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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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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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盛夏的黃土地,熱得燙人腳底板。

    不遠處一窪一窪干裂的田埂像在冒著白煙,蒸得地面泛起一道又一道水霧般的炫光,令人頭昏眼花。

    很小、很小的兩個黑點點慢慢變大,蹣跚走來的是兩個不到大人腰高的小娃兒,衣衫陳舊且有兩、三個補丁,腳下踩著新編的透風草鞋,呼哧呼哧喘著大口氣。

    他們很費力的抬著一只快抬不動的竹籃子,或者說是一個人使勁的扯著籃子,另一個人很想幫忙卻幫不上忙。因為他太小了,小得沒力氣搬動任何稍重的重物,只能臉頰漲紅的扶著邊框,多多少少使著小力氣。

    兩只小小的影兒變得清晰,是一對在農村干活的小姊弟,枯黃的頭發是長期營養失調所導致,粗糙皮膚有著泥土的顏色,是長年日曬雨淋在土里刨食所留下的痕跡。

    「姊姊,我渴了。」

    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滑落,空不出手擦汗的朱小蟬甩了甩比巴掌還小的小臉,企圖把臉上、眉毛上的汗甩開。

    今年七歲的她看起來不足五歲似的,幾乎比竹竿還細的骨架撐不起大姊去年穿小的衣服,顯得空蕩蕩的,得用麻繩束住腰才不像架在衣架上的衣服,風一吹就飄,遠看有如衣裳長了腳,冒出細細瘦瘦的四肢和小頭顱,嚇得人臉發青—當是見到竹竿鬼了呢。

    朱小蟬身側是小她兩歲的弟弟朱仲夏,小名柱子,一樣也是骨瘦如柴的身子,渾身沒三兩肉,已經五歲的娃兒卻因為發育得差,眼神有些呆滯,不太有精神,反應也比平常人慢一些,不仔細點瞧會以為他是小痴兒。

    其實是餓的,把人餓得呆呆傻傻,沒氣力蹦自然少了靈動,能少動一下便盡量少動一下,乖巧地好似綁了線的木頭人,扯一下、動一下。

    「柱子乖,再等一會兒,等到了地里姊姊再倒水給你喝,你再忍一忍,快到了……」她沒法子放下竹籃子,一放下,她肯定再也抬不起,現在全憑一股意志力在撐著呀!

    這是什麼坑爹的年代呀!怎麼有這麼窮的村子……不,應該說「她」的阿爹阿娘怎麼窮成這樣,種了幾畝田卻連孩子也養不起,一個個養得像難民似的。

    朱小蟬……正確來說是朱小蟬體內的于青波,一個業界有名的心理咨詢師,喜好運動與田園生活,人美聰慧,有能力、善理財,不到二十七歲便買下夢想中的第一幢房子。

    在她三十歲那一年的生日,幾個同好相邀為她慶生,一起挑戰路況險惡的登山行程,要在峰頂舉行篝火晚會,慶祝她來到世上。屆時有美酒為伴,星光閃爍,友人同賀。

    可是他們未預料到山中的異常氣候,快爬到山頂時,天氣突然產生劇烈變化,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快速聚攏一大片烏雲,根本連閃都無處可閃,瞬間下起傾盆大雨……

    剎那間,路面泥濘,雷聲轟隆。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伴隨洶涌雨勢而來的是漩渦般的強風,一位沒站穩的同伴居然連尖叫聲都沒發出就被刮得連退了好幾步,差點要跌落山谷,那絕望又恐慌的神情叫人見了心口發慌。

    想也沒多想的于青波伸手去拉,利用反作用力將那人拉回山道上,砰的一聲那人落地,救回一命。

    可惜那股力量在她救人的同時,也把自己給拋了出去,一道風勢忽地一卷,她便被卷走了……接著,便莫名其妙到了這個年代,成為了朱小蟬。

    「嗯!柱子乖。」完全沒表情的小男孩話才剛一說完,腹中登時響起很響亮的腹鳴聲,咕嚕咕嚕直作響。

    朱小蟬很想笑,可她餓得笑不出來,偏黑的小臉蛋十分嚴肅。「我們走快點,到了田里就有粥喝了。」

    「嗯!」柱子沒力的點頭。

    說是走快點,事實上跟之前沒兩樣,牛步走得緩慢,一步一步的挪動,兩個人都憋足了氣,止不住的汗水一滴滴的落下。

    就在兩人快撐不住的時候,終于到了朱家的田地,耷了頭的稻米看起來有氣無力,蔫蔫的。幾道人影在田里穿梭著,挑著一擔一擔的水來回澆灑,試圖讓地里的作物多點活力。

    「阿爹,阿娘,大姊,快來喝點水,休息會兒,日頭太大了,會把人曬成人干……」像她,嘴唇都裂開了。

    朱小蟬站在田里大聲地喝著,一放下沉重的竹籃子,頓感輕松的她以手背拭汗,再從竹籃子取出裝水的竹筒,倒了半碗水給看來快中暑的柱子喝,再讓他去樹蔭底下歇涼。

    朱家所在的村子叫山北村,是一個靠山的小村落,村子外頭有條能撐船的小河,每年山上的積雪一融化,匯流成一條大河,能灌溉全村子的土地,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依賴這條河過活。

    只是這河離村子甚遠,每天光是取水就要耗費大半天,若是一般飲水尚好,來去幾趟便能擔回一水缸的水,夠一家幾口人用上幾日,煮飯洗衣,清清一身的髒污。

    可是用來灌溉是遠遠不及的,雖然村里人合力挖了幾條引水道好引水灌溉,可連著兩年小旱,雨水不足,河水供不上田里的用水,每條溝渠都是干的,沒法進水。

    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以人力挑水,一桶接一桶的往最干涸的土地倒,累死累活的灌溉每一株微枯的禾苗,不求豐收,但求留些得以裹腹的糧食。

    所幸朱家的土地雖貧瘠,不是好田,但臨河邊近,位在村尾,那兒有條小支流就在不遠處,水量不大但也夠用了,省卻一家老少繞半個村子取水澆地,田里稻作也不致枯死。

    換作山南村可慘了,一半稻子都枯成干草了,只能欲哭無淚的望天興嘆,想改種旱物又愁天公不作美。

    朱小蟬悲摧的來到這最困窮的一年,還是苦哈哈的窮人家,吃不飽穿不暖的老土農,家里最值錢的是炒菜那只鍋和兩床棉被,其他都是破破舊舊的,連桌子、椅子都缺角少腿的。

    因為朱家剛分家不久,起因也是朱小蟬。

    但這並非全是朱小蟬的因素,她只是一家人忍無可忍的導火線,朱小蟬的阿爹阿娘再也忍不下去,阿爹跪求朱家爺爺分家,涕淚縱橫的磕破了頭,寧願吃點虧也要從老家分出來。

    「你這丫頭怎麼又不听話了,不是叫你好好待在家里養身子,不要往外走動嗎?你要爹操多少心呀!」朱大壯接過女兒遞過來的水,他沒急著大口喝,碗口直接往女兒嘴邊一湊,要她先喝一口。

    「阿爹,我好了,能幫著做事,你看我小臉紅通通的,多有精神。」朱小蟬露出小米牙,笑得好不燦爛。

    「哪里精神了,分明瘦得只看得見骨頭,要不是那殺千刀的二牛,你好歹有點肉……」一想到女兒差點沒命,李順娘余悸猶存,心口那火燒得心肝都發疼。

    小名二牛的朱仲耀是朱小蟬大伯朱牛頭的二兒子,長朱小蟬兩歲,和她姊姊朱小春同年,但小兩個月出生,是個頑劣又難管教的胖小子,和他哥大牛兩個人最愛整日里胡鬧,橫沖直撞的四處玩耍,平時不干活,只會欺負弱小。

    祖母朱婆子重男輕女,孫是手中寶、心頭肉,含在口中怕化掉,捧在手里怕摔著,簡直是疼入心肝,舍不得打,舍不得罵,要什麼就給什麼,尤其是對長子這兩個孫兒更是寵得不象話。

    但是朱牛頭還不是朱婆子最寵的孩子,她有三子二女,女兒早早就嫁了人,大兒娶妻董氏,生有二子一女,取名仲輝、仲耀、寶蓮,老三朱實則有一男一女,取名仲登、青蓮,妻子是鎮上賣油郎的女兒胡氏。

    胡氏有一張能言善道的嘴,善于吹捧人,朱實是麼兒,從小就極受寵愛,而且最會跟朱婆子撒嬌,滿嘴蜜的慣說好听話,所以朱婆子的一顆心全偏向小兒子,什麼最好的全給了他,偶爾也會想起頭胎生的老大,從指縫間漏點肉渣照料長子。

    至于老二,也就是朱小蟬的親爹,是個老實苦干的莊稼漢,嘴笨得很,只知道低頭做事,不會在朱婆子面前討好,一個嘴說不出討喜話,朱婆子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像這回的分家就極不公平,二十畝水田十五畝旱地,老大家得七畝上等水田、五畝旱地和一塊祖產地,待以後兩老去世,祖宅便由身為長子的他得去,而長子長孫又多三石糧食。

    老三家分得也不錯,六畝上等水田和四畝旱地,東邊新蓋的三間屋子歸他們所有,還得了些銀兩,兩石糧食和一頭豬,並和父母同食同住,有分家跟沒分家是一樣的,照樣賴著老娘過活。

    最慘的是老二家,分得的是次等的水田四畝,最貧瘠、最難耕種的旱地兩畝,沒糧食、沒銀兩,等同淨戶出門,從原本和祖屋相連的西屋搬到山腳下的老屋子,屋子不只陳舊,屋頂還破了個大洞,四壁皆透著風,冬日簡直冷得不能住人。

    還是李順娘回娘家借了點銀子,朱老頭又偷塞了點錢給朱大壯,夫妻倆帶著二女一子勉強修葺屋子,加上大舅兄、二舅兄來幫手幾日才有遮風蔽雨的屋子好住。

    最艱困的開頭,什麼都缺,什麼都沒有,穿越得不是時候的朱小蟬正好趕上了,這不叫倒霉,什麼叫倒霉?

    「阿娘,別說了,好歹都過去了,大伯母割了兩斤肉,送了十斤白面過來賠罪,你就別老是記掛這件事。」凡事不愛與人爭強的朱小春聲音很細,輕輕柔柔地。

    「這事我心里還顫抖著呢!哪里說拋就拋,我們二妞差一點就沒了,要不是秀才家的小公子正巧路過,我都不敢想……」李順娘一說起女兒遭難的事,手還有點兒抖,眼眶微紅。

    「孩子的娘,別難過了,二妞是有福的孩子,人家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咱們的女兒肯定是福娃,來咱們家旺家旺宅的。」朱大壯笨拙的朝二女兒看了一眼,讓她勸勸她娘。

    「阿娘,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嗎?二牛哥頑皮,咱不跟他玩,等咱們收了稻,也抱只小豬崽來養,過得紅紅火火的,美死他,叫他眼饞咱們過得好。」她有現代的知識和常識,要是過得不好那才叫笑話。

    謗據「穿越定律」,女主角就算沒有金手指也一定懂得生存之道,只要不要有太大的野心就能過得好。

    朱小蟬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叫人嘆氣的小身板,她想她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把自己養出人樣,要不,這干扁的小身量連鋤頭都扛不動,哪能做其他的事呀!為今之計得先長點肉才是。

    好在住家後頭就是一座山,略懂野外求生的她不怕餓死,山里全是寶,就看她有沒有力氣搬回家。

    「離你大伯家的孩子遠一點,全是些壞心眼,尤其是二牛,壞到骨子里了,以後咱們跟他們是兩家各過。」簡直被她婆婆和大嫂給寵壞了,什麼黑白是非都分不清,一味耍賴。

    「孩子的娘,二牛還小,不懂事,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身蠻力無處使,玩過頭了。

    朱大壯不是沒有怨氣,他也是疼孩子的人,只是真要怪也不能把小孩吊起來抽一頓,八、九歲的男孩子哪個不是皮得叫人頭疼,幸好人沒事救了回來,再有氣也往肚里吞。

    「不是故意的就能把二妞往河里推嗎?她要爬上岸還用石頭丟她,又笑又拍手叫她去給河神當新娘子。」分明是要他們二妞死嘛!連條活路也不給,要活生生的溺死二妞。

    那日,朱小蟬在河邊洗山里摘來的漿果,一到春天,滿山遍野的莓果可采,朱小蟬便摘拾了一籃子到河邊漂洗。

    路過的朱仲耀見了想要野莓吃,他也不討,直接伸手將一籃子拿走,朱小蟬不給,兩人就在河邊拉拉扯扯。

    仗著自己身高體胖的朱仲耀一個火大就把小他一半身量的堂妹給推下河,一邊笑著吃她摘來的漿果,一邊拾起地上的石頭扔她,學朱婆子的口氣說著︰不值錢的賠錢貨,哪里投胎哪里去,別來糟蹋朱家的糧食。

    朱小蟬不會泅水,河水又湍急,她小小的四肢劃著水,越劃越無力,一道浪打來就沉下去了。

    見狀的朱仲耀嚇著了,丟下籃子跑回家,他也沒跟任何人說小堂妹溺水,反而和朱婆子要了兩文錢買糖吃,堂妹的死活跟他無關似的,照常吃喝照常玩。

    幸好村里秀才的十歲兒子正巧打河邊經過,見到河面上載沉載浮的小身影,他找了長樹枝將人勾住拉上岸,又壓肚子又渡氣的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來,然後一身濕淋淋的背著朱小蟬回朱家。

    朱大壯夫妻倆一見到奄奄一息的女兒,登時手腳軟得使不上力,再從醒來的女兒口中得知,作孽的人是老大家的孩子,這下對朱婆子的偏心,幾年來作牛作馬得不到公平對待的怨氣一下子爆發出來。

    原本老大、老三家就有意分家,是朱婆子壓著才沒分成,看到女兒被害個半死還討不回公道,朱婆子又在一旁瘋言瘋語的護著孫子,說著女孩子是草、死了也好省口口糧給朱家男嗣的渾話,老二家兩口子這才橫了心,心寒的要求分家。

    他們可以忍受沒日沒夜的干活,少吃一口飯給家里積糧,但是真的忍不了自家的孩子被錯待,做得多、吃得少還要被人瞧不起,這個家再待下去還有什麼意思,不如分了。

    所以朱大壯是三兄弟當中分得最少的一個,有點被趕出去的意思,從開春到入夏,除了朱老頭來瞧過幾眼外,朱婆子一步也沒踏進老二家門,在村子里見到也只是冷哼一聲便快速走過。

    「阿娘,消消火,快看二妞給我們送什麼吃的來,她小小年紀要扛這一籃子來也不容易。」一旁的朱小春掀起竹籃的蓋子,淡淡的香氣飄了出來,讓人肚子都餓了。

    「你這孩子又弄了什麼,都說了家里頭存糧不夠,一天兩頓忍忍就過了。」早上才喝了一碗野菜湯的李順娘饑腸轆轆,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聞著香味,依然舍不得從大鍋中舀粥。

    「阿娘,我只用了一點點糙米,沒敢多放,你先喝口茶止渴再吃粥,水煮過的薄荷茶消暑又清涼,多喝點才不會中暑。」河邊長了幾叢野生薄荷,她便摘了一些和水煮開泡茶。

    她不喝生水,雖然河水清澈見底,水質甘甜,可是誰曉得里面有多少看不見的細菌,為了腸胃著想,她一定要煮沸了才準一家子喝,因此每天都是一大早先煮好開水待涼。

    春天落水後她就生了一場大病,養了一、兩個月才稍有好轉,看她走一步路喘三步就知道還沒好全,家里人心疼她,要她在家里躺躺,順便看顧五歲的弟弟柱子。

    可是「朱小蟬」是閑不住的人,從她被救起的那一刻起,真正的朱小蟬就歿了,取而代之的是于青波,她代替朱小蟬成為朱大壯家的一分子,自然也想為他們多做一點事。

    脫貧的第一件要素,是要有強壯的身體,因此她在養病期間仍常偷偷溜下床做些健身的運動,雖然累得氣喘吁吁,她還是不間斷的鍛煉,最近終于有些長進,靠著小身軀幫上一點忙。

    「咦!怎麼有山芋和野菇,你又偷溜上山是不是?」朱大壯好氣又心里微酸的瞪圓了眼。

    朱小蟬俏皮的一吐舌,邊說邊舀一碗菜粥喂弟弟。「就在山口遛遛嘛!沒敢走入,我有听阿爹阿娘的話。」

    「還想騙阿爹阿娘,這山芋沒往山里頭走哪挖得到,還有野菇只長在潮濕、不見光的地方……你才幾歲呀!膽長肥了,不怕山里跑出個黃大仙把你叼走了。」李順娘心疼女兒,伸指往女兒頭上一戳。

    「不怕、不怕,我帶了柴刀上山,我還挖了四、五根竹筍回來,晚上煮竹筍湯。」她力氣小,背不動,不然還有去年松鼠藏在樹洞的栗子、核桃,她能再挑些果子和野菜一起背下山。

    朱小蟬在山上做了幾個陷阱,她想過兩日再上山瞧瞧,看能不能逮住兔子或山雞、花栗鼠什麼的,打打牙祭。

    「好呀!我要喝湯。」一听到有湯喝,兩頰扁平無肉的柱子樂得直喊,邊喝粥還邊手舞足蹈。

    「好什麼好,你也不看看你二姊這身板,還不比你高多少呢!她逞個什麼強。」都是他們做父母的沒用,拖累兒女。

    「阿娘,我能幫著做事,你別寵著我嘛!我們家會越過越好,二妞以後賺大錢給你住大屋。」他們的屋子太小了,等她有能力時定要起厝蓋大宅,讓一家人住得舒服。

    「你呀!娘只要你們吃飽穿暖,日後有自個兒的家,娘和你爹也就心滿意足了。」她不貪求大富大貴。

    看著妻子女兒,朱大壯在一邊傻樂,能夠看到她們的歡顏,他覺得再累再苦也值得,早該分家獨過。

    「姊,我們這兒的冬天冷不冷?」

    朱小春一臉「你是傻了嗎」的神情看著面露天真的妹妹。「你不記得了,二妞?」

    「我的頭給二牛哥砸過,有些事都記不住了,你告訴我嘛!」朱小蟬指著被石頭砸到過的額頭,在美人尖位置有個很細很細的小柑,比頭發還細,約小指片長的細痕。

    她不確定目前的她能不能適應酷寒多雪的冬天,未雨綢繆,夏天剛過了一半,離入秋還有個把月,朱小蟬已經開始準備起過冬的一應用品,以防萬一。

    沒辦法,朱大壯家太窮了,要錢沒錢,要糧沒糧的,還得應付秋收後要繳交的糧稅,他們一家五口人要過冬肯定很艱難,她得趁有空時一點一滴的做準備。

    今年的收成肯定是差的,繳了糧食所剩無幾,為了不被餓死、凍死、被雪壓死,她肯定有得忙。

    畢竟老家那邊是不敢指望,他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哪有可能雪中送炭。

    看著自己的小胳臂、小腳丫,朱小蟬認為她真的很命苦,沒灶台高的身量就要為儲糧發愁,還不能「超齡」的提醒她爹娘,只能暗示,半引導地讓他們去找尋食物來源,好為過冬、開春多囤積點糧食。

    小旱了兩年,誰知道明年會不會連旱三年,凡事有備無患,真到無水可用時也有備用方案應急。

    「二牛那躁脾氣真是奶奶慣出來的,自家妹子也下這狠手。」妹妹的落水讓朱小春心有不忍,饒是再軟綿的性格也忍不住叨念兩句。「去年的冬天著實冷了,要不是開春才分得家,我們一家人大概挨不過,冷得骨頭都結凍了。」

    「有下雪,有結冰嗎?對了,會下幾天雪,冰厚不厚?」天哪!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冬天,尤其是雪花紛飛的寒冬。

    朱小蟬怕冷,她常自嘲是冬眠動物,天一冷就想躲進暖被窩里,無事不出門,在暖氣房里待一整天。

    「有,有下雪,也結了厚厚一層冰,我記得去年連下一個月的雪,家里的雞都快凍死了,奶奶罵罵咧咧的讓我們拿出厚衣服給雞蓋。」雞會下蛋,雖然下得少了,至少能添道菜,給大伙兒補一補。

    可惜她和二妞沒吃到一口蛋,全給大伯和三叔家分光了,奶奶說他們身體虛要補補,老二家的孩子個個健壯如牛,不用補,所以二房家三個孩子只能看那兩家人吃蛋吃得歡快。

    為了這件事,她阿娘哭了一夜,她阿爹坐在矮凳上發了一下午呆,一下子苦笑,一下子嘆氣。

    「姊,今年會不會下很大的雪,我們家的糧食夠不夠吃了?」那一點點收成能養活五口人嗎?她深感懷疑。

    北方的稻作一年收成一次,到了秋收後加種冬麥或玉米貼補貼補口糧,勉強挨過一年後,才能盼著明年豐收。

    可種田是靠老天爺吃飯,今年雨水少鐵定是收不到太多的糧食,而他們不只要過個冬天而已,接下來還有春、夏兩季,幾乎是長達一年,家無余糧會過得苦哈哈的,她實在不想挨餓。

    一說到糧食,才九歲的朱小春面上流露出不符合年齡的憂心。「肯定是不夠,這地旱得太厲害,阿爹說稻子抽不出穗,今年如果有去年一半的收成就不錯了,畢竟我們分到的田不夠肥。」

    「那我們要怎麼辦,等著餓肚子嗎?」朱小蟬故意露出害怕的表情,拍撫著她皮包骨的小肚子,她不用摸就能數得出一根根和皮相連的肋骨,這小身板實在瘦得叫人同情。

    「阿爹可能會趁著農閑時到鎮上打些散工,買些白面米食回來,二妞別擔心,大姊吃少點也會讓你吃飽。」起碼今年阿爹賺的銅板不用上繳,他們可以多買一些米面。

    以前每年農閑時,朱大壯總會到離村子半日路程的鎮上打零工,賺幾百文銅錢給朱家加菜,老實頭的他也不懂得私藏,賺到多少全繳到朱婆子手上,再由朱婆子去買過年的食材和一些干果年貨,他自己則一文錢不取。

    他想的是一家人過得好,讓兩女一兒也能沾沾葷吃兩口肉,可是真正分到他和孩子碗里的往往只剩下肉汁,頂多拌拌飯沾點肉味,大片的肉全讓老大、老三家分光了。

    有時他也會埋怨朱婆子的偏心,但身為兒子的能說父母的一句不是嗎?他有苦也只能硬吞了。

    好在已經分家了,朱大壯可以讓孩子吃點好吃的了,不必再眼巴巴地看人家有肉吃,他再辛苦點干活,好歹也能割半斤肥肉,炖一鍋薄片肉給孩子開開葷,讓孩子們也長點肉。

    「那我們那兩畝旱地種什麼?」她看都長草了,一塊地放在那里不耕種很是浪費。

    「哪忙得過來,光是為了給那四畝水田澆水就從早忙到晚,根本抽不出空侍候那塊旱得厲害的地,那兒種什麼都活不成,沒水哪。」山勢高又沙子多,水上不去。

    「那能不能交給我來種,我來試試種不種得出東西。」她記得有幾種旱物不怕旱,少許的水就能養得活。

    「你得問問阿爹。」她做不了主。

    「那大姊能幫我把草鋤一鋤,順便把土挖松嗎?」朱小蟬賣萌的撒嬌,裝出小姑娘的嬌軟嗓音。

    「只要阿爹同意,姊還會不幫你嗎?你這是沒事找事,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瞎忙。」一想到妹妹從河水里被撈起的慘白模樣,她還是怕得慌,對妹妹的疼愛包容也自然多了些。

    「好了,好了,姊姊你忙,我要去秀軒哥哥那了。」她就是想過好日子才滿腦子不得閑,琢磨著如何過活。

    怕被念到耳朵長繭的朱小蟬蹦蹦跳跳的跑遠,小身影像秋天的蜻蜓,一下子停在蘆葦上,一下子又飛走。

    「喂!帶幾塊餅去吃,省得一會兒又餓了。」怎麼落了一次水後,怯弱的性子變得活潑了。

    「不用了,秀軒哥哥會帶著他們家做的甜糕,餓不著。」朱小蟬揮著手,兩只小短腿跑得比蚱蜢還快。

    王秀軒是村里王秀才的長子,底下有一弟王秀材,一個姨娘所出的庶妹王翠蕪。王秀才在鎮上教書,是私塾里的先生,他一邊教書,一邊準備三年後的應考,考上了便是舉人。

    而王秀軒本身也很用功,他也在私塾里上課,家境算是村里的富戶,族中有一位堂伯在朝廷當官,因此王家在地方上頗有聲望,甚受敬重,說是書香門第一點也不為過。

    王家也是少數在村子里蓋三進院大宅的大戶人家,他們家僕人穿的衣服料子都比朱小蟬家好上十倍。

    可怪得很,王秀軒和朱小蟬十分投緣,他一點也不嫌她又黑又瘦,反而很喜歡跟她講話,對她比對自家妹子還好。

    「跑慢點,你看你又流汗了,雖然這天氣熱了些,可是風一吹很容易著涼,你好了傷疤忘了痛,不記得躺在床上一個月喝苦藥那段時日了?」王秀軒取出素淨的帕子,舉止優雅的輕拭朱小蟬滿臉的汗。

    「秀軒哥哥等很久了吧!我們快來學字,一會兒你娘又來喊你了。」她娘不喜歡她,很勢利。

    朱家沒有一個孩子識字,朱大壯連自己的名字也寫不好,為了隱瞞自個兒認字識文,朱小蟬只好「拜師」了,假裝請秀才的兒子來教她,兩人偷偷摸摸地進行教學。

    不過要用毛筆習字真的很難,她的字丑得不能見人,在現代被笑話了好幾回,好在朱家窮買不起紙筆,王秀軒教她拿樹枝在沙地上寫字,她再裝一下,好歹像個樣子。

    「我娘到鎮上去了,今天不在家,你先坐下來,練練我先前教你的二十個大字,要工整,不可心急。」王秀軒面上平和,嘴邊帶了一抹和煦笑意,俊眸朗明如星。

    私塾是一旬一休沐,上十天課休息一天,學生得以放假,不用到私塾上課,王秀軒便利用這一日教她認字。

    朱小蟬一筆一劃的寫著李白的《靜夜思》,只是字體有些刻意的歪歪斜斜,「秀軒哥哥,我要的種子你找到了沒,還有種薯……哎喲!你打我手……」好個臭小子,連姊也敢動手。

    「專心。」一心兩用,不用心。

    她嘟起嘴,很不甘願,「人家寫得很好,你不覺得嗎?」

    「還可以更好。」她很聰明,但是不夠專注。

    「我又不考狀元,字寫得太好有什麼用,我認得字就好,你的要求不要那麼高嘛!我會有壓力的。」又不是要教出名門淑女,別差太多就成了,她不想當雞群里那只鶴,太引人注目。

    莊稼人靠天吃飯,太出眾反而不好,她只想做個種田人的女兒,日後最多做個小生意,太過出鋒頭易招來禍事。

    禍福與共呀!人的福氣不要太多,福少禍無。

    面白如玉的王秀軒笑著往她腦門一彈指。「謬論,習字能涵養性情,你這個性太野了,得改一改。」

    「怎麼,你嫌棄呀!」她仰起鼻孔,一副囂張得不可一世的樣子,偏黑的小臉裝著傲氣,有著令人芫爾的可愛。

    王秀軒失笑地捏她鼻頭。「是嫌棄,教不好學生,丟臉的是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夫子。」

    「別捏別捏,扁了,我本來就不好看了,再捏就變丑了。」女孩家的顏面問題可是很重要的。

    小時候丑不是丑,從她的五官看來,以後就算長不成大美人也差不到哪去,至少是清秀佳人。

    她唯一要克服的是皮膚黑,而她有十幾種美白法子,此時七歲的她還有幾年功夫能白回來。

    「不會呀!我看二妞就很順眼,鼻子扁一點更可愛。」他半是取笑,半是調侃,一點也不認為她丑。

    自從在河里救起她後,王秀軒才和朱小蟬走得近,之前他們之間根本毫無交情,雖然見過面,但也只是點頭之交,兩人連一句話也沒交談過,「等級」不同。

    後來不知怎麼地越走越近,朱小蟬一有事就要找王秀軒,王秀軒一有空不是先回家,而是先去朱家找朱小蟬,總覺得她比自家一板一眼的妹妹有趣,和她在一起很開心。

    這件事讓王秀軒的母親王夫人很不高興,她認為以他們的身份不該和粗鄙人走得太近,不只一次以言語暗示兒子離朱家女兒遠一點,她就是討厭朱小蟬的「輕浮」。

    可惜她的不悅不代表王家父子倆的意願,其實王秀才還挺中意朱小蟬的伶俐,所以王夫人一廂情願地說她的,王秀軒仍不改其態的與之往來,甚至更加的憐惜疼愛朱小蟬。

    「不許叫我二妞,我是朱小蟬。」小時候叫二妞是可愛,等長大了還喊二妞是丟臉,她要防患未然。

    「種子不要了?」王秀軒笑眸里多了抹明亮。

    一听到種子,她馬上現實的轉為脆生生的軟甜嗓音。「秀軒哥哥,我最喜歡你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

    「巧言令色。」他裝作不買賬,可滿眼的笑意瞞不了人。

    「才不是呢!是實話,除了我阿爹阿娘,還有大姊、柱子,秀軒哥哥對我最好最好了,我以後也會對你很好。」她在心里唾棄自己,為了幾顆種子連人品都可拋卻。

    他笑了笑,撫了撫她枯黃的發。「我在鎮上買了幾條發帶,你頭發長長了,叫你大姊給你綁辮子。」

    「種子呢?」她接過發帶還不知足,喜孜孜的伸出手。

    「真讓你種出來了,別忘了讓我嘗嘗味道。」交出一袋種子,他失笑的搖搖頭。真拿她沒辦法,要東西要得理直氣壯。

    朱小蟬像小狗見到肉骨頭似的,兩眼亮得發光,直點頭。「嗯!嗯!我叫阿娘教我煮飯,燒出幾道好菜請你。」

    「好,我等你。」他長指一撫,微訝地感覺到她粗糙的面頰似乎變細了,有些滑手。

    「那種薯呢?」翻看了下袋里的種子,她又問。那才是寶,能飽人肚腸。

    「我在鎮上沒找到,不過听說鄰縣有,過幾天我讓坤叔給你送去。」她就琢磨著玩吧!

    坤叔名叫鄭坤,是王家的管家。

    拿著樹枝在沙上寫著「學過」的字,朱小蟬狀似無意的問起。「秀軒哥哥最近在看什麼書,我也想看書。」

    「你想看什麼書?」她肯上進,為人師者與有榮焉。

    「關于耕種的農民書,教導農民四季的播種。」對于農事她僅知一二並不精通,知道什麼時候種卻不知如何種植。

    王秀軒看她渴望的眼神,捏了半塊糕餅往她嘴里塞。「你這丫頭心眼真多,將來肯定是拐騙好手。」

    「秀軒哥哥。」她雙眼眨巴眨巴的,好不可愛。

    「我有什麼好處?」這丫頭老吃定他心善,太予取予求了。

    她想了一下,「我給你做個書袋,可是我的手藝你曉得的,只能保證實用,但是美觀方面要請見諒了。」

    「好,成交。」看她瘦巴巴的小手一揖,他就想笑。

    「那你書什麼時候給我?」她想快點翻書一閱。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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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言

    秋的自白寄秋

    沒有理由地,秋最近迷上種田文。

    是真的種田,把種子種到田里,看它從發芽到收成的那一種,中途不會跑掉,跑去宅門或宮門什麼。

    可是近幾個月這類的書很少,有點小煩悶。

    就像秋從前開始寫小說的原因一樣,因為看書速度太快,看得無書可看了,所以自己動手寫小說。

    這一回,秋也自己寫了,不然會越來越不爽,看能不能拋磚引玉,讓更多同行寫起秋愛看的種田文。

    只是種稻、養魚、種玉米、種地瓜、種洋芋……很多人都寫過了,秋要種什麼才好呢?

    秋記得看過有人寫木棉花,要種好幾年才能采收的那一種,于是秋想到了一年生的棉種。

    秋看過,成株不高,棉好很多,采的時候很容易,棉鈴一爆開就能采,但是去籽很難,一粒一粒會煩死人。

    對了,前陣子看過一套書,叫《天下男修皆爐鼎》,呃!看到爐鼎二字,大家都知道那意思啦!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就好,不多做解釋,是一套講述修仙的小說。

    秋剛看到書名時有點排斥,應該有點小黃吧!因此做了非常多的心理建設才翻開書頁,畢竟秋不喜歡黃書。

    可是看書不能只看一本,第一集的女主角的確與這個來一下,與那個來兩下,**一來自己也控制不住,但是一直往下看,第二集、第三集……一直到第七集。

    非常好看,不過字數有點多,一般書秋一天能看三到五本,而那一套書秋一天最多石兩本,看得有點暴躁,欲知後續,可是老看不完,明明沒指甲片寬的厚度又看了一小時。

    秋有強迫癥。

    四集以上的長篇小說,秋一定最少要看完前兩集,因為有些書沒看一定字數不知道好看與否,雖然有幾套爛到秋想哭,一小時解決。

    只是看小說好像把秋看得有點呆了,最近精神不太集中,老想著這一套趕快看完好看下一套。

    書太多了看不完,就是目前秋寫作之余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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