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暖風徐徐,伴着夏日和煦的太陽,粉藕色蕾絲窗簾被風輕輕吹動,揚起一角明媚春光。
可愛的綠眸小貓伸伸懶腰,小小爪子向飛掀的窗簾好奇一捉,但風一吹,它捉個落空,圓滾滾的雪白身軀因重心不穩而往下跌落,幸好它輕盈地翻身一躍,巴住窗簾的拉繩落了下來。
一道軟膩甜美的笑聲輕揚,十指纖細的嫩白小手抱起頑皮貓兒,有一下沒一下地以指梳着它濃密的白毛。
女人勻嫩的雪足踩上米白色地毯,忽然以跳芭蕾的方式踮起腳尖,在晨光中旋轉了一圈,笑着走向澄淨如新的浴室梳洗。
鏡子裏映出一張清麗小臉,脂粉未施的她,對着鏡中的自己微笑。
突地,畫面一轉,美麗優雅的女子已坐在微風輕送的窗戶旁,金色陽光灑落臉龐,她仰着頭,迎向風的洗禮,手心端捧着一個冒着熱氣的貓咪圖案馬克杯。
輕啜一小口杯中熱飲,她滿心歡愉地輕揚唇角,笑得更爲開心。
此時,無聲的屏幕上打出這麽一句話——
單身女郎的幸福香氣,從滿是香濃草莓味的牛奶麥片開始。
畫面驟停,原本昏暗的室内燈光亮起,容納二十人用的長桌,椅子上坐滿贊歎不已的男男女女。
這是一間會議室,沒影屏幕上播放着的是最新一季麥片廣告,它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讓人忍不住也想泡杯牛奶麥片,享受身心放松的早晨時光。
“不錯、不錯……小夏,我就知道交到你手中絕對沒問題,你打造了我要的悠閑氣氛,讓單調的麥片商品有了豐富的層次感,延伸出一個人也有家的溫馨。”廣告拍闆定案後,衆人出會議室回到工作崗位,客戶胡董對着留下招呼他的廣告公司主任大表贊賞。
“咳!胡董,你也輕一點,别把小夏我的背給打駝了,你一隻熊掌千斤重,我會飛到千裏之外吊單杠。”滿意就好,不需要額外的“鼓勵”,她承受不起。
長得矮胖的胡董哈哈大笑,收回拍她背的大手,改爲口頭贊揚。“小夏,你要是出來開個人工作室,我一定全力支持。你滿腦子創意實在堪稱鬼才,和你合作這麽多回,你從未讓我失望過。”商品節節攀高的銷售數字唬不了人,而由她操刀的廣告功不可沒。
有着一雙慧黠大眼的夏語绫故作謙虛的眨了眨眼。“胡董,你可别害我了,我還等着領公司的年終獎金呢,不把老闆的錢拿到手我不甘心呀,他把我壓榨得又瘦了一公斤。”
“呵呵呵!瞧你一副貪财樣,活像被張總冷落不調薪似的,但誰不曉得你才是‘月光争輝’的主将,少了你,廣告業績至少掉一大半,聰明的老闆不會放過你這個人才的。”胡董笑道。說她是撐起公司的台柱也不爲過,不同凡響的能力有目共睹。
“月光争輝”是間擁有二十年曆史的廣告公司,一開始隻是接些平面、立體廣告牌和影像宣傳廣告,在這行算是曆久不衰的老招牌。
不過因爲近年興起的同業不少,打出薄利多銷的促銷手法,在百家争鳴、互别苗頭的狀況下,競争日益激烈,他們也被搶走了不少老主顧。
而公司老一輩的經營手法過于守舊,墨守成規不敢突破傳統,也曾令公司一度陷于困境,幾乎成爲歇業狀态,不少老員工因此求去,公司差點倒閉關門。
後來,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小老闆接下擔子,重新改造門面加以創新改革,知人善用地延攬一流好手,才帶領公司沖出逆境,再度譜寫“月光争輝”的輝煌成就。
原本十幾人的小公司,能在短短數年間擴充到數百人,其中居功厥偉的,首推陣前大将夏語绫,是她首先拿下獲利五千萬的大廣告案奠下公司日後的根基,推動大家前進。
現在,“月光争輝”的服務已不僅是基本的平面廣告,更拓展到動能營銷,甚至躍上國際市場,電視上許多受大衆歡迎的廣告便是出自他們之手,口碑佳也深受好評。
“胡董,你再贊美下去我都要臉紅了。這次拍好的成品還算差強人意吧?沒讓你想拿雞蛋丢我。”夏語绫打趣道。其實成品以她的眼光來看不算滿分,頂多七、八十分。
胡董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線。“本來我是很擔心拍出的東西質量不佳,大膽起用新人的作法着實令我捏一把冷汗,沒有名氣的小模一向引不起消費者的購買欲。”
“不過我還是沒讓你失望吧,真把産品的質感拍出來了,光看那冒着熱煙的牛奶麥片,連我都想搶來喝了呢。”她裝出對廣告商品意猶未盡、回味無窮的表情說着。
“上一支廣告是獨身男人的告白,這一支是單身女郎的悠閑,那下一次呢?不會找個老太太吧?”麥片商品的廣告主題是“獨處的閑情”,引出消費者的共鳴,胡董很好奇接下來還有什麽。
“秘密呀,胡董,商業機密無可奉告,不過沖着你對敝公司的長期照顧,我可以私下透露一二。下支廣告是獨身男人和單身女郎的相遇,他倆會迸出不一樣的火花。”夏語绫說。
愛情的産生是世間男女們追求的目标,先是男人,後來女人,接着是邂逅,然後是相戀,最後有兩個版本,一是走入家庭,共譜永恒愛戀,二是分手,兩人走向不同道路,多年後偶遇已人事全非,各有各的知心伴侶,唯一不變的是手中麥片的滋味,它見證了男女間的愛情,以及過去那些溫柔的陪伴。
原則上是五支劇情連貫的廣告,每兩個月推出新内容,以此吸引消費者的注意,由他們來決定這對戀人将來的走向。
“哎呀,小夏,我真是迫不及待想一睹爲快了,你呀,總是讓我非常期待。好好用心做,下一季商品業績若再創新高,我包個六位數的大紅包給你。”産品如果大賣,就證實廣告效益驚人,她便是大功臣。
聞言,她喜孜孜的亮了雙眸。“那我就先謝了,房子的頭期款有勞胡董的幫忙了。”
十分鍾後,夏語绫送走了難搞又挑剔的大金主回到自己辦公室,臉部肌肉笑得僵硬的她揉揉發酸的面頰,大口灌下奶奶煮的青草茶,一臉疲憊、兩腿一開,姿勢十分不雅地倒向自己的座椅。
胡董不是個好說話的客戶,對廣告的要求相當嚴苛,常常一件成品拍好了以後他還能挑出多處毛病,要人一修再修到他點頭爲止。
然而他出手大方,該花的錢絕對不心疼,肯砸重金做廣告,因此是業界又愛又恨的人物。
她剛和胡董接觸時,也吃了不少苦頭,甚至曾被他用文件砸頭,因爲他不相信一位年紀輕輕的小女生能拍出他要的東西,多次刁難和避不見面。
可是,當他看到她初試啼聲的試拍帶後,态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驚豔不已地立即決定采用她的作品,并簽下一紙合約合作至今。
魚幫水、水幫魚,夏語绫交出第一張亮眼的成績單,成功打出知名度,而胡董也因慧眼識英雌受到股東的重視,連任公司董事長職位。
隻不過,和他周旋真的很累,一步也不能馬虎,表面看似和善的他是隻心機深沉的老狐狸,想從他身上讨到好處并不容易,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弄巧成拙,反而令他心生反感中止合作。
“你呀,少在外頭探頭探腦了,人都走了才出現,你這位手握員工生殺大權的張副總還真稱職。”瞥見辦公室門口的人影,夏語绫故意諷刺道。
心虛的張玉菁讪笑地走進來,身爲副總的她是空有虛名,實權掌握在她老哥張玉深手裏,他總經理的身分早已獨攬大權,董事長父親則過着半退休生活,不再過問公司的事。
“小夏,你知道胡董最難伺候了,他眼睛一瞪我就慌了手腳,無法字正腔圓的和他交談,他跟我爸一樣嚴厲,除了你,沒人擺得平。”張玉菁真心的說,連她老哥都三番兩次吃了胡董的悶虧,沒得好臉色還被消遣好幾回。
夏語绫似笑非笑的朝她沒以一瞥,“公司到底是你家還是我家的,說來一點也不曉得害臊?我倒黴誤交損友,第一份工作就踏入不歸路。”
“同學嘛,計較那麽多幹什麽?我們可是不分彼此,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們要相親相愛一起到白發,坐在輪椅上看青蛙打架。”張玉菁豪氣萬千的拍拍胸脯,但是拍得太用力,反而漏氣的連咳好幾聲。“咳!咳!”
“是喔?那你的薪水一半給我,我的薪水一半給你,反正錢是身外之物,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她轉着椅子,趁機調侃道。
“啊!這個呀……呵,很難。”張玉菁老實承認。副總的底薪是二十萬起跳,其他津貼加主管獎金一共不下五、六十萬,小夏的主任薪水十萬不到,兩人平分會餓死她這個千金小姐。
其實張玉菁不知道,夏語绫的薪水雖約七萬左右,但她主要的收入來源是廣告收益,廣告産品賣得越多,公司便能提高拍片酬勞,她才能從中抽成。
台面上,她的收入不如張玉菁,可實際的情形卻是完全相反,每月光是廣告獲利就是她月薪的好幾倍,更别提公司還有額外的獎勵制度,她堪稱是荷包滿滿的小富婆。
“很難?”夏語绫冷睨好友一眼。這種話她也說得出口?
張玉菁吐舌僵笑一下,想起來找她的重點,連忙雙手合十的道歉。“抱歉,同學,我哥找來的那個汪雪給你添大麻煩,我在此向你賠個不是,你别怪精蟲沖腦的笨蛋被女色所惑。”
“那件事呀……過了就算了。”隻是心裏犯疙瘩而已,有種被人打了一巴掌的難堪。夏語绫在心裏補充。
先前因爲張玉深的私心,公司決定用他追求已久的女明星汪雪挑大梁拍胡董的廣告,她雖有微詞,卻也隻能勉爲其難的配合,構思出符合汪雪明星氣質的内容。
誰知開拍的前一天晚上,恃寵而驕的汪雪突然說要提高片酬,獅子大開口的一口氣将價碼從五百萬漲到一千萬,而且指定的化妝師,保母、助理都不能少,所有支出全由廣告公司支付。
可他們拍一部廣告預算才多少錢呀?若是全拿來填她這個黑洞,拍出來的廣告質量能見人嗎?
胡董是明眼人,不可能将就粗制濫造,若是他一句“不行”,最後全部的損失就将由廣告公司悉數吸收,另外還要重拍一支直到他滿意才行,以維持公司聲譽,這可不是開玩笑。
偏偏眼高于頂的汪雪太不識相,當日姗姗來遲還耍大牌,不隻對着苦等多時的工作人員頤使氣指,更把她這廣告主任當小妹使喚,要她在半小時内到一間車程約需一小時的店買回自己愛吃的早餐。
那時她笑笑的說“沒問題”,可是一轉身就闖進總經理辦公室,當着張玉深的面拍桌抗議,揚言他要是敢繼續用汪雪這個女人,她便無限期休假。
最後,汪雪在她的堅持下被換掉,取而代之的是個沒什麽名氣的氣質小模,從開拍到結束,花費的金額全部隻有汪雪片酬的三分之一。
“那如果說,他想再用汪雪拍新廣告……”張玉菁問得小心翼翼,頗有苗頭不對便馬上開溜之勢。
夏語绫雙瞳明亮,笑得邪惡的說:“你叫張玉深去死,等他頭七那日我會去上香。”
“可是小夏,汪雪是客戶指定的人選耶,他們說拍不好是廣告人沒本事,有能力的人連垃圾場都能拍成人間天堂。”張玉菁無法否認汪雪很美,是男人都難以抗拒。
夏語绫一聽,兩道秀氣的柳葉眉豎了起來。“哪個公司?”
“風……風華集團。”說得很小聲,一副畏懼她發飙的模樣。
“哪頭豬說的?”風華集團她知道,相當知名的大企業,員工上萬人。
張玉菁幹笑的往後退。“是公關經理陶四非。”
“陶四非?”這人名她有點耳熟。
“是一、二、三、四的四,想入非非的非,你不要搞錯了。”張玉菁強調。
“這個Case我們公司接下了?”夏語绫揚起眉問,看不出心情好壞。
“還在洽談中。大哥說有多家廣告公司在競争,要先比稿才能定案,但我想我們‘月光争輝’誓在必得,絕不落人後。”她慷慨激昂地握緊拳頭道。
夏語绫思忖了一會,随後露出信心滿滿的燦爛笑顔。“他要汪雪,我就給他汪雪,不過……後果自負。”
“什……什麽意思?”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明燦眸光閃動,詭笑的說:“我會給他一個不同于屏幕上形象的汪雪。”
“嗄?”
“汪雪?”
嚴肅的氣氛下,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冷冷響起,室内溫度頓時降低三度,讓人身子不禁畏然一縮,寒毛也不自覺豎起。
但是,這股冷意顯然影響不了嘻皮笑臉的男人,他爬了爬名家設計師吹整過的帥氣短發,嘴角始終如一往上翹,露出一口編貝白牙。
“高科技産品就要名人、美女來加持,活色生香、秀色可餐的大美女往咱們企業産品旁邊一站,畫面頓時生色不少,同時也有吸睛的效果。”男人笑道,養眼的畫面永遠令人趨之若鹜。
站在一旁的另一個冷面男子不以爲然的嘲弄。“我們推出的是頂級信用卡,跟高科技産品有什麽關系?你當是在賣家電還是平闆計算機?”
頂級信用卡是要讓有絕佳經濟能力的人來申請,而不是市井小民人人辦一張,消費額度雖然高,可也并非人人都繳得起卡費,他們鎖定的客戶群隻有高層的白領階級。
“那有什麽不同?芯片卡一樣得過電子儀器刷卡,這就是一種高科技。而能吸引大衆目光的,則是成功的營銷。身爲銷售部經理的你,應該知道現在的年輕人想要什麽,炫耀比富的心态正是我們要抓住的賣點。”别小看世代的消費能力,他們比上一代的人更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錢。
“我看你是假公濟私,藉這個機會好接近公認的女神。”霍子旗不屑道。這種昭然若揭的私心實在可恥。
老實承認的陶四非笑着點頭。“食色性也,孔老夫子的名言。誰不愛美女?故作清高而已,不過……你們曉得她的本名嗎?”
“本名?”坐在皮椅上的男子冷傲地微揚劍眉,黑眸深邃如墨。
“她姓康,康曉雪。”陶四非一說出口,果然令在場的兩個男人眉心一蹙。
“她跟康經理的兩個女兒,在名字上隻差一個字……”霍子旗提出疑問,即使他心裏早有答案。
“沒錯,她就是康金寶的另一個女兒,他婚前和交往七年的初戀女友所生的。當年他爲了攀權附勢而将人家抛棄,另娶‘揚豐企業’副總的小女兒,但私下兩人還藕斷絲連,常有往來。”陶四非解釋,說是地下情人一點也不爲過。
此時,三個出色的男人正在“風華集團”執行長辦公室裏讨論公事,不過很明顯陶四非意在言外,另外兩人忍不住都微蹙起眉。
風華集團創立于三十五年前,它的前身是初氏企業,因第三代子孫初京華娶了“日豐銀行”總裁獨生女風秋靈,事業心重的夫妻倆胼手胝足開創新局面,從而将兩家公司合并爲一家。
初氏夫妻的婚姻看似商業聯姻,卻也感情甚笃,即使婚後十年未生育子女,仍同心經營旗下産業,各取出名字之一命爲公司名,象征“風華再現,獨領風騷”。
風秋靈在年屆三十五歲時,終于懷有一子,可惜對于高齡産婦而言,終日奔波的繁重工作對身體是一大負荷,生完孩子後她也沒時間好好坐月子,因此體力大不如前。
雖然有丈夫的細心照顧,甚至醫療團隊的全心守護,她日漸衰弱的身體仍難有起色,拖到最後幾年幾乎是長期卧床,硬撐着一口氣到獨子十三歲便撒手人寰。
而在她生病的這段期間,床笫之事自然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正值壯年的初京華有情欲上的需求,所以也有了個名叫康月虹的情婦。
風秋靈過世後兩年,情婦扶正爲繼室,方才他們口中的康金寶便是康月虹的兄長,風華集團業務部經理,一個油水最多的部門主管。
“嘿,康經理都親自開口引薦了,我總不好不給他面子吧?每天都要碰上面,這個人情總要賣的。”陶四非狀似無奈的說道,實則樂在其中,因爲有好戲可看。
“他想做什麽?”新任執行長初日輝眉頭一緊,臉色不豫,俊眸冷冽。
“還能做什麽?拉不下你這位太子爺,就隻好極力拉攏你了。他三個女兒都長得不賴,尤其是汪雪,更是女人中的極品,若是被你看上了眼,那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順着軟枝往上攀。陶四非挑眉一笑,後話補充在心裏。
“退掉。”初日輝口氣漠然,不近人情的說。
笑臉依舊的陶四非看了上司兼多年同窗一眼,意味深遠的說了一句,“你不想拔掉這根礙眼的刺嗎?”
他話一出,一旁的霍子旗目光一閃,頓時了悟其意。“執行長,狐狸自動送上門,不宰了着實可惜。”
康金寶這人憑借其妹的總裁夫人身分,水漲船高的也靠着裙帶關系進入風華集團,一開始便身居要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猶如是個好不威風、權傾一時的國舅爺。
但他的野心不隻業務經理一職,還觊觎着更高的職位,私下收買建立自己的人馬,精心布局多年想要再往高處爬。
可是如意算盤打得精,不見得能如願,就在他以爲“執行長”一職已是囊中物時,留學國外的總裁獨子回來了,以空降部隊之姿占據了他全心所冀的位置,連他安排好的人馬也被太子爺帶進來的心腹擠掉,重挫他的氣勢。
不甘心是一定的,誰肯将眼前的權勢拱手讓人?不過康金寶算是聰明人,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即使氣到腸子都糾結成團了,還是能裝出“我們是一家人”的僞善嘴臉,扮演甘于讓賢輔佐的忠臣。
“你們拿我當肥肉,養大他的胃口再宰殺?”初日輝臉上在笑,但目光冰冷如霜。
“孺子可教也,你能明白就好,省得我們大費工夫苦口婆心,抹了一頭扡還不見功效。”陶四非點頭,有他的配合就能更事半功倍了。
初日輝黑眸一掃,冷冷吐出三個字。“辦、不、到。”
陶四非一聽,當場楞住了,臉上得意的笑容随之一垮。“你也合群一點嘛,不要老擺着一張冰塊臉,大好的機會送到面前你偏往外推,存心累死我和霍子。”
“霍子”是霍子旗的綽号,幾個朋友私下對他的昵稱。
“出賣色相是你的工作,與我無關。”初日輝才不管,笑臉迎人是公關經理的職責,不是他。
陶四非這下想笑也笑不出來了,咳了幾聲說:“我是爲誰辛苦爲誰忙?你好意思在我背上插一刀?”
“我付了薪水。”而且是高薪。
聞言,陶四非聲音一窒,差點要抹兩摘淚喊冤了。“是啦,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誰教我識人不清、爲利所誘。可是,你還是考慮一下吧,汪雪這條線不踩住有點可惜,她是一顆非常好用的棋子。”
“好用也要她肯向着我們,父女天性,她不可能背着父親反過來幫助我們,我們想利用她,她又何嘗不是别人的棋子。”霍子旗眼神一轉,意有所指的看向神情凝肅的初日輝。“你認爲他會和顔悅色的哄女人?不會一張冷臉先把人家吓走?”
“這……”陶四非遲疑了。這好像有困難,好友的脾氣跟糞坑裏的石頭沒什麽兩樣,又臭又硬,不屑與不喜歡的人往來。
“聽說汪雪十分大牌,但指的不是她的名氣,而是行事作風,她不好伺候又驕縱成性,自恃美貌趾高氣揚,目空一切的把别人都當蝼蟻踩在腳底。”霍子旗就事論事道。一檔偶像劇捧紅了外表柔弱的她,演歌雙栖成了新一代偶像明星,可她真實的性格令人不敢苟同。
“呢……”他真的不知該說什麽了,汪雪的個性的确是好友的一大忌諱,完全不讨喜。
門上傳來輕叩聲,秘書輕輕推開門,朝他們恭敬的一額首。
“有事?”見有人來,陶四非又揚起招牌笑臉。
“陶經理,會客室有名小姐指定要見你,她是“月光争輝”的廣告主任。”秘書傳達道,有事随時可來報告是執行長的交代。
“月光争輝?”他偏了偏頭,不甚在意地揮手。“請她先預約,等我有空再見她。”
“好的,陶經理,我會請夏語绫小姐先高開,等你方便時再見她”
“等一下!你說對方叫什麽名字?”初日輝倏地站起來,長腿向前跨了兩步,向來冰冷的眸色起了莫大變化。
是她嗎?還是隻是同名之人?
不明就裏的秘書怔了三秒,反映極快的應道:“夏語绫小姐。”
“夏語绫……”初日輝黑眸一閃。
她在廣告業工作?可如果是她,不是應該朝美木方面發展?他記得她曾是美木社社長,得獎無數,繪畫成就在當時已是閃耀的新星,天分備受肯定,光明前途也早可預見……
“執行長還有何盼咐?”
初日輝怔仲地陷入往日回憶裏,要不是陶四非以手肘頂了他一下,他還有些失神的沉浸在“夏語绫”這個名字帶給他的沖擊中。
“咳!留住她,泡杯咖啡給她……不,她不喝咖啡,是花草茶,你準備一杯溫熱的茉莉花茶給她,告訴她陶經理随後就到。”
“是的,執行長。”秘書收到指示,态度從容的離去。
一片默然。
接下來有那麽幾分鍾,辦公室裏鴉雀無聲,兩個男人四隻眼詫異盯着某個反常的男人,直到有人沉不住氣先出聲。
“我随後就到?”陶四非一臉茫然。他幾時請人代言了?
“你去見她。”初日輝下命令。
“要我去見她?”嗯哼!有問題!
“對。”
“爲什麽?”陶四非不恥下間。
“因爲我這麽說。”黑眸瞪去,射出寒光數道。
“給我個理由。”雙臂環胸,痞痞地一笑。
“我要你确定她是不是……是不是……”喉頭一幹,他發現自己竟說不出口。
“小夏。”一旁的霍子旗若有所悟的說。
陶四非瞬間眼睛一亮,“咦?你是說小夏學姊?那個臉皮比城牆還厚的花蝴蝶……噢!誰打我”太過分了,居然偷襲他。
初日輝和霍子旗同時收回手,若無其事地瞪了口無遮攔的他一眼。
“間間看她需要什麽,若在公司制度許可下,全力予以配合。”初日輝盼咐,随後便趕走驚訝到目瞪口呆的陶四非和微微一笑的霍子旗,不想讓他們看出他激動的心情。
小夏,她是在他少年記憶中,夏日裏最豔紅的一抹身影。
十一年前南陵高中
“可愛的小學弟,拜托你不要再動來動去像一隻毛毛蟲,左邊扭一下、右邊扭一下,你當學姊我是養蟲人呀,能把蟲馴化,讓它規規矩矩的坐好,對着我露出舉世無雙的大笑臉……”
鳳凰花盛開的夏季裏,一抹炎熱的微風吹進大樹旁的美木教室,原本熟得教人受不了的氣溫更添熱度,一旦大扡珠由女孩額側滑落,滴入吸汗的短袖制服領口裏。
教室外,紅得像火的鳳凰花券在枝枉間招搖,幾隻麻雀在其上吱吱喳喳,偶爾低頭啄理着羽毛,沒一會它們拍拍翅膀飛走了,留下教室裏某人心不甘、情不願的冷哼聲。
講台前的漂流木樹頭上,坐着一位神情據傲的男孩,他五官立休鮮明,濃眉大眼、鼻粱高挺,緊抿的雙唇已有少年即将轉變成男人的輕狂不羁。
他的神色中有難馴的野性,寫着生人莫近的疏離,黑得如同墨玉的雙眸透出唯我獨尊的狂傲,仿佛不容世人踏入他專屬的暗黑世界。他像個擁有黑色羽翼的天使,俊美卻危險,當屋外熾熱的豔陽射入教室時,在他身上形成明暗不一的陰影,讓他更多了攝人心魂的魅力。
這一刻的他,有如介于正邪的分界間,是神之使者,亦爲惡魔化身,令人沉迷而不可自拔……
“你唠叨完了沒?還要多久才能完成你的曠世名畫?我目前再多給你半小時,時間一到就走人。”裸着上身的初日輝瞥扭的低吼,一臉不自在地瞪着拿着炭筆的女孩。什麽溫潤又善良的美女學姊?根本是棍成精的暗黑魔女。
“别動、别動,我最親愛的小初學弟,現在的光線角度正是我要的,你乖一點,我再幾筆就好了。”這背部線條啧!真是完美無瑕,好一個飽含青春光澤的肉休呀……夏語绫一邊作畫,一邊在心中贊歎道,不忘吞幾口口水。
“不許叫我小初,我警告你……”一團小黑影突然朝面部飛來,閃避不及的他被正中眉心,當下臉色一沉。“你用饅頭丢我?”
咬着另半顆饅頭的夏語绫嘿嘿笑兩聲,一點也不爲自己的無禮舉動感到抱歉。“那是我的橡皮擦,用來抹淡炭筆色澤的。還有,對學姊要有禮貌,不可以動不動斌出目不遜,學姊是疼你才教你做人的大道理。”
“夏語绫……”他咬牙切齒,真想掐死她。自己離經叛道,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要引導他走回正途?!
一團紙屑又丢了過來,這次他閃過了。
“要叫學姊,不然叫小夏學姊也行,連名帶姓實在不好聽。你呀,要學會做大事,不要學小人雞腸鳥肚的,學姊我可是對你寄望甚大呢。”有這副完美骨架的好休格,他若去當男模,日後前途看漲呀,呵呵。
她是夏語绫,南陵高中最負盛名的學生,身兼美術社社長和慈幼社副社長,從小到大最厲害的長處就是厚臉皮,不管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她隻要三天就能和對方棍到滾瓜爛熟。
她的好人緣在于她敢開口又笑臉迎人,幾乎沒有人不融化在她媲美太陽熱度的燦爛笑容下,往往都會忍不住跟着她一起開懷大笑。
而學校裏從六、七十歲的榮民主友伯伯大至至主任、校長,全校師生無人不識她這個左手書法、右手繪畫的美術奇甜。她從小學六年級開始參賽的作品少有落于二名之外,實力之堅強可不是蓋的。
但是,她最爲人津津樂道的并不是書畫的才華,而是她纏人的功力,凡是不幸成力她看上的目标,這個人通常逃不出她的魔掌。
關于這一點,目前正淪爲頭号倒捐鬼的初日輝有深深的休驗,他這幾個月是水深火熱生活的代表人物,因爲她整整纏了他一個學期,不論他走到哪裏都能聽見她飛奔而來的笑聲一一
逮到你了,學弟……
“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說來一點也不心虛嗎?帶頭造反的人還好意思嘴上一番大道理?!請問趁休育老師睡覺時,偷拔老師鼻毛的人是誰?”害那天午休跟她一起在休育辦公室的他大大遭殃,被老師誤會是動手的人訓斤,而她置身事外的在一旁偷笑。
“哎呀!介意這種小事是成不了大器的。再說,能當學姊的人休模特是你天大的福氣,多少人求都求不得,是你才有榮幸獲得本學姊青睐。将來我成爲名聞國際的大畫家,這畫作就值錢了,夠天落魄到買不起一碗泡面時還能賣了應急。”
晤,她要多畫些陰影才能顯出他的孤傲不馴。
初日輝不屑地一哼,“是誰勾住我的脖子,死拖活拉的強迫我就範?你根本是打家劫舍的女土匪,不占山爲王蓋間強盜窩實在太可惜了。”何況多少畫家是死後才出名,笨蛋才會等她的畫大賣。他沒把心中的諷刺說出口,隻是端着一張不高興的臭臉。
“知我者,小初學弟也。我上輩子乃飛龍寨寨主,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要由此過,留下買路财。”夏語绫一說完,兩手叉在後腰上,擺出山大王姿态仰頭大笑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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