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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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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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

    淚滴千千萬萬行,更使人、愁腸斷。

    要見無因見,拼了終難拼。

    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樂婉《卜算子‧答施》

    天還未亮,安陽城東邊的巡防司校場上,上千名兵士已開始操練。

    「一個個沒精打采,成何體統,給我打起精神來。」正督促著士兵操練的一名身量魁梧壯碩的將領,用著洪鐘大嗓喝斥著兵士們。

    站在場慣,另一名瘦小的將領卻掩著嘴直打呵欠。

    被魁梧的那名將領瞧見,大步朝他走去,橫眉豎目質問他,「葉滿山,你昨夜是不是又跑到青樓鬼混了?」

    「我銀子都花光了,哪來的錢上青樓。」他漫不經心的回了句,接著涎臉睨向他,朝他伸出手,「武步剛,有沒有銀子,借我點。」

    武步剛沒好氣的打掉他伸來的手,「老子的銀子都在我婆娘那兒,你想借找她要去。」

    葉滿山啐了聲,「嘁,想從嫂子那里摳出一枚銅板,比登天還難……噫,大將軍來了。」

    瞧見來人,兩人連忙迎上前去,「大將軍的身子好了嗎?」

    風遠隨意點點頭,「沒事了。」他面白如玉,長相陰柔,若教不知情的人見到,定不會相信眼前這看似弱不勝風的男人,是大寧皇朝的烈火大將軍,同時他也是整個皇朝里唯二的一品將軍。

    他在十八歲那年追隨當今皇帝金朝郡舉兵起事,經過三年來的征戰,終于推翻腐敗的前朝,立下赫赫戰功,是開創大寧皇朝的功臣之一。

    見他已無恙,武步剛咧開厚實的唇瓣,笑道︰「大將軍這一病,可把兄弟們都嚇壞了。」跟著自家大將軍六、七年來,他從沒見他病過,還以為他是鐵打的身子,沒想到三天前在大殿上,他竟忽然厥了過去,把皇上也給嚇了一跳,讓太醫瞅了後,說是中了暑氣。

    直到昨兒個,大將軍才醒來,剛蘇醒,大將軍似是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何事,渾渾噩噩的說著胡話,好半晌後神智才逐漸清醒過來。

    風遠沒好氣橫他一眼,「我這點小病就把兄弟們嚇壞,這表示兄弟們平日操練得不夠,膽子才會這麼小,都去給我跑校場二十圈。」他踹了武步剛和葉滿山一腳,「你們兩個也給我去跑。」

    「咱們也要去?」一宿沒睡的葉滿山哀嚎一聲,他身量矮小,長著張稚氣的臉,已二十三、四歲,看起來卻像十六、七歲的少年。

    風遠抬了抬眉,「我不過病了三天,瞧瞧你們都松懈成什麼樣子,一個個看起來萎靡不振,這幾天,給我多加操練一個時辰。」

    葉滿山想說什麼,武步剛連忙扯著他跑向校場。

    「你扯著我做什麼?」葉滿山不悅的甩開他的手。

    武步剛提醒他,「你再說下去,萬一惹惱大將軍,可要再罰咱們多跑幾圈了。」

    大將軍操起兄弟們可凶得咧,也是因為這樣,他們這支烈火軍當初才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一路勢如破竹,率先攻進安陽城,擒住前朝的昏君,大開城門迎接新帝入城,立下大功。

    眼下戰事雖早已平息,但平日里大將軍仍沒放松對兵士的操練。

    風遠在他們繞著校場跑時也沒閑著,抄起長槍,耍了套槍法。

    他的心神逐漸沉浸在槍法里,一支普通的長槍被他耍得虎虎生風,凌厲的招式宛如面對著千軍萬馬,悍不可敵。

    自昨日蘇醒過來,仍有些飄浮不定的心思,終于沉澱下來,藏在狹長眼底的那絲陰郁一掃而空。

    思緒清明後,他仰天大笑,朗聲朝天吼了句,「老天爺,我風遠多謝你啦!」

    兩名校尉和上千兵士被他那突來的笑聲及那句沒頭沒腦的話給驚了下,紛紛好奇的回過頭來,看著不知為何突然大笑的自家將軍。

    笑完,風遠將手里的長槍一扔,逕自回了將軍府。

    回到府里,他特意刮去下頷的胡碴子,再讓丫鬟給他把頭重新梳過,再換了件藍色瓖著白邊的長袍,出門前,他拽過房里伺候的小廝詢問︰「本將軍看起來如何?」

    被他突然這麼一問,那小廝一愣之後,機伶的諂笑著把他所知道的好听話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大將軍看起來英氣逼人,玉樹臨風,豐神俊朗,器宇不凡,英姿雄發,英明神武……」

    他抬手扇了下小廝的後腦杓,笑罵了聲,「你還說上癮了。」他嘴角帶笑,出了房門,往外走。

    罷跑完二十圈,有些喘吁吁的武步剛和葉滿山過來,瞧見他竟沒穿平日里常穿的短衣勁裝,而是換了件長袍,似要外出,武步剛有些訝異的脫口問︰「大將軍要上哪去?」

    「去外頭吃粥。」

    「府里頭不是就有粥嗎?」武步剛疑惑的問。

    「廚房煮的粥能吃嗎?那是給豬吃的。」風遠嫌棄道。在他眼里,自家廚子做的粥,跟某人做的相比,簡直不堪入口。

    聞言,在將軍府吃了幾年粥的葉滿山和武步剛臉都黑了,難不成他們被當成豬了?還來不及再開口,就見自家將軍急不可待的往外而去。

    當第一道曙光降臨,沉寂一晚的安陽城,各個坊里,升起裊裊炊煙,巡更的更夫在敲下最後一次梆子後也回去休息了。

    城里販賣早食的各個攤子和鋪子都已準備好吃食,等待迎接上門的客人。

    位于東陽大街上,一家粥鋪也飄出香味。

    鋪子里擺著一鍋鍋剛熬好的粥,有南瓜粥、紅棗粥、桂圓小米粥、什錦粥、香菇粥。

    早起的客人聞香陸續上門。

    「來一碗什錦粥。」

    「好咧。」

    「兩碗香菇粥、一碗紅棗粥。」

    「馬上來。」

    在前頭招呼客人的是一對五十出頭的項氏夫婦,孫絡晴和丫鬟則在後頭忙著熬粥。

    嘗過粥的客人,幾乎都會再回來買粥,因此靠著這家粥鋪,在這兩、三年里,養活了孫絡晴主僕四人。

    舊朝覆滅,新朝建立,安陽城的官場幾乎整個被清洗了一遍,先前那些不可一世的朝臣,不是被抓被斬,便是被罷了官,新官走馬上任,換了一批新的權貴。

    身為前朝太傅之女,曾有第一才女之譽的孫絡晴,帶著三名家僕,隱姓埋名藏身在這鋪子里,平安度過那場驚天的動蕩。

    孫太傅臨終前,有感于朝政腐敗,民不聊生,以至烽煙四起,曾叮囑唯一的女兒——

    「整個朝廷早已被昏庸顢頇的皇帝和貪腐的朝臣給蛀成一個空架子,路有凍死骨,朱門酒肉臭,不大破大立,無法拯救黎民百姓,但那幾支舉事的兵馬里,唯獨鎮江王乃人心所向,日後改朝換代,由他登基稱帝必是大勢所趨,但新朝建立後,你勢必受爹盛名之累,不得安寧,唯有隱姓埋名,才能讓你平安度過此波動蕩。」

    爹病逝不久,一如爹生前所預料,鎮江王的大軍不到半年的時間便攻進安陽城,城里亂成一團,她匆匆帶著福伯、福嬸及丫鬟紫娟,躲到這處先前被爹暗地里買下的鋪子。

    新舊朝初交替的那段期間,安陽城一片混亂,他們剛離開不久,太傅府便被亂民闖入,之後待風波平息,她也不敢再回去。

    爹為官清廉,兩袖清風,手上的銀子都拿去買了這處鋪子,她身上沒剩多少銀兩,與福伯他們商量後,便開始賣粥為生。

    曾經的第一才女,如今只不過是個尋常的賣粥女,昔日用來舞文弄墨的雙手,此時熟稔的在廚房里熬粥。

    清麗的面容上,嫻靜而安然的攪拌著灶頭上正在熬煮的三鍋粥。

    此時,鋪子前,福伯殷勤的詢問一名來客,「客倌要吃什麼粥?」

    「我要找孫姑娘。」來客低啞的嗓音泄露了一絲緊張。

    埃伯黝黑削瘦的臉龐微微一怔,沒認出眼前這人正是當朝新貴烈火大將軍風遠,不動聲色的表示,「客倌怕是找錯地方了,咱們這兒沒有姓孫的姑娘。」這兩、三年來小姐隱姓埋名,對外以他的姓氏暫稱,附近的街坊都稱她為項姑娘。

    「我沒找錯,我知道她正在後頭煮粥,我去見她。」克制不住想見對方的心情,風遠推開福伯,逕自朝後頭的廚房走去。

    埃伯急著想攔阻他,「客倌、客倌,咱們廚房你不能亂闖。」可卻一時追不上他急切的腳步。

    鋪子沒多大,風遠三兩步就來到廚房,當瞧見那站在灶口前煮粥的窈窕倩影時,他目光火熱的緊緊盯著她。

    察覺有人來了廚房,孫絡晴回過頭瞥了眼,疑惑的顰眉,還未開口詢問,在她身旁切菜的丫鬟紫娟也瞧見了他,面露防備的揚聲質問,「你誰呀,怎麼擅自闖進咱們鋪子的廚房來?」

    「我、我……」堂堂大將軍,即使面對萬馬千軍也面不改色,但此刻站在孫絡晴跟前的風遠,竟緊張得有些結巴,「我、我是……」

    罷追過來的福伯打斷他的話,上前攆人,「你快出去,咱們廚房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快走。」

    他推著他,要把人趕出去,但不想這人的兩腳彷佛牢牢的釘在地上,任他怎麼使勁都推不動分毫。

    孫絡楮望向他,語氣淡然的詢問,「公子不請自來,不知有何事?」

    「我……」風遠張著嘴想開口,但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有些局促的撓著臉。

    「若無事,還請公子離開。」她不慍不火的下逐客令。

    他來此本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說,但瞧見她那疏冷的神情,才想起來,此時的她並不認得他。

    「……抱歉,是我唐突了。」他訕訕的道歉,離開前,眷戀的再看她一眼,回到鋪子里,他一口氣狠吃五碗粥,才稍稍平息了心頭浮躁的情緒,見時辰還早,此時早朝應還未散,他索性起身進宮。

    紫娟見他走出去,叨念道︰「這什麼人啊,真是奇怪。」

    一旁的孫絡晴卻若有所思,不知為何,這人給她的感覺隱隱有些熟悉。

    「臣來遲,望皇上恕罪。」走進儀和殿,風遠抱拳一揖,向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請罪。

    金朝郡朝他看了眼,想起他三日前在大殿上突然昏厥之事,關切的問道︰「你身子有恙,怎不好好在府里頭休息,無須急著上朝。」

    穿著一襲玄色繡金龍紋袍的皇帝在上個月甫過三十五歲壽辰,他五官深邃,氣宇軒昂,舉手投足間,帝王威儀盡顯。

    「臣已沒事,多謝皇上關心。」說完,風遠走到排班的武將前站好,那雙狹長的眼楮毫不遮掩的掃視著殿上眾臣,目光從丞相沙平水,一直看到最末端的五品朝臣,似是在尋找什麼。

    之後再看向站在他身旁,與他並列為一品大將軍的嚴舒波,再往身後的一干武將一一看去。

    他這番動靜自是瞞不了高坐殿上的皇帝,「風遠,你在看什麼?」對這位他看著長大的臣子,金朝郡多了份縱容。

    聞言,風遠回過神來,收回眼神,抱拳躬身稟道︰「臣數日未上朝,心中甚是惦念朝中大臣,御前失儀,還望皇上恕罪。」

    風家世代務農,在他長到九歲前,大字都還認不了幾個,直到後來進了鎮江王府,結識當時身為鎮江王世子的皇上,因舉止粗野又沒規矩,世子派人想教他規矩,他不肯學,但那時世子威脅他,若不學便不讓武師再教他武藝,他這才迫不得已學會這些規矩禮儀,還跟著夫子念了兩年書。

    惦念朝中大臣?這鬼話金朝郡壓根不信,他適才那眼神分明就像在找賊子一樣,不過他沒揭穿他,打算等下朝後再問。

    擺擺手,他看向底下的眾臣。「眾卿可還有事要上奏?」

    列班的朝臣,該上奏的適才都已啟奏,皇帝見眾臣搖頭,出聲道︰「那就退朝吧。」

    「臣等恭送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沙平水率領眾臣,山呼萬歲。

    散朝後,風遠沒像往常那般隨即離開,佇立在殿上,打量著一干朝臣,尋找「前生」唆使那些刺客伏擊他的幕後主使者。

    昨日蘇醒後,他腦子混亂了好半晌,才發現自己竟回到了半年前,換言之,他從半年後重生回半年前。

    前生,他攜成親甫數個月的妻子返鄉祭拜雙親,半途遭刺客襲擊,為護妻子逃走,他殺盡那些刺客,最後也力竭身死,他至死都不知那些刺客是受誰指使。

    讓他更憋屈的是,在死前,他意外發現幾封妻子親筆所寫的書信,誤以為她仍與她前未婚夫背著他私下里往來,兩人因而起了爭執。

    可就在他死前,她親口告訴他,自嫁他為妻後,她便從無二心,一心一意對他。

    若是當時他沒被那突然發現的書信給氣昏頭,也不致于連手下都被那些刺客給滅了、摸到門外來都還沒察覺。

    若是他那時能平心靜氣听她解釋,也許最後不會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場……思及此,他眸里掠過一抹戾色,恨恨咬牙,老天爺讓他再重生回半年前,他定要揪出那暗中害他之人,將之碎尸萬段不可。

    被他那陰狠的眼神盯上的朝臣,個個寒毛直豎,不明白自個兒是哪里得罪了這位大將軍,竟用那種惡獸般的眼神瞪著他們。

    泰半的朝臣都不想去招惹這位脾氣火爆的大將軍,匆匆忙忙離開。

    他最後將目光定在嚴舒波那張儒雅的臉上。

    身為朝中唯二的一品大將軍,嚴舒波可不像其他朝臣那般閃避,他抬眼迎視他的目光,一臉玩味的朝他走過來。

    「風老弟怎麼這般看著為兄?」他年歲較風遠年長幾歲,每回見著他都以兄長的身分自居。

    風遠眯起眼,盯著那張讓他百看百厭的虛偽面容,質問,「嚴舒波,我問你,你我之間可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

    嚴舒波在皇上起義時,率領一批人前來投在皇上麾下,與他各領一支兵馬,追隨皇上一路打進安陽城,立下的戰功與他不相上下,皇上登基後,冊封他為疾風大將軍。

    與他不同的是,嚴舒波頗有文采,言談舉止溫文儒雅,因此被人稱為儒將,風遠最看不慣的就是他虛偽的作態,前一刻還能若無其事的與人把酒言歡,下一刻便翻臉無情,設下陷阱,將人給坑害。

    他有些懷疑,前生派刺客伏襲他之事,是嚴舒波所為。

    「不共戴天之仇?」嚴舒波聞言略略思索須臾,搖頭道︰「應是沒有,風老弟為何這麼問?」

    風遠剛要開口,一名太監走過來稟道︰「啟稟風大將軍,皇上召您前往御書房覲見。」

    他恰好也有事要面見皇上,遂丟下嚴舒波,跟著那傳旨太監,前往御書房。

    「參見皇上。」進到御書房,他抱拳行了個禮。

    「風遠,你適才在大殿上,為何像在找仇人一樣看著那些大臣?」不若在朝堂之上那般嚴肅,金朝郡見到自個兒看著長大的風遠,臉上帶著笑問。

    他確實是在找仇人,但重生回半年前這事著實詭異,他自個兒都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沒敢貿然將此事稟告皇上,只好隨口找了個理由搪塞,「臣只是忽然想到,臣素日里不拘小節,似是得罪不少朝臣,也不知有沒有人對臣心存怨憤?」

    金朝郡稀奇的看著他,「喲,今兒個是吹什麼風,竟讓你這小子發現自個那壞脾氣開罪不少人。」他那脾氣,說好听點是性子直,說話處事不給人留情面,說難听點是蠻橫霸道,率性而為。

    「回皇上,今天吹的是南風。」風遠一本正經的答道。

    金朝郡笑罵了句,「少給朕貧嘴,還不老實回答。」

    「稟皇上,臣只是想找個擅長琴棋書畫的大臣。」

    沒料到他會這麼說,金朝郡有些意外,「你找擅長琴棋書畫的大臣做什麼?」

    「臣想學。」他這話倒是真心話。此番重生,他決定改頭換面,學幾手琴棋書畫,增添幾分儒雅氣息。

    金朝郡驚訝的看著他,「你中了暑氣,莫非連腦子也糊涂了?」風遠打小就坐不住,當初進了鎮江王府,他曾替他請了個教席先生,哪知他對讀書識字不感興趣,只對拳腳功夫有興趣,一再逃課。

    後來為了學習兵法韜略,迫不得已,這才找了人來將兵書逐字念給他听,幾年下來,已認了不少字,可要他行文論道,仍是辦不到。

    「臣現下腦子十分清醒。」他糊涂是昨天的事,那時剛蘇醒過來,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個兒竟回到了半年前。

    「那你為何會突然想學琴棋書畫?」金朝郡追問。

    對這位看著自己長大的皇帝,風遠也沒再隱瞞下去,別扭的吐出一句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聞言,金朝郡霍地大笑出聲,「原來你小子是動了春心,你瞧上哪家的閨女,快告訴朕,朕給你賜婚。」

    「臣想求得她同意,再請皇上賜婚。」這次他定會小心翼翼護著她,不讓她再受任何委屈。

    金朝郡調侃道︰「你倒懂得憐香惜玉了。」他堂堂烈火大將軍,這幾年來不是沒姑娘向他示好,可他彷佛榆木疙瘩,對姑娘家也絲毫不留情,粗聲粗氣的把人給罵跑。

    「皇上後宮這麼多妃嬪,不知是怎麼收服她們的心?」風遠虛心向他求教,他面見皇上,想問的便是這件事。在他看來,能統馭後宮眾妃嬪的皇上,定然深諳此道。

    對于金朝郡而言,要收服妃嬪之心,無非只有兩件事,一是權一是勢,只要掌握好這兩者,就能平衡後宮的爭端與涉入其中的諸多勢力,他將此馭妻之道,毫不藏私的傳授風遠。

    「你可施恩于她,讓她對你心存感激,再送些合她心意的貴重禮物,自然能博得她的歡喜。」他接著告誡道︰「但切記不能獨寵她,否則將會讓她恃寵而驕,時親時疏,讓她難以捉摸你的心意,她才會時刻惦記著你,想爭得你的寵愛。」

    風遠隱隱覺得這番話似是有些不太對勁,但一時也說不上來哪有問題,只得先牢牢將這番話記下。

    「還有,姑娘家都喜歡斯文有禮的人,你這性子也得改一改。」金朝郡拿了個人舉例,「你可學學嚴舒波,朕听說城里不少姑娘都仰慕他。」他身邊有個伺候他多年的老太監,愛說長道短,常將臣子們的一些事說與他听。

    風遠當即便道︰「嚴舒波那虛偽作態臣學不來。」

    金朝郡也知風遠與嚴舒波素來不和之事,想起一個人,「你適才不是想找擅長琴棋書畫的人向他求教嗎,朕想起有個人,倒是不錯的人選。」

    「是誰?」風遠問,他平日來往的泰半都是武將,與文官沒什麼往來。

    「長平侯的女婿,賴文碩,此人曾受教于前朝大儒孫太傅門下,在前朝時,被稱為安陽四大才子之一。」長平侯莊維也是助他推翻前朝的功臣之一。

    三年多前登基後,他斬殺不少前朝貪官污吏,但對于賢名在外的官員,或者有治世之才的能臣,若願歸順者,也不計前嫌的起用。

    新朝伊始,百廢待舉,朝廷極須各種人才來協助治理朝政,並處理前朝留下的爛攤子,好讓朝政能盡快步上正軌,為此他甚至親自登門邀請數位已告老隱居的朝臣再出仕。

    听他提及賴文碩,風遠那張陰柔的臉上登時面露不忿之色,「皇上,這賴文碩乃背信棄義的薄幸小人,毀婚另攀高門,如此斯文敗類,臣不屑與他為伍。」

    金朝郡也曾耳聞賴文碩與前朝孫太傅之女本有婚約,可後來賴家退了婚,賴文碩另娶了長平侯之女。

    但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本是人之常情,賴家有了更好的結親對象,退了孫家的婚約也無可厚非,因此他對此倒也不以為忤,還替賴文碩說了幾句話,「他與孫家小姐畢竟尚未成親,有了更合適的結親對象,退了孫家的婚事另娶他人,雖在小節上有些不妥,但在大節上卻無妨害。」

    出身鎮江王府,金朝郡素來深知名門高戶為家族利益而聯姻之事所在多有,一旦結親對象不符合家族利益便退親另娶是常有之事。

    就如他貴為九五之尊,後宮的妃嬪也有不少是為平衡朝中各勢力而納,並非真心所喜,他身為皇帝都如此,何況一般人家。

    「但他這麼做,害了孫小姐的名聲。」

    見風遠這般忿忿不平,金朝郡問道︰「瞧你這般替她抱不平,難不成你見過這位曾有前朝第一才女之譽的孫小姐?」孫太傅之女在當年安陽城破之後便下落不明,至今仍查無她的行蹤。

    風遠連忙否認,「沒見過。」她有心隱姓埋名,他不想在未迎娶她之前曝露她的行蹤,給她帶來麻煩。

    金朝郡想起一件事,「對了,朕記得當年你一家遇難,孫太傅剛巧路過救了你,還是他把你帶來鎮江王府的。」

    當年風遠因雙親被殺,滿心悲憤,看誰都像是仇人似的,後來是被孫太傅那個小了他兩、三歲的女兒給安撫下來,最後才留在鎮江王府,跟著府里的武師習武。

    孫家父女曾對風遠有恩,他這般為孫家小姐抱不平,倒也不足為奇了。

    風遠頷首,心忖連皇上都還記得這事,她卻半點都不記得,始終沒認出他來。

    「既然你不喜這賴文碩,那就去找楚天碧吧,他是皇後的內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胸無大志,鎮日里風花雪月。」金朝郡建議他另一個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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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寂靜的深夜,闃暗的房里,躺在床榻上沉睡的女子陷入一場夢境中——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作夢,在夢里,她就像一個旁觀者,冷眼看著這場夢境從起先的幾句爭執,最後演變成無可挽回的悲劇。

    近一個月來她夜夜都作著相同的夢。

    她既是夢中之人,同時也是一個旁觀者,她不明為何會這般,這感覺說不出的怪異,她改變不了夢境的結局,只能默默看著。

    匡地一聲,擺在桌案上的茶盞被男子掃落,碎了一地。

    一如既往,她瞧不清夢中那男子的面容,他的五官彷佛籠罩在一層薄紗里,她無法看得真切,卻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我知道你當初委身下嫁給我是迫不得已,你一直瞧不起我這個不懂琴棋書畫的武夫,可我自問迎娶你之後,待你不薄,從未虧待你,你竟背著我與他私下來往,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

    夢里的她黛眉微蹙,丈夫這般動怒,令她有些訝異,卻不容他以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冤枉她,「自嫁你為妻之後,我從未與任何男子私下來往。」

    「那這幾封書信是怎麼回事?這上頭的筆跡分明是你所寫!」男子質疑的將手上的幾封書信拋到妻子面前。

    她拾起掉落在面前的一封信,看了之後,將其他幾封信也一一撿起來觀看,靜默半晌,方啟口道︰「這些信是我嫁給你前所寫,那時我與他尚有婚約在身,正論及婚嫁。」

    「所以你至今仍對他念念不忘!」男子嘶啞的嗓音里透著一絲痛楚。

    對他的指責,她矢口否認,「我沒有。」當年那人退婚時,她與他之間的情分,就如同那被取消的婚約一樣,已恩斷義絕,嫁給他時,她的心里早無此人的存在。

    「你……」他剛要開口,一支箭矢破窗疾射而入,他一驚,撲倒她,將她護在身下,下一瞬,數支飛箭緊接而至。

    「趴著,不要起身。」他叮囑她一聲,揚聲朝屋外的手下問︰「外頭發生何事?」

    無人應答。

    男子幾個箭步,來到一面牆邊,摘下掛在牆上的佩劍,手持長劍打落射進來的那些箭矢,再朝外喊了幾聲,仍是無人回應,他心中一凜,低咒一聲,「該不會全被滅了吧?!」這次回鄉祭拜父母,他帶的人不多,只有六、七個手下隨行。

    「這是怎麼回事?」望見密集的羽箭不停射進屋里,她娟美的臉龐面露一絲驚惶。

    男子伏低身子走過去,將妻子小心藏在角落里,再搬來一張桌子,翻過面,遮擋在妻子的身前,不讓那些射進來的箭矢傷及她,一邊安撫道︰「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你莫怕,小心躲好,我出去宰了那些放冷箭的人。」

    「外頭情勢不明,太危險了,你別出去。」即使不知發生何事,但從不斷射入屋里的那些飛箭,也看得出他們多半是遇襲了,她拽著他的手臂,想阻止他離開。

    「就是情勢不明,才得出去瞧瞧,否則躲在屋里,萬一對方放了火箭,咱們可就要被活生生燒死在這里。你放心,有我在,絕不會讓你有事。」說完,他撿起數支箭矢,一手持劍,拉開門板走出去。

    躲在角落的她,听見外頭傳來他咆哮的怒吼聲——

    「哪來里的龜孫子,膽敢放冷箭偷襲本將軍,給爺滾出來!」

    沒人回應他,但射入屋里的箭停了,接著她听見外頭傳來一陣兵器相擊的聲音,以及他的咒罵聲——

    「藏頭露尾的鼠輩,是誰派你們來行刺本將軍?!」

    她心頭隱隱掠過一抹不祥之感,無法再安然躲在角落,推開遮擋在前的桌子,起身走到窗邊,透過被那些箭矢扎破的窗子,她看見丈夫被數名蒙面黑衣人圍困。

    她素知丈夫身手矯健,勇猛過人,可見他被這麼多人圍攻,仍教她心頭一緊,衣袖下的手緊掐著掌心。

    那幾人出手狠厲毫不留情,但仍敵不過剽悍如虎的丈夫,幾息之間,已有數人倒下。

    瞥見丈夫背後遭人砍了一刀,她捂住嘴,阻止自己叫出聲。

    沒花多久的時間,他收拾了那些圍攻他的刺客,飛快進了屋里,拽著她的手腕,語氣急切道︰「跟我來!」

    她沒多問,快步跟著他走。

    他領著她一路朝馬房而去,來到馬房,他牽出馬,扶她上去,他翻身坐在她身後,就在他們即將離開時,又有一群刺客追上來,人數比起適才還要更多。

    他們陷入包圍。

    刀光劍影,直逼她而來,她驚駭得屏住氣息,坐在她身後的丈夫,悍然的揮動著手里的長劍,將那些刀劍全都擋下。

    「滾!」他怒喝,夾緊馬腹,催促跟隨他多年的愛駒突圍而出。

    馬兒揚蹄嘶鳴,載著主人闖出刺客的包圍。

    有幾名刺客隨即拉出馬房里其他的馬匹,緊追上去,剩下的刺客各自去騎了自己的坐騎。

    嗅到身後傳來的血腥味,她知道丈夫的身上又再添了數道傷口,她擔憂他的傷勢,但此時此刻,她不能出聲讓他分心。

    後方緊追而來的馬蹄聲,彷佛勾魂使者的奪命催魂聲,她蒼白著臉,抑住心中的恐懼,緊抿著唇。

    刺骨的寒風迎面刮來,但此時她什麼也感覺不到,只期望他們能盡快擺脫身後那群殺手。

    她不知道馬兒跑了多久,直到腰間被人摟住,才察覺馬兒已停了下來。

    他靠近她耳畔,嘶啞的嗓音輕吐了句,「沒事了……」

    話未說完,她身後一空,他整個人從馬背上摔落。

    見狀,她連忙爬下馬背,試圖想扶起力竭的丈夫。

    「我扶你去找大夫。」他身上濃郁的血腥味讓她駭然。

    他輕輕搖頭,推開她攙扶的手,眷戀不舍的深深注視著她,對她說出最後一句話,「倘若你真對他舊情難忘,便去……」

    他雖沒指名道姓,她卻知道他話里指的人是誰,她氣惱他竟到現在還不相信她,神色激動的澄清,「我早已與他恩斷義絕,你為何不信我?自嫁給你,我便一心一意對你,從未有過二心!」

    他唇瓣微動,似是想說什麼,最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含恨咽下最後一口氣,瞠瞪著不肯闔上的雙眼,彷佛死不瞑目。

    「不,別丟下我——」

    在悲淒的哀泣聲中,她悠悠從夢境里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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