠嚷。

    淡淡地睨了玄殷一眼,嚴熾書示意的眼看向站在門邊的影衛,瞬間一團破布便塞進了玄殷嘴裡。

    「平曦是個在死牢出世的公主,母妃將她擱我手上後便含冤斷氣,那臍帶還是我親手給剪的,從那一刻起,她的生命中便只有我這個至親的兄長。即便衣食無缺,可從小沒喝過半滴母奶的她沒我在身邊便無法安心吃睡。你能想像當她哭著找我要娘時,我心做何感想嗎?」

    「這麼慘呀……話說,那也與我無關吧!」動彈不得又開不了口的玄殷不承認心中因小女娃堪憐的身世感到心疼不舍,故作無所謂地閉上了眼。

    「我答應過母妃,這輩子都會好好守護曦兒,這幾年來我將她捧在掌心上護著寵著,從沒讓她掉過半根汗毛,而你卻只因為一時意氣害她傷皮痛肉。」

    「我也沒想到她會跌倒呀!」倔氣地在心底哼嗤,玄殷實在很想叫嚴熾書閉嘴,別再說些會讓他感到愧疚的話。

    「這五十杖,是讓你記住平曦對我的重要性,留你一命,是因為我想與你成為朋友。」

    「打了人才說想當朋友,有這樣的嗎?!你想,我還不願呢!」嚴熾書的話讓玄殷聽得直想跳腳,卻只能氣呼呼地睜開了眼瞪他。

    將玄殷的褲子拉上,嚴熾書起身坐到竹椅上與他對視,「親自給你上藥,已經是我的誠意。休憩會兒,半個時辰後影衛會送你回府。」

    說完,嚴熾書伸手拿掉玄殷嘴裡的破布後便兀自轉身,走到門邊時,玄殷卻出了聲,「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頓了頓腳步,嚴熾書淡淡回道:「生在這宮裡,能讓我擱在心上信任的人沒幾個,而你是其中之一。」

    嚴熾書的話讓玄殷感到受寵若驚,在與父親玄鼎的相談中,也讓他知道身為太子的嚴熾書在宮中的處境,加上當侍讀這些時日的觀察,玄殷多少懂得了嚴熾書的艱難。

    雖說心下仍因那五十杖有些記恨,可玄殷倒是默默地在心底接受了嚴熾書這朋友。也因為愧疚自個兒不成熟的玩心,於是在傷好得差不多後,他親自帶了幾包炒得熱呼呼的糖栗子去探視平曦。

    嚴熾書說想與他成為朋友還真不是說假的,他人才到了東宮門口,馬上就有宮侍來迎他,見著了面後,嚴熾書只淡淡地說了句:「從今而後,一切免禮。」便領著他進了內殿。

    玄殷原以為帶了賠罪禮應當能讓小女娃展露笑顏,結果額頭腫了個包的小傢伙一見到他,便鑽進了嚴熾書懷裡放聲大哭,抽抽噎噎地哭嚷著:「嗚……他壞……是壞人……曦不要……」

    於是,玄殷只得愧疚汗顏地摸摸鼻子離去,心想反正來日方長,孩童的忘性又快,很快她又會沖著他笑嘻嘻的。

    那一跤大抵跌掉了女娃的憨膽,讓平曦小小的心靈有了陰影,從那天後只要見著了玄殷,她便緊緊挨躲在嚴熾書身後。

    就算玄殷滿臉笑容的捧著糖串子獻殷勸,她也只是死命吞著口水撇過頭去,即便是嚴熾書出聲勸撫,她也不肯再親近玄殷。

    為此,真心想疼惜平曦的玄殷深感挫敗,只能無奈地咬著本想拿來哄她的糖串子,悶聲埋怨,「這小丫頭還真會記仇,一定是跟你學的。」

    展臂拉張弓弦,嚴熾書射出了箭後淺淺笑道:「怎不說是你教會她防心?」

    「防你的頭啦!我那時拿來誘她的糖栗子又沒毒,不過就是想瞧瞧她吃不到的蠢樣而已。」將剩一顆的糖串子朝嚴熾書扔去,玄殷沒好氣地嚷著。

    俐落閃避,嚴熾書加深了笑容,「所以說曦兒聰明,再也不讓你有機會釣出饞樣。」看玄殷不置可否,嚴熾書架起第二箭時又說了,「曦兒還小,再多些時日,興許就不那麼怕你了。」

    「誰知道呢。」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玄殷壓低了嗓又說道:「對老狐狸示誠之事已有眉目。」

    咻地一聲,嚴熾書快狠准地一箭正中靶心,隨即曲指鳴哨,待一隻羽翼豐厚的白鴞停駐在玄殷肩頭後,他淡淡開口:「亦敵亦友,雙面反間,白鴞為訊。」

    雖然有著皇家血脈,可在死牢出世的平曦打一出世就沒入過瑞皇的眼,倘若不是身為太子的嚴熾書抱著繈褓中的她跪在大殿外,恐怕瑞皇也不會知道自個兒又添了個小皇女。即便昏庸的認定其生母心有叛念,面對這個身為太子,卻向來不生事,謹守分際的嚴熾書,瑞皇仍是允了他的請求,讓他將平曦這個親妹帶在身邊照護。

    因此,當志學之年的嚴熾書請旨征服訪視民情時,也就理所當然地帶著才及髫年的平曦同行。

    征服出訪的第二日,牽著平曦的嚴熾書與身為侍讀的玄殷,以及隱護在側的影衛一行人就碰上了一年一度的熱鬧慶典。

    戲臺表演的歌樂聲、廟庭前舞龍舞獅的鑼鼓聲、攤販的拔尖吆喝聲,此起彼落地鬧騰著,群眾將街道上擠得幾乎水泄不通,緊緊牽著平曦,嚴熾書與身後的玄殷舉步維難的在人群中穿梭行走。

    從來沒見過的熱鬧場景,各式各樣新奇的事物,讓平曦開心得很,一顆打轉的木陀螺讓她不自覺地鬆開了手,好奇地蹲縮著身探看。而站在刀劍鋪裡的嚴熾書目光被把難得一見的名劍吸引,正與隱衛和劍鋪老闆熱烈討論,而疏忽了該在身旁的平曦。

    對刀劍向來沒多大興致的玄殷搖著手中檀扇,百無聊賴地轉過身時,恰巧瞄見平曦往鋪外鑽的小身影,當下便想也沒想地跟了出去。

    興許是幼時害她傷著的愧意,又或者是心疼她悲淒的出世背景,這些年來玄殷的眼神總不自覺地跟著平曦的身影,即便她總是閃躲著他不喜與他親近,他卻無法不如同嚴熾書一樣想護著這個可愛的妹妹。

    才出了鋪子沒幾步,平曦那尚未抽長的小個頭一下子就被人群淹沒,這讓玄殷心頭突跳了下,連忙踮腳仰頭張望,心急地在人群中找著她的身影。所幸他眼力不差,沒一會兒工夫便瞄見了站在風車攤前的平曦。

    眼見平曦茫然不知所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玄殷連忙格開人群快步走到她面前。

    蹲下身子,玄殷拉過平曦的手,輕輕拍了下,「曦兒不乖哦!你哥哥明明說不可以鬆開手,你竟然自己跑到這裡來。要是我沒發現,你可是會被抓去賣掉耶。」

    落單的恐懼因玄殷恐嚇的話而加深,平曦唇心一抿,豆大的淚珠隨著開口而滾落,「曦兒沒有不乖……嗚……曦兒要找皇……」

    就算四周喧鬧不休,可玄殷還是警覺地伸指抵住了平曦的唇,低聲說道:「噓……在外面不可以這麼喊。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你哥哥,不要哭了。」曲指幫她拭淚後,便朝她伸出了手。

    看著玄殷朝她攤開的掌心,幼時被他拐騙過的平曦心底有絲不樂意,但眼前除了玄殷那張臉讓她熟識外,其餘全都是陌生到近乎可怕的生面孔。雖然從昨天出宮到現在,玄殷一直是與皇兄及自己走在一起的,但這回他會不會又想耍弄她呢?

    默默地糾結了一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平曦,最後決定再相信他一次,如果他又騙她,那她以後再也不理他了,就算有皇兄在,她也不要看見他!於是扁著嘴的平曦低著頭,有些彆扭地伸手揪著玄殷的袖擺。

    望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再看到平曦彆扭的小模樣,玄殷想笑之餘也不免有些無奈,這丫頭還是不相信他呀!是說害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始作俑者的他又有什麼資格怨她呢。

    抬頭看了眼擁濟的人潮,玄殷伸手摸了摸平曦的頭,微低身說道:「要拉好哦!千萬不可以再放開手,知道嗎?」

    待小丫頭有些不甘願的微點了頭,玄殷這才小步的領著她前行。

    好不容易穿過了半條街道,玄殷前行的腳步卻因袖擺被扯住而不得不停下,他轉頭看去,一位臉上滿是皺紋的老者正在攤前以手技畫出甜香好看的拉糖兒,再低頭看著平曦發亮的雙眼,及停佇不動的身影,玄殷頓時了然。

    一抹近乎寵溺的笑容從唇角泛開,玄殷低頭問道:「曦兒想要拉糖呀?」

    抿著唇的平曦只看了玄殷一眼,也不開口回答,那雙閃著冀望的大眼又巴巴地看著那栩栩如生的拉糖人兒,然後紅著臉頰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欸,這小丫頭那想要又不太甘心的彆扭模樣,怎麼這麼可愛呀!玄殷實在很不想承認,可是他真的好想把她抱起來,在她軟嫩的紅頰上大大地親個幾口。

    「老師傅,這拉糖怎麼賣?」默默在心中開小花的玄殷,從腰間掏出了錦織錢囊,開口問道。

    「五枚銅錢一支。公子如果是想買給這位可愛的小姑娘的話,那只要三枚銅錢就好了。」拉糖老師傅笑呵呵地朗聲回道,實在是因為方才小姑娘看著他表演的眼神充滿讚歎,大大地滿足了他的成就感,就算是少賺些也開心啦。

    「那就先謝過老師傅啦。」原來人長得可愛也能有這般好處!難怪嚴熾書上哪都愛帶她了。笑容裡有絲莫名虛榮的玄殷,翻了翻錢囊,隨即拿出一錠元寶,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老師傅開口:「真是對不住,我這門出得臨時,也沒多備些銅錢,現下就這錠元寶最零頭了,您就收下,甭找了。」

    「這……這、這怎麼成呀?」就是每天擺攤擺個一年也賺不上半錠元寶的老師傅,不只捧著元寶的手在抖,連聲音都抖著。

    「成,有什麼不能成的。那拉糖我就自個兒取啦。」不痛不癢地笑道,玄殷很快地拿了平曦一直看著的那支燕形拉糖,又順手挑了另支大一些,看起來像鷹的拉糖。

    當玄殷將燕形拉糖遞給平曦時,她臉上那情不自禁展露的笑容讓玄殷大大地被治癒了,當她滿足地小口舔著拉糖,而他伸手要牽她時,她的不再彆扭拒絕也讓玄殷覺得這錠元寶花得太值得啦。

    各自感到滿足的兩人,牽著手再次前行,完全沒察覺到暗處那些從玄殷掏出元寶時,便緊緊盯隨著他們,不懷好意的眼神。

    日頭漸落,街道上的人群卻未見減少,與其說是玄殷牽著平曦行走,倒不如說是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著走還貼切些。待兩人周遭人群稀疏些時,玄殷這才發覺他們身處的巷道似乎是與劍鋪相反的另一頭了。

    正當玄殷翹首眺望,試圖找出接下來該走的方向時,一個貌似乞兒的人突然朝他們衝撞了來,一時不察的玄殷雖然猝不及防地被撞進了暗巷的壁上,他的手卻仍緊緊地握著平曦的小手。

    玄殷都還來不及站直身,幾個地痞樣的流氓便圍了上來,二話不說便開始朝他拳打腳踢。即使來不及防禦抵抗,玄殷也沒忘記在那瞬間鬆開牽著平曦的手,並將她推向一旁,同時喊道:「曦兒快跑!去躲起來!」

    突發的狀況著實嚇壞了平曦,從小住在深宮裡的她,曾幾何時見過這般野蠻的圍毆景象。她有聽到玄殷叫她跑叫她去躲起來,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要跑去哪又該躲去哪,而且好多人在打他呀。

    被推到一旁的她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哭出了聲,卻是邊哭邊撿著地上的石子胡亂地朝那群猛揍玄殷的人丟。

    「嗷!好痛。」被石子擊中頭的惡漢吃痛地轉過頭,一發現石子竟是哭得滿臉狼藉的小女孩丟的,氣得直往她走去,「你這該死的臭丫頭,看老子把你逮起來賣進青樓。」

    雖是個侍讀,但太子所學的騎射武藝,玄殷樣樣也沒少學,只是他生性斯文,那些拔刀舉劍,掄拳防身的東西他只學了些皮毛,碰上好幾個打一個的狀況,他也只有挨打的份。

    但惡漢準備朝平曦下手的話一入耳,玄殷仍是使盡全力推開那些拳頭,覓隙朝平曦那護撲了去。「不准傷她!」

    即便英雄救美的舉動很帥氣,但玄殷就是擋住了惡漢朝平曦揮下的拳頭,也擋不住另一惡漢朝他踹來的一腳。護在平曦身前的他,肚子被狠狠踹了一腳,一口鮮血就這麼從嘴裡噴了出來。

    「呸!憑你也想保護她。老子今兒個就讓你們做對短命鴛鴦。」惡漢一聲低吼,隨即抽出了亮晃晃的短刀,朝玄殷及平曦揮去。

    「呃……啊!」沒嘗到可以預見的痛意,倒是錯愕的低嚷聲和驚疑的喊叫聲傳入耳裡,玄殷顫顫地睜開了眼,看到的卻是熟識的幾名影衛持劍站在身前,而那些逞兇的惡漢已倒在血泊之中。

    「曦兒!」影衛才退了一步,滿臉擔憂的嚴熾書立即快步上前,焦急地將哭到快斷氣的平曦攬在身前。

    「放心,平曦沒事,我、我有護著她的……嘔噗……」興許是松了口氣,說完話的玄殷禁不住內創地又吐了口血,隨即氣力盡失地昏了過去。

    「該死的,你也要給我沒事才行!」懊惱地低吼了聲,嚴熾書抱起平曦,轉頭朝幾名影衛出聲:「冬默去找大夫,明青、問寒、木月將這裡收拾一下,別驚動府衙,其他人帶著玄殷隨我回酒樓。」

    回到酒樓後,經過大夫的診治,除了輕微的擦傷外平曦並無大礙,然而喝完安神湯的她卻不肯回房,只是一直站在玄殷床邊掉淚。

    明知這突來的意外定是嚇壞了她,可嚴熾書仍是板起了臉,像個嚴父般開口:「不是說過無論如何都不可以鬆開皇兄的手嗎?你知不知道如果皇兄沒有及時趕到,你可是會連命都沒了!」

    她知道做錯事不能哭,可是受驚的情緒仍未平復,讓她怎麼也止不住淚,抽抽噎噎的開口:「曦、曦兒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豆大的淚珠、哽咽的聲嗓讓嚴熾書這臉怎麼也板不下去,可有些事仍是得讓她懂得,「皇兄知道你不是故意,可是你的一個不小心、一時好奇卻害得玄殷受傷、害皇兄擔心,那是不是很糟糕?」

    「是。曦兒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曦兒以後不亂跑了,也不會想要拉糖了。」吸了吸鼻子,平曦抬起手胡亂地拭淚。是她不小心犯錯了,她沒有資格哭。

    「曦兒好乖,皇兄現在再教你件事,你定要好好記著,知道嗎?」見她點了點頭後,嚴熾書才又接著說道:「這裡不比宮中,沒有護衛能隨時保護你,而未知的難以想見的危險也很多,所以你一定要比在宮裡時更加小心謹慎。就算在宮裡也千萬別因一時好奇就冒然舉止,宮中雖有兵將守衛,可那些想害你的人絕對有更多法子傷你於無形,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謹言慎行,知道嗎?」

    「嗯嗯,曦兒知道了。」明明皇兄沒有凶她,只是在跟她講道理,她也都聽得懂,可是為什麼心還是酸酸的,眼淚一直掉呢?平曦有些懊惱地蜷起拳心,使力地揉拭著眼眶及雙頰。

    看著她拼命想止住淚的舉動,嚴熾書既心疼又欣慰,他教得不算失敗呀。接著便拉下她對自己施虐的雙手說道:「好了,先回房休息吧。」

    「可是……他還沒有醒。」雖然她不是很喜歡玄殷,甚至有點怕他防他,但他找到走失的她、買拉糖讓她開心、為保護她而被打也都是事實,她至少該等他醒來,跟他說聲對不起才對。

    自個兒帶大的親妹心裡想些什麼,嚴熾書難道會不懂嗎?還不就是天性善良,就算是個曾經害她受傷,讓她有點討厭的人,看到人家為了她被打傷,心有愧疚嘛。「好吧,你想待這等他醒來就隨你吧。皇兄到外頭同影衛談點事,晚點再進來。」

    梆子打過二更,玄殷才幽幽轉醒,一轉頭就看見以肘為枕,趴在床畔睡著的平曦。雖然有些意外,但清醒前那時昏時醒的印象讓他知道似乎是她堅持等他醒來。他還知道在大夫診治時,這丫頭一直在哭,那哭聲擾得想昏過去才不覺痛的他覺得有點煩,偏又沒啥氣力開口要她別哭。

    但此刻看著她那眼圈紅鼻頭也紅的睡臉,玄殷心頭不由得一陣顫動,活了十幾年,除了父親以外,還沒有誰為了他受傷而掉過淚,結果這明明就怕他的小平曦竟然因為他的傷哭得一塌糊塗,原來被關心在乎的感覺竟是這般暖心。

    「就算哭腫了眼,還是這麼可愛。」隨著輕鼾而微微起伏的嫩頰泛著淡粉色,讓玄殷忍不住伸手輕撫。

    窗外吹來的輕風讓平曦禁不住抖了抖肩,頰上的搔癢感同時傳來,讓她有些恍惚地睜開了眼,結果玄殷的笑臉一入眼,她整個人頓時清醒,想著開口要喊人,偏偏一個心急,猛然抬頭起身時卻直直撞上了玄殷帶傷的下頦。

    這一撞,下頦骨被揍裂的玄殷忍不住吃痛地低嘶了聲,結果他還沒來得及喊痛,卻先看到驚慌的平曦滑落眼眶的淚。見她手忙腳亂卻又滿是歉意的想幫他揉傷,玄殷再痛都給吞下了,拉著她的小手安撫道:「沒事的,曦兒別怕。」

    他的話像根針般刺進了平曦的心坎,那種自己犯了錯害了人,卻反過來被安慰的感覺讓她不太好受,而且她才不是怕被罵,她只是覺得他應該已經很痛了,結果自己又害他更痛,覺得很難過而已。

    可那些情緒太複雜,才滿七歲的她也不知怎麼完整表達,心頭酸酸的難受全化成了淚,她邊揉著他的下頦,邊哭著開口:「對不起。都是曦兒不好,曦兒以後不會害你受傷了。」

    晶瑩剔透的淚珠滴落在玄殷帶淤的臂上,同時也像滴在水面上,在玄殷心湖裡激起一圈圈的漣漪,波蕩不休。這麼純良的她,叫他怎麼能不動心。

    「不哭。這不是曦兒的錯,等我傷好了再帶你去買拉糖,別再哭了。」沒阻止她幫他揉傷,玄殷忍痛抬起另一手,拭著她頰上不停滾落的淚。

    聽到他的話,平曦停下手,抬眸說道:「不要了,曦兒再也不要拉糖了。」

    平曦的反應讓玄殷有些莫名,才想開口再問時,嚴熾書的嗓音卻先傳了進來:「還想拿元寶買拉糖,都顯擺到被強盜盯上揍了一頓還不甘心嗎?」

    「我哪是想顯擺呀,我那錢囊裡確實就是找不著碎銀或銅錢啊。」

    沒回應玄殷的悶哼,嚴熾書對著仍立在床邊的平曦說道:「曦兒,玄殷已經醒了,不會有事了,你先回房去睡。」

    「嗯。」見到玄殷醒了,平曦總算覺得好過些,也不由得覺得累了,應了聲後便要回房的她,卻在臨到門邊時,又突然轉頭朝玄殷彎了個身,開口說道:「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害你受傷了。」才乖乖回到隔壁的上等廂房。

    平曦那鞠躬道歉的認真舉止,讓玄殷忍俊不住地笑出了聲,「天啊,這小丫頭也太可愛了。」

    「笑什麼!不覺得我妹妹很有禮貌嗎?」白了玄殷一眼,嚴熾書拉過椅子在床邊落坐。

    「是是是,是你這太子教得好,有家教又懂事。」說完,玄殷喝了口影衛遞來的水後,才又問道:「查過那些人的身分了嗎?是不是老狐狸派來的?」

    「查清了,不是龐邑的人,就真的只是因為你顯擺才相中你的強盜而已。」

    「就說了我不是想顯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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