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炎炎夏日,枝頭的蟬兒唧唧的叫喊著,就連翠綠的枝葉也在強烈的艷陽攻擊下顯得有些萎靡不振,可是易穆德縱使汗流浹背,卻始終不舍得移開目光。
或許不是不舍,而是不敢,深怕眨眼的瞬間,那個站在放生池前的身影,會如同幻影一般消散在眼前。
易穆德今日只不過是閑來無事出門走走,正好踫上了山上的小廟辦法會講經,他覺得無聊就往後頭逛逛,卻沒想到會見著一個穿著一身素色衣裳的女子,側著臉站在放生池前。
那女子很美,不是那種空有外表的美人,而是打從骨子里的美,一身柔弱身姿即使穿著粗布素衣,也遮掩不住一身清麗脫俗。
她一頭又黑又直的長發被隨意用一條素色發帶給扎成了一把束在身後,臉上未施脂粉,但是肌膚在灼熱的艷陽下卻透得像是在發光,紅艷艷的唇搭上一雙水眸,眼神輕掃而過都是風華,也讓易穆德在那一剎那之間,以為自己的心跳瞬間停了幾拍。
「一眼動情」四個字,以前只以為是文人空想出來的情思,現在他卻是真真實實的體會了一把。
他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整個人的魂像是都讓她給勾住了一般,她長長的睫毛像把小刷子刷呀刷的,就像刷在他的心上,癢癢的讓人渾身都不對勁,尤其是當她看過來的時候……易穆德只覺得世界都沒了聲響,像是只有眼前那個人的存在一樣。
他當看風景一樣看著人,卻不知道自己也是他人眼中的一道風景。
阮芝盈剛剛也是因為法會無趣,所以才走往放生池這里散散心的,卻沒想到有人也抱著跟她一樣的想法,她才一轉頭,就看見了那穿著一襲青衫的男子,她的腳步再也挪不動,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男子瞧,直到驚覺這樣的窺視太過失禮,才收回了眼神,低低的垂下頭去,可那一道青衫卻仍是在心里留下了痕跡。
她咬咬唇,心頭有著從來沒有過的悸動,心下忐忑又有些後悔,自個兒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收拾齊整了,深怕在他眼里自己有半點的不好。
靶覺似乎過了很久,其實不過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兩人各自有著自己的小心思,只是臉上都不顯。
直到易穆德忍不住心中的渴望,打算直接上前問問佳人的名字,才剛踏出一步,那姑娘卻像是被猛地嚇了一跳般,連連退了兩步,他正想提醒她小心腳步,後頭就是放生池的時候,那姑娘已經踩上池邊的青苔,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就摔了下去。
易穆德這時候也顧不得其他了,幾乎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在她剛落水的瞬間就攔腰將她摟住,只是最後也沒能夠扭身順利回了岸上,只能將她的頭顱按在自己胸前,下一刻兩人雙雙摔進池子里。
一般寺廟後頭的放生池多是後來再開挖的小池子,池面不廣且淺,只是這山上的小廟卻是不同,是一位僧人特意在這池邊蓋立的廟宇,別的不說,這池子看起來雖然也不大,深度卻是不淺。
這也是他上山前才從他人口中听說的,卻沒想到現在就能夠直接試驗看看這水有多深了。
只能說幸好他們是摔落在池子的周邊,即使水有點深度,也不過就是他一個大男人的高度而已,他站直了身子,還是可以從水中探出頭來。
他也顧不得檢查自己現在是不是滿身的狼狽,連忙低頭看著剛剛被他壓進懷中的女子,有些急促又擔憂地問著,「姑娘,你沒事吧?」
罷剛被猛地一壓,直接撞上了某人結實胸膛的阮芝盈只覺得鼻尖一酸,眼眶不爭氣地紅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副受驚過度而惶惶不安的樣子。
見那水盈盈的眸子里染上濕意,易穆德忍不住心疼了起來,恨不得把這個可憐的姑娘就這麼抱在懷里不松手,可他還有一絲理智尚存,知道這放生池畔畢竟是人來人往的地方,即使現在四下無人,他也不能就這麼唐突了她。
他看她像是被嚇得說不出話來,手一托把人送上了岸,自己走出放生池,若是不看兩個人渾身濕漉漉的樣子,倒是一副才子佳人偶然相遇的美好景象。
「謝……謝公子。」阮芝盈細柔的聲音顫抖地說著,一雙眼楮水汪汪的望著他。
易穆德心中一動,覺得自己像是要被淹沒在那一汪深潭里,啞著聲音道︰「不!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小心嚇到姑娘了,還望姑娘不介意我的唐突才是。」
阮芝盈沒說話,只是輕輕抿了抿唇,看著眼前這穿著青衫的男人卻是越發的順眼了。
兩人相對無言,易穆德倒是有心想要打破這沉默,只是又想著一上來就直接問她的芳名還有住處,是不是太過唐突了點?
可要是不如此,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好不容易勾動他心魂的小娘子離去?那跟讓咬到嘴巴里的鴨子飛了有什麼兩樣?
只可惜話還沒問出口,一道煞風景的聲音就喳喳呼呼的從前頭那里傳了過來。
「主子,您還好吧?主子!您衣裳怎麼都濕透了?」一個不過十來歲左右的少年沖過來,圍著易穆德團團轉,明明不大的年歲,卻像個老媽子一樣,出口就是一連串的關心叮囑。
易穆德現下可無法體會這臭小子的一片護主之心,這死小子橫插進來,讓對面那本就害羞柔弱的姑娘一下子又嚇得連退了兩步,讓他的心又揪了起來,就怕她又滑進池子里。
雖然現在日頭正熾,可那池子里陰涼不說,就是這一身衣裳濕答答的,也容易染上風寒,就她這看起來嬌嬌弱弱的身子,要是就這麼病了那可怎麼好?
他想了許多,可是最後還是沒來得及說出口,此時正逢前頭的法會告一段落了,不斷有嘈雜的人聲往放生池這里靠近。
那姑娘就像是受驚的粉蝶,咬咬唇,微微蹲低了身子行了個禮,接著就頭也不回往山下的方向跑了。
易穆德正想追上去,可身邊的小廝一邊叨念著他得趕緊換了衣裳免得著涼,一邊拽著他的手不肯放,讓他是又急又氣。
「行了,快放手,你主子我有正事要辦呢!」
明月跟在易穆德身邊也有兩、三年了,哪里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性子,要真的有什麼正經事可辦,哪還會流落到這等地方來,所以半點也不信他的話,手還是扯得緊緊的。
「主子先把這身濕衣裳換了才是正經事呢!」
不過就是幾句話的功夫,等易穆德使了勁頭,把明月一起往前拉,想找尋那姑娘的蹤影時,哪里還見得到人。
他心中一片悵然,一種莫名的空虛感彌漫在心間,俊秀的臉上泛起微微的失落。
明月第一次見到自家主子這麼有「文人作派」,心中也不由得惴惴不安起來,自己該不會真的誤了主子什麼事吧?
可剛剛那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姑娘……好吧,硬要說的話是一個挺漂亮的姑娘,但自家主子可是不愛女色出了名的,難不成還真能讓一個鄉下姑娘給迷了心魂不成?
「主子……要不我讓方大哥他們去打听打听剛剛那姑娘的消息?」
易穆德瞪了他一眼,把他看得心虛地垂下頭去,才淡淡道︰「罷了,不過就是一面之緣。」
他知道自己的婚事不是能夠隨他心意的,即使他的確動了心也不成。
但……如果兩人真的有緣,能再見面呢?他在心中反問自己一句。
若是如此,他就會將這當成是上天所賜的姻緣,就是強求也要爭上這一次,再也不放手!
或許真是老天听見了他的願望,在易穆德以為那個縴弱的身影只能成為心中一段美好回憶的時候,兩人再度相遇了。
與上回隔了不過十來日,易穆德牽著馬走在河畔,抬頭一望,她怔怔的站在河畔不知道在望著什麼,兩人的眼神就這麼隔著一條輕淺的河水遙遙相望。
他只見著她淺淺抿唇一笑,壓抑了十來天的想念瞬間蜂擁而上。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他活了二十年,何曾嘗過這般把一個女子放在心上的滋味,卻沒想到一朝栽在這只見過一面的姑娘身上,就這般輕易的懂了什麼叫做相思。
易穆德不是沒有想過,自己草率決定要跟她攜手白頭有多麼沖動,這些日子的輾轉反側,也讓他用唯一一點理智給壓下了,殊不知這一次次的說服,更加證明了他對她始終無法放下。
思及此,之前曾說過若是能夠再相見,他可不會再輕易放手的誓言瞬間浮現在腦海中。
「明月。」他輕輕喚著跟在身後的小廝,眼里閃耀著光芒。
明月自然也看見了站在對岸的那位姑娘,自打上回擾了主子的「正經事」後,他哪里還敢擅作主張替主子作主,今日自始至終嘴巴都閉得緊緊的,不敢多哼一句,只是心中的好奇讓他忍不住,也跟著主子的目光多看了那姑娘一眼。
上回他就覺得這姑娘算是好看,可想著再好看也不過就那樣吧,他家主子也挺好看的。可也不知怎麼著,這姑娘是越瞧越好看,他讀書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是那種看了第一眼,就會忍不住想繼續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還想再仔細瞅瞅細節的那種好看。
這一看就忍不住出了神,直到听見易穆德喚他,他還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趕緊低下頭,「主子,有什麼吩咐?」
他那一時的恍神易穆德沒有注意,而是用種志在必得的口氣吩咐著,「你主子想要成親了,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聞言,明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神情滿是驚恐地抬頭看著自家主子。
主子喂,總共就見了兩次面,連人家姑娘姓啥名誰都還不知道,就說要成親,這會不會太草率了?
最要緊的還不是那姑娘,而是京城里還有夫人在呢,若隨隨便便的成了親,回了京里頭要怎麼跟夫人解釋?
他心里一串兒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就看著易穆德斜轉過頭,睨了他一眼,那雙眉尾微挑的丹鳳眼看似含著笑,眼底卻沒有半分玩笑味道。
明月只覺得心重重一跳,連忙垂下頭應道︰「明白了,小的立刻就去處理。」
現在唯一能夠慶幸的,就是自家主子看上的是一個還梳著少女發式的姑娘家,而不是已婚婦人這點了。他在心中苦笑暗忖著。
只是看著主子像瘋魔一樣要跟一個鄉下姑娘成親,他已經不敢想等他們回京之後,夫人會是什麼臉色了。
他忍不住又打了個冷顫,默默地退了下去。
嗚嗚,明明夏日還沒過去,怎麼他現在就已經感覺到冬日的冷意了?
阮芝盈站在河畔,看著對面那依舊是一襲青衫的男子,臉頰上浮著淡淡的紅暈,嘴角卻是掩不住喜意,輕輕地往上勾著。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那日在放生池見過一面後,他的身影就日日夜夜在腦子里徘徊不去。
那人穿著一襲青衫,看起來挺文弱的,臉白得像剝了殼的雞蛋,和村子里的漢子們完全不同,可是那日被他緊緊壓在胸前的時候,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絕對不是那種風吹了就倒的沒用男人。
一想到這里,她的臉忍不住又紅了紅,她覺得自己或許是得了傻病,才會這樣傻傻的隔著一條河看著那男人,好半晌都挪不動腳步。
她還是第一次瞧見這麼合她心意的男子,就跟那戲文里唱的一樣,恰是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俊俏兒郎突立眼前。
她舍不得移開眼神,可後頭傳來的叫喚聲讓她不得不轉頭離開,只是回頭瞬間,她還是忍不住多望向他一眼。
回首瞬間的依依不舍,在下一刻就被幾聲急促的呼救聲給打斷,阮芝盈往呼救聲傳來的地方望去,就看到幾個熟悉的小子慌慌張張地朝她奔來。
「芝兒姊,芝兒姊,不好啦!老叔給卷進水窩子里頭了!」帶頭的是住在隔壁的二栓子,打著赤膊赤腳,就這麼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阮芝盈也顧不得剛剛還在想男人了,一听是老叔落了水,連忙問道︰「你們又到上游那個潭子里去玩了是不?老叔被卷進去多久了?」她把自己手上的東西一放,拔腿就往二栓子他們奔來的方向跑去。
她半點也不敢耽擱的,因為那個水潭子是這條小溪的轉折處,看起來沒什麼波浪,里頭卻常有大大小小的漩渦,別說是孩子,有時候就連大人都會被卷進去滅了頂。
平日那里是村子里的人千叮嚀萬囑咐,孩子們絕對不能去的,可是夏日炎熱,哪里攔得住這些頑皮的小子!
也幸虧二栓子還懂得見狀況不對就跑出來求救,要不等到他們知道了消息再趕過去,老叔肯定是半點活路也沒了。
只是雖然這麼說,阮芝盈也不敢怠慢了這一丁點的時間,腳下跑得飛快,幾乎要把二栓子給遠遠的甩在後頭。
二栓子玩了半晌的水剛剛又給嚇住,體力有點跟不上了,看著阮芝盈越跑越遠,只覺得雙腳跟灌了鉛一樣,越來越沉重,每一步都是靠本能邁出去,根本無法注意腳邊的變化,突然,他絆到了一處草堆,整個人差點往前撲去,他閉緊眼,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疼痛。
預想的疼痛沒有降臨。
二栓子有點摸不著頭腦的睜開眼,就看見一個穿著秀才老爺衣裳男人正拎著他的領子站好,緊接著就朝剛剛芝兒姊奔離的方向快速跑去。
二栓子恍神了好一會兒,才連忙拔腿追了上去。
阮芝盈到達水潭子的時候,水面上幾乎已經看不見老叔的蹤影了,她心里一沉,定楮一瞧,幸好還讓她瞧見了那隱約可見的衣裳一角,沒有時間讓她多想,她直接褪了鞋襪,就跳入潭中。
村子邊上就是小河,所以村子里不管男女都是會泅水的,這也是她敢這麼輕易地跳下水救人的原因。
只不過她也怕自己還沒把老叔救起來就被同樣的水窩子給扯進去,所以跳的地方偏了邊上一點點,一落入水後,定了定方向,她才擺動雙臂,往剛剛在上面看好的方向探去。
幸好那水窩子並不大,老叔被卷住也只是因為腳踝被水草給纏住才沒辦法自己游上岸,她快速地游了過去,解開纏在老叔腳上的水草,就拉著人開始往水面上游。
不過意外總是出現在人最放松的時候,她才把老叔給托上水面,忽然就覺得腳踝一疼,低頭往水下一看,一條水蛇瞬間消失在水草堆中,阮芝盈心道不好,想著自己果然還是大意了,那是他們這地區特有的水蛇,毒性極強。
咬著唇拚命把老叔給推到岸邊,正想用最後的力氣爬上岸時,被水蛇咬過的地方傳來一陣陣抽搐感,讓她整個人無法施力,身子緩緩地往水里滑落——她知道這是因為水蛇的毒液沒能即時弄出來,又有許多大動作,導致毒性蔓延得更快所致。
阮芝盈想要用力抓住付邊的雜草,可是縴縴素指越是想用力,卻越是感到麻木,就在她逐漸沒入水中,也慢慢感到絕望時,一雙結實而有力的手臂直接將她從水里拉了起來。
那熟悉的懷抱還有在頭頂上的一聲微微嘆息,讓她有些迷糊,就像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重現了。
阮芝盈覺得自己從水中被救起之後,所有事情都像是戲曲演出一般,夸張而虛幻,宛如身處夢中,讓人不敢置信。
她眼神有些渙散的看著那名著青衫的男子將她放在岸邊的草地上,撩高她的裙子,直接找到了那處被水蛇咬傷的地方,低下頭,溫熱的唇貼著她腳上的肌膚,吸取毒血往外啐。
她覺得自個兒好像渾身都不對勁了,尤其是被他的唇貼過的地方,一陣火熱蔓延而上,讓她腦子昏昏沉沉的,就這麼傻傻的任他為所欲為。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突然,一聲熟悉的大喝傳來,阮芝盈也終于醒過神,昏昏沉沉的感覺消散了些,看著村子里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包圍住他們,她這才覺得大事不好。
上回沒什麼人看見也就罷了,可這回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瞧見了他們兩個的親密接觸,雖說不過是撩高了裙子的一角,可在這禮教大過天的時代,就是讓人看見女人沒穿鞋子都已經是天大的事了,更別提他還捧著她的腳做出那樣羞人的舉動。
站在最前頭的中年男人是阮芝盈的大伯阮大春,他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家佷女,想了半天,狠狠地瞪了邊上的外鄉人一眼,然後大聲斥喝著,「丟人現眼!丟人現眼!光天化日之下就行這樣的事,也不怕丟了你阿爹阿娘的臉面,丟了我們阮家村的臉面!」
阮芝盈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到自家大伯已經從邊上村人手里拿了一根棍子,就要往自己的身上打來,她眼里的驚慌還沒來得及浮現,就見到一個身影直直地擋在她身前,一手攔下了阮大春的棍子。
「這位老伯,還請听我解釋一二。」
易穆德剛剛在河畔就听見了她和孩子們的談話,下意識跟上來,怕她一個姑娘家沖動之下出了什麼意外,後來見她沉了下去,緊急將人給拉上來,看她抽搐的樣子,他聯想到附近有名的毒水蛇,這才急忙幫她吸出毒液,這中間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只是憑著一股子沖動行事。
這些人靠近他不是不知道,想著救人為先便沒停下來,只是沒想到這村中之人居然不分青紅皂白,事情經過都還沒全盤了解,就要對一個弱女子下手。
易穆德輕皺著眉,攔下了阮大春的棍子,一邊緩緩道︰「方才這位姑娘救了孩子,卻不慎被水蛇給咬傷,在下不過是……」
阮大春粗聲粗氣地打斷了他的話,「咱們是鄉下粗漢,懶得听你這書生文謅謅的說些廢話,我只問一句,你今兒個這般行事,毀了咱們村子里姑娘的清白,你有何打算?」
易穆德皺著眉看向阮大春,怕是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開口問道︰「老伯這是何意?」
阮大春冷哼了聲,「你毀了咱們村子姑娘的清白,還是我的佷女,想不給句交代?那可沒門,咱今兒個就把話給撂在這兒了,你今日要是沒給個說法,我就要大義滅親一回,直接把這不知道臉面的丫頭給沉了塘,免得讓我們村子蒙羞!」
易穆德這些年來不輕易動怒,可是听著阮大春輕易的把自個兒放在心上的姑娘說得如此輕賤,頓時一股無名火在胸口上沸騰著。
「這是草菅人命!難道就沒有半點王法了?」他壓抑著怒火冷冷說道,一雙細長的眼里閃著冷意。
「王法?這里天高皇帝遠,更何況不過就是處理家事而已,扯得上什麼王法!」阮大春冷冷一笑,「一句話,要
嘛就三媒六聘,好好把我的佷女給娶了,要嘛就是閑事少管,咱們要怎麼處置人,你沒這本事過問。」
易穆德定定地看著眼前這群村民,方才那地上的小童已經被抱走,他身後的姑娘還濕著衣裳瑟瑟發抖,可這些人一個個眼里全閃著貪婪的光芒,沒人關注這個他才剛從閻羅王手中搶下一命的姑娘。
他心一橫,果斷的說著,「行!今日之事我定會給這位姑娘一個交代。」
聞言,阮大春的臉色好看了些,輕哼了兩聲,看著易穆德那一身秀才衣裳,像是威脅般提醒著,「咱們自然信秀才公說的話,只不過要是秀才公說話不算話……那也別怪咱們村子規矩嚴,讓這毀了清白的姑娘安安靜靜地去了。」
易穆德哪里不明白這話里的警告威脅,他握緊拳,看著眼前的村民,只覺得心疼身後的姑娘。
也不知道這樣單純的姑娘,是怎麼在這市儈貪婪的村子里長大的。
簡單談好了請媒人上門的事情,易穆德轉頭看向已經被村子里的婦人給攙扶住的姑娘。
她的臉色還帶著些許蒼白,連站著都費力氣,卻還是擔憂地看著他,那蹙著眉頭的神情嬌弱的讓人憐惜。
易穆德在許多人的注目下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把自己隨身佩戴著的玉佩給摘了下來,遞給了她。
「這是我隨身的玉佩,就當是我承諾這件親事的憑證,你等著我,我絕對會信守諾言的。」
阮芝盈點點頭,眼眶里瞬間盈滿了淚水,也不知道是信了他的承諾,還是感激他願意付出終身大事的代價保她一命。
易穆德轉身離去,那姑娘的淚眼卻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很快的,他就會帶著她一起離開這村子,再也不會讓她如今日一般,無助地落淚。
他在心里這麼保證著,一回頭,她水盈盈的雙眼也朝著他望了過來。
那眼底似乎有著千言萬語,讓他不敢多看,連忙轉過頭,只是心里頭卻是更加的堅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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