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翼皇朝,太禧六年。
議事殿裡,穿著金黃龍袍的皇上蘭昕宣告道:「六弟,你都二十九了,該是成家的時候了。皇朝與紅瑾國有九年邦交,為了延續兩國間的友誼,朕命你與紅瑾國的紫鳶公主和親。」
「和親?」蘭格震愕脫口。穿著藍袍的他五官俊朗、高大挺拔,渾身充滿者剛毅正氣,他是皇子中排行第六,長年駐守在邊關,戰績功勳的柏王爺。
在皇朝裡,負責帶兵打仗的都是武將,蘭格卻是個特例。從小他對武功兵法就很感興趣,跟著老將軍學習武術和行軍佈陣,並親自參與不少戰役,終於,在二十歲時被先皇指派率兵怔討屢屢進犯的紅瑾國,以精兵和奇招克敵,立下無人可比的大功,成為桿衛皇朝國土的大將。
那一戰,也讓蘭格被紅瑾國百姓冠上戰鬼之名,據聞是因他在打仗時殺紅了眼,持刀斬殺的動作有如鬼魅般無情,也因此,紅瑾國後來雖和皇朝簽訂和平條約,卻一直籠罩在戰敗的陰影下,和皇朝關係僵硬,直到今年紅瑾國境內發生糧食短缺的危機,皇朝伸出援手,才紅瑾國王上感念在心,決定放下戰敗國的恥辱,和皇朝和親,以拉近兩國間的友誼。
只是,蘭格萬萬沒料到皇上會選中自己。
「為什麼是我?」他可是讓紅瑾國慘敗、國威衰弱的戰鬼,選他做為與紅瑾國和親的對象,不怕紅瑾國的百姓憤怒反而破壞兩國關係嗎?
蘭昕朗笑。「朕和紅瑾國的王上透過使者談好了,紫鳶公主嫁於你後,你只要善待公主,夫妻倆表現出鶼鰈情深的樣子,相信他的百姓自然會對你改觀,不再將你視為戰鬼,有助於咱們兩國間的友好關係。」
「可是臣必須鎮守邊疆,保衛皇朝百姓的安全,無法照顧公主,應該有比臣更適合之人選。」蘭格蹙眉,並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直接拒絕。
「最大的外患赤龍國早在六年前便與皇朝成為同盟,現在時局也很安定,鎮守邊關不構成你拒絕娶妻的理由。」見他頑回拒絕,蘭昕威嚴十足道。
「可是皇上,逃亡的二皇兄或許正對皇朝虎視耽耽,臣得嚴防他起兵作亂。」蘭格再次拒絕,毫不畏懼抗拒聖意會招來禍害,但即使他不順從,在他身上也不見狂狷氣焰,只有不卑不亢的大將之風。
他一生至今,是一場混亂的戰役,從小他就目睹母妃和一群妃子爭寵,爭到後來母妃被害死,他也受到波及差點被毒殺。
六年前的皇位爭奪戰,兄弟之間的互相殘殺,更讓他看盡人性的醜陋,那一刻,他崩潰了,母妃去世,所謂的手足之情也是假的,他什麼都沒能擁有,有的就只有孕育他的這個皇朝!
所以他自願到邊境駐守,保護皇朝不受外族進犯,證明自己還擁有值得守護的東西。
他只能逃到邊關那麼遠的地方去,才能不看到那場令他痛心的殘忍爭鬥。
終於,歷經幾個日夜的血腥廝殺,戰役結束了,由二皇兄蘭昕繼承皇位,二皇兄負傷逃亡,不知生死。
但他心裡的創傷仍在,一踏入皇朝國都,他腦海裡就會自動浮現兄弟兵戒相向、手足殘殺的畫面,因此六年來,除了皇上急召或重要的節日,他一直都待在邊關。
而在現任皇上德心愛民的統治下,皇朝一步步邁向富庶安康,讓他更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安寧,想鎮守在邊關,永遠護衛皇朝子民的安全,兒女之情他當真想都沒想過……
蘭昕忍不住無奈笑了。眾多兄弟裡,除了他疼愛的九弟桀驁不馴令他頭疼外,就屬六弟這身不屈的傲骨最讓他傷腦筋,看來,他得多費點心思了。
「六弟,老二對皇朝來說是個不得不防備的禍害沒錯,但六弟你自己的日子也是要過吧,朕是真心希望你能成家,享受天倫之樂。」
皇上這麼說,有多少真心蘭格不知道,但他和皇上之間存在著共同守護皇朝的默契。一年前五皇兄旭王帶兵逼宮,皇上得知消息,因信任他而找了他幫忙,破壞了旭王的野心。光是這一點信任,他就相信皇上的善意,可他真沒打算娶妻。
「皇上,公主跟著臣這樣的人只會吃苦。」這是實話。
「也對,你這人就是放不下百姓,寧可守在邊關也不願待在王府。」蘭昕若有深意地道:「皇朝這片土地沒有你值得留戀的嗎?」
「臣人在邊關,心在皇朝,跟待在朝堂沒有兩樣。」蘭格四兩撥千斤的回道。
蘭昕心知肚明這個弟弟的心結,知道他有多痛恨親兄弟為了爭奪皇位而自相殘殺,才會在六年前選擇駐守邊關,眼不見為淨。現在皇朝雖然一片和平安泰的景象,但心中的痛哪是能這麼輕易抹去的,他不想待在朝堂也是自然的。
「罷了,你想待在邊關就待著吧,不過一定得把公主帶上,總不能一成親,就把嬌妻留在王府裡吧!公主溫柔婉約,自是懂得體恤你,願意跟你一塊去的。」
蘭格聽出皇上的意思,橫豎就是要他娶,不能再有意見。
「六弟,朕需要你。」
這句突如其來的話語令蘭格意外抬頭,望入皇上充滿誠懇的雙眼。
「雖然朕跟你的親情不若與同母的九弟深厚,但你的品德是兄弟裡最高尚的,朕深信誰都有可能背叛皇朝,唯獨你不會,所以朕很需要你為皇朝鞏固和平,不,應該說,朕身為兄長,很需要你。」
蘭格心知皇上是可以直接下旨賜婚的,如今對他費盡唇舌,只是想讓他心甘情願,證明他對自己的尊重,皇上最後這段話更說中他的心坎——他只深信他,以一個兄長的身分需要他。
他們非同母所出,感情向來淡薄,但他終究渴望親情,這句需要撼動他的心,他願意為皇上、為皇朝的子民奉獻,迎娶紅瑾國公主。
蘭格低下頭,必恭必敬道:「臣願意聽從皇上安排。」
聽到他的應允,蘭昕才真正放鬆的笑了。這門親事要是六弟不願,他就得下旨賜婚,他並不想用權勢壓迫對皇朝最忠心不二的六弟。
「六弟,聽說紫鳶公主美麗無雙,你不會後悔的,而且你一成親,也能遏阻小報再傳出不當的流言。」
「什麼流言?」
蘭格長期駐守邊關,沒有讀過皇城小報,那是京城裡最灸手可熱的娛樂刊物,專門報導皇親貴冑的趣聞,不僅百姓愛看,也流入貴族間,引發熱烈討論。
蘭昕命身旁的貼身待官遞一份小報給他看。
蘭格讀完,濃眉都打結了。「我有斷袖之癖?我跟……柳軍師?」他不過是沒娶妻,長年駐守在邊關罷了,就被說有斷袖之癖,這是什麼道理?!
「朕和九弟也被寫說有兄弟愛呢!」蘭昕倒是說得一臉得意。
「皇上不生氣嗎?」尋常男人都無法接受的吧!
「那只是百姓的小娛樂罷了。」蘭昕說得寬容大度,接著瞟向他,頗有深意道:「六弟,紫鳶公主或許會畏懼你的戰鬼之名,你就好好證明給她看,你不是個殘酷之人。」說完,鼓勵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越過他離開宮殿。
蘭格仍待在原地,眉宇緩緩攏緊,將手上的小報揉成團。
戰鬼這名號從他二十歲攻打紅瑾國一戰成名後就跟著他,那些說他殺人時眼珠會因嗜血而變紅,會一邊殺人一邊唱小曲,或動作快如鬼魅等誇張不實的傳說,總讓他一笑置之。
但,要是紫鳶公主真信了,而畏懼他……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怕他……唉,娶妻還真麻煩!
※※※※
紅瑾國的紫鳶公主千里迢迢嫁到皇朝去,嫁妝自然是一車接著一車,在護衛們的保護下,務求趕在婚禮前抵達皇朝的國土。
趕路期間,除了晚上能夠在驛站休息,姬商紫一整天幾乎都坐在馬車上,過度疲勞加上水土不服,讓她頻頻感到不適。
「嗚……蜜兒,快叫車夫停車!快!」姬商紫吩咐坐在身旁的婢女。沒一會馬車停下,她在蜜兒的攙扶下,在一棵樹下嘔吐。
「公主,妳還好嗎?」蜜兒擔心她拍著公主的背,想讓她舒服點。
姬商紫吐完後,舒服多了,拿了手絹擦擦嘴。身體微恙的她,臉色略顯蒼白,卻無損於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嬌弱。
「蜜兒,我們在這裡歇息一下吧。」她戴上面紗說。在還沒跟夫婿拜堂前,不宜讓其他男子看到她的臉,而且遮住她的臉蛋,也可以避免生事。
「那我跟江護衛說一聲。」
蜜兒剛離開,姬商紫找了塊大石頭坐下,負責將公主平安送到京城的江護衛在這時走來,面有難色道:「公主,得立即起程,不然會延誤行程的。」
延誤最好。姬商紫在心裡這般想,但仍是客氣道:「只是歇息一會,不會延誤的,你們一路護送也很辛苦,喝口水歇息吧!」
江護衛卻沒有移開腳步的意思。
姬商紫不耐煩了。「難道本公主連在外頭吹風的權利都沒有?」
「臣不敢,請公主好好歇息。」見她端圯公主架子,江護衛不想遭罪態度才軟化。
他走後,姬商紫抬頭望著無邊無際的蔚藍天空,不自覺地伸長手,想掬一把自由自在的藍。
「如果我拔腿就跑的話,逃得了嗎?」她自嘲問道。
她是父王微服出巡時和一個平民丫頭一夜貪歡而懷上的,母妃從小就告訴她,她是尊貴的公主,她的父王很快就會來接她們母女倆,但母妃盼啊盼,卻是等了十二年才等到父王微服出巡來到舊地,巧遇她們母女,在經過滴血認親後,才將她們母女接回宮裡。
然,母妃和她因為身分低微,受到宮裡人的排擠和嘲笑,加上父王喜新厭舊,對母妃棄若敝屜,讓她們母女倆在宮中的日子更加艱辛,也因此,她一直都過得不快樂,她憎恨著囚禁她的王宮,恨不得長了翅膀飛走。
沒想到,她是如願逃離王宮了,卻被迫跳入婚姻這更小的牢籠裡。
而這次,她是想逃也逃不了,她這一逃不足會連累母妃,還會讓兩國的情誼毀於一旦,若是發生戰爭,她便是紅瑾國的千古罪人,這罪名她擔不起。
這一嫁,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母妃,不知道管丞相是不是真心待母妃好,母妃傻傻的相信他,會不會被他所騙?要是被父王知道他們暗通款曲的話……
唉,煩惱再多也沒用,她都自身難保了!
自古以來,女子出嫁後就會成為丈夫的財產,她雖貴為公主,但紅瑾國曾是戰敗國,經濟和國威都弱於皇朝,未來她恐怕得以夫為天的過日子。
更讓她害怕的是,在離開王宮的前一晚,母妃跟她提過洞房時要跟夫婿做的事,她一定會死的,她真恨不得成親的當天病倒,好避過那可怕的圓房……
對!她何不這麼做?在洞房花燭夜裝病的話,那麼她或許就不用跟那個男人圓房了?
姬商紫微微彎唇,一個大膽的計畫緩緩在她腦海裡成形……
※※ ※※
今天是金翼皇朝柏王爺和紅瑾國紫鳶公主大喜之日,但對姬商紫來說是痛苦的一日,她穿著厚重的霞帔,頂著笨重的鳳冠,從白天頂到晚上,脖子都快斷了。
「公主,鳳冠不能拿下來,這不吉利的。」
「不吉利最好,我本來就不想嫁!」
「公主!」蜜兒被主子的這番話嚇壞了,真怕她會來個逃婚失蹤。
姬商紫把鳳冠放在床上,揉了揉痠痛的玉頸說:「蜜兒,我只是暫時拿下來,妳不用太緊張,先幫我盛碗雞湯。」
「公主,王爺還沒進來,妳不能先吃啊!」
姬商紫才不管她碎碎念,自個兒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左一口干貝燒賣、右一口紅燒蹄膀,吃得快,卻優雅得讓人不覺得粗魯。
「我餓了一整天了,不吃不行。」趕了好幾天路,她也吐了好幾天,直到昨天抵達皇朝京城,她休息了一天,養足精神,才不再有嘔吐的現象,現下她得補補才行。
「公主,妳吃那麼多會被發現的!」蜜兒真的快暈了。
「現在不吃,待會就沒機會吃了。」姬商紫小聲咕噥。
「為什麼?」蜜兒聽不懂她的意思。
姬商紫很想喝杯酒,但怕喝了她的臉會變紅,不成。再吃了點魚肉後,她總算有五分飽了。「很好,我現在有體力應付那男人了。」
「應付?公主,妳是打算做什麼事?」蜜兒聽了覺得很不妙,她的主子向來不是逆來順受之輩,難保不會做出什麼駭人之事。「王爺看起來人挺好的,公主妳還是好好跟他相處吧……」
「妳這是在替他說話嗎?」姬商紫怒眼瞪她。
「不,王爺確實人很好,又長得很好看,眼珠也不是紅的……」說著,蜜兒竟臉紅了,她萬萬沒想到,傳說中殺人如麻的戰鬼,居然是個偉岸迷人的男子。
對自家婢女這麼快就倒戈,姬商紫感到氣悶。拜堂時她被紅蓋頭遮住視線,根本看不到那男人的臉。
而她也不敢對蜜兒的話抱有多大期待,肯定是蜜兒的眼也被什麼遮了,才會說出這種奇怪的話。
「蜜兒,快幫我整理桌上的菜,別被人看出我有偷吃過!」說著,她忙把鳳冠戴好,端正規矩的坐在床榻上。
一聲令下,蜜兒只能匆匆整理桌上菜餚,但,吃了一半的魚該怎麼辦?她隨便打開一個櫃子,把那道菜藏在裡頭,時間也真恰好,新郎在這時候進來了。
蘭格穿著大紅喜袍,在擋住想鬧洞房的十一弟濬王爺後踏入喜房,他示意婢女退下,看著剛和他拜過堂的妻子坐在床榻上等候他。
她好嬌小,和他對拜時,她挺直了腰也只到他的胸口,此刻坐在床榻上,更顯得纖弱嬌小。
她的手好白好小,交握著放在膝上,看起來很緊張。
也對,一個嬌弱的公主千里迢迢的嫁來陌生的地方,當然會緊張了。
她甚至在聽到他的足音時,肩膀一縮,性子似乎有些膽小,看來,他得小心翼翼地對待她了。
「公主,我要欣起妳的蓋頭了。」蘭格放輕步伐走到她面前,一掀。
那一剎那,姬商紫先低著頭,一副小媳婦模樣的斂下眼睫,再怯怯的抬高臉望向她的夫婿——當然,她這模樣是裝的,想躲過洞房花燭夜,她就必須讓她的夫婿心軟,捨不得對她硬來。
母妃在她嫁來皇朝前對她說過,再冷酷的男人都無法抵擋柔情似水的女人,要她改掉她那好強的個性,殊不知,那是天性她改不了,但要她裝柔順,並不難,她能在勾心鬥角的宮裡安然無恙活到今日,沒有一點能耐怎麼行?
只是姬商紫沒想到的是,這個被冠上戰鬼之名的男人跟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她以為戰鬼必定虎背熊腰,面目凶惡,眼神舉止都帶有暴戾之氣,豈料這男人高大結實得剛剛好,五官還很深邃俊朗,英姿煥發,的確如蜜兒所說,他長得很好看。
當下,她亂了方寸,不知怎麼面對這個令她出外的男人。
與此同時,蘭格也把她的美麗收入眸底,他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如出水芙蓉般清麗。楚楚動人,堪比皇上後宮裡的妃子和他貌美的公主妹妹。
他聽到自己變得疾快的心跳聲,很難想像這麼一個美麗的女人是屬於他的。
「公主,妳幾歲了?」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她看起來好小,卻又具有女人嫵媚的風情。
「我……妾身剛滿二十。」姬商紫克制住失態,嗓音裝得軟甜地道。
「那妳父王一定很疼妳,才留妳到現在。」在皇朝裡,二十歲嫁人算晚了。
姬商紫沒反駁,沒說她是因為被父王忽略好多年才遲遲未嫁,此次和親大概是找不到人選,才想到可以拿她充數。
她繼續佯裝羞怯地望著他,在心裡盤算著——他是長得比她想像中還好看,但那又怎樣?也許他骨子裡是暴戾的!而且這樁婚事也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想順從自己的命運,在今晚就跟這個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男人圓房!
「那王爺你幾歲呢?」她怯怯開口。
「我二十九了,比妳大了點,我喚妳商紫可好?」
「好的,王爺。」她垂下臉蛋,表現得極為順從,不敢有二話。
蘭格看她乖順的垂下頭,因她美貌而興奮鼓譟的心跳聲,竟緩緩趨於平常。她身上似乎少了些什麼,讓他感覺不太對。
不然,他還想娶多令他喜愛的妻子?他嘲諷地回頭。
能娶到這麼一個柔順又不帶有驕氣的公主,算是幸運了,而且可貴的是,她看起來只有害臊,並不畏懼他,這就足夠了。
雖然成親不在他的人生藍圖裡,但跟他拜了堂就是他的妻,從今以後他會真心真意的待她,將她納入羽翼下保護。
而他也不會納妾,從小就看著母妃和別的妃子爭奪父皇的寵愛,他不想要自己的妻子走上跟母妃一樣的命運。
「那我們來喝交杯酒吧!」蘭格倒了酒,一杯給她,她順從的接過和他對飲。
喝了酒的她臉龐有點紅,添了幾分美麗,蘭格縱然覺得她太過溫馴,仍然出於男性本能的被她吸引。
姬商紫可不想被他這麼直勾勾的看著,一個不注意遭他強行洞房,她機靈的按住腹部,露出一臉不適。「對不住,王爺,妾身這幾日身子不適,不太能喝酒……」
「妳哪兒不舒服?」他基於為人夫的責任關心詢問。
「妾身前陣子趕路來到皇朝,可能是水土不服,嘔吐了好幾日,到現在還沒完全好……」
記起護衛有提過這事,蘭格擰起劍眉。看來,他的妻子身體不太健朗,這樣她能夠適應邊關的天候和環境嗎?他繼續關心著自己的娘子。「那妳現在吃得下嗎?」
姬商紫被問得很心虛,猛搖頭道:「妾身怕吃了會吐,還是別吃了,要是在王爺面前嘔吐就不好了……」
「妳沒看過大夫嗎?」
她一臉怯懦的絞了絞手指。「今天可是和王爺成親的好日子,妾身要是說自己病了會很掃興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蘭格在聽到她說病了這字眼時,覺得她臉色變蒼白了。「妳這樣不行,我去幫妳叫大夫。」
姬商紫急忙捉住他衣袖。「不,不用了,我不需要看大夫……」要是拆穿她是裝病就不好了!
看到她臉上閃過著急又心虛的神色,蘭格愣了一下,再看看她緊捉住自己袖子的手,力氣還挺大的,跟她柔弱的外表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姬商紫發現自己把他捉得太緊,趕緊鬆開手,假裝頭暈地晃了下。
見她似乎站不穩,蘭格忙不迭扶住她肩膀,忘了上一刻忖度的事。
她繼續裝柔弱的懇求道:「王爺,別叫大夫好不好,成親當天就請大夫來看病太觸霉頭了,妾身只要休息一晚就好。」
蘭格一時被她羸弱的模樣給唬住,不假思索道:「好,我不叫大夫,今晚妳就好好休息吧……」
說完,他怔了。他方才說了什麼?
罷了,她都病成這樣了,吃也吃不下,難道他還要硬跟她圓房嗎?他又不是禽獸!而且他們還不熟悉,不用非得在見面的第一天就急著圓房。
「今晚妳好好睡吧,我們先不圓房。」蘭格這次用著極肯定的語氣說。
聽到他的承諾,姬商紫在心裡歡呼著,她終於躲過洞房花燭夜!她沒注意到自己臉上洩露了興奮之情。「謝謝王爺,王爺你真的好溫柔。」
蘭格發現她明眸燦亮,說話聲有力,不見方才的虛弱,好像很高興不用跟他圓房……不,是他的錯覺吧!她只是單純感謝自己體恤她而已,他不該隨便懷疑自己的妻子。
接下來,蘭格乾脆體貼到底的替她取下鳳冠,好讓她上床榻歇息,順便連她頭上的簪花都摘了,當她那烏亮的青絲披散在頰旁和胸前時,簡直美得讓他屏息。
被他這麼盯著看,姬商紫湧起一股不自在感,彷彿此刻的她是不著寸縷的。「王爺,需要妾身幫你更衣嗎?」她開口喚他,好轉移他對自己的注意力。儘管她很不想做這種事,但身為妻子,她還是得勉強一下。
蘭格一愣,在他說好今晚不圓房的這時候?誰知被她的小手碰到會發生什麼事,別了!「我自己來就好,妳要叫婢女進來幫妳更衣嗎?」
姬商紫搖搖頭,她還不至於嬌貴到不會脫衣,只是在脫下嫁衣後,穿著單衣的她,臉頰不自在地泛起熱潮,她從沒在男人面前只穿著單薄貼身的單衣。
她幾乎是馬上鑽進幃幔裡,往床榻的最裡頭縮,不想碰到他的身軀。豈料,他竟自己靠了過來,男性的氣息曖昧又強悍地朝她侵襲而來,令她驟然驚惶失措。
他想對她做什麼?他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下一刻,在她發現他只是想幫她蓋好薄被時,她鬆了口氣。她真是太神經兮兮了,他又沒有要對她做什麼。
只是,躲得了今天,那明天怎麼辦?總不能一輩子都不跟他圓房吧?
姬商紫又開始煩惱,今晚恐怕難以入睡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那鬆了口氣的吁聲被耳力極好的蘭格聽見了,他還注意到當自己靠近她,想替她蓋好薄被時,她瞬間僵硬縮起的肩膀。
再回想到早些時候她紅潤興奮的小臉,他心裡更打了個突。
他很不想懷疑自己的妻子,她看起來是這麼溫馴柔弱,不像有心眼的人,但心頭有疑惑卻不解開,還要裝作視而不見,不是他的個性。
蘭格下了榻,矗立在宋邊看著那背對他,拚命往榻內縮,想跟他隔開距離的人兒,直截了當的話從薄唇吐出——
「說,為什麼妳不想跟我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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