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清晨曙光自東方升起,沉重冰雪下降大地,為喬府點綴幾許哀悼之意。
純淨的雪白色一點一點地覆蓋住整座喬宅,慢慢地吞噬遍地血紅冤尸,毫不留情地抹殺喬府以往的富貴榮景。
經過一夜的摧殘,由已變得破廢不堪的大門口開始,典雅大廳堂、廣闊庭園里、彎曲長廊上、隱密閨房中無一處幸免,皆是教人觸目驚心的刀痕斷壁、殘尸斷肢。
一片死寂的大宅院內,只有滿心不甘的魂魄在風中哭泣,再無其他的聲音了。
偏廳旁、斷柱下,一個六歲小女孩全身癱軟地靠坐在血泊中,腥紅鮮血沾染了她的臉蛋與衣裳,交織出一幅詭異絕美的畫面。
她那張慘白的臉色看不出有活人的氣息,雙眼彷佛死不瞑目般地瞪得大大的,乍看之下,令人毛骨悚然,卻又忍不住夠她標致的臉孔、嬌媚的美眸所吸引,移不開視線。
喬家一夕被滅門,沒有人會懷疑她仍活著,瞧她眼神茫然空洞,就跟其他每具被奪走靈魂的死尸沒什麼兩樣,但她長得如此甜美可愛,就此喪命不免連老天爺都會嘆息。
驀地,詭譎的一幕發生了,她的眼瞼不期然閉上,而後又睜開,看似眨了一下。
她的視線緩慢移轉著,最後停留在她正前方,一對全身血淋淋相擁而亡的男女身上。
那是她的爹娘,而她喬鈺……還活著。
喬府經歷一夜死劫,一夕之間讓她脫胎換骨般成熟許多,年僅六歲的她不哭不鬧、不吵不叫,只安靜地盯著已死的爹娘瞧。
天大的疑惑在她那小小的腦袋瓜里盤旋著,到現在還覺得身在幻夢之中,只是事實殘酷地擺在眼前—喬府上下,包括她爹娘在內,起碼百余人口無一幸免地全部死亡了,除了她之外。
因為她讓從小帶她長大的奶娘護在懷里,奶娘叫她裝死,要她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活下去……奶娘說完這句話,便讓人由背後刺了一刀,一口鮮血全數吐在她臉上和身上,而那個殺了奶娘的黑衣惡少明明瞧見她還活著,卻放過她了,轉身繼續屠殺。
于是,她听話裝死,眼睜睜看著府內的婢女姊姊、長工哥哥們一個個倒下,痛苦慘叫、被殺身亡,直到……她看見了大哥。
血洗喬府的惡人,僅僅只有一個大人和兩名少年,而那兩名少年之中的一個,竟然是她失蹤數日下落不明、生死難測的大哥喬墨。
喬府有一半的下人們是死在大哥手上的,在她印象中溫柔善良的大哥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听著惡人命令,面無表情地拿著刀,一個接一個瘋狂砍殺著。
直到他站在爹娘面前,卻再也不動了,就像一尊木頭娃娃般僵硬站立,任憑惡人怒罵惡吼,也不理會爹娘哭泣叫喚,他不動就是不動,只流著眼淚不言不語。
她听見爹娘質問惡人,說大哥是讓他給控制住的,可惡人沒回答爹娘的話,反而怒氣沖沖地轉叫他帶來的另一名黑衣少年動手殺爹娘。
那名黑衣少年出手比大哥還殘忍,府內另一半下人們就是被他殺死的,但不知怎的,惡人的命令他也不听了,還跟惡人吵起架來,罵惡人太狠心他不屑听從。
最後,惡人干脆自己動手,一刀殺死她的爹娘,她無力地望著爹娘痛苦掙扎直至斷魂,震驚哀痛又害怕。
殺了爹娘後,惡人帶著大哥與黑衣少年揚長而去,她成了喬府死劫唯一的幸存者。
人活著,但心卻死了,留下的只有她滿心不解與困惑。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喬府遭受如此浩劫?
凝望爹娘遺體,她低喃的對他們立下誓言,「爹、娘,你們安息吧。請放心,總有一天我會帶著大哥回來,讓他跪在你們的面前……叩頭謝罪……」話語方落,她再也承受不住這沖擊,雙眼一閉,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抹黑影由暗處走向她,黑眸凝視著她毫無血色的臉蛋。
好半晌,他放開手中緊握著的刀,任沾染斑斑血跡的刀滑落雪地。
而後,他走近她,將她攔腰抱起,默默地一步步走出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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