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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17-5-24 21:31 編輯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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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想知道誤打誤撞下凡的九只金烏,會在討人厭的後羿協助下,分別在哪些愛情考驗中覓得真愛嗎?千萬別錯過——

    子紋甜檸檬系列616金烏藏嬌之一《霸王聚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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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奇朵甜檸檬系列617金烏藏嬌之二《風騷花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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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孅《花開富貴夫》[金烏藏嬌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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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樂甜檸檬系列619金烏藏嬌之四《春宵會猛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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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尋花園系列1801金烏藏嬌之五《暖床萬福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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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野櫻花園系列1802金烏藏嬌之六《餵飽饕餮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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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佟花園系列1803金烏藏嬌之七《吻倒火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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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馥梅花園系列1804酬金烏藏嬌之八《漏電金龜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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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光月光之城205金烏藏嬌之九《染指阿波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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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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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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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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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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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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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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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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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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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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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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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後羿把人領回家、洗淨頭腳後,露出一身皎白皮膚。他才發現什麼丑丫頭啊,人家活脫脫是一個大美人,只不過是受了苦,神情憔悴了些,他著臉,問清楚後,才曉得自己娶的哪里是丫頭,而是個不想被沒入官妓,冒充下人身分、被牙子發賣的主子小姐。人家讀的書比他做過的棺材還多,會作詩、會畫畫,還有一手好刺繡,這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啊。可他心底一方喜、一方憂,喜的是自己能娶得這樣的美貌賢慧、有才有德的妻子,憂的是妻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自己手中又沒有余錢可以再買一個回來當幫手,往後日子該怎麼過,他是個粗人,總不能成天吟詩作詞過日子吧。然而短短幾日過去,那小姐表現得令人驚訝,她紆尊降貴,什麼都學,不到一個月時日,做飯洗衣,料理家事、照顧阿娘,樣樣件件都做得令人滿意。看人家嬌滴滴的小姐被折磨得兩手起泡長繭,後羿心底過意不去,心底一個激動,握住人家的手、掏心掏肺說︰“沅沅,我發誓,日後定讓你過上富貴日子,再不令你做這等粗活兒。”

    話很簡單,沒什麼華麗的詞藻,但後羿憨厚的笑容里有十足的真誠,于是孫沅沅從了他。後羿的好運道便從這天開始!弊材鋪開張後,孫沅沅從他身上學會棺材的大小學問後,便開始負責招呼上門的客人。人家說︰女要俏、一身孝。孫沅沅本就年輕貌美,成天又穿著素白衣裳在棺材鋪里走來走去,上門的大老爺見狀,心底已經興起了幾分憐惜,生意怎可能還會溜走,再加上後羿本就是一身好手藝,兩、三年下來,家底越來越豐厚,日子過得好不順心。後羿娶了孫沅沅之後,她的肚子也是爭氣,一年一個,生下五兒一女,她忙著照顧孩子,倒也不再往前頭棺材鋪照料生意。

    雖然沒有孫沅沅出面招呼生意,但後記棺材鋪的名號漸漸打響出去,一年到頭倒也賺得不少,後家至此,雖然談不上富室卻也是小康。後羿買來兩個僕婢照料家事,孫沅沅便專心教孩子念書,夜里後羿再給孩子講講自己的工作、棺材鋪的營生,偶爾也會帶兒子到店里去見識見識。至于鋪子會越開越大、越開越多,得從最小的女兒後予月三歲那年說起。某日清晨,後羿早起晨練,發覺女兒竟然沒睡覺,守在自己門外,他見狀心疼不已,他就這麼個閨女,平日里當成心肝寶貝寵的,見她全身冰涼,連忙把人抱進懷里焐熱。予月仰起臉,愛嬌地笑說︰“阿爹,你可不可以幫女兒一件事兒?”

    “別說一件事兒,便是十件、百件,只要咱們家小予月說的,阿爹都做。”他笑著,用額頭頂上女兒的額頭蹭了蹭。“義莊里有個姊姊死半個多月啦,還沒有棺材下葬,阿爹可不可以送姊姊一副棺材?”這算什麼破事兒,不過就是一副棺材罷了,家里什麼不多,就是棺材多……呸呸呸,他在講啥。後羿想也不想就應下,舍了棺材還付銀子買塊地,把人給安葬。人嘛,入土為安是要事。當時,他並沒有多想什麼,還以為女兒是听見下人碎嘴,才會央求起自己做這件事。幾天後,後羿把鋪子留給兩個伙計,要帶著一家老小去廟里上香。臨出門前,予月卻拉起阿爹的衣擺,拗著性子,不準他上車,還說道︰“阿爹今兒個不能出門,得到鋪子里做營生。”後羿弄不懂女兒意思,還解釋說︰“小予月啊,阿爹不是貪懶,今兒個是廟里的神佛誕辰,待阿爹領你們去上過香後,立刻回鋪子賺錢給咱們家丫頭買新衣裳,好不?”可她不依,怎麼都不讓他上馬車,一家子就僵在那里。

    孫沅沅見狀,上前抱起女兒柔聲問︰“予月說個理由來听听,為啥阿爹今兒個非進鋪子不可?”予月說︰“前些天阿爹幫忙、施棺葬下的姊姊,昨晚來找予月,說是交到幾個新朋友,姊姊熱心、給新朋友介紹,說阿爹做的棺木又舒服又好,她的新朋友們給家里托了夢,今兒個就要上門來訂棺材。”女兒看得見……那個?這訊息,讓後家夫婦嚇得臉色煞白,像是被一根悶棍給打著似地。回過神,孫沅沅連忙安慰丈夫,興許是女兒胡說八道,後羿卻急著要妻子帶女兒去見見高僧,看有沒有化解的法子,他自己則進棺材鋪里,印證女兒所言是真是假。這天,後羿賣了七具棺木,而且,都是他們過世的家人所囑。就這樣,死人托夢、指定用後家棺木的事兒傳開,附近幾個村鎮的人全知道,後家的棺木作料好、作工實在,躺過的都說好,從此生意蒸蒸日上,店面連續擴充幾回,比原來的大上十倍。兩年後,他家丫頭又說話。“阿爹,清縣發生瘟疫,死去近百人,阿爹可不可以舍百口薄弊,將那些人給安葬?”這回後羿想也不想,讓鋪里的工人日夜趕工,分批將棺木給送到清縣,為無人安葬的亡者收尸埋骨,此事驚動地方官,地方官上報朝廷,皇上賜下牌匾︰天下第一棺。

    從此,後家棺材鋪開始開設分店,一家一家、在全國各地,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這是好事,但壞消息是——女兒雙目能見鬼一事,隨著年齡增長越來越嚴重,她經常被那些死狀淒慘的鬼給嚇得哇哇大叫,夜不成寐。然而這些內情,外人自然不清楚,只听說後家女兒及笄後不久病餅一場,然後後老爺子便到處托媒說親,好像非得在短時間內把女兒嫁出去不可。有人說,後家姑娘沒幾年好活,後老爺子想快點把女兒嫁出門,免得日後女兒變成孤魂野鬼,沒有香火可受。也有人說,後老爺子听信相師所言,女兒十六歲之前得出嫁,否則將會禍害娘家。也不知哪句話是真、哪句話為假,但後老爺子的確是想盡辦法,企圖把女兒給嫁出去。只不過,每回總有“人”出頭,把好事變成壞事。最常發生的情況,便是合完庚帖的那戶人家死了人,或是長輩、或是平輩,總之,就是會死那麼一個,于是婚事告吹。慢慢地,也不知打哪兒傳出來的謠言,說後家姑娘命格太硬,未出嫁就先克夫家人,此話一出,想招親就更難上加難了。

    不過看在後家出手的禮金豐厚分上,還是有不少媒婆肯擔下此事。這回,不就讓張媒婆給找到鄰縣的王秀才?王秀才無父無母、無兄無弟、家徒四壁,孓然一身,還怕什麼克星,何況讀書人不言怪力亂神,哪會信那些命啊運的無稽之談。後老爺子見過對方後、一拍即合。親事方定下,後羿就想辦法盡早讓女兒早點過門,免得夜長夢多,而王秀才看在嫁妝豐厚的分上,也沒有二話,于是兩個月功夫,後家姑娘便坐上大紅喜轎,嫁往王家。喜轎搖搖晃晃的,說不上舒服,但待嫁女兒心,忐忑不安,予月想著那個素未謀面的男人,想著娘親教導的新婚夜,想著未來的日子,一顆心揣測不定,哪會在乎喜轎是否舒服。這門親事什麼都好,獨獨離家太遠,出縣城還得走上兩、三個時辰,才能到王秀才家。阿爹說他秀朗英俊,說他滿腹詩書,日後定是要飛黃騰達的。

    對于阿爹的話,她心底存疑,這樣好的夫君,哪個女子不想要?怎就輪到她這個“克夫女子”頭上?何況二十五歲,整整大自己九歲呵……阿爹說,年紀大的男人才懂得疼女人。阿娘和哥哥們雖不滿意,可家里大事全是阿爹作主,再不樂意,也得點頭。阿爹還說,出嫁時間緊迫,還沒同女婿好好談談,她嫁進王家後,會再找機會與女婿聊聊,如果他願意,後家很樂意出銀子,在城里給他們置辦一座新宅院。阿娘則叮嚀又叮嚀,說讀書人都有那麼點兒風骨,她問那話時,千萬要注意口氣,別讓王秀才覺得後家財大氣粗,想拿銀子壓人。她認真記下,並且在腦子里復習過好幾遍。突然一張七孔流血的臉張揚在眼前,予月嚇得差點兒尖叫出聲,她猛地往後一仰,後腦勾撞上轎邊。

    下一瞬,那張七孔流血的臉變成一張嬌顏巧笑的臉蛋,“她”笑開、往予月身邊坐下,說︰“怎麼看那麼多年啦,還是會被嚇?真沒膽量。”予月掀開紅蓋頭,扁嘴道︰“早說好的,要怎樣出現都成,就是別弄那種恐怖的血臉嚇我,今兒個還是我的好日子呢。”“行行行,予月妹子別惱,姊姊是過來送妹妹一程的。”文婉笑靠在她肩膀。“我全身穿紅的呢,你怎麼敢來?”她橫了文婉一眼。還以為自己可以清靜一天,不必和好兄弟們面對面,誰曉得……唉,她可憐的輕薄短小的八字命。“我又不是年獸,還怕紅色、怕火、怕鞭炮咧。”手指戳上予月的額頭,卻穿過她的額頭直進腦子。“可別的鬼都怕呀,就你奇怪,不怕紅、不怕喜、不怕太陽,你到底是鬼不是鬼啊。”“人分三六九等,鬼也分階級的,我前輩子好事做盡,死後當鬼,階級自然得比別的鬼高些。”予月笑望文婉。別的鬼來找她,不是心願未了,就是有冤無處訴,這些年她幫過一個又一個,技術越來越嫻熟輕巧,唯有文婉,從不提事兒,初初認識時,她問過好幾遍,文婉總笑道︰“放心,早晚有一天要你出手相助的,只不過現在你的力量太小,還不行。”她並不知道文婉有怎樣的冤屈,而自己需要怎樣的力量,才幫得了忙。不過,一年年過去,兩個人就這樣,友誼越來越深厚,感情越來越濃,連心事也能說得上。

    都說人鬼殊途,爹娘不是沒想過辦法,可不管廟里大師給她多少加持,讓她讀多少佛經,她房間貼多少符紙,還是擋不住陰間好兄弟們對她的厚愛與熱情。阿爹可是煩惱得不得了,她猜,這大概是阿爹急著把她嫁出門,最主要的理由吧——找個八字重的男人往她身上壓一壓,好兄弟不敢近身,她才能長命百歲。其實阿爹、阿娘操心也沒用,如果這是她這輩子必須背負的使命,躲也躲不開的話,與其每天憂心忡忡、自己嚇自己,不如當成積德,歡喜做、歡喜受。從小,她便與鬼魂經常接觸,因此一年到頭手冷腳冷,每寸皮膚都像泡過冷水似地。小時候,夏天時,幾個哥哥最愛輪流抱她,她得一邊忍受著汗臭味、一邊听他們說話,睡個覺醒來,往往發覺自己不是在阿爹懷里,就是在哥哥們懷里,若不是年紀大了,男女有別,說不定這種事還得經常發生。冬天,她的情況就更嚴重了,屋里燃幾個炭爐都不夠用,阿娘要她同鬼兄弟們商量,可不可以定個日期,比方說三天一回、或五天一晤,別天天上門來吵人。

    話說得容易,人與人之間還有契約可以打,鬼哪里肯同人定契,他們還是喜歡隨意順心,時時想來、便時時來。她很少出門,曾有廟里師父對她說︰ 予月姑娘積下的陰德無數,方能助後家發達,日後定也福蔭夫家,只是身子要多注意些,別沾染太多陰氣。可是與鬼稱兄道弟的她,怎麼可能不沾染陰氣?“他們今天不會來鬧場吧?”予月試探地問。文婉表現出一臉傷心欲絕的夸張表情,“怎麼這樣說話,我們家予月要成親,誰敢鬧?”“沒有嗎?姓馬的才收下我的庚帖,立刻上吐下瀉,大夫換過一個又一個,怎麼都醫不好,可庚帖還回後家,他的病立刻不藥而愈。”予月比出食指,舉例一。

   她大大的眼珠子對上文婉的目光,意思很明白︰千萬別說謊,若說這事兒和那群“好兄弟們”沒關系,才真的有鬼。“他自己腸胃不好,還賴到了妹妹頭上,說你克夫,這種沒擔當的男人不嫁也罷。”文婉輕嗤一聲。那個姓馬的身子板單薄,哪點像個男人?“李家托媒人上我家,媒人前腳才走,他家就立刻辦喪事?”她再加上中指一只,舉例二。

    予月皮笑肉不笑,盯得文婉豎寒毛。“李家的老太太老早病入膏肓,不過是剩下一口氣,早死早解脫唄。”好兄弟們心地善良,舍不得老太太吃苦當吃補,才早早通知牛頭馬面,這是助人一臂,幫她早些超生,瞧瞧、瞧瞧,怎地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啦。哼哼!予月冷笑兩聲,再把無名指翹起來,例證三。“陳家公子找人送來聘禮,回程就摔了馬、昏睡不醒,非要我們家退聘禮,他方得清醒。”這件事太蹊蹺,連阿爹都認定“鬼兄弟”在里頭大做文章,何況本就心存懷疑的她。文婉無奈地聳聳肩、攤開手。“予月妹妹,你怎麼事事件件全記得清清楚楚,真要說是咱們在背後動手腳,目的還不是為了你好?那些個男人太爛,一個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有的一臉短命刻薄相,有的閃個眼神就知道他一事無成、好色貪婪……若不是妹妹幫好兄弟們這麼多,誰吃飽了撐著,為你的婚事這般上心。”若不是王秀才那個已死的阿爹是狠角色,打得想替這樁婚事“出點力氣”的鬼兄弟們抱頭鼠竄,予月怎會坐進花轎,往王秀才家里抬。

    說起那個王秀才啊……唉,真不曉得那後羿的腦子是不是被大便給填了,怎就看不出自己的女兒有多珍貴,配那等下流人品簡直是糟蹋!還是王秀才的阿爹聰明,知道把予月娶進王家門,日後,王家定要大發特發。“說來說去竟是為我好?”予月斜眼向文婉瞥去,她連忙點頭不止。“可現在臨州城里人人都在傳說後家姑娘命底硬,是個克夫的命,好門好戶的人家,全怕被我克死,誰敢上門提親?”“現在不就有一個不怕死的王秀才嗎?”文婉嘲笑。既知阻止不了,她只好悄悄去翻王秀才的命格,這人說不上好、也談不上壞,命中無功名,只能當個一輩子的教書匠,命中有一妻、一外室,子嗣不多,富貴沒有,卻能平安活到八十幾,是個長壽的。反正後家財大業大,幾個哥哥又寵妹妹寵得緊,斷不會眼睜睜看她生活不下去。只是啊,好好的女孩嫁給那種人,不舍呀!

    不過、幸好……她悄悄地瞄了一眼大紅色的轎簾。“誰知道你們會不會突然‘善心大發’,又幫上妹妹一把。”那麼這下子定要鬧得滿城風雨,听說已有人下注,賭她這個親事結不結得成,而認為“結不成”的,佔了七成。“放心,這家伙後台硬,沒人能輕易動得了他。”“所以我今天定能嫁得成?”予月想笑。若是再沒嫁成,日後想找門親事,恐怕是難上加難嘍。“你說呢?”文婉狡黠一笑,拍拍她的肩頭說︰“今兒個是妹妹的好日子,姊姊就不打擾你,接下來……妹妹自求多福嘍。”自求多福?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又有鬼禍?還是指嫁給王秀才本身,就是一件大禍事?她瞠大雙目,一臉茫然。文婉方才消失,予月立即听見馬車前頭一陣吵嚷,緊接著是王秀才揚聲怒責的聲音。還以為他是個溫和性子呢,沒想到罵起人來,情緒會這麼激動。因為嫁妝多、陪嫁丫頭長工多、送嫁的人又多,因此予月離在隊伍前頭的新郎官有點遠,听不到他們的說話內容。

    她考慮要不要下花轎,弄清楚發生什麼事,喜娘比她更快一步、走到喜轎旁,低聲說道︰“姑娘,糟了,咱們得往回程走。”往回程走?怎麼會,她都穿上大紅嫁衣了,依然嫁不得?霜打茄子似地,她蔫了臉,滿臉的不敢置信,也沒見過哪家姑娘成親,像她這般一波三折。“是強盜阻路嗎?”予月考慮著,有沒有可能花銀子解決,但喜娘回道︰“看那模樣,應該不是強盜。”天底下有那麼好看的強盜嗎?如果有的話,怕是姑娘們都不介意上山落草,當一回押寨夫人了。

    “來的人很多嗎?”予月再問。

    “沒有,只有兩位年輕公子。”她本想說其他的不提,充瞧那個穿著打扮、非富即貴,再沒眼色的人也可以看出來他們是從京城里來的貴人,但予月搶快一步說話。

    “既然只有兩個人,讓陪嫁長工和小廝將他們打發便是,快點,可別耽誤了吉時。”她不信,都到這等程度了,自己還嫁不掉。

    “姑娘,可人家手上有聖旨啊,聖旨上說,不準姑娘嫁給姑爺。”她可是在貴人身邊蹭了好一會兒,才听來的消息。

    聖旨?!皇帝住海邊的嗎,管得這麼寬,連她嫁不嫁人都要下聖旨?這個喜娘也未免太寶,話不一次說透徹,非要她問一句才答一句。

    予月還想問,喜娘卻像看見天大的事兒似地,拔高嗓音,大聲尖呀,“啊……姑娘,姑爺他、他走了。”

    什麼?王秀才就這樣把自己給撇下?!自己可是他未過門的妻子耶!予月有說不出口的震驚,她重重的喘息,忍不住了,想掀簾子下轎,去同那個‘聖旨”理論一番。

    可下一刻,花轎又被人給抬起來,繞一大圈,他們轉換方向,往城里走去。

    予月慌亂得緊,卻不曉得外頭發生什麼事,她敲著轎壁,沒人理她,她大喊喜娘,喜娘也不知道往哪里跑了。

    她身子虛弱,平日里又少鍛煉,怎麼也不敢掀開轎簾往下跳,萬一被後頭的人給踢上、踏上,不死也要丟半條命的。

    這會兒,她真心盼望好兄弟們跳出來鬧場,可……全到哪里去了啊?

    拉開旁邊的轎簾,予月試著向外頭求救,卻沒想到轎簾掀開,一個俊朗無比的男子直沖著她笑。

    他的眼晴很亮,好似里頭瓖了寶石似地,閃閃發光,他的鼻子很挺,紅紅的雙唇一下子便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那是張讓人百看不膩的臉,予月不得不承認,和這樣的男子站在一起,她會自慚形穢。

    看見她,男子滿足地嘆口氣,“予月,謝天謝地,我終于趕上了。”

    予月認真地望住他,半句話都不講,然後……在沉默得有些尷尬時,她終于放大膽量問︰“這位會子,我們認識嗎?”

    他不是鬼,但她從沒見過有人臉色可以變得像鬼那樣快的人,一個踉蹌,男子沒抓緊韁繩,從馬上滾下地,揚起漫天厭塵,迷糊了她的視線。

    後羿人生的前半段非常非常辛苦,孤兒寡毋受盡世人嘲笑,但後羿是個負貴任的男子,他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哀悼自己的命運,反而一步一腳印,磨練自己。

    不知道是他的態度性格使然,還是孫沅沅有幫夫運,自從在人口販子手中買下妻子後,他的人生大翻轉,從做棺材的伙計變成老板,從小老板再變成大老板,他的棺材鋪子一天比一天進益,如今他在全國各地,已經有大大小小十幾間鋪子。

    每逢過年前,各地的管事都會聚到總店,將一年的帳薄送上,並且報告營收狀況。

    然後羿擅長的是做棺材,這兩年帶徒弟也帶得頗有心得,至于和管事們周旋、議事,研計新的經營法子,他實在不上手,幸好他有妻子相幫襯。

    孫沅沅是個大家閨秀,除讀書、學習琴棋書畫外,理家也是大戶人家必須在女兒出嫁前,好生指導的功課之一。孫沅沅的阿爹、阿娘在這方面教得可認真了,從十二、三歲起,她就得幫著家里管理下人雜務,因此拿捏幾個管事,于她而言,並無困難。

    因此,自從生下後予祥後,已經鮮少到前頭棺材鋪打理生意的孫沅沅,在每年年末皆會到棺材鋪里待著,以便接待從各地而來的管事們。

    後記棺材鋪坐落在臨州城郊,離城區不過是半個時辰功夫,至于當初怎麼沒把鋪子開在人口聚集的城里,原因有兩個。一、初開店時,手邊現銀不多,頂不到好店面;二、多數人不喜歡和棺材鋪比鄰而居,心里總是想著忌諱。

    偏偏每個人走到底,都得上棺材鋪當一回客人,因此就算再不喜歡,也不能阻著棺材鋪子開張。

    後羿倒是乖覺,他知道別人心底想法,也不想與人為惡,所以在城郊買了一小塊地,做起營生,後來生意越做越大,地越買越大塊,前頭開鋪子、後面蓋宅院,中問只隔了座天井,他每天進出鋪子很方便,連他幾個兒子,也常常窩在棺材鋪里刻刻雕雕,擺弄些新鮮玩意兒。

    這天一大早,後羿在鋪子外頭來來回回走著,整個人繃得很緊,好似誰走過來、往他肩磅一搭,他就會跳起來似地。他不時深吸氣,不時捶捶胸口,看得鋪子里頭的伙計工匠們,忍不住暗地發笑。

    終于後家的馬車在鋪子門口停下,他上前、一把掀開車市子,看見大兒子後予祥和老二後予恩滿臉笑意,他這才松口氣。

    “阿爹,我和哥哥都上榜了。”予恩跳下車,對父親說。

    “好樣的!”大掌一前一後落在兩個兒子肩磅,他滿臉欣慰。

    “快進去同你們祖母和娘說說,哦、對了!還得上炷香跟後家的列祖列宗們稟報。”

    後羿說著,有個擅長察言觀色的伙計立即從里頭跑出來,拿著預先準備好的鞭炮大喊,“讓讓、讓讓,這麼大的喜事兒得慶賀。”

    這當然是天大地大的事,秀才雖然是科考當中最底下的一關,卻也沒有那麼好考,城里許多孩子一路考到二、三十歲,還上不了榜的大有人在,而後家兩個兒子才十二、三歲居然齊齊考中,這種事情,自然要慶祝一番。

    鞭炮燃起,劈哩啪啦一陣熱鬧,人人都向老板恭賀一番,後羿心情大悅,拿出錢袋,一人五兩銀子,每個伙計工匠都賞,賞得人人眉開眼笑。

    後宅里,拜過祖先,後老夫人拉著孫沅沅笑道︰“媳婦,咱們上市場去,挑一頭乳豬、幾只雞,回來辦個宴席,請請鋪子里的伙計。”

    孫沅沅應下,讓人套好馬車,打算上市場,沒料到出門前,平縣的吳管事就帶著帳本進門了,她只好讓幾個丫頭、嬤嬤陪婆婆上市場,自己留在鋪子里頭接見吳管事。

    阿娘出門、妻子接待管事,後羿想拉著人樂呵,也沒人能肯陪他,只好在外頭盯著伙計做棺材。

    予祥、予恩兩人互視一眼,湊到老爹跟前,笑道︰“阿爹,我們想到一門好生意,想同您商量商量。”

    “什麼生意?”後羿皺眉頭地問。他就是不想兒子做生意,才花大把銀子讓他們上學堂念書,現在居然同他說起生意?

    听阿爹這樣問,予祥連松從書袋子里拿出筆盒,那個盒子是兩兄弟聯手做出來的,可以用來收放毛筆。

    “爹,你看看這個。”

    那東西他老早見過,也不覺得稀奇,別的人對棺材忌諱,他們靠做棺材起家的人,哪里會在意這種事兒。

    “不就是筆盒?”後羿說。

    予恩解釋著,“之前我們帶這個筆盒上學堂,被同學大大潮笑了春,大哥靈機一動,神神秘秘對他們說——猜猜,我們沒事做啥帶個小弊材在身旁?因為啊,它代表升‘棺’發財,讀書人弄一個擺在身邊是再好不過的。

“同學們不肯相信,卻也不再嘲笑咱們,結果,今兒個成績出來,整個學堂里就我和大哥考上秀才,同學們滿臉羨慕,還有人偷偷湊到咱們身邊,問我們要到哪里才能買到‘升官發財’呢。”

    予祥接話,“阿爹,咱們把做棺木剩下的木頭拿來制筆盒,一來,作料不需要成本,只需多聘幾個工人;二來,這是獨門獨行的生意,旁人沒有的,咱們可以趁此賺上一筆;三來,若是經營得好,咱們後記棺材鋪,往後又多一條新路子。這是三好的事兒,得快馬加鞭、趕緊著手。”

    後羿看向神采奕奕的兒子們,一張臉不禁冷了下來。談到營生比他們考上秀才還樂,這是怎麼回事?

    予恩說得興起,沒注意到阿爹已經變臉色,也不曉得適時閉嘴,再接再厲企圖說服父親。

    “阿爹,可不可以打個商量,這門生意就讓給咱們哥兒倆試試手?”

    這下子,後羿火大,再控制不住怒氣,一掌重重往棺木上拍去,驚得予祥、予恩瞠目結舌,不敢再多言。

    “生意、生意,滿嘴的生意經,我想盡辦法要讓你們讀書、當大官,結果你們的腦子里卻只想著生意,你們是打算氣死我嗎?不許!都給老子好好念書去,隔兩年給我拿個舉人回來才是正經。”

    “舉人哪有那麼好考,反正得花好幾年功夫,爹爹不如就當我們閑暇時,打發時間用。”予恩不放棄,還想說服老爹。

    “閑?你們還有閑時間,那好,以後每天背幾篇文章來給阿爹听听。”

    “阿爹這是整咱們兄弟,還是整您自己啊?您又听不懂、看不懂,我們胡背一通,阿爹又知道了?”

    案子仨爭論著,誰也不肯讓誰,卻沒發現一名三十幾歲的男子,領著一個和予恩、予祥年紀差不多的男孩進門。

    後羿見狀,狠狠瞪了兒子一眼,連忙起身迎容,不同他們爭論。

    他上前,目光在男人和男孩身上溜轉一圈,兩父子都是好看人物,一派的溫文爾難、氣度不凡。瞧那穿著打扮,不是臨州這小地方有的,他們定是從京城里來的貴客,他啊,一輩子拼命賺錢,不就是想把兒子也變成這樣的人物嗎?

    唉,天底下當兒子的,都不知阿爹心頭苦。

    不想了,反正兒子想營商,沒門兒,念書正經、當官正經,要當後家子孫,就得遂他的心意。

    後羿揚起笑臉。

    “這位老爺是當官的吧。”

    對方略略點頭,微笑道︰“在下賀秦,這是小犬賀擎曦。”

    “賀老爺好,今兒個過來,應該是想挑口……福壽棺?”

    弊材分兩種,一種是人死後、殮葬用的,另一種是晚輩為家中長輩祈福求長壽用的,許多富貴人家,家中太爺、太扔扔年紀大時,都會提早準備一口壽棺擺在家里,意思在于替長輩求壽,待他日長者仙逝,便以此棺入葬。

    後羿見這對父子臉上並無哀容,且身上衣服光鮮亮麗,應該不是家中有人生病或過世,便做此猜想。

    “老板好眼色,我的確是想過來替家中太爺挑選一口壽棺。”賀秦回道。

    “賀老爺,請往這里來,讓我來替您介紹介紹。”

    後羿和賀秦離開後,賀擎曦並沒有跟著父親一起,他沖著予祥、予恩一笑,說道︰“方才我听見你們同父親說的話了,我倒是覺得這是個好點子,若是能把這門生意做到京城里,保證日進斗金。”

    一個笑容拉近三個男孩的距離,予恩拍上擎曦的肩磅,笑問︰“你覺得咱們哥兒倆的點子不壞?”

    “做生意的和當官的。”予恩想也不想便回答。

    “沒錯,但不管是生意人或當官的,凡口袋里有幾個錢,都會想盡法子把兒孫送進學堂,好準備日後科考,你這個‘升棺發財’,不管是念書的、當官的或做生意的,肯定都會感到興趣。”

    “你說得有道理!那麼除了筆盒之外,還可以做成放官印的印章盒、放銅錢的錢筒,好分別賣給讀書人、官員和生意人。”予祥越想越興奮。

    擎曦笑道︰“若不是很快要回京城,我倒是很樂意與你們合伙。”

    “真可惜。”予恩拉著他往小登子一坐,捧著下巴、滿臉苦惱地說︰“阿爹一心一意要我們做官,我倒是對做生意更有興趣些。”

    “兩者又不違背。”擎曦淺淺一笑,自信自若的態度,讓予祥、予恩像在黑暗中看見光芒似地。

    “不違背,怎麼可能,分明就是兩條路子啊?”

    “我阿爹和祖父也是一門心思要我考功名,長者命、不可違,此路不通只好另闢他徑,這些年,我在京城里倒是做了點小生意,家人還不知曉。”說到他陽奉陰違的功夫,那可是連宮里的幾個皇子都要甘拜下風的。

    “你一邊念書、一邊做生意,還能瞞得密不透風?”予祥緊盯住擎曦。他這手功夫若能學起來,還怕他們的‘升棺發財店’做不起來?

    “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先聘下兩名管事,做生意的事由他們出面,我只出點子、出銀子,等生意漸漸上軌道之後,再當個甩手掌拒。”話說得輕易,但看人、用人是一門大功夫,在這里說破嘴也沒用,他們得親自看、親自學才成。

    “你都做些什麼生意?”

    “剛開始,我賣些學堂里男孩子喜歡玩的物件,你們也知道,成天關在學堂里听老夫子講那些之乎者也、聖言賢語的,著實太沉悶,我便弄來一些新鮮玩意兒賣給他們,幫他們排遣排遣,我順道賺點零花銀子。”

    “生意好不好?”

    這個點子他們曾經想過,只不過他們見過的世面太少、人脈不廣,根本別說什麼培養人手、尋找貨源的。

    “唉,你要是不回京就好了。”予祥勾起擎曦的肩膀說道。

    予恩也搭上擎曦的肩,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三個小伙子一下就熱絡起來,兩兄弟纏著他說京城里的生活,他們也告訴他臨州可玩可看的好去處。

    另一頭,後羿也同賀秦介紹壽棺介紹得口沫橫飛,別的東西不成,棺材可是他摸過一輩子的老朋發。

    “賀老爺,您要不要進屋子坐坐,里頭還有幾個不同的款式可以讓您挑挑。”

    講到這里,後羿忍不住驕傲。這可是別家棺材店沒有的東西,是他家沅沅的主意,沅沅說︰“你的想法這麼多,又做過許多旁人沒有做過的棺木,何不尋人一一畫下來,下回有客人上門,你就拿著冊子讓客人們挑選、量身打造。

    瞧,他的沅沅是不是挺厲害的,所以說吶,會認字讀書的人就是不同,那個腦子賊精賊精的,平常人哪里及得上,偏偏他們家那兩只大的,唉……

    不想、不想,先打起精神做成這筆生意,回頭再去修理那兩只。

    “好啊,勞煩後老板帶路。”

    賀秦沒有拒絕,隨著後羿進入屋內。

    他方進屋,恰恰踫到才談好事、送吳管事出門的孫沅沅,兩人相對一眼,突然間定住身,像被武林高手點穴般,動彈不得。

    他們不敢置信地盯住彼此,想從對方的面容上尋找當年痕跡似地,孫沅沅說不出話,賀秦亦是一陣沉默,只見雙方胸口喘息不定,視線交錯間,沒有人解釋得出那是怎樣一分心情。

    後羿發覺情況不對,連忙把吳管事送出門,理也不理三個坐在棺材旁,聊得正起勁的小伙子,接著提起下擺,慌慌張張進屋。

    再進屋時,他看見他的沅沅拭了拭了淚水,柔聲問︰“阿秦哥哥,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賀秦沒回答她的話,上前一步,只差沒握住她的手,激動道︰“沅妹,那年我听聞孫家出事,急匆匆自京里返回,一進家門,看見阿爹、阿娘已是急成一鍋粥,他們抓住我就急急地說他們使了人、花下大把銀子想把你給贖回來,可不管怎麼探听,都探听不到你的下落。

    “後來探听到了,卻是探得你已經去世的消息,我不放棄地四處尋訪,好不容易找到你阿娘,我們將她贖回來時,她的精神已經不太正常,她滿口胡話,卻是斬釘截鐵地告訴我,你早就死了,在抄家那日就橫死在官兵的刀下,直到那時我這才死了心,沒想到你、你……”

    “我阿娘在哪里?”听見母親的消息,孫沅沅急急問道。

    “對不住,救回她後,她的身子已經不太好,我送她進京、延請無數太醫,卻也沒有辦法讓她的身子痊愈,太醫說她一心求死,再高明的大夫也醫不好她。三年後,她過世,我將她送回臨州,與你阿爹和哥哥們合葬。”

    話听至此,孫沅沅心底明白,賀家于孫家有太多恩情,當年孫家落難,他們非但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四處奔波、想辦法,若不是用上心思,他們怎麼可能找到爹爹、哥哥的尸身為他們安葬,又怎能找到阿娘?

    “那婉姊呢,你有沒有試著尋找婉姊?”她明白自己的要求太過分,但她是自己的親人吶。

    “沅妹,對不住,我找不到,消息在她因不從而惹惱縣官又被轉賣進青樓後斷掉,我曾經問遍京城各青樓都沒尋到她的下落,不過我還沒放棄,派人在大周王朝境內一省一省、一州一州,各處尋訪,我相信皇天不負苦心人,總有一天會找到她的。”賀秦滿臉誠摯道。

    “阿秦哥哥,謝謝你。”她真心感激。

    這些年,她不敢回首過往,連行經賀家都低著頭、不敢多看那兩扇熱悉的門,沒想到……她怎麼都沒想到,賀家從沒嫌棄過她。

    是她錯想了,若是當年被後羿買下後苦苦哀求,依他的性子定會讓她回賀家,那麼,如今際遇是否全然不同?她不該被自卑蒙蔽雙眼……

    賀秦口氣略略急迫,問道︰“別急著謝,先告訴我,你是怎麼逃過一劫的?為什麼你阿娘一口咬定,你已經離世?”

    孫沅沅嘆息。她的問題是自卑蒙蔽眼楮,還是陰錯陽差的命運?她不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再多的懊悔都改變不了既定的現實。

    “阿秦哥哥,你記不記得我的貼身婢女小玲?”

    “我記得,她有一對很深的酒窩。”

    “沒錯,當時官兵沖進屋里時,她為了保護我、不教我受官兵所辱,挺身檔在前頭,被兵刃誤殺,阿娘靈機一動,抱住她哭喊,“沅沅,我可憐的女兒。”

    “就這樣,我從抄家冊子里被消籍,之後我便頂替小玲的身分,讓人口販子賣出去。當時,我家官人半路經過買下我,兩人便一路扶持到今日。”

    後羿拉直了粗眉。什麼,講到他只有兩句話?

    他們可是同床共枕、同甘共苦、同舟共濟、同……反正就是同住在屋檐下十幾年的人呢。

    這會兒,他滿肚子不樂意,又自卑又厭膩,怨沅沅讓他背成語,自己怎不用心些,才擠出幾個就沒下文,他滿肚子草包,哪像人家賀秦,怎麼看都是鶴立雞群、豐神俊朗、卓爾不凡,風度翩翩的男子。

    他不開心,卻舍不得對沅沅發作,只好一雙眼珠子死命瞪住她的阿秦哥哥,越瞪越覺得礙眼。

    瞧,那眼楮賊亮賊亮的,也不想想自己盯的是別人的娘子,讀書人居心不正,枉費聖賢書讀過那麼多本。瞧,他那張愛笑不笑的臉,一看就是心機深、城府多,成天到晚在算計別人,若讀書會讀成這樣,倒不如別讓兒子進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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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15-1-13 00:42 編輯


楔子

鞭炮聲響,轎夫們一聲齊喝,將大紅花轎給扛了起來,圍觀的人們笑得闔不攏嘴,指指點點地討論著花轎後頭的一百二十抬嫁妝。

    臨州也只有後家有這等實力,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家具全是用上好的金絲楠木制的,金銀財寶、頭面飾物不說,光是那幾間陪嫁的棺材鋪子,不曉得每年要替新娘掙得多少家私呢。

    除了嫁妝,後家嫁女兒可以談論的話題可不少。

    過去一年,後家同人議親不下三十次,可回回都沒成,且每次都鬧騰得人盡皆知,還以為後家姑娘這輩子是嫁不出去啦,

沒想到,還是有那些個愛錢不愛命的男人上門。

    所以這位新姑爺,眾人也只能祝他……唉,長命百歲。

    因為那今兒個頭一回上花轎的後家姑娘簡直有克夫命,而這似乎和她家背景相關。

    話說,後記棺材鋪可不是一般般的棺材鋪子,它的生意做得可大的呢,在大周王朝里,百姓提起棺材,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後記棺材鋪,規模大是一個原因,在全國各地有大大小小三十幾家分店也是一個原因。

    至于它是怎麼發達的,應該從二十幾年前說起。

    後老爺子姓後名羿,小時候家境不好,六歲就被送進了棺材鋪當學徒,熬到他二十二、三歲上頭,攢了點銀子,興起開棺

材鋪的念頭。

    于是帶著銀子到處尋找店面,看看哪里有好鋪子可以盤下來,一日經過市集,卻看見人口牙子當街在賣人,十來個男男女
女,雖然有點狼狽,但每個看起來都頭腳整齊、氣度不壞,說穿啦,有幾個還比自己稱頭呢。

    後羿找人探听,方才曉得,這賣的全是孫家的奴僕。孫家主子是個巡撫,在臨州當了好幾年的官,官譽挺不錯的,沒想到
前兒個不知怎地、犯了事兒,孫府上下的男人問斬,女子沒入官妓,奴僕發賣。

    後羿心想,自個兒都二十二歲啦,家里沒個媳婦暖床、娘生病也沒人照看,而孫家是詩書禮儀之家,連下人也與外頭的人
不一般,不如買個便宜丫頭回去,日後棺材鋪開起來,也有個人可以幫忙打理。

    于是他在心底盤算又盤算,選了個又黑又丑又瘦的丫頭買下。

    會挑上丑丫頭,便宜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挺喜歡她那雙眼楮,閃亮亮的,像會發光的星子似地,阿爹教過他,
人的眼楮不會說謊,有一雙干淨眼楮的人,往往有一顆干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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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15-1-13 00:40 編輯


緣起

  據傳東方大海的扶桑樹上住著十只金烏,他們都是天帝的兒子,自混沌以來便輪流由他們的母親羲和駕車載著,途經眾多古山到天上值班照耀大地,年復一年,數萬年的光陰就這麼流逝而去,開始感到無聊的金烏們于是起了貪玩之心,瞞著母親同時一起上天,未料此舉竟造成大地干裂、河水干涸、蒼生受難。

    得知此事的天帝便將有神力的箭和弓交給神射手後羿,並交代他適度的給予金烏們警告,沒想到後羿看到百姓民不聊生的景象,一時氣憤便把九只金烏給射了下來。

    此後,盡管萬民百姓都十分感謝後羿,但他一連射傷了九個天帝之子的行為卻惹得天帝震怒,而另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也就從此拉開了序幕——

    “大膽後羿!我不是交代你嚇唬嚇唬他們?你看看你做了什麼”恢宏大殿上,天帝渾厚的質問聲挾帶怒氣,回蕩在天宮內久久。

    雙膝跪地的後羿,眼神閃過一抹無奈,雖然自己一連射下九只金烏的確是思慮不周,太過沖動行事,但再怎麼說,今日局面完全是金烏們太過貪玩、咎由自取造成的。

    “回天帝,小的本來只是要讓他們受點輕傷得到教訓,無奈刀劍不長眼,九只金烏竟先後墜地,其中過當之處小的自然無法推責,但若不是金烏們有錯在先造成百姓民不聊生,今日之事也不會發生,還望天帝明察。”他解釋著,不過心中卻連連叫苦,明明是天帝自個兒教子無方,連要教訓孩子都派別人出馬,這下出了事又全怪罪到他身上,唉……

    “還敢找理由推托!”天帝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當初就交代過他嚇唬兒子們就好,哪知後羿竟會干出這種事!

    其實他也心知肚明這一切都怪自己太寵那十個兒子,養成他們驕傲自恃的性格,才會無法感同身受凡間眾生的痛苦,徑自以自個兒的娛樂為優先,他雖打算要教訓那幾個兒子,但又各個都是心頭肉,只好讓後羿拿著神弓前去,本想以他神射手之名絕對能順利達成警告作用,如今他竟讓他的寶貝兒子們出這種事,這口氣他就是無法吞下。

    大殿上兩名男子相互瞪視,雖然都心知自己亦有過失,但皆因對方的態度不佳而上火,一時間各持立場的兩人誰也無法先拉下臉認錯。

    “好了,你們都別吵了。”見兩人對峙不下,羲和忍不住跳出來說話。“金烏乃是天帝之子,就算是拿了神弓射中他們也傷不致死,天帝您也明知道兒子們只是墜入了輪回池,您就別再氣了,依我看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呀。”

    “墜入輪回池?我記得當時他們明明墜落大地後,隨即消失不見了呀……”後羿一愣。那為何自從那日起,天上就只剩下一顆太陽?他一直以為金烏們神形俱滅了,難道神族子弟也會輪回轉世嗎?

    像是洞悉他的疑問,羲和溫柔的為他解答,“我那群兒子八成是玩瘋了,太過輕敵,一時不察才會被你嚇了一跳,應該只是受了點小傷又誤打誤撞跌入輪回池,不要緊的。”

    後羿微瞠大眼。原來金烏們明明就沒事,那天帝如此生氣又是在演哪出,未免也太寵兒子了吧!

    “他們就是因為無法苦民所苦才會引發此次事件,既然他們墜入了輪回池那正好,我覺得應該讓他們去人間歷練一番,體驗人生百態,甚至接受人類最珍貴的資產,也就是愛情的考驗,從中學習如何珍惜重視一個人,如此一來,他們才能夠真正明白自己當初犯下多大的錯,也才能以此為鑒。”羲和是個嚴母,對于兒子們擅自出動在人間闖下大禍一事,她心知自己絕不能再任由夫君縱容他們了。

    “他們都已經被神箭所傷又墜落了,應該都已受到驚嚇,若再懲罰他們豈不是太說不過去,我倒覺得那小子才該好好嚴辦……”天帝不舍的開口,說到一半又睨了後羿一眼,意圖非常明顯。

    “不行,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你別再寵著兒子們了,我已經決定要讓他們去歷練一番了……只不過那幾個孩子也真夠令人擔心的,若有人能在旁協助輔佐他們就好了。”羲和堅持道,不過最終仍忍不住有些擔憂,畢竟身為母親,她還是會放不下。

    “既然如此,不如讓小的來吧!金烏們遇到此事我也責無旁貸,若能盡到一份力量彌補,小的定會全力以赴。”自請重任的後羿,其實也是很有責任感的。

    “那就讓他先下凡去等著吧,不然要是跟不上咱們兒子出生的時間,就算是特別選了哪一個也沒用,這事我自有安排。”

    語落,天帝不等身邊兩人發表意見,隨即甩袍一揮,萬道燦金光芒霎時包圍了後羿,將他形成一道金圈,接著在嗖嗖聲中又分裂成九束光箭,以驚人疾速四散俯沖進了雲霄。

    羲和見到這一幕,以奇怪的眼神盯著自己的夫君,“天帝,您這是做什麼?”

    “嘿嘿嘿,這小子嚇著了我兒子又頂撞我,要是不整整他我這個天帝的臉要往哪擺,既然他都自願要去輔佐兒子們了,那只要讓他多幾個分身一起下凡,就可以同時讓後羿那小子輔助九個兒子呀,哈哈哈——”

    隨著天帝的笑聲,即將墜至人間的後羿莫名感到全身一陣惡寒,他倏地睜開了眼,卻發現四周一片無止境的白,什麼都沒有,只有他獨自一人處在這異度空間,而手中還拿著一張紙條。

    奇怪,我哪時拿著這個的?後羿納悶的定楮一看,上頭寫著——

    債留子孫。

    忽然間,天帝邪惡的笑聲似乎又傳進了後羿耳里,他不自主的渾身一顫,背脊發寒,接著,不知是誰平空從後頭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後羿全身打了一個激靈,頓時忘了之前發生的事,腦海里只隱隱約約的剩下一個念頭︰我必須快點趕到金烏身邊才行……金烏……誰呢?我好像要去尋覓誰……

    就這樣,後羿迷迷糊糊的踏上了尋找金烏的旅途,而早已落入凡間的頑劣金烏也將遇上能克制他的天敵,讓他學會愛的對象,一段段愛情考驗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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