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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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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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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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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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寶石拖鞋,這兩年夏天流行了起來。

  說穿了,是普通夾腳拖鞋上用巨大的人造寶石加以裝飾。看似五彩繽紛,華麗高貴,但無論如何,也只不過就是一雙拖鞋。

  對楚恆來說,穿著拖鞋在公共場所出入,是一件很沒有格調的事。不管那雙套著鞋的腳有多白嫩誘人。

  當然,隨口批評陌生路人的衣著打扮也不算多有格調,所以他只是在心里不以為然而已,這點自由該有吧?反正這些在酒吧獨坐、或三兩成群眼睛一直到處亂飄的年輕女子,坐在這兒,不就是要讓人看的?

  偏偏,他這樣自以為低調的批判眼神,老是惹來不該惹的風波。

  “一個人坐?等人嗎?”嬌滴滴的嗓音響起,“請我喝杯酒,我就陪你坐到你等的人來,好不好?”

  楚恆在心里嘆氣。又來了。

  “不好。”語氣懶懶的,嗓音低沉性感到讓人入耳酥麻。回答卻毫無溫度。

  吧臺後,正低頭擦水晶酒杯的酒保,聞言,嘴角微微扭曲。

  “哎喲,這麼小氣?為什麼嘛?”艷女發起嬌嗔,一面撩動長發,刻意往他這邊傾了傾身,角度算得剛剛好,香水味、髮絲跟乳溝爭先恐後搶鏡頭。

  “沒有為什麼,我不隨便請陌生人喝酒的。”

  酒保嘴角扭曲得更嚴重,不過他很聰明的繼續保持靜默。

  “哎喲,只要我們再聊一聊就不是陌生人了呀,你說對不對?”再接再厲,君子動口,小人動手,而撒嬌的話就兩者皆動才行。涂了大紅指甲油的玉手,大膽按上擱在吧臺邊的男性手臂,還上下游移著。

  突然──

  “哼,真惡心。”

  陌生的嗤之以鼻,雖然軟軟糯糯,卻清楚表達出聲音主人的不悅,也讓如火如荼的搭訕突然冷掉。

  “你說什麼?”大紅指甲油艷女像被踩中痛腳,一扭身,尖聲反問:“你講誰惡心?啊?給我說清楚──”

  “看誰回應,就是講誰?。”說著,一雙微瞇的貓眼瞟了過來,視線與楚恆的一碰上,立刻轉開。

  楚恆可沒那麼客氣,放肆大膽地從頭打量到腳,目光聚焦在那雙干擾他一個晚上,害他連艷女搭訕都沒心情回應的纖細白嫩的小腳上。

  偏偏那麼漂亮的腳,就正穿著超沒品味的,閃亮亮的寶石拖鞋,而且全體還是塑膠制的,質感粗糙廉價到極點。

  實在太可惜了,楚恆真的倒足胃口。要不然,他本來考慮要破例──

  “莫名其妙,我跟誰講話關你屁事?你插什麼嘴?”大紅指甲油艷女抓狂了,罵聲越發高亢嚇人。

  不過看來這穿著寶石拖鞋的妞兒也不是省油的燈,面對明顯要發酒瘋的艷女毫不退縮,“你馬上就要丟大臉了,只要是有點良心的人都會看不下去。”

  呃,意思是袖手旁觀的都沒良心嗎?楚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口。

  “我丟臉又怎樣?啊?到底又怎、怎樣?”艷女舌頭都大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我就是這麼笨、這麼傻,蠢到極點,瞎了狗眼……”

  “你確實很瞎,尤其在看男人方面,瞎到爆。”毫不留情的批評丟回來。

  “喂──”誤中流彈的楚恆準備抗議。這指桑罵槐也太嚴重了吧。

  “不關你的事,請你不要插嘴。”硬生生截斷。好厲害,楚恆居然遇到一個可以打斷他講話的人了。只見她轉頭繼續教訓艷女:“錯一次兩次就算了,你要一直蠢到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笨死了、沒大腦,活該被拋棄。”

  “我、我……”

  艷女被罵得啞口無言,突然嘴一扁,臉一皺,下一瞬間──

  “嗚嗚……哇!”居然大哭起來!

  “哭哭哭,遇到事情只會哭,有用嗎?你用點大腦好不好,還是說你的大腦已經被夜店或酒吧的劣質假酒泡壞了,就像這些笨蛋一樣?”纖手一揮,把已經都停下來看著兩女對罵戲碼的其他客人全部包括在內。

  是可忍,孰不可忍,楚恆站了起來。“兩位小姐。”

  “叫你不要插嘴,聽不懂啊?”罵得很兇,嗓音卻很甜美,配上那雙瞪圓了的大眼睛,居然讓楚恆一瞬間閃了神。

  酒吧昏暗的燈光下,足蹬廉價塑膠夾腳拖鞋、正兇巴巴罵人的陌生女郎,在閃閃發光。

  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他及時回神。

  “請不要大聲喧嘩,這樣會打擾其他客人。”

  楚恆的嗓音低沉,說話慢條斯理,感覺很平常,卻隱約有一股凜然的氣勢,讓人不由自主就會照著他的話去做。

  對方也很干脆,瞪了他一眼之後,拉著哭得花了臉的艷女就要走。

  不料艷女吃她一拉,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加上又喝多了酒,搖搖晃晃到無法控制,直挺挺地往前摔倒,然後,居然趴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嘩啦啦!她摔倒時還順便撞翻了兩張高腳凳,吧臺上酒杯雜物等被手揮到,跟著落地,一時之間場面無限混亂!

  “喂,喂!你起來呀!”剛剛還在大罵的女孩,此刻蹲下身,急著要拉人,卻是拉了好幾下都不得法,對方還是文風不動,竟像是昏死過去。

  楚恆皺起眉,臉色陰鬱。他生平最厭惡的,就是所謂的“屍體”。

  不是有誰死了,而是這種沒酒量又愛喝,在夜店放浪形骸,喝到不省人事,倒在地上準備被人抬出去的丑態,有個難聽的形容法,叫屍體。

  年輕女孩變成這樣,不管本人再美再辣,都會完全失去吸引力。

  “請你們離開。立刻。”楚恆的語氣冷到結冰。

  “你這男人,為什麼一直?唆?”那位小姐又急又氣,頂了回來,“不會來幫忙,還在旁邊嘀咕什麼?沒看到她都這樣了嗎?”

  “我天天晚上都在看。”冷冷丟下一句,楚恆不再多說,眼神一回,對酒保示意。

  嘴角一直抽搐忍笑的酒保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玻璃杯,從吧臺後面走了出來。什麼也沒多問,就熟練地指示:“我來搬腳,你把手穿到她腋下,對,由後往前,我說一二三,我們一起使力把她抬起來。”

  一分鐘之後,那雙很干擾他的廉價寶石拖鞋,從楚恆的眼前消失了。

  十分鐘後,酒保已經收拾好剛剛被艷女跌倒時順便造成的殘局,比如打翻的酒杯或掉了一地的餐巾紙和杯墊。四下落回原來的平靜,懶洋洋的爵士樂再度占領所有人的耳。

  三十分鐘後,他發現自己居然還在想那雙拖鞋。

  太荒謬、太可笑、太干擾他了!

  “我說老板……”真正冷眼旁觀了一晚上的酒保忍不住開口,唇上兩撇小胡子好像在跳躍。

  楚恆哪可能看不出酒保在打什麼鬼主意,他先發制人道:“什麼都不用說。”

  “真的不用嗎?”酒保笑嘻嘻地說,一面遞了一杯冰水過來。

  是,楚恆確實是這間酒吧的老板,但他不喝酒。像這樣的默契,共事多年的他們一定有的。就像酒保也大膽假設,老板會想聽他繼續。

  “剛剛那兩位小姐呢,應該說只有一位?對於造成我們店里的混亂感到非常抱歉,也願意做出補償。”

  楚恆哼了一聲。“是嗎?看不出來她有歉意。”臨走前不但罵他,還瞪了他好幾眼呢。

  “當然有。”酒保像是變魔術一樣,手上突然多了一張小小名片,先裝腔作勢研讀一下,然後在老板面前晃了晃,“小姐名叫顏雅淇。顏小姐要我估算損失後,直接跟她聯系,她會全額賠償。老板,這種事呢……是不是請您定奪?”

  看著那張遞到眼前的名片,楚恆停了一秒。兩秒。三秒。

  他同時也感應到,有人的兩撇小胡子又因為忍笑在跳動。

  “你去處理就好了。”

  別說接過名片,楚恆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像這樣莫名其妙的鳥人、鳥事,他看過沒有成千也有上百樁了,有什麼好多說的!

  他的生命里,不需要沒品味沒質感又廉價的女人,或拖鞋!

  數日後,城市的另一端,一樣是深夜,卻很靜謐。

  顏雅淇驚醒。然後,就睡不著了。

  近來常常這樣,睡意只要一被打斷就狠心遠去,不再回頭。就像毫不猶豫地拋棄她的,不愛她的人。

  想到這里,胸口一陣悶痛,讓她透不過氣。

  白天可以用別的人事物轉移注意力,但像這樣夜深人靜時,只剩她與自己的思緒,翻來覆去到最後甚至生氣起來:明明這麼累,為什麼睡不著?為什麼?全世界都要跟她作對嗎?

  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像今夜──

  與其說是看見,倒不如說是“感覺到”,有個不明物體在半空中,從她鼻子前面約十公分處掠過!

  真正驚恐的時候,是叫不出來的。顏雅淇倒抽一口冷氣,像是裝了彈簧一樣從床上彈跳起來,倒退好幾大步!

  蟑螂!有蟑螂!而且是會飛的!

  第一個念頭就是,立刻奪門而出吧,不管到哪里都好,就是不要跟蟑螂待在同一個空間。可是轉念一想,如果不打開燈面對現實,把蟑螂殲滅的話,難道要讓它占領這房間?讓它在這里生生不息的繁衍下去?

  有時她也很痛恨自己這麼務實;偶像劇或小說里,不是都會出現英雄來救美嗎?女主角不是負責放聲尖叫就好了?

  開燈、找武器、心里極端害怕,卻又要硬著頭皮在房間里巡視,翻動被子時手都在發抖,深怕一只小小的蟑螂就對著她沖出來──

  “半夜不睡覺,你在做什麼?”突然,有人在門口好奇地問。

  “哇──”被嚇得忍不住大叫,手上蒼蠅拍跟殺蟲劑同時落地,顏雅淇轉身惡狠狠大罵:“倪夏生你才莫名其妙半夜不睡覺到處亂晃鬼鬼祟祟的奇怪了到底是想干嘛啦!”

  一口氣連珠炮似的完全不間斷罵完,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雅淇,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事情都過去好幾天了耶。”回答可憐兮兮,小媳婦一般。

  雖然已經過去好幾天,但想到這位小姐在酒吧鬧的事──而且還不只一次,倪夏生已經連續鬧過好幾家夜店跟酒吧了──顏雅淇還是一肚子熊熊怒火。

  這個爛攤子,到底還要她收多久?!可以的話,她真的很想跟這個喝酒沒酒品、光長了火辣成熟身材沒長大腦的蠢女劃清界線,一輩子不要見面!

  偏偏倪夏生是她表妹,她們倆的母親是親姊妹,而當年,兩人是一起被送出國讀書的,在異鄉相依為命過了六年,這種關系,拿大刀來也斬不斷。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去夜店,就讓人提心吊膽?那天晚上我一收到你簡訊就知道不對,害我立刻沖出門,穿著拖鞋一路飛奔到酒吧,臉都丟光了!”

  倪夏生頭低低的,乖乖挨罵。“我以後不敢了。”

  “以後以後,每次都說以後不敢,可是又每次都出這種亂子!明明知道沒有酒量,你為什麼要喝?明明知道夜店都是些牛鬼蛇神,一天到晚去那里泡!你到底有沒有學習能力?”

  “我心情不好嘛。”倪夏生一臉落寞,語帶哽咽,淚珠兒都快掉下來,“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找人聊聊天而已。你那麼忙,我又剛被甩……”

  顏雅淇張開嘴,又氣餒地閉上。她吃軟不吃硬,每次只要表妹一裝可憐,她就沒辦法繼續氣下去了。

  “照你這種亂鬧法,再不用多久,臺北的夜店跟酒吧你都不能去了,到時看你要去哪找人聊天?”雖然火氣消了一些,顏雅淇還是板著臉,冷冷說。

  一聽,倪夏生知道表姊軟化了,立刻堆滿笑容,在她身旁坐下,親親熱熱黏在顏雅淇身邊,抱著她的手臂。“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不氣不氣……不過,說到那間酒吧,其實不錯耶,氣氛很高雅,而且酒保挺性格的,我想──”

  “倪夏生!”怎麼死性不改啊?顏雅淇真想拿殺蟲劑噴她!“你忘記那個老板有多機車了嗎?”

  想到那個“老板”,顏雅淇又是一陣火冒上來。那種帶著睥睨口氣,雖不算差但就是令人不舒服;全身上下都帶著菁英的傲慢感,看著她們的眼光仿佛是看著蟑螂──

  “老板?什麼老板?”倪夏生一臉迷惘。她根本不記得了。

  “就是那個……算了。”她決定不要多說,不值得在這種人身上多費唇舌。

  兩人陷入沉默,肩靠著肩,在房間門口靜靜坐了一陣子。

  “不過小淇,你為什麼半夜不睡覺,在房間里乒乒乓乓的好像要拆房子,而且還大叫?很嚇人耶。”半晌,倪夏生小小聲問。

  “因為我剛看到一只蟑螂!”說到這,顏雅淇聲音突然再度飆高,“而且不是普通的蟑螂,它還從我眼前飛過去!我還能繼續睡嗎?可能嗎?”

  “是哦,還好。”聽者沒被高亢語調影響,只拍拍胸口。

  有人因此怒了,“你有認真聽嗎?什麼還好?看到蟑螂有什麼還好?難道臺灣有習俗說看到蟑螂之後都會中樂透嗎?”

  “不是啦,我只是……”倪夏生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小心翼翼說:“我以為你又半夜醒來睡不著,開始胡思亂想了。”

  “我──”雅淇突然啞口。

  這個看似神經粗、沒大腦的表妹,也有她細膩的一面,語氣中的憂慮清清楚楚;更糟的是,居然又被她說中。

  “不是就好啦!”沒大腦的小妞又活潑起來,“上次我朋友還說,要是半夜看到蟑螂,他很願意一通電話就到府服務哦!臺灣男生真的都好可靠喔。”

  顏雅淇教訓表妹:“那是因為他想追你,到府服務,還不知道誰服務誰呢。你倒是想想看,外婆,你媽,我媽……哪一個靠過男人?應該說,哪來的男人讓她靠?外公?姨丈?我爸?別鬧了,一個比一個爛。”

  確實。她們的世界里,都是女人當自強,得到男人庇蔭照顧的部分,少之又少不說,還有時會受到牽連拖累。也難怪顏雅淇態度不佳、口氣不善。

  “別這麼說嘛,人家外公可是還留了遺產給我們呢。”說是這樣說,倪夏生語氣卻很敷衍隨便,帶個大大的呵欠,顯然也不是很希罕。

  “哼。”顏雅淇再度嗤之以鼻。“不過就是分剩下的破房子,光地點就鳥不生蛋。拜托,你該不會被這種小動作給收買了吧?”

  “你都不好奇嗎?不想去看看?”

  “完、全、不、想!”

  “哇──”

  同樣的聲勢驚人尖叫聲,劃破空氣。

  不過不是在半夜,也不是在公寓內,這兒,是窗明幾凈,裝潢簡潔俐落卻極有質感,乍看很像五星級飯店的──牙醫診所。

  候診室滿滿都是人,此時聞聲紛紛抬起頭,面露詫異神色。

  此間牙醫診所頗有名氣,醫師團隊堅強不說,診所所長本人更是有名的技術好,看過的患者從達官貴人、演藝人員到普通市民都極力推薦贊賞。大家都知道所長的最大堅持是“舒適”,所以居然有病人不但痛,還痛到慘叫成這樣,這實在太反常!

  診所里陷入死寂的幾秒,這幾秒無比漫長。有時候,聽不見跟聽得見一樣可怕。里面的人,到底怎麼了?或者該說,被怎麼了?

  “為──什──麼?”又是凄厲的叫喊聲,令人不寒而栗。

  隨即,砰的一聲,通往診間的門被大力甩開。

  “請你冷靜一點好不好?”所長被口罩蒙住半邊臉,語氣比誰都冷靜。

  而發出驚人叫聲的,是一名身穿典雅套裝、看似知性的長發美女。光看外型實在很難想像她會這麼激動和失態。

  只見她掩住嘴,淚水奔流,完全不看周遭環境或前方,從候診室的眾目睽睽前小碎步跑過,離開了。

  這就是“淚奔”嗎?實在令人傻眼。

  顏雅淇也在傻眼的人群中。她手上提著甜點禮盒,站在門口,第一百次懷疑自己是走錯地方了。

  她是代替不成材的表妹去酒吧賠償兼道歉的。酒醒之後的倪夏生膽子也隨之煙消云散,死皮賴臉硬是要顏雅淇代勞。

  “你還有羞恥心嗎?你不是說酒保挺可愛的?那──”

  “可是好丟臉哦,就是因為人家很可愛我才不想再去,拜托拜托拜托拜托拜托拜托啦!”

  她就是禁不起人家求,尤其是表妹,所以,很沒用的又被拗了。

  硬著頭皮在酒吧剛開門、客人還不多的時候提著禮物去拜訪,沒想到,那個留著小胡子的酒保笑咪咪對她說,他自己也只是伙計,要賠償要道歉,請直接找老板談。

  “那請問你們老板現在在嗎?有沒有空呢?”顏雅淇客客氣氣地詢問。

  酒保狀甚愉悅地告訴她,老板不在這里,還給了她一張名片。

  “我們老板在這個地方兼差,你可以過去找他。一點都不麻煩,真的。”收下了顏雅淇帶來的新鮮水果塔,酒保當場打開來吃,一面好心指示。

  所以隔日,顏雅淇在這里出現。

  可是……她光在外面看到一整片閃亮亮的落地玻璃,里面用色高雅、設計感強烈,還使用多種石材的昂貴裝潢,就開始懷疑起自己,也懷疑那位酒保的話,加上一進門,就看到這媲美本土劇的夸張一幕……

  應該是走錯了吧?為何酒保給她一張牙醫診所的名片?他們老板在這里兼什麼差,難道是當牙科助理?但現在的牙科助理不都是年輕漂亮、穿短裙,甚至還可以戴假睫毛的可愛妹妹嗎?

  更何況,“楚恆”這種名字,應該是男性吧?

  但人都來了,臨陣脫逃不是她的個性。顏雅淇硬著頭皮上前,在冰涼的大理石柜臺前,輕聲詢問:“您好。我想找一位楚恆先生,他在嗎?”

  助理小姐們果然都長得很可愛,超親切地問:“沒問題,請問有預約嗎?健保卡麻煩一下──”

  “嗯?健保卡?”

  “還是是第一次來?那請填一下表格。如果一定要看我們所長楚醫師,我們要先幫你約診哦,他診很滿的。”

  “所長楚醫師”,這幾個字她聽見了,沒怎麼聽懂,有點傻在當場。

  啪!有人彈了一下手指,響亮的聲音引起眾人側目。

  “你,過來。”被口罩遮去表情的所長,也就是楚恆本人,此刻指著一臉訝異的顏雅淇,對她做個手勢,“進來我辦公室講話。”

  那人的指令有種霸氣,好像全世界都要聽他的──也難怪,人家是這里的所長!她依言越過候診室,在眾人注目中走了進去。

  所長辦公室小而精致,跟可怕的診療區中間有噴霧玻璃以及盆景相隔;但里面診療區有其他醫師正埋頭工作,滋滋滋猶如小型電鑽的聲音陸續傳來,讓顏雅淇神經都繃緊了。

  好可怕的地方。到底有誰能在這里長期工作?會崩潰的吧。

  “你有什麼事?”楚恆拿下了口罩,冷冷問。

  “我、呃,是那個酒保先生給了我這邊的名片,要我直接來找老板談論賠償的事宜。”說到這,她又趕快補充:“我表妹前幾天給大家添麻煩了,應該也有打壞或弄臟酒吧里的環境,非常抱歉。”

  楚恆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冷冷看著她。

  這位,也是酒吧的老板?還是牙醫師,還是診所的所長?

  他確實長了一張菁英臉,挺鼻配上薄唇之外,一雙略長的眼透出銳利審視眼光,似乎所有細節在他眼前都無所遁形。

  他是在懷疑她的誠意嗎?被那樣的眼光看得渾身不舒服,顏雅淇硬著頭皮說下去:“請問大概要多少錢呢?我們願意全額賠償。”

  楚恆開口了。“一千萬。”

  “什麼?”顏雅淇以為自己聽錯了,眨了眨眼。“一千萬?臺幣嗎?”

  只見有人倨傲地點了點頭。“就是一千萬,臺幣。”

  然後,等著她憤怒爆炸,像之前那樣大罵他一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不是今天的第一次,在半小時前楚恆才被另一個女人痛罵過。不但就在他辦公室里又哭又鬧,最後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演出一個傷心欲絕、大哭跑走的戲碼。

  太沒有格調、太失水準了!當然不是在說對方,而是楚恆在痛罵自己。他怎麼會看走眼,交到一個這麼激動的“女朋友”?雖然他們只是一起出去喝過幾次咖啡、看過兩次舞臺劇,專業上也有些交集而已。

  所以,他此刻對於女性,尤其是會罵人的女性,容忍度是空前的低。沒記錯的話,眼前這位顏雅淇小姐……也是會激動起來連珠炮似亂罵的那一款。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天在酒吧看到的,明明就是個一雙夾腳拖鞋走天下、衣著打扮都非常隨便的俗氣女啊,但現在在他眼前這一位,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她身穿簡單的襯衫和長褲配上低跟鞋,顏色都很素凈,式樣也不突出,簡單來說就是便宜貨,但完全就是楚恆欣賞的低調路線;加上她身材實在姣好,腰細腿長,簡單的上班族服裝穿在她身上,硬是有種嫵媚感。

  最重要的是,她其實有一張很乖巧甜美的臉蛋,態度也很和婉客氣,和她那夜火爆罵人的形象一點也不搭軋。

  原來,她白天是這個樣子的啊……果然進了夜店、酒吧,人都會變樣。楚恆的理論再度得到印證。

  只見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依然看著他,對於那個“一千萬”還沒完全消化掉的樣子。楚恆突然一陣煩躁。他寧願她也大罵或大叫,不管是叫他去死或開始討價還價都好,就是不要這樣──

  “沒聽清楚嗎?我要求的賠償是一千萬臺幣。只收現金,不收個人支票或刷卡。”他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付不起?覺得太貴?那也很簡單,我也可以一毛錢都不收,既往不咎,但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所以她沒呆掉嘛,很迅速地反問。

  “不要再踏進我的酒吧。不管哪里,我都不歡迎‘屍體’。聽清楚了嗎?”

  該生氣了吧?該回罵了吧?該有點情緒了吧?楚恆這樣暗暗想著。

  “我表妹那天只是……”說了一半,顏雅淇頹然放棄,表情有點沮喪。“算了,我聽到了。真的很不好意思造成你的困擾。這里是一點意思,希望夠用。”

  說完,她把甜點禮盒以及一個小信封輕輕放在他的辦公桌上,不爭辯也不多說,對他默默鞠個躬謝罪,然後,轉身出去了。

  是假象吧?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落差?但實在看不出她有壓抑或勉強的模樣。這位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最後他還是走了過去,拿起那個小信封,打開一看──

  里面是三張千元鈔票,以及一張他當時看都不看的名片。就像是有什麼魔法一樣,又在他眼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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