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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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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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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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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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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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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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岡陵城。

    龍鳳樓一如以往,門前大排長龍,里頭坐無虛席,幾名小二忙碌的身影在桌旁的走道中穿梭,即便揮汗如雨,仍是動作利落,效率一流,讓每桌客人不致于等待太久。

    適逢午膳時間,眾人談話聲此起彼落,里頭用膳的客人正大快朵頤、享受佳肴;而在外頭烈陽下等待的人群,仍是十分有耐性,絲毫未見減少。

    面對這種盛況,一向力求客人至上的龍鳳樓,貼心地準備好清涼退暑的冰鎮酸梅湯,由一名動作利落的少年端給等待的客人喝,此舉讓眾人對龍鳳樓的印象更加好了。

    就在少年忙碌地端給客人酸梅湯的同時,一道身著藍袍的修長身影,無視門前大排長龍的隊伍,從容地走進龍鳳樓里;眼尖的少年動作迅速地停下手里的動作,飛快擋住藍袍客人。

    “這位客倌,還請照順序排隊。”

    少年臉上雖掛著客氣的笑容,眼里卻無一絲笑意;甩了甩肩上的布巾,伸長手臂,示意客人往身後人群看去,讓排隊的人群因他的話而令原本不平的臉孔稍霽。

    要知道,龍鳳樓之所以成為各家酒樓飯館之首,乃因秉持著菜色多變新穎、口味獨特、服務一流的原則,即便價格不菲,仍令眾家饕客趨之若鶩,寧可排隊等候,也非得吃上一頓不可。

    少年注視著眼前的男人。來人有張溫和俊秀的臉孔,唇角掛著一抹淺笑,一身溫文儒雅氣息,從他衣裳的質料看來,此人絕非一般市井之民;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能來龍鳳樓用膳的客人也絕非尋常人家;只不過此人渾身上下奇異地令人有種說不出來的舒坦,加上他臉上的溫和笑意,讓他陡然想起昨兒個夜里,掌櫃教他們兄弟讀書,曾提到這麼一句話  如沐春風。

    沒錯!這男人渾身上下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令人無法對他生起厭惡,但即便如此,插隊就是不對。

    少年清了清喉嚨,對上那一臉溫和笑意的男人再次開口,只不過這一回口氣跟眼神一樣有禮。

    “這位客倌,為求公平,還請出去,噢……”

    少年話說到一半,頭上突然慘遭一記爆栗。

    “三少爺,您來啦,快請進來歇息。”

    掌櫃王欽恭敬地說。兩人越過彎腰抱著頭哀嚎的少年,往樓上專屬東方家四兄弟休息的房間而去。

    “三少爺,您先在房里歇息,稍候我再叫張振那小子幫您送上酒菜來。”王欽在命人換上簇新被褥、沏上熱茶後,準備離去時道。

    “張振?”

    東方堂挑眉。此人是誰?為何王欽會特地提到他的名字。

    “張振就是方才那不長眼、攔住三少爺的人。”王欽回道,隨即想到漏提了一些事,連忙補充道︰“事情是這樣的。大約十天前,四少爺帶了張振和張勝這兩兄弟來,說是要留下他們在這里幫忙,還認了這兩兄弟。”王欽解釋。好在這兩兄弟倒還爭氣,沒給他添麻煩,做事挺勤快,又會看人臉色,在這的確幫了不少忙。

    “原來如此。”

    東方堂溫文的臉上揚起一貫淺笑,心想︰果真是小妹的作風。

    “四少爺人呢?”

    “四少爺留下這兩兄弟後,翌日,城里就發生了女子被割去臉皮的慘絕人寰案子,四少爺為了緝拿凶手,只在這里住了一晚就離開了。”

    王欽據實以告,還多嘴地說了東方凌大少爺公告每間酒樓若是見著四少爺東方杰,務必提醒他中秋前返家一事。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

    東方堂眉間微擰。小妹能成為如今名震朝野的玉面神捕,全賴他和二哥力保,大哥才勉強同意讓她在二十歲這年,也就是今年,無論如何都得卸下神捕一職;否則大哥將會對他和二哥,連同小妹一並責罰。唇角不覺揚起一抹苦笑。有個愛惹事的小妹,真是令人頭痛啊。

    叩叩。門外傳來敲門聲,打斷他混亂的思緒。

    “進來吧。”

    話音方落,就見方才執意驅趕他的少年進門,身後還跟著一名小男孩。這兩人便是小妹認的弟弟?

    張振雙手端著漆盤進房,在將飯菜擺放上桌後,兩兄弟看著東方堂,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啟齒。

    “你們就跟四弟一樣,叫我三哥吧。”

    東方堂眼里含笑,瞧著兩兄弟局促不安的模樣,端起碗筷開始用膳。

    “三哥!”兩兄弟異口同聲,模樣十足乖巧,高興地大叫。

    “你們二人用過午膳了嗎?”東方堂關心地問。

    “早就吃過了。”年紀較小的張勝搶先回答。

    “在這工作還習慣嗎?”

    托小妹的福,讓他平白又多出兩個弟弟;當兄長的他,自是應當多關心他們。

    “習慣。大家對我們都很照顧,王大哥晚上有空還會教我們讀書。”

    這次回答的是張振,他口中的王大哥指的是王掌櫃。

    “很好。”東方堂微笑頷首。“你們四哥離開時,有對你們說過什麼話嗎?”

    “沒有。四哥走得匆忙,來不及跟我們話別。”張振語帶埋怨。四哥老是來去匆匆,害得他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別怪你們四哥。玉面神捕這個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的,你們就多多體諒他吧。”

    東方堂听出他話里的怨怪,含笑安撫。看得出來這兩兄弟跟小妹的感情頗深。

    “三哥,你慢慢用膳,我們不打擾你了,有事再吩咐我就行了。”

    張振見他停下用膳的動作,知道他們打擾到他了,便機靈地拉著小弟離開。

    這兩兄弟一臉聰明相,若是日後好好栽培,定能大有作為;小妹一向有識人之明,也難怪她會安排這兩兄弟進龍鳳樓了。

    東方堂一面用膳,心思從兩兄弟再繞回小妹身上。要是這丫頭中秋前不乖乖自行返回東方府,只怕他和二哥也要跟著遭殃了;想到這里,忍不住唉嘆兄長難為。

    叩叩。門外再次傳來敲門聲,伴隨著張振去而復返的聲音,急喚︰

    “三哥!有人知道你在這里,上門來求醫了。”

    “人在哪里?”

    聞言,東方堂放下手中的碗筷,迅速起身,拉開房門,示意張振帶路。

    神醫東方堂來到岡陵城的消息一傳開,許多人皆慕名而來。東方堂為求方便眾人看診,命王欽大開龍鳳樓後門,讓他在後院幫上門求醫的病人看診。

    “三哥,你會在岡陵城停留多久?”

    瘦小的張勝趁著無人的空檔遞上茶水和糕點,好奇地問。

    張振負責幫忙前頭的跑堂,而他則被王欽調來幫忙三哥。

    “不一定。但是中秋前,我必須返回東方府一趟。”

    來到岡陵城的龍鳳樓後,這兩個兄弟十分喜歡親近他,而他也因為小妹的關系,對兩人多了一份疼愛之心。

    張勝扳起手指算了算日子,距離中秋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

    太好了!也就是說他們還有時間可以跟三哥相處,至少不是像四哥一樣,總是來去匆匆,老讓他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問?”

    東方堂啜了口茶,溫和的臉上有抹笑意,看著他認真地扳起手指,算起日子來,好奇地問。

    “因為……”

    驀地,半空中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那聲音是三長兩短,忽高忽低,就在東方堂納悶地欲走出查看時,腹中忽然疼痛如絞,感覺肚子里有東西在蠕動,而且隨著聲音的起伏,肚中的蠕動更加劇烈。

    東方堂臉色大變,難不成這是──

     “三哥,你怎麼了?臉色怎麼忽然這麼難看,你可別嚇我啊!”

    張勝被這突如其來的怪音、還有他的反應給嚇著了!這到底是什麼聲音?為什麼三哥的臉色愈來愈白,且額冒冷汗,一臉痛苦地撫著肚子,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就在張勝急得手足無措時,遠處忽地傳來一陣清亮的笛音,隨著笛音的響起,那一陣怪音逐漸消失,而東方堂原本疼痛如絞的肚子也得到了舒緩。

    “這笛音又是怎麼一回事?”

    張勝小小的身子緊張地在東方堂身邊打轉。多虧了這笛音,三哥似乎沒有那麼痛苦了。

    隨著笛音的由遠而近,一抹身著月牙白襦裙,手執碧玉笛,模樣清雅,渾身透著疏離淡漠的女子來到了東方堂面前。

    “東方堂,我們又見面了。”

    “是妳……”

    話未完,東方堂修長的身形忽地一軟,砰地一聲,昏倒于地,昏迷前最後的意識是張勝驚慌的大叫──

     “三哥!”

    “這位姑娘,我家三少爺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昏倒呢?”

    王欽緊張地問著坐在床畔板凳上、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姑娘。

    這姑娘氣質清冷,渾身透著一股疏離,令人難以親近,看她替三少爺把脈的樣子,莫非也是名大夫?

    “姐姐,三哥要不要緊呢?”張勝擔憂地看著躺在床榻上昏迷的東方堂。

    三哥原本好好的跟他有說有笑的,自那奇怪的聲音出現後,三哥就變得不對勁了,緊接著這位姐姐就出現了。還記得三哥昏迷前看見是她似乎有些意外。這兩人原先是認識的嗎?

    “是啊!這位姑娘,妳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我們龍鳳樓?”

    張振听完弟弟所說的來龍去脈後,不由得對她多了一份防心。

    “東方堂暫時不會有事。”

    話音方落,就見她從懷里拿了罐青玉瓷瓶移到東方堂鼻間讓他嗅聞了下,床榻上昏迷的東方堂在同時睜開了眼。

    “三少爺,你覺得怎麼樣?”

    “三哥,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三哥,你還好嗎?”

    三人迅速來到床前,臉上布滿憂急。

    東方堂微笑安撫三人,目光落在三人身後的女子身上。

    “阮姑娘,四年前匆匆一別,沒想到會再見到妳。”

    東方堂如她一般,也是在第一眼即認出她來。這姑娘模樣清雅,但渾身散發出一股淡漠的氣息,令人印象深刻,加上她手上的碧玉笛,不難認出她來。

    相較于他的和善親切,阮香吟顯得冷淡多了,水眸瞥了他一眼,淡道︰“你可知你身上出了什麼事嗎?”

    東方堂苦笑。“若是沒猜錯,怕是中了蠱。”

    听著兩人的對話,一旁的三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氣,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中的是半月蠱。半個月內,若不將此蠱解了,你將會腸穿肚爛而死。”阮香吟不疾不徐地道,語氣淡漠,彷若東方堂中的不是什麼可怕的蠱,只是著了一般風寒似的。

    “阮姑娘為何對在下所中的蠱如此了解?”

    東方堂挑眉,想起痛昏前,是她的笛聲出現,那怪音才消退的,讓他無法不懷疑她。

    “東方堂,很抱歉,你所中的蠱是我爹對你下的。”

    阮香吟深吸了口氣,清澈水眸直視他坦蕩的眼底,頭一次覺得對人深感虧欠,這一切都要怪她那個任性妄為的爹。

    “阮前輩怎麼會下蠱?”

    東方堂溫和的臉上難掩驚愕。“怪醫”阮達九喜怒無常,行事無法依常理推斷,但並非苗族人,又怎會下蠱呢?

    “我娘是苗族人,半月蠱是我爹從我娘那偷學來的。我爹他听聞江湖上多贊你是神醫東方堂,心有不甘,因此趁著我娘回苗疆,對你下蠱,目的是想看你這個神醫如何自救,解這個蠱毒。”

    她也是在知道爹想找東方堂麻煩後,才會尾隨他下山,幸好及時阻止了他。

    “太過分了!妳爹怎麼可以這樣害三哥,三哥又沒得罪他!神醫的名號響亮,要是惹他眼紅,他大可正面跟三哥討教,只怕他連三哥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張振義憤填膺的說。想到向來尊敬的三哥竟遭人暗算、且又是身中這種可怕的蠱毒就生氣。

    “張振,不許胡說。『怪醫』阮前輩二十幾年前在江湖上可是無人不知,就連師祖對阮前輩也是稱贊有加;其醫術自成一派,獨創的『鎮魂四絕曲』可是救了不少人。”

    東方堂難得的板起臉孔來。“怪醫”的稱號可不是平空而來的,雖然阮前輩作風獨特,不愛行醫救世,但不可否認,確實有他的本事。

    “哈哈哈!東方堂,算你識相,並未在身後詆毀我。女兒,妳若是想救他,就靠妳自己的本事吧!”

    一陣渾厚有力的暢笑聲由外傳送而來,那深厚的內力令東方堂心下不由得佩服。

    “爹!你這樣任性妄為,等娘從苗疆回來,我一定要告訴她!”

    阮香吟清雅的臉上流露出怒氣,知道爹還在附近,運行內力大喊。

    回應她的是一陣沉寂。

    可惡!這個無法無天的爹,等娘回來,待她們母女連手,絕對讓他沒有好日子過!阮香吟氣得在心中暗忖。

    “看來阮前輩走了。”

    東方堂有趣地瞧著她一向淡然的臉上,在遇上她爹後,表情充滿了變化;那含怒的俏臉,反倒令人移不開視線,至少此刻的她,不再給人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

    “東方堂,你身中蠱毒,為何一點都不擔心?”

    “生死有命,何懼之有;更何況阮姑娘妳在這里,我又何需太擔心呢?”東方堂沉穩地回道。

    “你就料定我一定會救你嗎?”

    阮香吟實在看不慣他那依然溫文含笑的俊臉,即使他醫術再高明,也該明白蠱毒不易解;一般中蠱者,若非尋找到下蠱之人,只怕難解其蠱。

    今日若非她懂得解蠱之法,縱使他有神醫之名,只怕半個月後,也要腸穿肚爛而死。

    東方堂嘆了口氣。這姑娘模樣清冷,沒想到連性子也不怎麼好。

    “如果阮姑娘無心救我,就不會適時伸出援手了。”

    “阮姑娘,求妳一定要救救我們三少爺。”王欽怕她不肯出手相救,急忙出聲求道。

    “你不需求我。正如東方堂所言,我若不想救他,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你們全出去吧。”

    阮香吟對著三人說,準備開始幫東方堂解蠱;誰叫禍是爹惹出來的,做女兒的自當善後。

    待三人退出,房門重新關上後,阮香吟把玩著手里的碧玉笛,問著坐在床榻上的人。

    “東方堂,你可知道我爹自創的『鎮魂四絕曲』是哪四曲?”

    “听聞是『鎮魂』、『安魂』、『破魂』、『殺魂』。”

    當年“怪醫”阮達九以其自創的“鎮魂四絕曲”揚名于江湖,其吹奏的笛聲可進入人體的穴脈,達到治病的功效,甚至能讓重病人之人听笛聲減輕其痛苦,進入沉睡;不過,這“鎮魂四絕曲”,其笛音不僅可以用來救人,也可以用來殺人。

    猶記得師祖曾說過,阮達九的笛音同時具有救人和殺人之能,端看他一念之間;只可惜此人脾氣古怪,無法以常理推斷;雖具有極高的醫術天分,卻無心行醫救世,成名于江湖幾年後,就突然銷聲匿跡了。

    “沒錯,『鎮魂四絕曲』除了『鎮魂』、『安魂』之外,『殺魂』、『破魂』是用來殺人的。待我吹奏一曲『殺魂』,就可解除你體內的半月蠱。東方堂,把你的耳朵摀住,若是無法承受笛音,就用內力阻擋吧。”

    阮香吟話音方落,縴柔的身影翩然一轉,落坐在窗台下的紅木椅上,水眸微斂,吹奏起殺魂曲來。

    那笛音清亮急促,忽長忽短,東方堂隨即感覺到腹部蠕動的速度隨著笛音而忽快忽慢,渾身血液顫動,連忙閉目運氣。直到半個時辰後,笛音停止,腹中便不再蠕動。

    “把這顆藥吃下。一刻鐘後,上一趟茅房,自可把你肚內已死的蠱排出體外。”

    阮香吟臉色微白,氣息紊亂走到他面前,將一顆紅色藥丸遞給他。

    “阮姑娘,妳怎麼了?”東方堂見她氣色不對,關心地問。豈料他一問完,毫無預警地,阮香吟嬌軀一軟,東方堂及時長臂一伸,接住她虛軟的身子。

    “三少爺。”

    “三哥。”

    王欽、張振、張勝三人在听到笛聲停了之後,擔心地推門入內,哪知竟見到東方堂懷里抱著人。

    “三少爺,阮姑娘怎麼了?”王欽納悶地問。

    阮姑娘不是在醫治三少爺嗎?怎麼會昏倒在三少爺懷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內力耗損太多,一時氣血不順,才會暈過去。”

    東方堂替懷里的人兒把完脈後,眉間微蹙。沒想到鎮魂四絕曲,竟是如此消耗內力。

    “三哥,你沒事了嗎?”張振著急地問。

    “我沒事了。”東方堂將懷里的人兒打橫抱起,對著王欽吩咐道︰“王欽,麻煩你準備一間干淨的客房。”

    “好的,三少爺請跟我來。”

    王欽領著東方堂往客房而去,一路上,不時回頭偷瞄;不知是不是他看錯了,總覺得三少爺在看著昏過去的阮姑娘時,那目光似乎有些特別,不似平時的關心病人,倒像是多了幾分擔憂。

    這里是哪里?

    阮香吟方睜開一雙水眸,目光所及,盡是陌生的擺設,昏迷前的記憶在腦海中快速飛掠而過——

    這里是龍鳳樓的客房。

    阮香吟倏地翻身坐起。

    沒錯,房里簡潔干淨,門外隱約可听見客人吆喝店小二的聲音。水眸微斂,沉吟許久,心里掙扎著是否該離開。

    東方堂身上的蠱毒已解,她是該離開才對;但只要想到爹的任性妄

    為,萬一她一走,爹又來加害他,那可怎麼辦才好。可若是留下來,勢必得留到兩個月後娘從苗疆回來,爹才會乖乖返回樂山。

    “阮姑娘你醒了,正好把這碗藥給喝了吧。”

    東方堂手里端著一碗湯藥,推門而入,黑眸在對上她清冷的水眸時,俊秀的臉上揚起一抹溫和笑意。

    阮香吟靜默地坐在床榻上,等到他靠近後,接過他遞來的湯藥,嗅聞了下,立即明了這碗藥是滋補氣血用的,也不多說,一口氣喝光。

    東方堂接過空碗,看到她的臉色已不若先前蒼白,這才放下心。

    “阮姑娘,這次多虧你出手相救,否則即使身為大夫的我,只怕在面對蠱這種東西時,也要束手無策了。”

    縱使他有神醫之名,能救天下人,但在面對唯有施蠱者能解之蠱毒時卻是無能為力;若非她熟知這蠱毒,且知道如何能解,否則恐怕他也只能等死。

    “禍是我爹惹出來的,身為他的女兒,自該收拾;好在我爹並非苗族人,略懂皮毛的他,懂得的也只有這半月蠱。今日若是我娘親自下的蠱,事情就棘手多了。”

    娘身為苗族族長之女,對下蠱之術自是更為專精;好在娘恩怨分明,不像爹這樣任性妄為。娘曾教過她如何下蠱,但她反而對解蠱之法深感興趣,將爹所創的鎮魂四絕曲加以研究,以音律運含內力,改成能令蠱為之喪魂的殺魂曲。

    “很抱歉,為了救在下,讓姑娘的內力耗損太多。”

    “你不必謝我。我說過,禍是我爹惹出來的,自當由身為女兒的我來收拾。”

    對于她的冷淡,東方堂好脾氣地不以為意,臉上仍是掛著淺笑,黑眸注視著她清雅淡漠的小臉。

    “阮姑娘,若你不急著離開,可願在此多停留幾日,讓在下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姑娘?”

    阮香吟清雅的臉上有抹猶豫,水眸微斂,再抬眼時,一雙水漾大眼直視著那張含笑等待的溫和臉孔。

    “好。”粉唇輕啟,頷首同意。

    是她看錯了吧,為何她覺得東方堂臉上的笑容加深了,模樣似松了口的樣子?

    這個東方堂的待客之道,還真是特別。

    “東方大夫,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全身起了一塊一塊的紅疹,這會不會出人命啊?”

    一名年輕病人卷起衣袖和褲管,赫見他雙手雙腿布滿一塊塊紅色的腫塊,令人恍目驚心。

    東方堂把完脈、看完他的癥狀後,安撫病人緊張的情緒。

    “你這是風疹,不會出人命的。我開個藥方,記得按時服藥,沐浴時不要洗太熱的水,也不要去抓它。”

    “謝謝大夫。”年輕病人拿著藥方感激地離去。

    阮香吟在一旁觀看了許久,發覺東方堂對那些一較為貧苦之人分文未收,有的甚至還免費贈藥,若遇較為富裕之人,也僅收微薄診金。

    覺得自己已看夠,阮香吟決定離開了,豈料一轉身,右腕冷不防被握住,她詫異地轉身,對上一雙含笑的黑眸。

    這男人不是在看病嗎?

    “各位鄉親,向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阮姑娘,她也是一名大夫,若有任何病痛,也可以找她。”

    東方堂無預警地將她推向前,介紹給大家認識。

    聞言,眾人開心地紛紛道謝,有的甚至竊竊私語,猜測著兩人的關系。在眾人離開後,一雙冒火的水眸瞪向身旁的男人。

    “東方堂,你憑什麼替我決定?!”

    她可沒有他行醫濟世的偉大宏願,這男人也未免太不尊重她了。

    “阮姑娘,擅自替你作決定是我不對;但你不覺得,既然我們有這個能力,何不幫忙這些窮苦人家?以阮姑娘的善良,相信是不會拒絕的。”

    東方堂仍是一派溫文和善的模樣,笑看著她因怒氣而發亮耀眼的水眸。

    這阮姑娘平日一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唯有在她生氣時,才會讓人覺得較易親近。

    “誰說我善良來著?!這里有你一個東方堂就足夠了,又何須多一個我。”

    盡管這男人說得再好听,阮香吟仍是不為所動;想要當好人,他一個人去當,不必拖她下水。不悅地瞪了他一眼,隨即旋身拂袖離去。

    東方堂臉上笑容未變,對她的言語絲毫不以為件,雙手負于身後,腳步悠閑地跟在她身後。

    大街上,左右兩旁商家林立,沿途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身處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阮香時並未停下腳步張望,僅只是緩步走著,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小心。”

    直到耳邊傳來一道示警聲,身子在下一刻落入一堵厚實的胸膛里,她這才恍然回過一神來。

    “姑娘、東方大夫,實在對不住,驚擾到你們了。”

    推著一車青菜的菜販見自己一時不注意,竟險些撞上東方大夫懷里的姑娘,于是歉疚地頻頻朝兩人道歉。

    “不礙事的,小心一點。”

    東方堂俊臉上仍是一貫的溫和淺笑,並未苛責于他。

    直到菜販感激地離開、東方堂雙手被硬塞了兩顆大白菜,阮香吟這才驚覺自己仍在他懷里,忙不送地退開,語氣冷淡地問︰“你跟著我做什麼?”

    “阮姑娘,既然我答應了你要盡地主之誼招待你,總不能放你一個人不管吧。”無視她的冷漠,東方堂依舊好脾氣地說。

    話說得那麼好听,方才不也是放著她,淨顧著替病人看診嗎?

    阮香吟冷映了他一眼,再看了眼他手中的大白菜;這情景倒是有幾分好笑,不覺粉唇微揚,旋身徑自向前走。既然他愛跟,就由著他跟吧。

    “來唷!熱騰騰好吃的豆沙包!”

    一名小販拉長脖子叫賣,不少人聞聲靠了過去,人手各拿幾個,看來生意不錯。

    阮香吟好奇地走上前,陣陣香味撲鼻而來,這才竄到肚子有些餓了。

    “大叔,這豆沙包怎麼賣?”

    “姑娘,這豆沙包一個……”

    小販話說到一半,瞧見她身後的東方堂,再看了她一眼,連忙拿了兩個包子包了起來,遞給阮香吟,眼楮卻是看著東方堂。

    “姑娘,這豆沙包就送給你跟東方大夫吃。東方大夫,謝謝你醫好我娘的病,又不收我診金,真是太謝謝你了。”

    小販感激地頻頻道謝。東方大夫能來到岡陵城,真是岡陵城所有百姓之一禍。

    “這位大哥你客氣了。這兩個包子的銀子,一定要給你才行。”

    東方堂從懷里拿出碎銀,小販反倒後退了一步,雙手拚命在空中揮舞,硬是不肯收。

    “東方大夫,我不能收你銀子的。我若收了,我娘一定會怪我的。”

    “是啊!東方大夫,你那麼好心地免費替我們這些窮苦人家看病施藥,在這岡陵城內,誰敢收你銀子啊。”

    “東方大夫,這只雞肥得很,等會我就送去龍鳳樓給你,讓你補補身子。”

    賣雞的小販原本是要直接給他雞只的,可瞧他一身儒雅氣質,身旁的姑娘又嬌弱得很,遂改變主意,打算親自送過去。

    “東方大夫,這些剛出爐的糕點給你帶回去吃。”

    “東方大夫,這些菜和豆腐……”

    “東方大夫……”

    不容他拒絕,附近的小販非常熱絡地接二連三硬塞了不少東西給他;見他雙手已滿沒辦法再拿,轉而塞給他身旁的阮香吟,等到兩人一條街走下來,真可謂是滿載而歸。

    “哇!三哥,你又被街坊的熱情給淹沒了。”

    張振和王欽見狀,連忙上前幫忙。也難怪三哥不愛上街;街坊的好意,他無法推卻,卻又不想佔人家便宜,久了,三哥就變得不愛上街去,但仍是有不少病人會拿些吃用的來回報三哥。

    阮香吟直到雙手和懷里空了,這才無奈地瞥了眼身旁的東方堂。她總算見識到這男人受歡迎的程度了,依她所見,恐怕連當今聖上出巡都沒他那麼受百姓愛戴。

    “阮姑娘,不好意思,本想陪你上街,結果卻反倒累了你搬這些東西

    回來,掃了你的興致。”東方堂歉疚地說。

    這一路上,只見她冷著一張俏臉,一句話也不吭,想必是對他極為氣怒吧。

    “罷了。我先去休息了。”

    阮香吟看也沒看他一眼,徑自拾級而上,返回她暫住的客房歇息。

    “王欽,先命人送午膳給阮姑娘,我去看一下孫婆婆的傷勢再回來。”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東方堂朝身旁的王欽囑咐,隨即走出龍鳳樓。

    “三哥好像很關心阮姑娘?”張勝瞧了眼客房的方向,再看了眼東方堂的背影,突然說道。

    “別胡說了。三哥對人向來就很好,更何況阮姑娘救過三哥。”

    張振想也沒多想地輕拍弟弟的頭,直接否決他的話。

    “別在這里亂嚼舌根了,還不快分頭去做事。”

    王欽瞪了兩兄弟一眼。這主子的事情,哪容得他們底下人說嘴,即使這兩兄弟受到三、四少爺青睞,也不準他們在背後議論。

    “張振,沒听到三少爺的話嗎?還不快將午膳送去給阮姑娘。”

    “是,馬上去。”

    兩兄弟連忙分頭去做事。

    在用完張振送來的午膳後,阮香吟倚窗望向樓下車水馬龍的大街,只覺得胸中有股莫名的煩悶。

    離開樂山已經半個月了,她想念那里的清靜。本性不愛與人來往的她,處在這人來人往的龍鳳樓里,覺得不自在極了。

    想到方才在大街上所發生的事情!——看到深受百姓愛戴的東方堂,還有他的真誠和善、不計回報的待人處世態度,她與他就像是兩個世界的

    人,他像是溫暖的陽光,照耀在每一個人身上;她則像是冰冷的霜雪,孤傲清冷。

    莫怪乎東方堂會如此受歡迎了,像他這樣的謙厚君子,又擁有一身醫術,確實是百姓之福。

    而,極不適應這里的她,或許真該走了。在這停留半個月來,並未見到爹再返回,想來應當不會再加害東方堂才是。

    所以,她想離開了。

    打定主意,她決定下樓向東方堂說一聲,打算明兒個一早便動身返回樂山。打開房門,才走下階梯,即瞧見樓下一團混亂。

    “冬梅,你怎麼了?”

    王欽臉色發白,扶著大腹便便的妻子;方才兩人說不到幾句話,她就突然額冒冷汗,雙手抱著肚子直喊疼。

    “糟了!冬梅姐是不是要生了?”張振緊張地問。

    “那現在怎麼辦?三哥又不在這里!”張勝直覺就想到東方堂。

    “笨!三哥是大夫,又不是產婆,我趕快去找產婆來!”

    張振輕敲弟弟額頭,對他交代一聲,就欲奔出龍鳳樓。

    “站住。”阮香吟緩步踏下最後一階階梯,叫住張振,對王欽說︰“由我來負責接生吧。”

    張振兄弟倆楞在當場,一臉狐疑地看著她。他們有沒有听錯,這位阮姑娘要幫忙接生?

    倒是王欽最先回過一神來,連忙抱起哀嚎不斷的妻子,快步往自己住的廂房奔去,阮香吟則隨後跟上。

    王欽將妻子抱上床後,阮香吟即命他備妥熱水和干淨的布巾,及一把消毒過後的利剪,準備妥當後,將閑雜人等一律趕出房。

    隨著時間緩慢的流逝,外頭等待的眾人——包含幾名龍鳳樓好奇的常客,全都緊張地在外頭等候。

    房里頭不時傳來冬梅的痛嚎聲,那一聲接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讓王欽的臉色愈加慘白,焦慮的他只能不停地來回走著,雙手合十,拚命地祈求老天保佑。

    “王掌櫃,剛才那位姑娘是誰啊?年紀輕輕真的會接生嗎?會不會有事啊?”

    熟客之一好奇地跟過來看戲,听著里頭的痛叫聲,不禁擔心地問。

    “是啊!怎麼從未見過那位姑娘,她是誰啊?”

    熟客之二也十分好奇地追問阮香吟的來歷。

    “阮姑娘她應該會吧……”

    王欽自個兒也不確定,但事情緊急,由不得他去細想,直覺就是相信她會,畢竟三少爺也認同她的能力。

    “這里發生什麼事了?”

    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一抹修長的身影同時出現,眾人見到是他,自動讓開路來。

    “三哥,你回來啦,冬梅姐在里頭生孩子。”

    張勝拉著他的大掌,急忙說著這里發生的最新狀況。

    “三少爺,阮姑娘在里頭替冬梅接生。”

    王欽滿臉焦急,听著里頭不斷傳來的淒厲痛叫聲,一聲聲撕扯著他的心;若非三少爺是男人,他還真想請三少爺進房看一下里頭的狀況。

    “別擔心,有阮姑娘在,不會有事的。”

    東方堂含笑安撫,雙手負于身後,陪著眾人在外頭等候。

    “三哥,那位阮姑娘真的會接生嗎?”

    張振瞄了眼王欽著急的神情,仍是忍不住問出大家心底的疑惑,畢竟阮姑娘太年輕了,讓人無法不懷疑。

    “應該會吧,她現在不是已經在做了?”

    他相信她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畢竟人命關天,若沒有一定的把握,他相信她不會插手幫這個忙;相較于眾人懷疑她的能力,他反倒訝異一向冷漠的她願意主動幫這個忙。

    什麼!三少爺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他也不確定嗎?

    這下子王欽的臉色更白了,房里頭陸續傳來逐漸無力的痛叫聲,讓他胸口緊掙,亂了方寸。

    就在眾人惶惶不安、東方堂含笑的等待中,一個時辰後,房里頭終于傳來嬰兒的啼哭聲,眾人這才如釋重負,大大呼了口氣。

    房門由內打開,阮香吟抱著嬰孩走了出來,交給雙手微顫的王欽後,一雙清澈水眸對上深幽溫暖的黑眸。

    “辛苦你了。”

    東方堂從懷里取出巾帕,在眾目睽睽下,毫不避諱地輕拭她秀額上薄汗。

    “我有話對你說。明兒個我就要離——”

    阮香吟話說到一半,即被身後虛弱的喊叫聲給打斷了。

    “阮姑娘,真是太謝謝你了,若不是你幫忙,只怕我沒有辦法順利生下這孩子。”冬梅感激地說。

    外頭等候的眾人只听到她的痛叫聲,卻不知道她生到一半時痛昏了過去,全靠阮姑娘將她救醒,並一直在她耳邊鼓勵安撫她,才讓她平安生下這孩子。

    “阮姑娘,真是太謝謝你了。”

    王欽抱著孩子,感激地頻頻道謝。方才他已听妻子說了房里的情形,這才知道方才的生產過程有多驚險,想到自己還懷疑過她的能力,不覺汗顏。

    “你們不用那麼客氣,我只是剛好在場才會幫忙。”

    不習慣接受他人道謝,阮香吟後退一步,卻撞進一堵厚實的胸膛里,回頭一看,東方堂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後,就見他臉上揚起一抹別具意的笑,接著雙手一推,竟將她推向床邊。

    “阮姑娘,一直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冬梅主動牽起阮香吟的手;打從阮姑娘出現在龍鳳樓,就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渾身透著一股疏離,令人望而怯步,不敢與她親近;今日這一事,才讓她知道,阮姑娘是個外冷心熱之人。

    “香吟。”

    阮香吟回答的同時,氣惱地瞪了眼在一旁雙臂環胸又擅自作主、含笑望著他的男人。

    “以後,我就叫你香吟。我比你年長幾歲,你可以叫我冬梅姐。”

    冬梅自是沒錯過她瞪視東方堂的眼神,唇角不禁微揚,主動釋出善意,希望能與她多親近些。阮香時並未回話。沒有以後了,她明兒個一早便要離開。

    “香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

    “什麼事?”

    “我的身子一向不是很好,這產後調理身子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幫我。雖然三少爺也是大夫,但他畢竟是個男人,不若我們同為女子,有些話也比較好啟齒。香吟,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冬梅溫柔地看著她,懇求地問。

    阮香吟秀眉微蹙,水眸底有抹為難;她若是同意,豈不還要留一個月?可她明兒個一早就想走離開。

    “是啊!阮姑娘,請你幫個忙好嗎?”

    王欽接收到妻子的暗示,雖不明白為何一定要她幫忙,但想想妻子說的也沒錯,連忙跟著請求。

    “香吟,你就答應吧,畢竟是你幫冬梅接生的,就當是幫人幫到底吧。”東方堂來到她身旁,輕輕說著,也希望她能同意。

    水眸睞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突然直呼她名字;目光掃過三人期待的臉孔,為何她有一種硬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好吧。”

    在三人期盼的目光下,她無奈地頷首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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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痛!好痛!

    看著腳踝腫得像饅頭似,即使是上了藥、包裹好了,依然傳來火辣辣的疼痛,痛得她無法站立。這一跤,可摔得不輕啊!

    此刻,她身處罕無人跡的深山叢林,當真是求救無門;看來,也只能等到爹發現她遲遲未歸,出來尋找她了。

    瞥了眼身旁的藥簍,從藥簍中拿出一株形狀奇特、葉片大小不一的藥草;這藥草名為羊蹄,具淨血功效。就是為了采這株藥草,才會害得她不慎摔跤,只是沒想到這一摔會扭到了腳踝,甚至傷及筋脈,令她面臨等人救援的窘境。

    以前她也曾受過大大小小的傷,只是從沒有像這次傷得這麼嚴重,嚴重到無法行走,只希望爹能早點出來尋找她才好。

    就在她坐困愁城、不知如何是好時,身旁的草叢里突然傳來窸窣聲,她警覺地握緊手中的碧玉笛,看到一條通體翠綠的青蛇從草叢里鑽出,昂首吐信地望著她,一人一蛇互相對峙著;就在青蛇似要采取行動時,幾支銀針更快地不知從何處疾射而來,正中蛇頭,蛇身痛苦地在地上扭動一會,便靜止不動了。

    是誰出手幫她的?

    她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一道身著藍袍、背著藥簍的修長身影,從她身後的草叢里走了出來。

    男人有張溫文俊秀的五官,臉上掛著一抹溫和淺笑。望著那張帶笑的臉孔,她心底的戒心不由得放松。這個男人不僅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敵意,還令人無來由地有股莫名的安心。真是個奇特的男人。

    “小姑娘,妳沒事吧?”

    男人臉上依舊含笑,眼底有抹擔憂,彎身注視著坐在地上、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女;在瞧見她左腳腳踝處包裹好的傷處時,眉間微擰,視線一移,落在她右手緊握的笛子上系有一條玉穗,黑眸中掠過一抹驚愕,隨即認出這支笛子的來歷。看來方才是他多事了,以這小姑娘的能耐,絕對足以自保。

    “我沒事。謝謝你出手相助。”

    雖然她足以應付剛剛的狀況,但對方畢竟是好意幫她。

    “可以站起來走嗎?”男人注視著她的腳踝,關心地問。

    “不行。”

    少女直視他眼底,這男人有雙正直的眼,算她幸運,在此時遇上這樣一個溫文磊落的男人。

    男人從剛才就察覺到眼前少女出奇的冷靜,一般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女,若是遇到她所遭遇的情形,就算足以應付,也會有些許驚慌,而她卻無一絲驚慌,反倒顯得太過鎮定了。

    “天色不對,看來半個時辰內會有一場大雨,我們得盡快找個地方避雨才行。”

    男人抬頭看了眼穹蒼,遠處緩緩飄來的大片烏雲,依他的經驗推測,一場大雨是免不了的。此處實不宜久留。

    少女也望了眼天際,明白他所說的是事實,猶豫了會,頷首同意,淡道︰

    “往西約莫五里處有間竹屋,可先行前往避雨。”

    “那就得罪了。”

    男人有禮地先行道歉,再將她打橫抱起,施展輕功,往西而行,幾個起落,果然看見一間竹屋;就在兩人抵達的同時,傾盆大雨亦在同一時間嘩嘩而下。

    男人將少女放在屋里唯一的一張木床上後,便開始打量起竹屋里簡單的陳設。屋里除了一張木床之外,還有一張木桌,兩張竹椅,一支陶壺,兩個茶杯,就再沒有多余的物品了,看得出來這間竹屋只是用來暫住休憩之用。

    “竹屋里的床和桌椅都是我爹親手做的,為的就是讓我采藥采累時,有個可以暫作休憩的地方。”

    少女看著他的背影,猜測著他的身分;一般人不可能無故出現在深山里……目光停留在他身後的藥簍上。難道這男人是個大夫?

    “令尊果然對姑娘十分疼愛。”

    男人打量完屋里簡單的陳設後,緩步走到門口,察覺屋外的雨勢有轉小的趨勢;看來這場雨來得快,也停得快。

    “尚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男人忽地黑眸微瞇,注視著前方由遠而近的身影。看來小姑娘等的人來了。

    “在下東方堂。阮姑娘,日後我們若是有緣再相會吧。”

    東方堂回首朝她一笑,在她尚不及反應之時,便已投身雨幕中。

    少女驚愕地望著他匆忙離去的身影,雖然訝異他走得突然,但更令她吃驚的是,他竟是近年來在江湖上聲名遠播的神醫東方堂。

    但,為何他會知道她姓阮?

    目光瞥向手里的碧玉笛系有玉穗的一端,玉石上刻有一個“阮”字,這才恍然大悟,唇角微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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