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鼎盛集團以運輸產業為核心,始於海運,繼而發展到陸運、空運與酒痁、保全等等,傳到第二代耿世玨手中,儼然是一間享譽全球的國際公司。
第一代的豐功偉業就不多說了,耿世玨今年六十歲,有兩個妹妹,數個異母弟妹,他不愛美人只愛江山,所以他不像其它有權有勢的男人妻妾成群。
他的第一任妻子王彩鳳,出身名門,她因病過世時,她所生的兒子耿慕宸年僅四歲;他的第二任妻子蘇淑惠,原本是他的秘書,只能說她的肚皮太爭氣,她才能擊敗眾名媛,飛上枝頭變鳳凰。
對耿慕宸而言,父親如同虛設,有和沒有沒什麼兩樣;母親早逝,他和自小照顧他的奶媽何美秀感情還更親一些;而繼母終歸是繼母,要把前妻的孩子視如己出不易,況且蘇淑惠自個兒也生了兒子,再加上她天生心腸歹毒,因此別說把耿慕宸當寶了,她沒把他荼毒到去天國與他的生母團圓,只是把他流放到遙遠的美國去,他就要對她感激涕零了。
是的,耿慕宸的童年十分悲慘,這不只改變了他原本溫文儒雅的性格,也導致他對人的防備心很重,很難相信人,更甚者,只要不是他認可的朋友,都是他的敵人,就連親人也不例外。
正因為如此,就算耿慕宸壓根不希罕耿家的一分一毫,他也要占著鼎盛集團總經理的這個位置,畢竟沒道理眼睜睜看著敵人吃香喝辣,而不出手把桌上的盤子端走,不是嗎?
九月中旬某個星期五,秋老虎發威,天氣熱得人不舒服。
在鼎盛集團的會議室裡,冗長的會議終於結束,耿慕宸的異母弟弟耿浚喆,抓緊時機對著他好不關心的問道:“大哥,這個月底就是大嫂的周年忌,對吧?”
耿浚喆今年二十七歲,長得還算一表人才,可惜肚子裡沒墨水,要不是蘇淑惠四處為他打點、收買人心,他也坐不上副總經理這個位置。
但自視甚高的耿浚喆當然不會這麼想,他自始至終都認定是父親太偏心大哥,自己才會一直被耿慕宸踩在腳底下,因此他從小便記恨耿慕宸,耿慕宸哪兒痛,他便往哪兒踩,而他認為耿慕宸喪妻這事,是耿慕宸目前最大的痛處。
“耿副總有心了。”耿慕宸淡漠應道,他又怎會不知道耿浚喆的小把戲,若是耿浚喆以為這麼說可以看到他露出一絲絲痛苦的表情?哼,等下輩子吧。
耿慕宸今年三十二歲,英俊瀟灑又多金,堪稱是全台最有價值的單親爸爸,想倒追他的女人可以從臺灣頭排到臺灣尾,無奈他的眼裡只容得下一位女性——那就是他四歲的寶貝女兒耿宓兒。
“這是應該的,她是我的大嫂嘛。”耿浚喆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覺得自己這次實在是太有良心了,若不是他明天就要去美國出差,沒十天半個月回不來,他一定會把這一腳留到許艾微的忌日當天再踩。
真是有夠噁心!站在耿慕宸右後方的特助兼好友高培軒,聽了差點沒吐出來,他和耿慕宸同齡,母親又是耿慕宸的奶媽,所以耿浚喆這個人有多爛、骨子裡有多賤,他很早以前就看透了。“副總,總經理有急事要處理,就不陪您閒話家常了。”
高培軒已婚,有兩個兒子,家庭幸福美滿,但這只是他個人這麼認為,小他兩歲的妻子蕭靜諭可不這麼想。
蕭靜諭是專打離婚官司的律師,屬於鯊魚等級,在業界相當知名,她覺得自己的權益被耿慕宸那個不要臉的傢伙給嚴重侵害了,罪狀一:他一回國就搶了她的乖老公;罪狀二:他老婆一確定懷孕就搶了她的好婆婆,簡直是個土匪!這筆爛帳,她遲早會找他一次討回來。
“高培軒,上司在說話,你插什麼嘴?”耿浚喆不滿的斥喝。他就早發現高培軒打從心底瞧不起他,他又何嘗不是看高軒培超級不順眼很久了,想好好修理高培軒一頓,但進來鼎盛三、四年了,他卻始終沒有機會,他也很嘔啊。
既然耿浚喆不要臉,那又何必給他面子?耿慕宸冷冷的回道:“耿浚喆,在我面前,你又算老幾?”耿浚喆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他最不屑的敵人。“培軒,走了。”
“是。”
可惡!耿浚喆握緊拳頭,一肚子火,卻礙於場合不好發作,只能咬牙而去。
這一切,一直坐在主位沒有離開的耿世玨都看在眼裡。
他的兩個兒子自小就不合,而他相信原因就出在蘇淑惠身上,但他自己也是有錯,他這一生從來沒有把心思放在家裡,才會讓妻子有機可乘,導致家人之間的感情如此不睦。
回首過去,耿世玨發覺自己做了太多錯誤的決定,他不應該默許妻子將才剛國小畢業的大兒子送出國念書,卻把小兒子留在身邊;他不應該忽略大兒子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時刻,卻盡可能滿足小兒子的需求;他不應該在大兒子帶著已懷有身孕的新婚妻子返國時,震怒的說他不承認這件婚事。
他的媳婦許艾微是個值得他驕傲、疼愛的好媳婦,他心裡明明知道,但他卻仍然無視她的好,一徑地嫌棄她不夠高貴的出身,對她多有刁難,甚至是羞辱。
但是她如此善良,不管他如何苛待她,她對他的敬意始終不減,她說他是她丈夫的父親,就是她的父親,她會尊敬、孝順他一輩子,可她卻在他尚未回報她之前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個小孫女,讓他飽嘗白髮人送黑髮人之苦。
想到她連死去都要為這個社會做出最大的貢獻,他耿世玨算什麼?憑什麼批判她、瞧不起她?再想想,他都這麼痛了,她的父母親不是更痛?
別人是喜迎重生的喜悅,他們卻是在送親人走……想到那一幕,那天堂與地獄般的滋味,耿世玨的心再一次深深的被擰痛了,他知道他不應該違反器官捐贈的規定,但既然被他不小心聽到主刀的程醫師和護士小姐的對話,知道獲得許艾微心臟的病患就在同一間醫院動手術,教他怎麼能不向醫院施壓,讓他去加護病房看看那名受贈者?
雖然只有短短三分鐘的時間,但足夠讓他一輩子都記得那張臉。
受贈者是個年輕女子,躺在病床上的她,看起來是那麼樣的蒼白、脆弱,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到了許艾微。程醫師告訴他,移植手術很成功,所以呢?他該為此感到欣慰嗎?
不,他做不到,他無法由衷的祝福那名女子能夠展開美麗的新人生,因為她能活,是用另一個人的命換來的,這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失去,才明白擁有的可貴;失去,才懂得什麼叫後悔莫及。
事已至此,他要是還無法清醒,不懂得深切反省,實在枉費他活了這幾十多年,然而破掉的鏡子該如何修補才能夠沒有裂痕?想到這兒,他倍覺頭疼,抬手按了按兩邊的太陽穴,再思及大兒子與孫女竟是同樣四歲喪母的命運,他的心更酸了。
對了,慕宸說要幫宓兒找個專門照顧她的保母,眼看都快一年了,卻還不見個影兒,他是不是該……
還是算了吧,這事他找慕宸說過多少次了,他不只沒得到答案,還每次都和慕宸鬧得不愉快,不說也罷,他還是多用點心在宓兒身上吧。
這麼想著,耿世玨開口下令道:“備車,我要去幼稚園看宓兒。”
他的貼身秘書曾銘祥立刻上前應道:“是。”
高培軒先繞回座位去拿文件夾,這才跟在耿慕宸身後走進總經理的私人辦公室,他站定在辦公桌前,搖頭啐道:“那小子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不是他愛說,都幾歲的人了,還老是搞那些小動作,耿浚喆就不能振作一點嗎?
耿慕宸不願多談那種廢物的事,他坐下後,問道:“還是沒找到適合的保母嗎?”
高培軒一聽,立刻把正準備要遞出去的文件夾再收回來,為自己討個公道先,“拜託,什麼叫做還沒找到,是你沒一個滿意的,好嗎?”
“是嗎?”
“不是嗎?”高培軒一口氣不吐不快,“不是嫌人家太胖,就是嫌人家太矮,反正你就是嫌東嫌西的,怎麼,你以為你是在選妃子啊?”他喘口氣又續道:“其它的條件都不說,你要人家全年無休,有人願意做就不錯了,你還好意思嫌人家?”
他的抗辯似乎有點道理,但耿慕宸也有話要說,“說是全年無休,但宓兒去幼稚園上課的時間,她就可以做自己的事,再說,我開出的價碼是行情的好幾倍,叫我低就?辦不到。”要不是他心疼奶媽年紀大了,一個人照顧宓兒太辛苦,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說到何美秀,她其實也是一個苦命人,她出身貧困,按照古代的說法,她是耿慕宸生母帶去耿家的陪嫁丫鬟,她的丈夫在工作時意外過世,當時她已身懷六甲,耿慕宸出國讀書後,她便被蘇淑惠找了個藉口資遣了,後來她去清潔公司上班,直到高培軒結婚生子,她才放心待在家裡享福順便照顧孫子。
“辦不到?”高培軒撇撇嘴,“好,那我問你,這件事你已經拖了快一年了,你還要再拖多久?”
耿慕宸懶得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他伸出手,“有就快拿來。”
高培軒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把手中的文件夾交給耿慕宸,沒好氣的道:“這一個你再不滿意,你就自己去找!”他拒絕再為這件事浪費自己的生命。
耿慕宸完全把高培軒的威脅當耳邊風,他打開文件,看著夾在裡頭的履歷表,接著一如以往的開始挑毛病,“嗯,長得還算眉清目秀,不過……”他抬起頭看向高培軒,問道:“她會不會做沒幾個月就說她要辭職去結婚了?”
二十八歲正是適婚年齡,再看看她的大頭照,就是一副標準的好媳婦模樣,若是她有固定的男朋友,男方那邊大約也要催婚了,聘用她的風險太高,還是不要好了……耿慕宸暗自在心裡做下這個結論。
不料高培軒卻回道:“不會,她說她是獨身主義者,沒有結婚的打算。”
耿慕宸挑眉,“她說你就信?”話落,他再低下頭繼續看履歷表,完全無視高培軒那殺人的目光。
看著看著,耿慕宸又挑出毛病了,“她怎麼沒介紹一下自己的家人?”她現在可是要長住他家,她的家世清不清白很重要,但她卻一個字都沒提,誰曉得她是不是有什麼酗酒、嗑藥、爛賭的家人,他可不想傻傻的花錢引狼入室,到時候被人嘲笑事小,處理起來就麻煩了。
是的,耿慕宸什麼都不怕,最怕的就是麻煩,因此無論何事,他都會做很嚴格的事前審核,而這也是高培軒最受不了他的地方,覺得他這個人實在太機車了,根本就像以前念書時的訓導主任一樣討人厭。
“沒有家人怎麼介紹?”高培軒懶懶的回了句。
在他看來,與其說這是一個超級大的缺點,倒不如說這是一個超級大的遺憾,除了這一點,她樣樣都達到了耿慕宸的高標準,但就是這個原因,他只好一直把她的履歷壓著,沒有上報,但是昨晚他親親老婆的一句話,把這個大缺點瞬間變成大優點,他今天才能夠很放心的把她推入火坑,呃……不是,是送入豪門。
聞言,耿慕宸不由得皺起眉頭,“她是孤兒?”
“不是,是她家只剩下她一個人。”
那和孤兒有什麼兩樣?耿慕宸默默的想著,沒說出來。
“無牽無掛、無憂無慮,不就正好可以專心當宓兒的保母嗎?”高培軒照本宣科,連口氣和表情都與他犀利的老婆一模一樣。
這句話果然對耿慕宸很有用,他深擰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但他還是不放心的問道:“你確定她的人品沒問題?”
高培軒當然不確定,不過他可不能這麼回答,他眼珠子轉了轉後,閒散的回道:“不試用看看怎麼知道?”這是常理,就算她的每個條件都是最優的,但總要試用過才知道本人是否和她的履歷表一樣棒。
耿慕宸考慮著,她確實是個好人選,錯過了實在可惜,而且就像培軒說的,這件事不能再拖了,終於,他鬆口道:“好吧,你叫這個……”他低下頭看一下她的名字,“朱海嫣,今晚七點來我家面試。”
雖然他這裡的書面審核算是通過了,但要是家裡那一老一小不喜歡,就算他再滿意,她還是只能回家吃自己。
“沒問題。”高培軒答得輕鬆。
他認為耿宓兒和母親一定會喜歡朱海嫣,所以通知她面試時,他還是請朱海嫣把行李一起帶去,省得她再多跑一趟。
夕陽西下,彩霞滿天,一棟老舊的五層樓公寓裡。
“海嫣,你回來啦,快過來吃晚餐。”剛做好晚餐的葉妍欣對著進門的好友兼室友朱海嫣說道。
她們是護專同學,也曾經是同事,兩人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這一間位於頂樓、三房兩廳的老公寓,是葉妍欣過世的父母留給她的房子,由於她和朱海嫣都是獨生女,父母也都不在了,所以她經常開玩笑說,她們同是天涯孤雛,住在一起相依為命剛好。
“好。”朱海嫣放下皮包,走到餐桌前坐下。
她完全沒有和父親相處過的記憶,她也不曉得父親長什麼樣子,她只記得國小時母親曾跟她提過一次,說父親在她出生後不久便生病過世了,她也沒有見過其它的親戚。
她的母親是保母,在家裡幫人帶孩子,曾經同時帶過三個孩子。雖然她的家境不好,但母親很愛她,只要是她想要的,母親都會買給她,所以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缺少什麼,但母親卻對自己很苛刻,連一件漂亮的洋裝都捨不得買。
母親就這樣一路含辛茹苦的把她拉拔長大,好不容易等她讀完護專可以奉養母親,母親卻被檢查出罹患癌症,且可能不久于人世。
她幸福的日子到此為止。從母親病重住院的那一天開始,她一邊要照顧生病的母親,一邊要在醫院輪班工作,幾乎以醫院為家。有一天,她在工作時突然昏倒,直接被送去急診,經過檢查後發現,原來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因為身心都太累才導致病發。
醫藥有其極限,醫師說她的情況只會愈來愈嚴重,想要真正治癒,只能等候器官移植,而捐贈者太少、患者太多,因此要等到一顆適合她的心臟,機率可說是微乎其微。
她其實也無所謂,與其自己一個人在世上獨活,不如和母親一同到天堂為伴,不過她得讓母親先走一步,這是她最後能盡的孝道。
她沒有讓母親知道她的病,因為她要讓母親安心、放心的走,不料母親卻在闔眼前告訴她,說她並不是她親生的孩子,是她偷抱來的,請求她原諒她。
她那時想,這是什麼晴天霹靂的消息!
母親還說她當時穿的衣物並沒有留下來,只留著一條金手鏈,她用紅布包著放在梳粧檯最下面的抽屜裡。
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朱海嫣想著她可能也活不久了,還找親生父母做什麼,豈不徒留傷悲與遺憾?不找了,就這樣吧,反正她的死活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她就痛快的享受自己所剩不多的餘生吧。
怎奈,老天爺似乎嫌她受的磨難還不夠多,妍欣的父母竟然出意外雙雙離世,這下子她不能無憂無慮的赴死了,為了妍欣,她必須活得再久一點,至少要陪妍欣走過失去雙親的哀慟,就像妍欣陪伴自己一樣,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辭去醫院的工作,到便利商店打工。
這幾年,她數度進出醫院、數度從死神手中逃脫,因為妍欣不讓她死,因為妍欣說,如果她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所以她很努力、很用力的呼吸,想為了妍欣撐到最後一刻。
然後,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同時,奇跡出現了,她等到某位善心人士捐贈的心臟。
手術進行得相當順利,她的主治醫師說臟器十分吻合,他動刀時更是有如神助,她幸運的存活下來,並且健康的出院,只需定期回診與按時吃一些抗排斥藥物。
術後到現在就快滿一年了,她的身體狀況一切良好,生活也大致恢復到生病之前,只是喜好與習慣有些轉變,根據一些學者的研究,推論這是屬於捐贈者的記憶,她頗為認同,因此她並不害怕,也覺得無傷大雅。
只是捐贈者許艾微小姐透過夢境託付她的那件事,她至今遲遲無法完成,讓她對許小姐感到十分抱歉。
“你又去幼稚園偷看宓兒了?”葉妍欣猜測道,拿起碗筷,吃了一口白飯。
她曾陪朱海嫣一起去偷看過耿宓兒,知道這個小不點長得超級卡哇伊,簡直是落入人間的小天使,害她好想把耿宓兒偷抱回來養。
“嗯。”朱海嫣也拿起碗筷,覺得自己可能要再找其它方式接近耿宓兒了,“妍欣,我看我還是去考個幼教執照好了。”
這個問題她們之前就討論過好多次了,葉妍欣也都是同樣的回答,“那是治標不治本,宓兒現在是中班,你頂多只能照顧她到幼稚園畢業,那之後你要怎麼辦?再去考教師執照嗎?”所以住進耿家,當宓兒的保母,好友才能不負許小姐所托,達到好友自己定下守護宓兒到她出嫁的目標。
“但是我這樣遙遙無期的等下去……”她將近一年沒工作,存款早就花光了。
“你不用擔心錢的事,我還養得起你。”葉妍欣明白的回道。護士的薪水是不多,但養她們兩個人,足夠了。
“如果宓兒找到保母了……”
“還沒。”葉妍欣再度提供內幕消息,她本來也不知道,偏偏就這麼巧,她有個同事的姊姊在宓兒念的那間幼稚園上班,她這才間接得知耿慕宸正在找保母的事,繼而叫海嫣趕快投履歷表過去。
“那也是遲早的事,如果我……”
“沒有如果!”聽好友老是說這種喪氣話,葉妍欣有點不開心了,“許小姐都已經來夢裡那樣拜託你了,難道你想要讓她失望?”她們都是醫護人員,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沒見過,更何況她還是見證人,之前海嫣說她夢到過自稱是捐器官給她的女性,對方對她說了一些話,後來驗證之後,她們選擇相信,覺得不是什麼巧合。
“我不是這個意思。”朱海嫣也不想這麼消極,但她真的等得好心慌,一切彷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她命在旦夕,許艾微發生車禍,送去急救的醫院正好是她就診、也就是她之前任職而妍欣現在工作的醫院,她們才能這麼確定捐贈者是誰,她也才會衍生出報恩的想法。
看著好友一緊張心慌就下意識撫摸項鍊墜子,葉妍欣更加確定的說:“我想,如果這是許小姐的心願,她在天上會幫助你的。”海嫣以前沒有戴項鍊的習慣,這是她做了心臟移植手術後才出現的習慣之一。
這時,朱海嫣的手機響起,是一組陌生的號碼。“喂?”
“請問是朱海嫣小姐嗎?”
“我是。”
“你好,我是高培軒,朱小姐還記得我嗎?”
打來了!朱海嫣驚喜不已,快快用嘴形向好友報告這個好消息,才回答高培軒的問話,“記得,高特助您好。”
“我想請你今晚七點到……”
朱海嫣趕忙找來紙筆記下,葉妍欣則是心急的湊過去聽對方說些什麼。
“是……好……我知道了,我會準時到的,再見。”
結束通話後,朱海嫣興奮的抱著好友大叫,“成功了、成功了!妍欣,我們成功了!”
“好了好了,快坐下來吃飯,他不是說七點到嗎?對了,行李,他還說要帶行李過去。”葉妍欣比朱海嫣還要開心。
“妍欣,你說對了,許小姐真的在天上幫我。”
“所以啊,你等會兒一定要好好表現,千萬不能讓那個冷面暴君有藉口把你轟出來。”冷面暴君是耿慕宸陪妻女住院時,護士們為他取的外號。
“嗯。”朱海嫣再坐下來吃飯,她得吃飽一點,才有力氣打贏這場仗。
葉妍欣不停的夾菜到好友的碗裡,“多吃一點,輸贏就看這次了。”
朱海嫣大口大口的吃著,不一會兒就把碗裡的飯菜吃光了,只剩下紅蘿蔔。
兩人見狀相視一笑,這真的是一個很不好的新習慣,朱海嫣再低下頭,把碗裡的紅蘿蔔吃光光。
見好友吃飽了,葉妍欣陪著她進房裡整理行李,“你就先帶些必要的東西過去,其它的等你有空的時候再回來拿,要不然我送過去給你也可以。”
“嗯。”朱海嫣從衣櫃裡拿出一個旅行袋,雙眸綻放著期待的光芒,“妍欣,你說宓兒會不會喜歡我?”
“那還用得著問嗎?你是她母親替她選的人,她當然會喜歡你嘍!”葉妍欣一邊說,一邊從衣櫃裡取出衣褲往床上丟。
“妍欣,現在是夏天。”朱海嫣好笑的提醒道。好友連冬天的大外套都丟出來了,她以為宓兒的家住在北極嗎?
“不管啦,反正你就挑你想帶去的,其它的我晚點再幫你收回衣櫃裡。”葉妍欣頓了一下,又道:“對了,還有你的藥,你的藥在哪裡?”她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在房間裡繞圈圈。
“妍欣。”朱海嫣用雙手抓住好友的手,“謝謝你。”她能活下來,是許艾微的恩賜,而她能活得如此有意義,都是好友的功勞。
“說什麼謝謝,太見外了。”她們是同病相憐,感情說不定比親姊妹還深,說是生命共同體也不為過。
“妍欣。”朱海嫣感激一笑,“沒有你我怎麼辦?”
葉妍欣不客氣的道:“記得領薪水的時候請我吃一頓大餐。”
“那有什麼問題!”朱海嫣偏頭想了想,“我白吃白住了這麼久,再加送你一個名牌包吧。”
“才一個名牌包啊?”葉妍欣一邊開玩笑,一邊坐到床沿幫她折衣服。
朱海嫣跟著坐到床沿折衣服,“你想去哪裡玩,我請你去。”
“我一個人去多沒意思。”
“你可以找程醫師陪你去啊!”語畢,朱海嫣放了幾件折好的短袖上衣到旅行袋裡,而她口中的程醫師就是她的主治醫師程超然。
“他是我的誰啊,幹麼找他?”
“少來了,誰不知道程醫師在追你。”這是醫院裡公開的秘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要當醫生娘也要有那個命。”葉妍欣敷衍道,接著不甘示弱的調侃回去,“倒是你,說實話,許小姐真的沒有拜託你要好好照顧她老公嗎?”
“沒有啦!”
“真的沒有?”葉妍欣不相信,許小姐都已經托好友照顧女兒了,沒道理女兒的爸爸不順便一下。
“真的沒有。”行李整理得差不多了,朱海嫣做著最後的檢查。
她說得愈肯定,葉妍欣就愈覺得有鬼,“那你呢?許小姐沒有在你身上發揮一下這方面的第三類接觸嗎?”
“什麼第三類接觸?”朱海嫣佯惱的橫她一眼,“宓兒年紀小,需要人照顧,宓兒的父親是大人,會照顧自己,再不然也多得是女人排隊等著照顧他,用不著我雞婆。”
葉妍欣對好友的話充耳不聞,逕自續道:“就像你一直很想抱抱宓兒、親親宓兒,你對冷面暴君沒那樣的感覺嗎?”
“葉妍欣,你再亂說,小心許小姐到夢裡找你算帳喔!”
“我好怕喔……”葉妍欣拍拍胸口裝怕,“不過海嫣,雖然冷面暴君發起威來很可怕,但他又帥又多金,你真的不考慮釣一下這只金龜婿?”
好友真是愈說愈離譜了,朱海嫣不客氣的賞她一個大白眼,“再不出發我就要遲到了,我走了,拜。”
葉妍欣不放心的跟著她走,“說不定會塞車,還是我騎機車送你去比較保險。”
也好。朱海嫣點點頭,把剛剛抄了耿家地址的那張便條紙遞給她。
“對了,等這件事搞定了,找你親生父母的事也……”
“再說吧。”朱海嫣打斷她的話,腳步不停。茫茫人海,光憑一條手鏈怎麼找?老實說,她完全不抱希望。“鎖門,快點,你不要害我遲到了。”
又逃避!葉妍欣沒再說下去,快快鎖上大門,覺得好友的鴕鳥性子真的該改一改了,不過這事急也沒有用,就暫時隨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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