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隔壁貪吃的老鼠
沈雲錦覺得自個兒一定是個桃子控,看到樹上的桃子就想摘下來,然後釀成桃子果酒,做成桃醬,曬乾成桃脯……總之,桃子的價值在於通過嘴巴進入肚腹,成為人生一大享受,不應該留在樹上。
“姑娘,使不得,若教人逮著了,奴婢會被打死。”紫燕緊緊拽著沈雲錦。
雖然桃子高掛樹上,若不爬上牆,姑娘連桃子都摸不著,可是姑娘的行動力向來驚人,看上眼的往往逃不出她的魔爪……姑娘喜歡折騰樹上的果子沒關係,問題是,這是隔壁莊子的桃子,只因生長茂盛,枝葉越過圍牆,進入他們的莊子。
“別怕、別怕,你家姑娘豈是如此沒擔當之人?”沈雲錦安撫的輕拍紫燕的肩膀。
“奴婢沒能阻止姑娘以身犯險,這就是奴婢的錯,無關姑娘有沒有擔當。”
“你的嘴巴挺厲害嘛!”這絕不是讚美,而是警告,你家姑娘說一句,你就回一句,完全沒將你家姑娘放在眼裡,皮在癢了嗎?
“姑娘有言,在姑娘面前,有話直說。”
“我是讓你有話直說,可沒教你上下不分。”
“奴婢不敢。”
“這會兒你不就上下不分嗎?”沈雲錦故作傲慢的揚起下巴,“我要摘桃子,你不讓我摘桃子,這就是上下不分。”
紫燕無言了,她家姑娘就是如此了不得—— 錯的也能掰扯成對的!
沈雲錦擺了擺手,“趕緊去拿梯子吧。”
紫燕目光轉為哀求,但願姑娘能找回“良心”,不要當宵小,可惜沈雲錦已經紅了眼,鐵了心要達到目的。
不過沈雲錦還是善心大發的提出保證,“一棵樹我只摘三顆,絕對不會有人察覺出來的。”
這兒有一整排,至少能摘個三十顆……紫燕無聲的歎了口氣,姑娘很貪心。
沈雲錦可不覺得自個兒貪心,一棵樹越過牆頭的桃子至少有三分之一,而她採摘的數目連這三分之一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相信隔壁莊子的主人不會察覺。
可有了一次,就抗拒不了第二次的誘惑,“慣犯”這個名詞原來是指一種人性,雖然信誓旦旦地說“再也不犯了”,但永遠有下一次。
沈雲錦根本是摘上癮了,因為她根本看不出來有任何差別,每次都只少幾顆而已,今日與昨日相比確實差異不大,至於數日前,她早忘了什麼樣子。
“姑娘,不能摘了,你瞧不出落在我們這邊的桃子快沒了嗎?”紫燕已經失去抬頭往上看的勇氣,原本有一整排的嬌影,如今只見孤單的枝葉搖搖擺擺。
沈雲錦很認真的看了一會兒,得了一個結論,“我們這邊沒了,那邊還有啊。”
紫燕驚愕的瞪大眼睛,“難道姑娘還想越過去採摘嗎?”
“我絕對沒有這個念頭……我會忍著。”
只是那紅通通的嬌影真令人心動,要她的魔爪遠離,真的需要極大的自製力。
“姑娘,若是被人發現了……”
“你別嚇自個兒好嗎?我真的看不出來有何差別。”
紫燕真是欲哭無淚,姑娘看不出來,難道人家也看不出來嗎?
隔壁莊子的主子確實看出來了,還是一清二楚。
“六爺,你莊子上的桃子變少了。”齊明聿犀利的目光穿透結桃累累的枝葉,落在圍牆的另外一邊。
周皓平漫不經心的轉頭望了一眼,“有嗎?”他手上的白子隨即在棋盤上落下。
齊明聿起身走過去,來回走了一圈,點頭應道:“有,少了應該一半。”
“是嗎?”周皓平顯然不相信。
“若是我逮到偷吃桃子的老鼠,六爺要獎勵我。”
周皓平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逮到一隻偷吃桃子的老鼠就要獎勵,你也太貪心了。”
“我又沒指名要什麼獎勵。”齊明聿自認為不是那種不知分寸的人,再說了,他豈敢對一個身分比自個兒顯貴的人獅子大開口?
“好好好,免得你說我小氣。”難道他還給不起嗎?
“六爺不好奇哪來的老鼠嗎?”
“不過是一隻貪吃的老鼠,何必在乎打哪兒來的?”
“看樣子,六爺一點都不關心隔壁住了誰。”
“我不關心,底下的人豈會不在意?”周皓平很清楚自個兒的身分,這種小事從來無須他傷神,若是隔壁住了什麼牛鬼蛇神,底下的人就不會買下這個莊子了。“你想捉老鼠就捉老鼠,不過是貪吃的老鼠,可別嚇到人了。”
這可踩到他的痛腳。齊明聿不服氣的道:“我又不是兇神惡煞。”
周皓平慢條斯理的打量齊明聿——此人說起來玉樹臨風,又愛穿月牙白,遠遠一看,絕對是神仙下凡,可是近看就破功了,單是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再配上如同千年寒潭的雙眸,不是兇神惡煞又如何?殺傷力不在其下。
“六爺有話直言。”
“若非你脾氣壞得很,那一位也不會將你扔到我這兒來。”
這會兒齊明聿更不服氣了,“若非我有意,那一位如何有機會將我扔到這兒?”
周皓平狀似恍然大悟的道:“原來是你算計那一位啊!”
齊明聿驕傲的揚起下巴。皇帝的女兒何其嬌貴,別人喜歡,他可不愛,當然要趕緊使計脫身,不過,淪落到上妓館跟人家大打一架,得了一個好色之名,真是丟死人了……還好他爹娘在西北,要不知道他如此自我貶低,肯定罵他沒出息,直接拒絕皇上就好了啊。
周皓平嘿嘿嘿的笑了,齊明聿突然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六爺這是何意?”
“沒事,你先捉貪吃的老鼠吧。”
眼前,齊明聿更有興趣捉老鼠,至於周皓平的詭異暫時拋到腦後。
他準備大展身手捉老鼠,沒想到完全不費吹灰之力,人家大剌剌的爬上梯子,還叮嚀下面的丫鬟將桃子接好,哪兒有一點害怕被人家逮著的樣子?
沈雲錦若知道他的想法,必然大聲喊冤,這些天採摘桃子太順手了,不但警覺性沒了,甚至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這不是自家的桃子。
“了不起,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大膽狂妄的老鼠。”齊明聿真想給她拍手叫好,當場被人家逮住了,應該趕緊致上歉意,而不是瞪著眼睛直看著他,一副“請問你有何指教”的樣子。
沈雲錦收回一瞬間產生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左看看右瞧瞧,嘀咕了一句,“沒啊。”
“我說的就是你這只又醜又笨的老鼠!”齊明聿生平第一次嘗到咬牙切齒的滋味。
說她笨,她能接受,可是說她醜,絕對不行,難道不知道女子的自信心一半來自容貌嗎?沈雲錦很不屑的給他一眼,根本是個眼盲的!“你看不出來我是個嬌滴滴的俏姑娘嗎?”
嬌滴滴?俏姑娘?這丫頭是個臉皮厚的!“我看你就是一隻貪吃還不知道擦嘴的臭老鼠!”
“你眼睛壞了,我不跟你計較。”
眼睛壞了?不跟他計較?若非自製力太好,齊明聿一定會跳腳,“你偷摘人家的桃子,還大剌剌當著人家的面,難道不是貪吃又不知擦嘴的臭老鼠?”
“你看清楚,我不過是採摘落在我家的桃子。”沈雲錦很慶倖自個兒的反應夠快,要不竊賊的罪名就要落在她頭上。
“什麼?”
“若是不願意我採摘桃子,你就命令枝葉別越過圍牆。”
齊明聿傻眼了,第一次見到如此理直氣壯的竊賊。
“你還有意見嗎?”
齊明聿覺得舌頭打結了,以前見到有人被堵得啞口無言,他總是嗤之以鼻,如今體會到這種挫敗的感覺,他終於明白這是無奈。
“眼睛壞了,就待在屋裡好好養著,別到處亂看。”沈雲錦接著舉起手說了一聲“告辭了”,轉眼便溜下梯子,從他的面前消失不見。
齊明聿像是被雷劈到了,動也不動的僵著身子望著圍牆的另一邊,遠遠在一旁觀看的周皓平再也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老鼠不但沒捉到,還遇到一個嘴巴比你還刁鑽的姑娘,這是老天爺開眼了嗎?”雖然齊明聿是一個吝於言詞的人,可是耍起嘴皮子絕對是又狠又犀利,也不知道惹哭了多少姑娘。
半晌,齊明聿終於尋回聲音了,“隔壁莊子住的是誰?”
周皓平挑起眉道:“嘴皮子功夫不如人家,想以勢欺人嗎?”
“笑話,不過是個小丫頭,用得著我以勢欺人嗎?”
“既然如此,也沒必要知道是誰,不是嗎?”
“我……我不過是隨口一問。”
算了,今日他就自認倒楣,遇到一隻會咬人的老鼠……這只老鼠他記住了,千萬別落在他手上,要不今日之仇,加倍索回!
沈雲錦帶著紫燕倉皇的逃回屋裡,感覺心臟還在狂跳……
其實,她不若外表如此理直氣壯,只是想到成了竊賊,人家將她送官,她有可能一輩子老死在此,她就不能不冷靜下來。身為一個來自自由國度的穿越者,她對這裡的接受度遠在京城之上,她樂得被人驅逐在此,可是娘不行,一個女人長期不在丈夫身邊,很容易變成怨婦,何況娘還是被她……不,是被原主牽連……總之,明年及笄之前,京城那邊一定會派人將她們母女接回去。
“姑娘,嚇死我了,我真擔心那位公子不放過我們。”紫燕緊抓著門,因為兩隻腳已經軟趴趴的想跪下來了。
沈雲錦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瞪她一眼,“擔心什麼?我又沒有越過圍牆摘桃子。”雖然沒預料到會成為現行犯,但她也不是一點成算都沒有。
“姑娘,隔壁的公子會不會向夫人告狀?”
“你看他搬來那麼久了,可有過來打一聲招呼?”
紫燕想了想,搖搖頭。隔壁的莊子從來都是大門深鎖,若非從莊子裡飄散出來的果香太濃烈了,她還以為沒人居住。
“別擔心,我們以後說不定連見上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姑娘得先忍著,別再垂涎人家的桃子。”
沈雲錦忍不住齜牙咧嘴,“你家姑娘豈是如此貪吃之人?”
姑娘你真的很貪吃啊!四年前來這兒的時候,姑娘像是恨不得住進廚房,經常搞得自個兒成了黑炭人,夫人還擔心的以為姑娘被饞鬼纏身呢。不過這些話紫燕只敢放在心裡。
“放心,你家姑娘是有腦子的人。”沈雲錦又打起精神往外走。
“姑娘去哪兒?”紫燕趕緊撐著虛弱的雙腳跟上去。
“看桃子,想法子。”
紫燕突然拐到腳,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含淚目送蹦蹦跳跳而去的身影。
姑娘啊,難道你不能消停一下嗎?奴婢已經被你折騰得連路都快要走不了啦!
成為古人,最教沈雲錦難以咬牙忍住的就是以權勢欺人的惡行,看了就讓人想沖過去暴打一頓,真是人渣……念頭一轉,沈雲錦不自覺地握拳,而下一刻紫燕就伸手扯住她,用顫抖的聲音提出警告。
“姑娘,不可衝動,夫人說過了,二爺是打發姑娘來此‘思過’,二爺的面子能用一次,再來一次可不見得管用,若是姑娘再鬧事,傳回京城,我們回京之路就遙遙無期了。”
“我又不想回京。”
沈雲錦覺得很鬱悶。回京是必然,但一想到回京城,很可能面對一場爭鬥,她就很糾結,雖然從原主身上接收的資訊支離破碎,可是直覺告訴她,原主的死因不單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家人害死的……
她認為是自家人,這是因為原主不過是養在深閨的十歲姑娘,不可能在外頭惹上什麼殺身之禍。
“明年姑娘就及笄了。”言之下意,姑娘必須回京城挑夫君。
沈雲錦故意漠視紫燕話中真正的含意,“我喜歡這兒,日子過得很愜意。”
“姑娘不想回京,可是夫人心心念念著回京。”
沈雲錦瞬間蔫了。
然而看著惡霸調戲賣唱的小姑娘,而小姑娘的祖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實在是忍無可忍……腦子飛快的轉動,她湊到紫燕的耳邊說了幾句。
紫燕遲疑一下,點頭起身出了廂房。
深呼吸,默默數一、二、三,沈雲錦強迫自個兒漠視人渣……數到一百,她期待的喧嘩聲終於傳來了。
“安王回來了……安王回來了……”
這時,有個小廝沖進茶樓,湊到那位調戲唱曲小姑娘的公子耳邊,轉眼之間,他臉色就變了,接下來彷佛腳底抹了油,咻一下地沖了出去,而身邊伺候的人先是丟了一錠銀子在桌上,接著又扔了一錠銀子給唱曲小姑娘,顯然是封口費,便趕緊追了出去。
沈雲錦見了眉開眼笑,這位安王絕對是慶豐的福星,真是太好用了……她對他的崇拜如滔滔江水,但願有生之年能結識這位大人物。
“姑娘,我們回去了。”紫燕打開廂房的門探頭進來。
沈雲錦點點頭,開心的起身離開。
隔壁廂房的齊明聿已經目瞪口呆,許久,終於回過神來,轉頭看著笑盈盈的周皓平,充滿敬佩,“沒想到六爺如此好用!”
“我也是第一次見識到,沒想到我這個沒權沒勢的王爺竟然如此有威嚴。”這是周皓平的由衷之言。
沒權沒勢?是啊,明面上看似如此,因為身子不好,長年居住南方,遠離朝堂,還真是無權無勢,可事實上他在南方真的只是養病嗎?還有,他可是當今皇上唯一一母同胞的弟弟,他的一句話比皇上後宮的妃子還管用,能說是無權無勢嗎?
不管如何,尋常人是不會想到拿這位王爺威嚇人。
齊明聿再度將目光移向隔壁廂房,稀奇道:“這個丫頭如何知道六爺如此好用?”
周皓平微挑著眉,“你如何知道這是她安排的?”
“六爺可別告訴我,你瞧不出這是她的手筆。”
“她的丫鬟出去不久,就鬧出這麼一齣戲,這應該是她的手筆沒錯。”
“當然是她。”齊明聿若有所思的輕敲桌子,對她起了好奇心,“她如何知道六爺可以震懾住知府家的小霸王?”雖說安王為人正直並非隱密之事,但是除了當官的,尋常老百姓不會知曉。
“你知道那一位是知府家的小霸王?”
“我來慶豐之前,已先派人摸清楚這兒的情勢,知道這兒最麻煩的人物就是知府家的小霸王。”頓了一下,齊明聿補充道:“這是我的習慣,不喜歡當個睜眼瞎子,六爺不必想太多了。”
“我知道,你來此是為了修身養性。”周皓平絕不承認這是諷刺。
齊明聿好像沒聽見,自顧自的道:“雖然慶豐有個安王,但是王府的大門長年深鎖,主子久久出現一次,安王在慶豐彷佛不存在似的,知府在這兒的地位可謂無人敢挑戰,也因此知府唯一的嫡子才會養成這麼一個小霸王。”
“也許只是試上一試,沒想到竟然管用。”
“如此巧合?”齊明聿冷哼一聲,一想到她堵得他啞口無言,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齒,“我看那丫頭就個狡猾的!”
“那丫頭?”周皓平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我就不相信六爺聽不出來。”
不過,周皓平偏偏跟他唱反調,回以茫然的眼神,逼著他只能硬生生的道:“她就是六爺莊子隔壁那只會咬人的老鼠!”
一頓,周皓平狀似豁然開朗的道:“難怪我覺得耳熟,你記得倒是很清楚嘛!”
齊明聿真想掐人,可人家不只是身分高於他,連輩分也高於他。
“隔壁住了一個宵小,六爺能安心,我可放心不下。”
“不過是拿了一些最後會爛掉的桃子,有必要一直惦記著不放嗎?”這小子是真不懂嗎?惦記,是關注,也是在意。
“這回偷摘桃子,下回呢?不能不防。”
周皓平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難道你想接下來的日子都跟一個丫頭耗上嗎?”
“閑著也是閑著,倒是無妨。”他非在這丫頭身上扳回一城……好吧,他承認自個兒過於執著,可是不知為何,她那雙直勾勾瞧著他的眸子一直縈繞心頭,令他又煩又惱,忍不住就想跟她計較。
周皓平瞄了一眼窗外,“你覺得跟只小老鼠僵持不下很有意思,你就慢慢玩,不過,先看一下對面巷口那間鹵驢肉的小店。”
眼睛微瞇,齊明聿貼著窗邊往對面街道看了一眼,不當一回事的道:“這兩個傢伙真是眼熟。”
“原來你發現了。”
“這幾日無論上哪兒都可見到他們,不就是要我記住他們。”雖然他們長得就是那種丟在人群當中也不會引起注意的人,可惜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會挑起他的警覺性。他在西北出生,從小在戰場上長大,沒了警覺性就別想活下來。
“看樣子,有人不相信你來這兒是被那一位厭棄。”
“六爺應該關心的是,他們為何知道我在這兒?”
他在妓館與皇親國戚鬧出爭風吃醋的戲碼,皇上一氣之下將他驅逐出京,這是眾所周知的事,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四年前他鬧過另外一齣戲碼,後來滾回西北,因此眾人自然以為他又回西北了,結果皇上這次卻是要他來慶豐,為何?當然是跟著性情溫和的安王學習“修身養性”,免得他一輩子娶不到妻子。
“宮裡的關係錯綜複雜,那一位身邊難免有幾隻來路不明的小老鼠。”而且,只怕皇上有意洩露齊明聿來這兒的事,目的當然是引蛇出洞。
“隨他們,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我不過閒人一個,毫無價值可言。”
“震懾西戎的屠夫將軍豈會毫無價值可言?”
“如今不在西北,而是在慶豐。”
“但願他們與你心意相同。”
齊明聿深深看了周皓平一眼,不再言語。沒有的事就是沒有,除非……但願他在慶豐府的日子不會太熱鬧了。
走過來走過去,沈雲錦看著那一整排的桃子,越看越心疼,隔壁莊子的主子真的要眼睜睜看著桃子爛掉嗎?這是暴殄天物!
“姑娘,別再盯著人家的桃子,那位公子說了,姑娘若敢再動那些桃子,就要將你送官。”
紫燕想到昨日姑娘跟那位公子又碰上了,雖然這次不是偷摘桃子被逮個正著,換成那位公子在圍牆上,姑娘在自家院中,可是兩人間的火氣完全不遜于第一次見面時。
“他是嚇唬我的。”比鄰而居,做不到敦親睦鄰,也沒必要搞到送官吧。
“這太丟臉了。”
頓了一下,沈雲錦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如今的身分送官真的很丟臉。“好好好,我用銀子跟他買總可以吧?”
抿了抿嘴,紫燕還是先發出警告,“我想姑娘是白費心思。”
沈雲錦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可是一個時辰後,當她從隔壁的莊子回來,不得不接受一件事—— 原來銀子真的買不到人家準備放到爛掉的桃子。
“姑娘,我說了,你是白費心思。”紫燕有一種感覺,那位公子存心跟姑娘過不去,何況看人家的衣著就知道了,那是富家公子,若是為了一點銀子就妥協了,豈不是太掉身價了?
沈雲錦這個人一拗起來,十匹馬也拉不回來,無論如何,不達目的,絕不鬆手。
“我看那傢伙也是個驕傲的人,我拿銀子交易,他只會覺得我故意拿錢砸人,換成是我,不也寧可桃子爛掉嗎?”沈雲錦喃喃自語的開始繞圈子,“除了人心,任何東西都有相對的價值……對,相對的價值,問題是,它們的相對價值是什麼?”
紫燕覺得腦子快被繞暈了,連忙伸手扯住沈雲錦,“姑娘,算了,銀子買不到他家的桃子,可以上別家買啊。”
沈雲錦臉上緩緩的綻放出花兒般的笑容,“銀子太俗氣了,如何能打動人心呢?”
“嗄?”
“他並非捨不得桃子,只是純粹跟我過不去,若是我能夠拿出足以吸引他的東西交換,他豈會拒絕?”沈雲錦得意的揚起下巴,對於自個兒的聰明真是讚歎不已。
前一刻紫燕還覺得姑娘終於搞清楚狀況了,人家就是跟她過不去,可是下一刻她又糊塗了,姑娘怎麼還是不死心?
“既然那位公子存心跟姑娘過不去,又豈會願意向姑娘妥協?”
“所以啊,我必須拿出足以吸引他的東西。”
紫燕覺得姑娘根本是陷入迷魂陣繞不出來,索性順著她的思緒問:“什麼是足以吸引他的東西?”
“不知道。”
紫燕傻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
沈雲錦信心滿滿的拍了拍紫燕的肩膀,“別擔心,試試看就知道了唄。”
半晌,紫燕僵硬的唇角一抽,“姑娘,桃子不等人。”
“放心,不出三日我就可以將這些桃子都收下來。”
姑娘在這道圍牆前面繞了不只三日了,紫燕實在不想潑姑娘冷水,可是臉上的表情又藏不住真心話。
“你家姑娘的運氣向來很不錯。”
“是嗎?”偷摘桃子的時候被逮個正著,這叫運氣很不錯嗎?
沈雲錦忍不住跺腳,“你有意見嗎?”
紫燕連忙搖頭,可是“沒有”兩個字如何都出不了口。
見狀,沈雲錦恨恨的咬牙切齒,“你對你家姑娘也太沒信心了。”
姑娘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嗎?四年前,紫燕只有一個答案—— 不值得,可是來到慶豐府這四年,她實在糊塗了。
紫燕八歲來到沈雲錦身邊,當時的姑娘生性膽怯,總是嬌嬌怯怯的縮在夫人身後,聽說是遭到野貓襲擊,嚇得晚上一直做噩夢,從此膽子就變小了。四年前,二月十二花朝節,皇家牡丹園對外開放,原本姑娘身子不舒服,應該留在府裡,可是府裡的姑娘都要去,姑娘不想被排除在外,硬是拖著病體去了。
雖然當日她跟著姑娘去了牡丹園,但是丫鬟小廝全部留在外面不准進入,她只能將姑娘托給大姑娘——三爺的嫡長女,沒想到短短一個時辰之後,姑娘就出事了,聽說是看到鎮國公世子太激動了,整個人撲過去摔在鎮國公世子面前,抬頭看了一眼竟嚇得暈過去。
回府之後,姑娘生了一場大病,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大夫束手無策,突然,二爺以姑娘“失儀”為由,斥責夫人,要夫人帶姑娘來沈家的老家慶豐府思過,不過,她們不住老宅,而是住在二爺在此的莊子。
她們來到慶豐府不久之後,姑娘就完全清醒了,卻彷佛變了一個人,以前的怯懦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有膽量有魄力,不過膽子太大了,旁人可受不了,驚險不斷,當然,歡樂也不斷,待在姑娘身邊的日子可謂“多采多姿”,前一刻會覺得她很了不起,但是下一刻會想跪下來求她別折騰了。
總之,這個令人“捉摸不定”的姑娘搞得她頭都暈了,實在不知她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遲遲不見紫燕出聲回應,沈雲錦惱怒的磨牙,她做人有這麼失敗嗎?昧著良心說她值得信任又如何?“你等著吧,看你家姑娘的厲害!”
紫燕抱著胸口歎口氣,默默祈求上蒼,姑娘還是別太厲害了,以免她承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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