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俐落地將車駛入車庫停好,方砉擡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剛好是晚上七點,這是每周方家家庭聚會的時間。
拿著給一對小外甥買的玩具,方砉心情不錯地往主屋走去。
他打開門,原以爲寶寶、貝貝會一如既往地跑過來,纏著他要抱、纏著他要玩具,但出乎意料地,並沒有出現他預期中的叫喚,也沒有兩具軟軟的、帶著奶香的小身軀朝自己撲過來,回應他的是冷清的玄關。
方砉微微一愣,正想著自己是不是弄錯了日子的時候,他聽到從客廳傳來耳熟的笑聲以及談話聲。
臉上重新挂上淺淺笑意,他隨手將手中的公事包放到一旁的櫃子上,一邊聽著那一聲聲的笑聲,一邊走進客廳。
雖然他是准時回來,但他是所有家人當中最後一個到達的,他最愛的家人們,正或站、或坐在客廳裏,歡聲笑語地交談著,而他念念不忘的寶寶、貝貝,此刻正黏在一個背對著他的女人身旁。
看到不屬于家人的人,方砉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他不喜歡有外人走進他的家,那違和的感覺,就像有什麽不速之客闖進來一樣。
然而看到纏在女人身邊的寶寶、貝貝,他隨即想起了小妹方悠悠下午打來的電話。
在電話裏,方悠悠有告訴他,最近她聘請了一個保姆,來幫忙照顧這對越來越古靈精怪又頑皮搗蛋的龍鳳胎。
這保姆人很好,做事很仔細,很疼也很照顧寶寶、貝貝,而寶寶、貝貝兩個小娃娃則超級喜歡保姆,黏人黏得舍不得分開,所以今天保姆也會跟著一起回方家。
方悠悠深知自家大哥的個性,特地先打一通電話給他,讓他有點心理准備,還再三叮囑他,千萬不要對保姆擺臉色,否則寶寶、貝貝可是會發怒的,最後,方悠悠還不忘向他抱怨寶寶、貝貝轉情別戀,他們抛棄媽媽,投入保姆的懷抱裏了。
方砉當時聽了也只是一笑置之,並沒有放在心上,就算保姆再好、再疼寶寶、貝貝又有什麽用,方悠悠才是他們的親媽媽,一個外人又怎麽可能取代親生母親的地位?
只不過當方砉親眼看到眼前這一幕時,他的想法開始有所改變了。
只見寶寶、貝貝用他們小小的屁股對著唐琛跟方悠悠,一迳地纏著那個顯然就是方悠悠口中的保姆,爭先恐後地說著話,想要得到她的注意力,對于其他人逗弄他們的舉動,也只是禮貌地給予適當的回應,然後又繼續纏著保姆不放。
這頭貝貝才回答外婆說不餓,下一刻就趴在保姆的肩頭上,奶聲奶氣地告狀,「姨姨,貝貝告訴你,剛剛寶寶跑到廚房偷吃巧克力,還吃了三塊,三塊!」三根短短的小指頭用力地揮呀揮的,表示自己的氣憤,因爲她沒有吃到巧克力。
被告人寶寶馬上尖聲反駁,「我沒有,貝貝不要亂講。」
「什麽沒有?不然你剛剛跑進廚房裏做什麽?」貝貝雙手插腰,仰起肉嘟嘟的小臉,鄙夷地看向自己的孿生哥哥,「是男子漢就要敢做敢當。」
聞言,寶寶原本粉色的小圓臉瞬間漲得通紅,骨碌碌的眼睛開始盈滿晶瑩淚水,口中不滿地叫著:「我是男子漢啦,我是啦、我是啦!」不過倒沒有否認剛剛自己偷吃巧克力了。
眼見寶寶就要來個水漫金山寺,豆大的淚水就要掉下來時,一只柔軟溫暖的手覆上他的小腦袋,輕聲哄著:「我們寶寶當然是男子漢,所以不能吵不贏妹妹就掉眼淚哦,而且姨說過,沒有吃飯前能不能吃巧克力?」
寶寶忍住眼淚,小嘴扁扁的,好半晌後才搖搖頭,低聲地回答:「不能吃……」
「嗯,因爲寶寶在吃飯前偷吃巧克力了,所以吃完飯後,貝貝會有三塊的巧克力,但是寶寶沒有,這樣寶寶覺得對嗎?」
寶寶的嘴更扁了,樣子更委屈了,可是卻沒有鬧也沒有哭,甚至還點點頭,「對。」
「很好,寶寶很乖,所以姨明天做小布丁給寶寶吃好不好?」保姆贊許地摸摸寶寶的小圓臉,用著商量的語氣問著,讓寶寶倍感被人尊重。
頓時間,寶寶的小嘴不再扁著,小臉也不再委屈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便露了出來,興高采烈地撲進保姆的懷裏,小臉在胸前蹭了蹭,大大聲地說:「好。」
「姨姨,那貝貝有小布丁嗎?」不甘被冷落的貝貝地擠進保姆懷裏,撒嬌地問。
「如果貝貝吃飯時乖乖的,明天也有小布丁。」無視自己的衣服被弄皺了,保姆也摸摸貝貝的小臉,說出條件。
「貝貝很乖,貝貝有吃飯飯。」小女娃說著,乖巧地黏在保姆身上。
「嗯,寶寶、貝貝都很乖。」保姆輕柔地哄著,兩只白皙的手在兩個小肉背上輕輕拍著,讓寶寶、貝貝乖巧得像兩只剛出生的小動物。
如果換作平時的方砉,他只會覺得寶寶、貝貝真的太乖、太可愛了,然而此刻的他卻愣在原地,那保姆輕柔的嗓音,聽起來有點耳熟。
心中湧起驚訝以及不敢置信的情緒,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她的消息了,最後一次聽到她的消息,是她已經離開了這裏,到外國定居去了。
既然如此,他怎麽可能會在國內,甚至是自己的家裏見到她?方砉自我說服著,並嘲笑自己想太多了。
「大哥回來了。」確定寶貝兒子被保姆安撫好,並沒掉眼淚後,方悠悠放下心,想要繼續跟爸媽說話,回頭時,眼角的余光卻不經意地瞄到伫立在衆人身後的方砉。
方悠悠的叫聲引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了一直背對著他的保姆,只見她緩緩地回過身,一張清麗的容貌便落入了方砉的眼中。
在看清那張臉後,方砉鏡片後的瞳孔猛地一縮,一向平穩的心跳竟然失速狂跳起來,那過快的速度讓他的大腦有一段時間處于空白狀態,無法思考,讓他就這樣失神地看著她。
分開九年的時間,讓他們從年輕不懂事的少男少女,成長爲成熟的男人女人,只是她看起來還是跟當年一樣柔美、年輕,時間似乎沒有在她身上刻畫下什麽痕迹,唯一不同的是,她給人的感覺比當年更要沈靜,讓人更加想要接近她。
她不在國外,她在國內、她在他家裏。
她……是他的初戀女友,他那個無緣的孩子的媽媽,周芊。
周芊的目光停留在方砉身上不過短短數秒,在方砉還來不及讀出她眼中一瞬即失的情緒代表什麽時,她的目光又被她懷裏的寶寶、貝貝重新奪回,方砉只能像個傻瓜一樣,看著她柔聲哄著孩子的情景。
她輕哄著寶寶、貝貝時語調軟柔,一手輕拍著他們的背,那畫面是多麽的溫馨美好,旁人都不難看出周芊是真心疼愛孩子的。
別人的孩子她都如此疼惜,那她又怎麽可能不愛自己的孩子?然而她沒有孩子,她曾經擁有的孩子,也因爲他的緣故而失去了。
一陣強烈的苦澀向方砉蜂擁而至,他以爲自己早就忘了,以爲那件事再也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了,但她突如其來的出現,讓他的「以爲」變得可笑。
方砉的異常反應,方家人全都看在眼裏,但他們都聰明地保持緘默,沒有開口詢問,盡管他們都好奇,方砉是否曾經與周芊發生過什麽事,才會令方砉如此失態,但他們更清楚,有些事容不得他們兩人以外的人插手多事。
周芊懷裏抱著睡著的貝貝,側面看向車外的景色。
方悠悠看著周芊恬靜柔美的側面,不禁想起今晚吃飯時那一幕詭異的情景。
寶寶、貝貝都纏著要周芊餵飯,不要爸爸、媽媽或者是其他長輩餵,所以周芊在吃飯期間一直忙碌地餵著他們,一口飯、一口湯、一口菜,仔細地處理適合小孩子一口大小的份量,再餵進嗷嗷待哺的小嘴裏,餵完一個再換另一個,自己倒是吃上了幾口就停下了動作,而後又開始跟吃飽的一對寶貝蛋玩著啓蒙遊戲。
她的動作不急不徐、不慌不亂,仿佛一點也沒有察覺方砉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方家的人個個不動聲色,佯裝他們沒有發現這詭異的情景,如同往常一樣吃完飯、聊一下天,然後就各自回家。
周芊是經由一個好友介紹來當保姆的,盡管對方對周芊贊不絕口,周芊的履曆表上所填寫的經驗也是亮麗得讓人驚歎,但方悠悠始終有所保留,因爲周芊的年紀太輕了,還不到三十歲,更沒有生過孩子,所以她懷疑周芊能不能做好一個保姆。
然而這幾天下來,方悠悠深深覺得,周芊真的是一位不可多得也求未必得的好保姆。
寶寶、貝貝被她照顧得妥妥貼貼的,幾乎是每天一睜開眼睛就要找她,整天都圍著她打轉,周芊說什麽就是什麽,旁人說的,他們都還要先問問周芊的意見。
而且周芊也不是一個只會縱容孩子的保姆,只要寶寶、貝貝做錯了,她會直言不諱地告訴孩子,然後會更用心地教導孩子正確的做法,讓方悠悠老是覺得自己的地位被周芊搶走了。
不過周芊很懂得進退,在適當的時候她會退開,讓方悠悠一家四口好好地共處,她會讓方悠悠說床邊故事,哄寶寶、貝貝睡覺,她也會讓唐琛跟寶寶、貝貝玩啓蒙遊戲。
方悠悠不得不承認,因爲有周芊的緣故,他們跟孩子比以前更加親密,所以她覺得自己真的很走運,有這麽好的保姆在她家,沒有被人捷足先登。
她曾經好奇過,是什麽樣的原因讓周芊選擇成爲一個保姆,天天跟小孩子在一起,只不過現在這一刻,她卻更加好奇,周芊跟她大哥到底是什麽樣的關系。
方砉是方家的老大,在方悠悠心中,這個大哥幾乎就像第二個爸爸那樣,剛毅不屈、沈穩可靠,從沒見過他曾像今晚這樣失態,方砉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只是方悠悠卻從未見過他用這樣的目光去看過別人。
所以說周芊與方砉必定是認識的,而且關系匪淺,但是周芊的態度卻讓方悠悠疑惑。
而周芊仿佛不認識方砉似的,除了最初的那一眼,一整晚下來她沒有再看過方砉,更別說是久別重逢地相談或者什麽。
是方砉認錯人了,還是周芊故意裝作不認識方砉?方悠悠完全想不通這個問題。
興許是方悠悠的目光太過炙熱,周芊突然回過頭,與她對望,方悠悠嚇了一跳,有些心虛地想挪開視線。
「有事?」周芊開口問。
方悠悠再三猶豫,最後還是敵不過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問出心中最想知道的事,「周芊,你跟我大哥……是舊識?」
周芊眨了眨眼,點頭,「我跟他是高中同學。」
她輕描淡寫的答案讓方悠悠啞住了,再也無法問出其他的問題。
怎麽可能!方悠悠是多麽想吼出「只是高中同學,那爲什麽我大哥會用那樣欲言又止又苦澀的眼神看你?只是高中同學,爲什麽你連一點久別重逢的喜悅也沒有,甚至連一句話也不跟我大哥說?」這些問題。
方悠悠臉上糾結的神情,周芊默不作聲地看在眼底。
方悠悠會問她這個問題是意料中的事,方悠悠有多重視家人,周芊很清楚,不然當初聘請她爲保姆時,就不會要她幾乎是過五關斬六將地面試了。
在方家遇上方砉,其實她也是十分驚訝的。
當年兩人分手後,她也曾經回想過,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因爲那個時候,她是那麽的喜歡方砉,只是看著方砉那苦不堪言的神情,她卻又覺得與其讓彼此折磨下去,還不如早早分開。
或許連老天爺都覺得他們兩個分開是正確的,因爲他們兩個直到畢業的那天,都不曾在學校裏遇見過,一次也沒有,明明她沒有特意躲避,卻連擦身而過的機會也沒有。
剛分手的那段時間,她會下意識地徘徊在他經常出現的地方,期望再見到他,想像著她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樣,問著他的近況,但兩人同在一所學校上課,卻始終沒有再次遇見。
直到畢業的那一天,她終于看清,他們兩個是有緣而無分,能在一起卻無法一起走到終點、走到老。
方砉只能是她回憶中的人,一段甜蜜卻又苦澀的回憶裏的人。
所以她不再給予自己機會去想他,她很快地就決定了畢業後的去路,她開始去學習怎麽當一個保姆、開始接觸孩子,直到九年後的今天,他們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重逢。
周芊雖然有驚訝,但她與方砉的事早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讓其他人知道他們曾經是戀人的關系,也沒有必要將原本好好的事情複雜化。
因此高中同學的身分,很好。
見周芊又將目光投到窗外,方悠悠終于認清自己在周芊口裏絕對套不出什麽話來。
周芊絕對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保姆,對孩子盡心盡力,但是她在面對孩子以外的人時,總是那麽安靜,半句多余的話也不肯說。
方悠悠也沒有辦法,只能讓好奇心撓心抓肺地折騰自己。
所以說,好奇心太重也不是一件好事。
方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期待每周的家庭聚會的時間,還不到下班的時間,他的心卻早就不在那忽上忽下的股票走勢分析圖上。
他的眼睛不時瞄過手腕上的手表,偏偏時針還只是停留在四字上面,時間流逝得特別緩慢,緩慢得讓方砉覺得那時針幾乎沒有挪動過似的。
一份文件放到他的桌面,方砉擡起頭來,看向自己的合夥人。
對方的臉上有著一抹很討人厭的嘲笑,讓方砉很想一拳往他面上揮去,但他忍住了,只是淡淡地問:「什麽事?」
李揚明用指尖戳了戳文件,「你看看你自己簽了什麽。」說完,他將文件推向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方砉面前。
方砉隨手拿起文件翻開,下一刻,連他自己也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驚訝,對吧?」李揚明指著簽名欄挑眉,不懷好意地問:「你什麽時候改姓了?你打算不姓方,改姓周了嗎?」
方砉無從反駁地瞪著「周砉」兩字,他竟然會失神到這個地步,連這麽重要的文件都可以簽錯名,幸好李揚明把合約攔了下來,不然對他們工作室而言,絕對是一個最低級的錯誤,也會對他們工作室的聲譽造成頗大的麻煩。
見狀,李揚明低笑著拿出另一份的文件放到方砉面前,在他看到方砉簽錯名字後,他馬上就讓秘書火速地准備另一份的合約讓方砉重簽。
「來吧,這一次好好簽,別再簽錯了,需要我牽著你的手簽名嗎?」語末,李揚明忍不住嘴賤地嘲弄方砉一番,畢竟要讓方砉犯上這種低級錯誤,那真的不容易。
方砉白了他一眼,重新浏覽過整份的文件,確定無誤後才拿起鋼筆,在簽名欄簽下自己的名字。
「很好很好,方砉同學你這次做對了,沒有錯,值得我們好好表揚。」李揚明完全無視方砉想殺了他的表情,揚起雙手就用力地拍起手來。
方砉告訴自己要冷靜,面對無事就愛興風作浪的無良夥伴,最好的反應就是無視對方,但是方砉見李揚明那張臉就是覺得特別不順眼,只想狠狠地揍對方一頓,不過他沒有那樣做,因爲比起狠揍李揚明一頓,他想到另一個更讓李揚明苦不堪言的方法。
在李揚明目瞪口呆下,方砉拿起自己的外套,將簽好的合約遞給他,「這份合約明天需要送到陳老板手上,我看你最近挺閑的,你就親自送過去,表示一下我們工作室的誠意吧。」
陳老板是業內人人爭相躲避的狠角色,不單因爲對方愛計較、愛貪小便宜,更重要的是,陳老板那個花癡女兒在他身邊當秘書,其實說當秘書只是好聽而已,那個大小姐根本就是去乾領薪水,並觀察來見陳老板的人中有哪幾個青年才俊合了她的眼,好讓陳老板出面邀約對方,而最近,陳小姐看上的就是有點像白面書生的李揚明。
李揚明低咒一聲,正想求饒,但方砉哪裏還會理他,看著他像吃了蒼蠅的便秘臉,方砉扔下一句「我早退」就悠然離開。
方砉走到車庫取車,熟練地啓動車子,握著方向盤往方家的方向駛去,這比他平日還早了兩個小時回家,不過他相信,這個時候,方悠悠已經帶著寶寶、貝貝回到了方家,而寶寶、貝貝離不開的周芊,因此周芊也理所當然地跟到方家。
方砉從未這樣歸心似箭,也從未想過自己會這麽急切地想要早一點見到周芊。
還不到下班的尖峰時間,所以方砉一路暢行無阻地回到方家。
下車後,方砉大步地往客廳方向走去,一如他預料的,方悠悠一早就帶著寶寶、貝貝來到方家,周芊也跟著來了。
當方砉走進去時,寶寶、貝貝正一左一右地將周芊夾在中間,手裏各自抓著一塊小小的拼圖塊,而方悠悠則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啊,這裏這裏,貝貝的是在這裏。」貝貝用發現新大陸般的語氣,興奮地尖叫出聲,小肉手用力地把拼圖塊放上去,可是位置不對,拼圖塊不能放進框框裏,小女娃立刻就紅了眼眶,嬌氣又委屈地用手背揉揉眼睛。
「不急哦,我們慢慢找,貝貝這麽聰明,會找到的。」周芊先把貝貝的小手拿下來,輕柔地握在手裏,然後用另一只手摸摸貝貝的小腦袋,輕聲地鼓勵著,「姨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好,姨姨陪貝貝。」有人陪伴一同作戰的感覺讓貝貝再度興奮起來。
「姨姨也要陪寶寶。」寶寶也不甘示弱地撒嬌賣萌。
「好,姨陪你們一起找。」周芊縱容地也摸摸寶寶的小腦袋,臉上露出一抹美好得不可思議的溫柔笑靥。
方砉覺得這個笑容真的太美了,他記得他們在一起時,周芊也總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她會對他說:「方砉,我很快樂、很幸福。」因爲跟他在一起,所以她快樂、所以她幸福。
每一次聽到,他都會笑著說她是傻瓜,而心也因爲她的笑容、她的話而變得無比柔軟。
他曾經也以爲,他們會一直在一起,但在她意外失去孩子後,他再也不是她的快樂、她的幸福,她的笑容不再那麽溫柔,她再也沒有對他說,方砉,我很快樂、很幸福。
最後,她甚至對他說:「方砉,我們分手吧。」連一句再見也沒有,就這樣走出他的生活,就這樣離開了九年。
或許是他發出了聲響,又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熾熱,令人無法忽視,他看到周芊從拼圖上擡起頭來,看向他。
四目相接,他的心跳不由得亂了,隱隱作疼了起來,他踏出右腳,想往她的方向走去,他這麽早回來,無非是想跟她好好地說幾句話。
可是周芊沒有給予他這個機會,她的臉上已經沒有剛剛那抹溫柔得令方砉幾乎想要沈溺在其中的笑容,只剩下淺淺的笑,她朝他點了點頭,沒有開口,只是再次低下頭,跟寶寶、貝貝一起找著拼圖位置。
很明顯的,她連跟他講話的意願也沒有,方砉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但是他只是想跟她講幾句話而已,這樣也有問題嗎?
不需要深入了解,他只是想問問她這九年來過得怎麽樣,爲什麽她會放棄當護士的夢想,而改當一個保姆?爲什麽她連這樣的機會也不願意給他?
他記得當年是她說分手的,兩人在分手那天也很平靜,不,應該說太過平靜了,甚至平靜得讓人完全感受不到他們曾經是那樣的親昵,甚至共同擁有過一個還未曾成形的孩子。
方砉無法挪開目光地看著她,他想問:「周芊,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爲什麽那個時候的你會這麽平靜?」可是在那開口的瞬間他害怕了。
恐懼莫名地纏上心頭,他在害怕她會說出口的答案。
然而,對于周芊有禮卻疏遠的對待,方砉卻感覺自己好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痛得讓他說不出話來。
他想接近她、想靠近她,不想要她像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對待他。
對周芊,他既想靠近卻又不得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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