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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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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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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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天大樹幾乎覆蓋住了永覺寺,讓人走在其中,即便是盛夏,也能讓人感受到一陣陣清涼,更何況現在才開春,更是涼風宜人。

    尋常來說,永覺寺的後山頭,除了被圈進圍牆里的後院外,其他地方很少會有人前來。

    平子甄年僅十二,還沒有長開的瘦小身軀在那後山的林子里疾行,卻不見她的額際浮現任何汗水。那一步一步邁得十分規律,不見絲毫遲疑,熟稔得彷佛她天天走這條路來到這永覺寺的後山般。

    不一會兒,她鑽出茂密得幾乎不見天日的林子,抬眼便見永覺寺的後院門出現在她的眼前。

    瞧瞧天色,她大大地吐了一口氣,還好還來得及。

    平子甄走上前,抬手朝著寺院的後門連續敲了三響,頓了一頓,又敲了一響,然後她後退一步,安靜地等待著。

    不一會兒,厚重的寺門後頭傳來了拉開門栓的聲音,一個小和尚悄悄探出頭來,瞧見平子甄,臉上浮現了安心的笑容,「還以為你來不了了,我正著急呢!」

    「我說來,便一定會來。」瞧著好友,平子甄的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淺得不能再淺的笑容。

    這笑容看在明悟眼中已是極其難得的了,他綻出了一個更大的笑容,重重地點了下頭,代表著他對平子甄的信任。

    很少人知道他們相識,原本他是個在街頭流浪的小叫花子,有一回乞討到了平鏡娘與她的面前,平鏡娘托人將他弄進了永覺寺當小和尚,讓他免于餓死,他一直心懷感念。

    所以當她借著同家人一起上香的機會找上他後,每回她若有事便借著上香的機會交代他,他會在暗地里替她做點事,兩人之間倒是培養出了不同于一般的情誼。

    他一直知道平子甄想要做什麼,所以當康平王世子鳳連城被送來後,他就讓以前乞討認識的叫花子幫忙送消息,幾次互通有無之後,才有了今日的相會。

    「鳳家的人還在寺里?」

    「剛用完齋飯,在屋子里歇晌呢。」

    「那你快帶我去瞧瞧那個鳳連城,他這幾天應該有些起色了吧?」

    听了平子甄的催促,明悟毫不猶豫地拔腳在前頭帶著她疾步而行,並回答道︰「臉色看著是紅潤了些,可還是沒醒。」

    「自是不能讓他醒,若是他現在醒了,我還拿什麼去和鳳家的人談生意啊!」平子甄咕噥了句,見明悟滿臉驚詫地回過頭來望著她,她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說出了心底話,當下有些赧然,可隨即回望明悟,「怎麼,我難道說錯了嗎?」

    她心里的一切盤算,明悟都心知肚明,她從來沒瞞過明悟,所以面對挑著眉頭瞧著自己的他,她自然理直氣壯。

    「是沒說錯,但也不用說得這樣直白,真要說起來,那世子爺也怪可憐的,從小廣中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毒,現在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卻已經整日徘徊在鬼門關前,咱們對他也該有些同情心才是。」

    「我是同情他啊,若是不同情他,我干麼大費周章地騙過了一堆人,趕緊跑到這來?」

    「你……」對于平子甄的擅于辯解,明悟並非頭一回領教,他早就知道閉嘴才是最好的選擇,于是他再次回頭前行。

    不多時,他拐了個彎,閃身進了一間廂房,平子甄自然也跟了進去,之後她轉頭看了他一眼,他便離開廂房。

    不一會,隔壁廂房的門簾被掀開,一陣低語傳來,先是一個伺候的丫鬟被叫了出去,之後另一個也被喚走了。

    平子甄連忙伸手撥開牆上掛著的畫,往上頭某處一扳,一個暗門被開啟。

    這是明悟不小心發現的秘密,兩間廂房可以相通,所以鳳連城被送來時,他便努力說服師父將鳳連城安置在這間,好方便平子甄行事。

    門開了之後,她急切地進了屋,才剛上前,手便已經搭上了鳳連城的手腕。

    靶覺到紊亂的脈息傳來,平子甄連忙掏出了一瓶藥,倒出了幾粒,然後毫不客氣地扳開了他的嘴,胡亂地將那些藥都塞進鳳連城的嘴里。

    突然間,鳳連城原本緊閉的眸子睜開來,死死地盯著平子甄那水亮的眼瞳,「你在干什麼!」他以為自己是喝斥,可發出的聲音卻氣若游絲。

    「或許你不相信,但我確實是在救你。」

    「是害我還是救我?」鳳連城眸光幽冷,他知道很多人巴不得他死,眼前這個小丫頭雖然看似無害,但誰知道她會不會正是那些想要他死的其中一人。他問︰「你剛剛讓我吃了什麼?是毒藥嗎?」

    「究竟是不是毒,時候到了便見分曉,你不用著急,先好好休息吧,接下來這關可不好過。」

    「你!」見平子甄一點都沒有做壞事的心虛與羞慚,鳳連城氣壞了,張嘴便喊,「來人啊!」

    可他那虛弱的喊聲連平子甄都有些听不清楚了,何況是在外頭被明悟絆住了的丫鬟。

    倒是平子甄很驚訝,完全沒有想到他已經這樣虛弱了還能說話,看來這也是個不肯認命的人啊!她勸道︰「別喊了,還是先好好睡一覺吧,你這一身亂七八糟的毒要解也是挺折騰人的,你得存些力氣,否則連我也救不了你。」

    「說清楚你的身分,否則——」鳳連城激動得想要起身,可無力的身子卻不受他使喚,忽然一陣暈眩襲來,他話都來不及說完就再次陷入昏迷中。

    平子甄靜靜地望著榻上的鳳連城好一會兒,見他的呼吸慢慢地變急促,額際也因為粗喘而泌出豆大的汗珠,終于有了她想要的效果,她才連忙腳步輕巧地沿著來時路回到隔壁的廂房,關上暗門,彷佛她不曾出現似的。

    暗門剛關上,原本守著他的兩個丫鬟就進了屋子,似是發現了異狀,連忙上前瞧榻上那人的情況。

    平子甄借著牆上的小洞瞧著,即便是那麼遠的距離,也能瞧見那兩個丫鬟煞白的臉龐。

    那兩個丫頭面面相覷,顯然是因為這樣的驟變而慌了手腳,但到底是大戶人家出身的丫鬟,自有其應對事情的方式,平子甄瞧她們在經過初時的慌亂之後,一個人又是擰手巾為主子拭去冷汗、又是探著主子的額溫,另外一個則丫鬟掀起門簾奔出房門。

    見狀,平子甄心知時間應該差不多了,自己的謀算能不能成,就看這一次了。

    眼見鳳連城即使有丫鬟仔細的照拂,胸口依然越發急促起伏,彷佛隨時都會一口氣喘不上來,就這樣逝去,她知道火候已經差不多了,收回心思,沒有再多看下去,抬手小心翼翼地將剛剛被撥偏的畫軸給擺正,然後一溜煙地跑到早已和明悟約好的廂房里頭。

    才進房,她便走至桌旁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後靜靜地坐下,等待著。

    十二歲是個半大不小的年紀,便是浮躁些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可是平子甄只要坐定,渾身便會莫名地籠罩著一股令人惻目的平靜氣息。

    她水亮的雙目緩緩闔上,那模樣看起來真的很平靜,比起老尼姑打坐入定也差不了多少,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其實很緊張,緊張得想要跳起來大吼大叫一番。

    可是她不能,現在別說是跳起來大叫,就是擺出一個手勢或是揚唇淺笑,她都要在心里盤算再盤算,就怕自己籌謀已久的計劃會落空。

    經過幾次的調息之後,平子甄的心終于靜了下來,她可以從不遠處傳來的雜亂腳步聲感受到那些人的焦慮與忙亂,想來是鳳連城這個矜貴的主兒病況極為凶險,所以永覺寺中的里里外外都被驚動了。

    不多時,她听到沉沉的拐杖敲地的聲響,「篤篤篤」地彷佛每一下都敲在平子甄的心坎上,讓她的心跳隨著那有節奏的聲響上上下下。

    即使手心都冒了冷汗,她依然端坐等待,並沒有讓自己亂了方寸。她深知自己出現的時機若是太早,或許她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所以現在的她需要的便是等待再等待……

    「篤篤篤」的聲音一聲重過一聲,越發清晰地回蕩在屋子里。

    在幾個丫頭、婆子的耳里,那便宛若來自地獄的聲音一般,本就蒼白的臉龐更加沒有了血色。

    雖然誰都知道鳳家的嫡孫是個病秧子,五歲過後就沒有離開過藥罐子,如今就算逝去,也可以說是天命已盡,不關她們這些伺候的丫鬟、婆子的事,可偏偏鳳老太君早有言語,這些人若是伺候得好,便能消去奴籍,擇婿嫁人時還能得到不少的嫁妝;可若是伺候得不好……

    這不好的後果鳳老太君雖然沒說,但她們幾個卻心知肚明的,賣身契掌握在人家的手里,還不是主子說生便生,主子要死便死,最怕的是被發賣到那下九流的地方,一生受盡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隨著那聲響愈來愈大,四大丫鬟中,膽子小的落英已經渾身抖得不成樣了,若非落花攙著,眼看就要倒地。

    「爭氣些,咱們主子吉人天相,可你這模樣若被老太君瞧著,不等主子有事,你就會先被打板子發賣出去了。」就憑落英這副哭喪臉,也足以讓憂心如焚的老太君覺得觸霉頭而火冒三丈了。

    「落花姊姊,我怕!明明這兩日世子爺已經好很多了,為何突然會變成這樣?」她們姊妹四人的命系于世子爺的身子上,看護起來自然小心翼翼,前兩日明明已略有起色,可如今竟忽然命懸一線,讓人怎麼也摸不著頭緒。

    「一定是咱們幾個有些地方疏忽了。」落花讓落英這麼一問,心中也有些狐疑。她是四大丫鬟之中負責做主的,當機立斷對著落英附耳說道︰「你立刻從後面出去,找幾個小和尚打听打听,最近這永覺寺還有什麼香客住了進來,最好連是哪方人士都打听清楚。」

    交代完,落花便塞了一個荷包到落英的懷中,然後手上用勁一堆,拍醒了還愣愣的落英,低喝道︰「還不快去,要是主子有什麼事,又找不到謀算主子的人,你以為我們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她當然知道若是真有人要害鳳連城,必定是有備而來,憑落英這個心機不深的小丫頭想要找出什麼破綻很難,可除了落英年紀小,就算不在也不容易引人注目之外,她還真不知道能派誰去。

    落花的喝斥讓落英終于警醒了些,她靈巧地在鳳老太君的大丫鬟掀簾子的那一刻,一溜煙地從廂房後頭溜了。

    「連城怎麼了?」略略染著一絲滄桑的低啞聲音傳來,其中滿含著滿滿的著急,但邁進屋子的步伐卻是不疾不徐,一步接著一步,那節奏平穩得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

    自打鳳老太君進門,廂房內除了鳳連城那急促的喘氣聲之外,再無其他的聲響,每個人都繃得緊緊的,低垂著頭,雙眼緊盯著自個兒的腳尖,彷佛變成了石像。

    見沒有人回答自己的問題,鳳老太君的眸子眯了眯,倒也不急著催促,任由大丫鬟伺候自己坐好,才緩緩地說道︰「怎麼了,都啞巴了?既然連話都不會答,留著舌頭也無用,蘭葉,讓人把她們的舌頭都給割了吧。」

    鳳老太君的脾氣那可是有名的不好,她說要割舌頭就真的會割舌頭的。

    落花一听,再也不敢裝沒事,雙膝一跪,連忙開口說道︰「老太君息怒,不是奴婢們不說,實在是……實在是……奴婢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昨兒個吳太醫說世子爺的病好了許多,不日即可康復,可過了一夜,世子爺就昏迷不醒,奴婢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啊!」她一跪下就喊冤,還連忙把事情三兩句交代清楚,就怕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

    鳳老太君眼中厲光迸出,殺機已現,「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沒錯?」

    雖然知道殺了這群奴婢,對于鳳連城的身子也不會有任何的幫助,可是她心中的怒火需要有一個發泄的地方。

    「奴婢自然有錯,可奴婢覺得背後之人若是不揪出來,就算奴婢們以死謝罪,世子爺的身子也無安好的一天。」

    平素她自是不會這樣頂撞老太君,老太君可是鳳家最尊貴的主子,只要一句話便能決定自己的生死,她一個小小的婢子又怎敢對老太君不敬。

    只不過在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頭,她不能不奮力一搏,但凡有任何一絲希望,她都不能放棄,她要救的不只是自己的命,還有其他三個姊妹的命。

    「所以你認為自己不該領罰?」鳳老太君听到她的話,淡淡地問了一句,那語氣雖淡,但其中的責難卻重若千斤。

    「主子遭難,奴婢自該領罰,但奴婢卻不想瞧著殘害主子之人逍遙法外。」落花字字謹慎,生怕自己的說法空洞,無法說服老太君。

    「你便這麼確定連城是為人所害?不是你們照顧不周?」

    身居後宅五十多年了,鳳老太君對于後宅的斗爭並不陌生,她想過自己的嫡孫之所以纏綿病榻,是因為有人為了爭權奪利,喪心病狂地下毒手,可是這麼些年過去,她卻無法捉到任何蛛絲馬跡,讓她無計可施,只能將心里的懷疑擱下。

    如今這個丫鬟這樣斬釘截鐵,難道她發現了什麼?

    「奴婢與其他三個姊妹,一天十二個時辰,從來不曾獨留大少爺一人,便是熬藥也不假他人之手,本以為不會給別人可乘之機,誰知道還是讓世子爺如今生死難料,但奴婢已經讓落英去寺里的膳房打探,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來。」

    「我都探不出的事情,你這丫頭倒真有信心。」鳳老太君面上帶笑,但眸中卻泛著冷意。

    她扶著大丫鬟蘭葉的手起身,雖沒開**代,但是蘭葉已經攙著她往內室走去。

    鳳老太君一見躺在榻上呼吸急促且面色潮紅的鳳連城就快步走過去,彎身握起他瘦得幾乎只剩骨頭的手,心中一陣疼痛。

    她中年喪夫,晚年喪子,唯一嫡親的只剩下這個孫子,可那些人還是不肯放過他嗎?孫子當真沒救了嗎?

    想到方才御醫一臉鐵青的模樣,她心中又是一緊,佝僂的身軀晃了晃,若非蘭葉眼捷手快地扶住她,只怕她就要摔了。

    「老太君……」蘭葉見主子傷心,正要開口安慰,簾外卻忽然響起了落花低低的喝斥聲——

    「我讓你去探消息,你就探出這個來?」因為心急如焚,加之滿心的絕望,落花顧不得鳳老太君便在里間,急急地喝問著。

    「落花姊姊,那小和尚說得有模有樣的,或許——」

    落花看落英還要再說,又喝斥道︰「你閉嘴,咱們世子爺是什麼樣尊貴的身分,豈能讓一個不知哪兒來的丫頭醫治!」

    她們現在已經是戴罪之身,若是再出什麼事,別說是舌頭,只怕連命也保不住了。

    不理會落花的喝斥,落英不死心地說道︰「落花姊姊,左右不一樣是個死字嗎,那咱們為何不試試呢?或許那個小神醫真的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

    她相信落花之所以不同意,是沒親耳听到那小和尚的話,若是落花也听到那活靈活現的說法,鐵定也會想要試試的。

    里頭的鳳老太君將外面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她問道︰「這永覺寺什麼時候有這樣的能人了?」

    若是平常,她自是不會相信那些虛妄之言,可如今嫡孫命在旦夕,她便是試試又何妨?不試的話,難道真的要如同太醫所說的準備後事嗎?

    一听見鳳老太君問,落英不再理會落花的阻止,忙不迭地把自己听到的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老太君,奴婢方才出去探消息,踫見了個小和尚,他說現在永覺寺里剛好有個女神醫來訪,許是可以救世子爺一命。」

    听完了落英的話,鳳老太君倒沒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而是目光炯炯地射向落英,問道︰「是哪家的人?」

    「那小和尚說是姓平。」

    姓平?是那個最近竄起的新貴嗎?

    平家族中子弟多在朝為官,從九品芝麻官到四、五品的中級官員都有,但當中最叫人津津樂道的是平家的姑娘在京中素有賢名,又多聰慧,所以都嫁得好。

    這個好不一定是指夫君人品好、學識好,而是指她們都嫁進了豪門大戶,為妻為妾不一定,但因為這些女兒家,平家來往的人愈來愈尊貴,有眼色的人家一眼就可以看出平家正靠著女兒的婚事攀附著豪門貴冑,借勢將平家的兒郎們推上高位。

    像鳳老太君這樣真正出身名門又嫁入皇族的人,對這樣的新貴倒是看不上眼,只不過如今事態緊急,她又想起平家能人輩出的傳言,心中難免多了一絲希冀。

    「那小和尚可有說平家的姑娘現在在何處?」

    鳳老太君這麼一問,不只是落花驚訝,連向來跟在她身旁的蘭葉都嚇了一跳。

    落英年紀小,倒沒有兩位姊姊那般注意得那麼多,鳳老太君一問,她便立刻答道︰「在後頭的廂房之中。」

    「領路!」鳳老太君沒再猶豫,決定前去一探究竟。

    雖說自己親自前去顯得紆尊降貴,但她倒是想要好好瞧瞧那個小和尚口中的小神醫,或許她會是當年靜虛和尚口中的有福之人。

    怎麼這麼久?久到平子甄以為自己所謀之事失敗。

    揣著那沉甸甸的失望,她瞧了瞧外頭的天色,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了。

    她可是使了計才能從家主派來伺候她的人的眼皮子底下開溜,本以為兩個時辰足矣,沒想到自己卻在這兒等了那麼久,若是再不離開,被平家的人看出端倪,甚至逮個正著,自己將來想要再謀事,只怕就難了。

    想到這里,平子甄咬咬牙,猶豫了一息的時間,終究起身。

    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當她與鳳家無緣吧。

    她走了兩步,忽然想起鳳連城喘息得萬分艱難的模樣,心下不忍,又回去坐下。

    她卷起袖子,執起明悟早先幫她準備好的筆,快速地在紙上寫著字。

    只見她筆走龍蛇,片刻之間,一張藥方已經躍然紙上,可惜的是這方子只能延鳳連城一時之命,卻不能讓他活到壽終正寢。

    她盡力了,既然無緣,她便不再留戀。

    這回,她毫無猶豫地起身,離去的腳步也很利落,可是就在她的手正要觸到門簾時,那門簾已經被人掀起——

    「請問是平家娘子嗎?」開口的是一個丫鬟妝扮的俏人兒。

    平子甄看了她一眼,便將目光移至站在丫鬟後頭的老人家身上,心驟然狂喜,面上卻不顯,只是狀似不解地瞧瞧那開口的丫鬟,又瞧瞧鳳老太君,有些遲疑地問道︰「你們是?」

    「听說娘子有著一手華佗望之莫及的醫術,能夠活死人、肉白骨。」

    聞言,平子甄忍不住傅暗地翻了個白眼,若非現在狀況不許可,她當真很想把明悟抓來痛揍一頓。這樣言過其實的夸張話語,也只有明悟那個舌粲蓮花的家伙才說得出,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有一手醫術是真的,但活死人、肉白骨,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她淡淡的說道,語氣平實,並沒有任何浮夸,也不加油添醋,說完就靜靜地站著,等待著來者的後話。

    沒想到這個年歲小小的姑娘這樣沉得住氣,雖然小臉龐沒有什麼表情,但是通身的沉穩卻讓人無法忽視。

    蘭葉瞧平子甄沒有再繼續說話的打算,有些無措地回頭望了望鳳老太君,顯然她很少踫到這種手足無措的狀況,所以臉上染了些許窘意。

    「你可是二皇子的妾室平氏的姊妹?」一直靜靜打量著她的鳳老太君終于說話了,一開口便是想要確定她的身分。

    「平氏的確是族中姊妹。」平子甄承認了自己平家女兒的身分,反正這種事瞞不了,她也沒想要瞞。

    「嗯,那你有信心能治得好我的嫡孫嗎?」

    「小女子對自個的醫術自是有信心,可治不治得好世子爺,一看天意,二要看老太君能否舍得。」

    鳳老太君挑眉,「哦?」眼前的丫頭也就約莫十一、二歲,還梳著雙丫髻,講話的口氣倒不小,那氣度倒也足以讓人側目。她問︰「保我孫兒的命,我得付出什麼?」

    她可是人精一樣的人兒,從方才落英能听得那樣的傳言她就在懷疑,不想真的有人等著她,不過她倒沒有半絲被人算計的氣惱,她知道自家孫兒的身子不好,這事怨不得眼前這個小丫頭,只不過剛好被她拿來當成籌碼罷了。

    「若老太君能舍得世子爺的正妻之位十年,那麼小女子有八成的把握能夠讓世子爺活到花甲之年。」

    這小丫頭好大的口氣,一開口便要了正妻之位!在一旁听著的蘭葉氣白了一張臉,見過趁火打劫,卻沒有見過打劫得這般凶狠的。他們鳳家可是王侯之家,自家世子爺連公主也娶得,這個平家的丫頭便是做個侍妾都不夠格,竟然還敢開口要正妻之位!

    蘭葉氣壞了,可鳳老太君卻沒有忙著生氣,而是不解地問道︰「為何是十年?」

    平子甄很是實誠地說道︰「因為小女子有些事要解決,且這十年小女子要待在王府為世子爺治毒健體,總需要個名分,順便借鳳家這把大傘遮擋遮擋,一旦小女子做完了該做的事,便該完璧歸趙,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眷戀。」

    在她想來,她是在和鳳老太君談一筆對于彼此都有利的生意,既是談生意,便要講誠信,直來直往最好。

    鳳老太君瞧得出來,這個丫頭眼楮干淨得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話。

    這丫頭瞧著不大,眉目卻已經長了開來,看得出將來會有個好樣貌,論長相的確配得起她家連城,瞧著又聰慧靈巧,性子看起來也精明,看看今天這安排,雖不能說一絲不漏,但那「漏」的部分應該也是這丫頭沒有想要隱瞞之處吧?若有個這樣聰慧的人在連城身邊,或許那些暗地里的手段就不會如此輕易的得逞了。

    「若是我答應了你,但我的孫兒卻沒有好起來,那又如何?」

    听到這樣的問題,平子甄依舊面容不改,但蘭葉卻大驚失色。

    她不敢相信向來性子堅毅、不受人要挾的老太君竟然真的認真地考慮起這件事來,然而她心中雖然驚詫,卻不敢出聲打斷,只能將目光再轉至平子甄的身上。

    「很簡單啊,若是世子爺死了,老太君自可將我扭送官府,以騙子之名依法究辦。」

    「你的膽子倒是不小!」望著平子甄那還是不見一絲緊張的小臉蛋,鳳老太君心里頭竟忍不住生出一些喜愛之情。

    她沒有再說話,腦海中兀自想起了靜虛和尚在雲游前說的那句話——

    若是能遇著有緣有福的小丫頭,或許世子爺便能度過這一劫。

    這個小丫頭便是那個人嗎?鳳老太君拄著拐杖,心中飛快地盤算著。

    平子甄原本是好整以暇地等著,但一直等不到鳳老太君應下的話,再見天色微暗,心中難免有些慌。

    她細細盤算,這對于鳳老太君而言的確是大事,既是大事,自然不能這麼快做決定,是她忘了盤算這一點,不過倒也無所謂,至少今日她已見著了鳳老太君,雖說沒有談定事情挺可惜的,但以後也未必沒有機會。

    于是她開口說道︰「小女子知道事關重大,老太君需要好好考慮,不如先將桌上那張方子拿去讓世子爺試試,一切等老太君想好再說,但若老太君有了決定,萬望不要找上平家,求得聖上賜婚才可免去波瀾。」

    她一股腦地說完自己要說的,便匆匆朝著鳳老太君屈了屈膝,行了一禮後,繞過鳳老太君徑自離去。

    望著那背影,鳳老太君的眸中驟然閃過一絲精光。這丫頭倒真是個有趣又大膽的,顯然她篤定自己會對她的提議動心,竟然連請旨賜婚這種話都敢說,想來那平家真不是個省油的燈,竟能教出這樣的閨女。

    讓聖上賜婚是因為她與平家有嫌隙?看來是時候摸摸平家的底細了,什麼時候那樣毫無底蘊的家族竟也能繁衍出這樣的人才。

    「老太君……那藥方?」蘭葉瞧著桌上的藥方,卻不敢自作主張,只好出聲詢問。

    鳳老太君靜靜地看著那張藥方好一會兒,想著方才這藥方便被留在桌上,而那丫頭明顯早已決定離去,想來是個心善的丫頭,不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這藥方……便姑且信之吧,要不然連御醫都束手無策,她這個老婦人除了這張藥方,難道能跟天搶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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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初秋的風不怎麼涼,倒是頭頂懸著的那顆黃澄澄的太陽,幾乎要將園子里三三兩兩或站或坐的人給烤焦。

    但就算熱得渾身大汗,也沒有任何人想要先走一步,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往正屋的方向巴巴地瞧著,哪怕那邊只有一星半點的動靜,都能在這群衣著華貴的人群中引來一陣陣騷動。

    「究竟還要等多久啊?」

    人群中終于開始有不耐久候的人小小聲地抱怨著,那聲音雖不大,但既然有人起了頭,抱怨自然開始此起彼落。

    要知道,他們這些人可是從小就過著錦衣玉食生活的平家族親,若不是今日之事關系著自家的富貴能否再上層樓,他們又怎麼可能頂著烈陽在這里等著。

    「往日好像不曾這麼久,怎麼這回拖了這麼長的時間?」

    這麼一句咕噥進了眾人的心坎里,無論男男女女,似乎都想起前陣子發生的事,而一想起那件事,眾人的眼光便開始四下搜尋,最後終于在一棵盤根錯節的老榕樹下找著了他們要找的人——

    一個面容蒼白、神情困頓且骨瘦如柴,時不時還會咳得撕心裂肺的女人。

    眾人找到她以後,彷佛心有靈犀,對視一眼便朝那女人走去。

    幾個性子急的人緊緊跟了上去,一群人就像串葡萄似的。

    「喂,你倒是說說,又使了什麼卑鄙的手段,才讓這場谷試久久沒有結果?」

    這指責很無禮又毫無根據,卻獲得了在場眾人的連聲附和。

    有人開了頭後,後面的人便接二連三地說道︰「就是,你這個陰險的女人是不是又玩了什麼把戲,才使得咱們平家下一任的主事者久久不能確認?」

    無力地斜靠在大樹干上的平鏡娘緩緩抬頭看向說話的那人,不言不語,可光是那目光便讓人覺得一陣壓力襲來。

    說話的平流風被看得一陣心悸,下意識倒退了兩步才想起自己的面子,硬生生地挺住。

    「二堂兄這話說得荒謬,咳……我一個被關在平家大宅子里的婦人,有什麼能力可以改變那些高高在上的平家祖輩們的意志?」

    「還說沒有!若不是你使計,你家的甄丫頭怎麼有資格參加下任家主的選肝?」

    平流風氣憤難平地說著,隨即引來了眾人的附和。

    虛弱的平鏡娘幾乎要被這一人一口的唾沫星子給淹沒,但她卻沒有絲毫的恐懼,淡淡地說道︰「我家甄丫頭平庸,哪里能夠做什麼主事人,不過是家主老眼昏花罷了,錯看了我不夠,還錯看了我家甄丫頭。」

    此話一出,眾人盡皆倒抽一口涼氣。要知道,在平家,家主的地位便等同于天一般,平家的任何人都不得詆毀,可平鏡娘竟然敢這樣說話。

    「你……你竟敢這麼說,難道你不怕被逐出家門嗎?」平流風不敢置信地問,顯然沒有料到平鏡娘的膽子竟然這麼大,敢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誅心之論。

    「我說的有錯嗎?明明就是個魯鈍的丫頭,偏偏瞧成了絕世之才,若平家下任的家主是我家的娃兒,只怕平家也成為強弩之末了,這樣的平家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不理會眾人的諸多謾罵聲,平鏡娘的唇角帶著濃濃的譏諷之意,語氣淡然地說著。

    那毫不在乎的模樣徹底惹怒了對于家主之位汲汲營營的眾人,大家紛紛怒瞪著她,雖然氣氛緊張,可除了怒罵之外,倒也沒有人敢對她動手動腳,只是話愈說愈刻薄。

    「當真是給你幾分顏色,你就開起染房來了!你要知道,若非家主心慈,像你這種不守婦道、不顧家族臉面,膽敢與人私奔生子的人,就該捉去浸豬籠,這樣你才能反省自己的罪過!你的女兒也是個小雜種,憑什麼和我的女兒一起甄選家主?」

    「我倒寧願當初被浸豬籠,至少還能在陰間做個伴,只不過是放不下甄丫頭……」平鏡娘喃喃自語著,眾人想听個仔細,她卻已沒了後話。

    「瞧瞧,果真是忘恩負義的,家主仁義,倒惹來她滿腹的不滿和怨懟。當初便不該救她,應該將她除籍,把她浸豬籠以昭世人……」

    「就是,就是!」

    「她這種人生的女兒能有啥好的,要我說,根本不該讓六丫頭參加這次的競選。」

    唾罵聲和議論聲並沒有隨著日頭的漸漸西移而平息,反而更加火熱和百無禁忌。

    「要是我來做家主,早就將她們母女都抓去浸豬籠了,免得污了咱們平家的名聲。咱們平家可是世家,怎能容得下這樣的人!」

    說這話的是平家的三姑奶奶平麗娘,她招夫入贅,一向是族里的大刺頭,也是如今繼承家主的人選中,呼聲最高的平子丹的娘親,她對于任何有可能接任家主的人選都是尖酸刻薄的。

    「所以……我要不要立刻把家主之位讓出來,好讓你來當家主事?」

    那話問得出其不意,性子急躁的平麗娘也沒多想,下意識地應道︰「如果能這樣,自然是好。」

    平家現任家主平宛冷冷地說道︰「想來你真的不滿我很久了。其實你想要我這個家主之位倒也不是不行,只不過朝廷里的盤根錯節、經營買賣,你又會幾樣?」那薄埂的唇一抿,臉上便立刻浮現一抹讓人膽寒的冷厲。

    原本還吱吱喳喳說得正歡的平家人頓時噤若寒蟬,眾人有致一同地稍稍往後挪了挪,很快的,平麗娘就孤伶伶地待在了眾人圍出的圓圈中。

    平麗娘張爪舞爪、盛氣凌人的氣勢消失無蹤,臉色頓時成了雪白。她看著平宛,心中忍不住埋怨起自己的運氣怎麼這麼背,平素沒多說什麼,偏偏今天管不住自己的嘴,還被家主親自听了去。

    她吶吶地低聲喊道︰「家主……」哪里還有半點方才的洶洶之勢。

    「你既然對我的決定有疑義,那倒也簡單,我給你一家店,若你能在一個月內替平家賺來五千兩,又或者是能憑你那張嘴拉攏出一門象樣的親事,這家主之位我隨時可以讓出。」

    這話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听在平麗娘的耳中卻宛若喪鐘。她驀地雙膝一軟,整個人趴跪在地上,「麗娘哪里敢有這樣的心思,只不過是被鏡娘這個忘恩負義之輩給氣得狠了,這才口不擇言,求家主饒恕。」

    她五體投地,周圍的人倒也沒有指指點點,人人臉上都是浮著淡淡的恐懼。

    在平家,家主的地位大過于當朝的皇上,只要家主一句話,平家的人無論原本地位如何尊貴,都會被逐出平家,雖不至于淨身出戶,但是平素養尊處優的他們一旦沒有了平家的光環,就會衰敗得比誰都快,所以平家之中,家主之位是人人作夢都想得到的,因為沒有人敢得罪家主或違反家主的決定。

    平宛抿唇不語,環視著眾人,只見人人回避著她的視線,唯有眼神掃至平鏡娘時,平鏡娘睜著一雙已無朝氣的眸子回瞧著她。

    她眯了眯眼,卻沒有對平鏡娘多說什麼,只是向臉色煞白的眾人說道︰「今日的比試已經結束了,但沒有選出下任的家主,只選了三位候選人。」

    听到她的話,眾人雖然不解為何折騰了那麼久仍沒有確定的答案,但他們都雙眸明亮,散發著期待的光芒,希望那三個孩子之中有一個是自家的。

    「我決定讓平子甄、平子丹與平子語三個孩子跟我學習,待得一段時間後,我再親自指定一個孩子成為下屆家主。」

    听到了平子甄的名字,眾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有著不平之色,卻無人敢出聲質疑,畢竟現在平麗娘還趴跪在地,誰敢再去捋家主的虎須?

    相較于眾人臉上的不平與艷羨,本就臉色蒼白的平鏡娘在听到女兒的名字之後,臉上更是再無一絲血色。

    她瞠大了眼瞪著平宛,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張口便噴出了一朵令人觸目驚心的血花。

    看到那血霧,平宛的眸中驀地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神色,隨即冷言說道︰「身子不好就該好好待在屋子里養著,來這兒湊什麼熱鬧。」

    「有你在,我自是不能好好待在屋子里,我得來看著我的甄娘,免得有人存心害了她。」

    這話直白得讓周遭的眾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就在大家以為平宛絕對會勃然大怒之際,她卻淡然地開口說道——

    「子甄很好,在平家不會有人傷害她。你快快回屋去養好身子,若是子甄真的有天賦,以後自有你享福的好日子。」

    「享福?你倒是享了福,可你以為我稀罕平家的金銀權勢、錦衣玉食嗎?這些我不想要,子甄也不會想要,若是你能大發慈悲放了我們母女,將我們逐出平家,我會很感激你。」平鏡娘望著平宛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那幽深的眸子里有的只是深深的恨意和祈求,雖然她知道自己所求終不能得,但還是忍不住一求再求。

    「你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要糟蹋你的天賦,那是你愚蠢,可我不能讓甄丫頭同你一樣愚蠢。以後甄丫頭就養在我的院子里了,你還是趕緊養好自己的身子吧,還能親眼瞧著甄丫頭成為人中龍鳳。」平宛冷然地說完,便不再看平鏡娘一眼,轉而對眾人說道︰「這回比試選出了三個姑娘,四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她們三人以後就都住在我那兒了,你們大家散了吧。」

    此話一出,眾人皆面面相覷,因為平家從來不曾一次選了三位族長候選人。

    方才因為平宛的威儀而停止的議論又開始了,只是這回她沒理會,而是徑自朝著她方才出來的試場走去。

    才走了幾步,就見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小小身影快步朝她跑來,她以為那身影會停在她的眼前,可那小人兒步伐連頓都沒頓就經過了她的身邊,奔到平鏡娘的身旁,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想要攙起平鏡娘,而那些旁觀的平家眾人沒有一人願意施以援手。

    平宛閉了閉眼,終究還是朝旁邊揮了揮手。

    向來貼身伺候著她的關嬤嬤這才領了幾個丫鬟上前,利落地將已經昏過去的平鏡娘給抬起來,在平子甄不言不語地領路下,將平鏡娘送回平家後園里最僻靜的院子。

    平鏡娘被安置好後,平子甄依舊不言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幾個嬤嬤、丫鬟,直到她們被看得不自在了,紛紛找借口離去,她這才上前瞧自己的娘親。

    「別……別相信……平家……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啊……」

    听著平鏡娘的話語,她仍然什麼也沒說,只是拉起一件殘破的被子,想為自家娘親擋去些寒意。

    突然間,她忙活著的小手被一雙冰冷的手握住,她抬眼便見平鏡娘目光有些混沌,卻又透著一絲急切,瞧著她想要說話,可平鏡娘明顯已經油盡燈枯,再也沒有任何力氣開口。

    平子甄一直抿著的嘴終于開口,以完全不符合她年紀的冷靜語氣說道︰「娘,你安心休息,甄娘知道你想說什麼,甄娘會保護自己,也會做到娘做不到的事,離開平家。」

    听到女兒的話,平鏡娘的眸中有著濃濃的欣慰,來不及再說什麼,只覺得自己的眼皮愈來愈沉……

    朦朧之間,她彷佛瞧見了她的夫君含笑站在不遠處朝她招手,雖然心中還留著對女兒的不舍,但她不想再熬了,就算放心不下女兒,她也真的沒力氣了……女兒這般聰明,應該能過得比她還好吧……

    在兩手交握的那一刻,她這樣安慰著自己,隨後放開了緊握著女兒的手。

    平子甄小小的手緩緩地抹去了平鏡娘頰上的淚水,將平鏡娘的手收攏在被子之中,而後她便愣愣地坐在榻旁。

    直到夜幕低垂,那些等得不耐煩的嬤嬤、丫鬟們推門而入,才發現平鏡娘已經斷氣了,而平子甄只是傻傻地坐在榻旁,連喊人也不會。

    于是,平家選出一個傻子家主候選人的傳言慢慢地自平家這些僕人中往外傳開,直到大晉國的每一個世家盡皆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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