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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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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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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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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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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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深宮里,一處青竹圍繞的幽靜地方,藏著精致的南方樓宇。

    玉宇瓊樓,也不過如此了。邵庭心想,听說這位七皇子自出生體重便比尋常娃兒要輕,太醫好不容易才吊住他一條命,滿周歲後情況沒有好轉,大病小病不斷,十四年來纏綿病榻,從未出過樓,身邊只有伺候醫藥飲食的奴僕,連母妃也被下令不得常來探望,以免喂病給七皇子。

    因為出不了樓,所以聖上為他建了南方樓宇;任何地方朝貢到卓豫朝廷的貢品,先送來給七皇子揀選,剩了才歸國庫。

    她還听說,他很聰明。聰穎的人,不容易周旋。

    邵庭走到“望安樓”,見回廊上一個侍女端著托盤,盤上放了一個白瓷盅。

    “這是要送去給七皇子的嗎?”

    侍女一嚇,驚顫地看著她。“你是誰?我沒見過你,七皇子不見客,你擅闖此地,是會被帶去懲戒院的。”

    邵庭點頭,不作聲地打開湯盅,藥香四溢,還炖了雞下去滋養。

    “我幫你送去給七皇子吧。”

    “啊?小姑娘!等等!”侍女追在後頭,不明白一個小丫頭怎能轉眼就從她手里奪過托盤,還平穩地不灑半點湯汁。

    邵庭轉過身,在侍女要撞上來之前,退後一步保護自己。

    “我叫邵庭,日後會每天來陪七皇子晨練。”

    “晨、晨練?”侍女失聲。七皇子往常睡到日頭暖了才會醒啊,就是這當兒日正當中,也才剛起。“等等,我記起來了,嬤嬤的確說過有這麼個人要來。你姓邵,是邵老將軍的孫女?”

    “嗯。”她點頭。“七皇子的寢室在哪?”

    “在春柳湖旁邊,往前直走的那幢樓,二樓的一間大房就是。”

    “多謝。”她頷首,看見湖邊三層高的飛檐樓房,直挺挺地走去。

    第一回重要的見面,她給他送藥,他送她一顆大枕頭。

    打開房門時,邵庭就听見窸窣聲,心下計算,想傾身偏頭,閃開攻擊,孰料避都不用避,南方名貴的織錦繡枕,軟軟砸在她腳邊,連她頭發絲兒都沒踫到。

    臂力疲軟,依十四歲少年該有的勁道,若這是發怒扔出來的,那麼七皇子身骨當真虛弱。

    邵庭彎身拿起枕頭,到桌邊將托盤放了,走至他床前,遞出枕頭。

    他面容俊秀,皮膚白皙,兩道柳眉,兩潭黝黑銳利的眼楮,一管白蔥挺鼻,好看的唇瓣開合,正喘吐著氣。

    “永霖。”她叫出他的名字,看見他單薄身軀微震,俊顏上的表情似乎受了天大屈辱。他只長她兩歲,以名互稱,將來才會尊重她這個小師傅。“撒氣的時候,氣息要綿長,不可短促,否則你會覺得不舒服。”

    端木永霖好看的面容變了顏色,慘白中雙頰透出紅潤,羞恥來著。“滾出去!本皇子誰也不想見!”

    “嗯,不行,我以後會天天來。”她道,把湯盅端來。“我聞過了,很香,用的都是好藥材,你若喝藥湯喝膩了,吃點白雞肉也好,藥性應當有滲入里頭。”

    永霖更加生氣,枕頭一拿又往她身上揮去。

    “唔。”邵庭換右手拿盅,左手橫劈擋下,慣性地翻手一握抓住他手骨。

    永霖惱羞成怒,要抽卻抽不回來,破口大罵︰“你這蠻婢!給本皇子放開!”

    她蹙眉,永霖的腕骨很細,雖然有肉,但是掐捏,五指就陷入肉里,他一身簡直比白饅頭還要細致。為此困擾的,她松手,果不其然,看見他腕上殘留淡粉紅痕。估計過一晚上,那些痕跡就會變成青紫色的了。

    啪!永霖用她放開的手,毫不客氣賞回去一個巴掌,尾指金戒甚至在她臉上刮出血痕。

    “誰讓你來的?叫他過來領罪!”

    邵庭沒有理會頰面傷痕,反而又抓起他手腕,翻過察看,掌心白肉紅艷艷的。“你骨頭不健,如果施力不當,很容易擰了或扭到,最好別打人。”

    永霖總算察覺她與一般小婢子不同,凝起眉目,戒備萬分。

    “誰叫你來的?”

    邵庭抬起眼,定定對在他犀利眸光中。“沒有誰叫我來。”她是自告奮勇,誰讓他把祖父氣壞了。但這無須解釋。她泰定自若道︰“我叫邵庭,日後,我就是你的師傅。”

    與永霖相處的第一個原則,就是要小心,保護好他。

    邵庭自責第一天就傷了他,從此不論他扔來玉杯瑪瑙筷珍珠盒,從未再擋止過,頂多把東西不偏不倚接下,光如此,已能令永霖憤怒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發現,永霖一點也不想理會她。

    每回她來,他就砸東西,後來發現傷不了她,反而弄得自己更虛弱,索性視若無睹起來,光做他自己的事。

    他鎮日待在房里,只看書,讀到妙處,嘴角還會微揚。

    這天早上,她幫邵家師傅看著一團新兵,到望安樓的時間晚了,站在外頭,卻听見寢間有談話聲。

    永霖有客人。

    “七皇子,您說,這漕運是南方橙郡趙府尹的事情,向來不歸我管,眼下趙府尹收賄,小的不過就是與他同期,沾了丁點關系,三皇子就百般懷疑,查到小的頭上來了,小的實在冤枉啊!”

    永霖悶哼,咳了幾響還不見止。“咳咳……三哥拿什麼查你?”

    “三皇子不知受誰人蠱惑,以為小的與那趙府尹串聯,他在南方收賄,小的在北接手,將銀兩轉拿去購入珍寶,混淆他人耳目。這是天大的誤會呀!先不論小的沒那豹子膽,小的家中一些談得上值錢的東西,都是祖上流傳下來,小的兩袖清風,哪會——七皇子?”

    永霖抬手制止,揚唇淡哂。“罷,陳大人的冤屈,我都明白了,這事情說好辦,很好辦;說不好辦,也確實有困難,端看……咳咳,三哥……咳……”

    陳大人戰戰兢兢,小聲詢問︰“依您看,小的下一步該當如何?”

    “咳,找個人去跟著三哥,查查他最近去處,都見了誰……咳……”

    “小的馬上著手去辦,除了這事,還有什麼——咦?”

    邵庭推門而入,清湛的眼楮直視陳大人,目光滿是指責。

    “誰讓你進來?出去!咳咳……”永霖撇過頭,向著床鋪里側猛咳。

    邵庭掂量水壺,案上茶水早已飲盡,永霖不會照顧身子,怎麼連這人有求于他,都不懂要讓他先養好病。她耿直目光凜銳含威,瞅得陳大人冷汗直冒。

    “這、這位小姑娘是?”

    “不用理她……”永霖總算暫時止下咳嗽,微眯著眸,癱躺在床上。“按我方才說的去做,過兩天你再來,離開時小心點,莫讓人瞧見你來過。”

    “是,小的告退。”陳大人趕緊垂頭離開,不忘掩上門。

    邵庭跟著離開,過了一刻捧了托盤回來,把門關好,不讓初春冷風灌入。

    她倒了一杯溫水給他。“喝。”

    永霖瞪眼,甩開頭,反拿起枕邊讀物。

    邵庭坐到床邊,伸手把杯子遞去。

    永霖一凜,備受冒犯地肅容看她。

    “你煩不煩!你听見了方才的事,別想抽身,那個陳德全不是個手腳干淨的。”

    邵庭點頭。“那你又為什麼搭理他?”

    “哼,我看他們太蠢。幫著蠢人削削我三哥的銳氣,特別有趣,不行麼?”

    “明白了。”她又點頭,手執著地再往前伸。

    永霖喉嚨本就干渴,哼了哼,不與自己過不去,接過溫水飲下,喉間瞬時舒暢許多,他再飲兩口,眉頭蹙起。“這水……”

    “嗯,我加了一點糖,小時候喉嚨不舒服,我就喜歡喝糖水,比較好咽。”

    他鳳眸斜睞,把杯子隨手扔拋,屢試不爽,又被邵庭穩穩接在手里。

    “你今年多大?”他深究道,想著另種可能性。

    “十二。”

    “嗯,你年紀小小,武功不俗,要不要來當我的護衛?”

    她搖頭。“我將來要當將軍,你還是另請高明。”

    “哈!”首次看上什麼,首次主動開口被拒。永霖驕傲的性子爆發出來,蠻橫道︰“將軍?卓豫王朝雖然男女皆可為兵,但還沒有出過女將,你以為出身邵家就能有特例嗎?”

    “我沒想過要走旁門左道,祖父跟爹爹怎麼當上將軍的,我就怎麼做。”

    永霖腦海中記著的卓豫歷史,一頁頁清晰可數,邵家是重要部分。她的祖父邵拓、父親邵岳,都是赫赫有名的猛將,更遠的祖先是開國將軍,建國有功。沒有邵家軍,便沒有卓豫。這女娃娃要當女將,說不定有可能。

    要先網羅起來麼?他一邊思量,一邊想誘她說話,得知道她是什麼性子,什麼料給什麼餌。

    “你要奪武狀元?”

    “嗯,過幾年。”她拿回杯子,又倒了一杯,這回是藥。方才去取水的時候,侍女說他今天還沒用藥。

    永霖雖蹙了眉頭,但因為急于了解她,三兩口便胡亂吞下。她說過幾年,也就是已經在計畫了。“你沒有兄弟?”

    “沒有,爹爹就留了我一個娃。”她接過杯子,訝異他的合作。看來有人來探,他心情比較好。“你今天要練身子了嗎?”

    他軒眉,本又想拒絕,但這回好奇起來。

    “好,我倒要瞧瞧,你怎麼練。”

    “嗯,來,咱們下樓。”她道,沒忘記緊緊盯住他。

    來半個月了,還是頭一回見永霖下床。她伸手扶他一把,溫暖手心貼在他背後,心驚他裹在被窩里,身子依舊弱不禁風,竟些微涼涼的。

    她把身上披暖的織錦披風取下套到他身上,雖然稍嫌短了些,但至少是煨暖的。她沒看見永霖詫異神色,反手握住他,把他帶下樓。

    “你要不要換個地方住?現在的寢間雖然風景好,但是地處臨湖,水氣盛又寒涼,並不適合住人,當初是誰讓你住進去的?太醫應當要注意到這點。”她領在前頭,語氣平板地叨念。

    永霖眉目深鎖。這妮子並不粗枝大葉。當初他選擇住進湖邊小樓,沒人阻止,只道疼寵,事事順他;張著愛護旗幟,其實沒一個真正對他上心,他豈會不明白。但是這妮子、這妮子……好玩啊。

    邵庭帶永霖到竹林旁一處空地,怕他曬暈,讓他躲在竹蔭下,自己站到太陽底下,緩緩吸口氣,左右跨膝開步,雙手一橫,再緩緩屈肘放到腰間。

    “這叫扎馬。做的時候,把背脊挺直,兩腿扎穩,保持好平衡,約莫兩刻後身子會自然出汗,做久了,能綿延體態,身子康健。”她穩了穩氣。“做的同時練呼息,一吸一吐,愈綿長愈好,練得嫻熟了,扎馬一時辰也不覺得累。”

    永霖瞪眼,訕訕笑。“如何是好?我光瞧你做就覺得累了。”

    “沒關系,你邊看著休息,我做給你看,當示範。”

    邵庭認真地扎了一個下午馬,永霖憩在石椅子上小睡的時候,她扎馬,醒來的時候,還是一樣姿勢。

    她頰邊頸肩有汗,晶瑩剔透,淋灕漂亮。

    他緩緩走近了,想站在下風處,聞聞看這年紀的女孩兒,是否如書上所寫,連汗都是香的。

    他站到她身側,發現她專心一致,眼楮筆直看著遠處,沒被打擾。

    如此專注,矢志不移,就像她說要當將軍的時候一般,斬釘截鐵,不容動搖,不受摧折。他好奇,她做事都不拐彎,直愣愣地做嗎?

    邵庭接下來又連續扎了半個月,永霖見她果真毫無疲乏。

    那張小臉在大太陽底下曬著,汗珠閃閃耀目,秀麗可人。

    他曾在她扎馬時極近地一看,她臉色紅潤,肌膚光滑白嫩,不上粉妝,氣色比宮娥要好。這才覺得扎馬有益健康,開始願意一刻鐘兩刻鐘地讓她陪練。

    永霖因為嬌客每日早晨來訪,不得已下,被吵到愈漸起早。加上近日練扎馬,精神了些,便改在辰時起來。

    他用完早膳,換好裝束,一襲窄袖對襟藍袍,褲腿收入半統靴里,讓人打理得利落干練不礙事後,步下小樓到竹林空地,邵庭還沒到。

    等了一刻鐘,他負手到起居間,找到服侍的女婢。

    “邵庭還沒來?”

    “回七皇子的話,邵姑娘今日的確沒來,還沒見她人……”

    “嗯,她來了,讓她到樓上找我。”

    永霖腦袋轉著主意。難得她敢讓他等待,道歉不夠,他要好好捉弄一番。

    “是。”侍女點頭。

    一整個早上,永霖沒等到人,下午時候,陳大人倒是來訪。

    “七皇子,您上回讓小的去查的事情,小的知道了。”

    永霖慵懶抬起手。“陳大人不須多言,三哥近日應該私下在與京畿六扇門內的人往來吧,你在這時候來我這里,三哥恐怕要懷疑,請陳大人走吧。”

    陳大人臉色微變。“七皇子這是要對小的撒手嗎?萬萬不行啊!”

    永霖冷哼。“我當初怎麼說的?陳大人自個兒把兩天拖了十天半個月,我能插手的最好時機已經過了,眼下三哥要查,你逃不掉,還是早點把沒在抄封名單上的東西變賣,將妻女送到其它地方安置吧。”

    “七皇子是臨到頭過河拆橋,還是其實與三皇子一伙,一個黑臉、一個白臉,早在打小的那堆寶貝的主意?”

    永霖慍怒地一腳踢開陳大人前方矮幾。“本皇子需要在乎那點不入眼的東西?滾!要下監的人,別髒了我的地方!”

    “七皇子別動怒,小的胡亂猜測,實在是因為追查三皇子行蹤時處處受阻撓,倘若這事不是因為七皇子,那只有可能是三皇子早已知曉,那日听到的那個小姑娘……”

    永霖怒喝︰“你要敢動無辜之人,當心性命!”

    “是、是。”陳大人囁嚅道︰“那小的,眼下還能做什麼?”

    永霖擺手。“去找相爺吧。老實點,把所有貪贓的東西交出來,趙府尹那頭藏了什麼也說清楚,相爺可以保你不削官職。”

    “是、是,小的明白了。”陳大人幾乎哭著出去。

    永霖煩躁地躺在榻上,想著這整件事,驀地臉色一變,彈身起來,迅急出了小樓,直往三皇子永應住的“嘯雲宮”去。

    嘯雲宮里,永應笑容燦爛,悠然站在窗邊品茗賞花。

    “七弟能下床了?真是奇景!看來那小師傅真有作用。”

    永霖俊眉一挑。“她在哪?”

    永應邪魅勾唇,回到錦墊椅上合手端坐,閑涼道︰“我比較想弄明白的是,七弟怎曉得是我讓人去綁小師傅的?”

    “你安了眼線在我樓子里。我與陳德全談話時,只有邵庭在場,婢子全在外頭,你要想知道陳德全與我談了什麼,自然要綁她。”

    “只有如此?”永應笑問。

    永霖沒好氣地沖口︰“陳德全的樣子看起來不像作賊心虛,成了吧?”

    “嘖嘖嘖,你為什麼不連腦袋都病著呢?這樣,三哥就用不著提防你了。”

    “少說廢話,把邵庭給我!”

    “喔?”永應微笑。“我還是第一回看你如此在乎什麼呢。”

    永霖沉臉。“邵庭是邵拓孫女,傷了她,麻煩的是你。”

    “呵,究竟是誰傷誰呀?”永應招手讓人去帶邵庭。“被傷的可是我的人,她年紀小,但拳腳功夫不弱,動作靈活,若不是輸在兩掌難敵六拳,恐怕要把我派去的人打趴下了。你把她放在身邊,做何打算?”

    “不干你事!管好你自個兒,我已經叫陳德全去找相爺了,你不早幾步將他的事情呈上去給父王,此次就要前功盡棄。”

    永應愀然色變,瞪了他一眼,眸光危險地凜聲︰“既是如此,三哥去處理一會兒,七弟自便吧。”負手步出廳堂。

    永應離去後,永霖虛弱地坐倒在黃花梨木椅上,捂著胸口緩氣,打出生以來,還未曾有一天如此勞動過。

    邵庭被兩個大漢提著臂膀扣上來。

    永霖瞅見她臉上擦傷,腳上鐵鐐,臉色更沉幾分。那張芙蓉小臉他敢打,其他人可不許。他不須刻意擺勢,怒火早真勃勃燒起。

    “卸鐐!”

    兩個大漢面面相覷。“但是三皇子沒有下令。”

    他板起臉,中氣十足︰“區區奴才!還要本皇子教你們誰才是主子麼?”

    “唔,是。”大漢忙將腳鐐拆了。

    永霖走過來,拇指撫過她臉上。

    邵庭吃痛地皺臉,細聲道︰“別踫,沒事兒,回去上藥就好。”

    他審看一圈,她身上傷勢應當不太重。三哥的人下手克制,她身上衣著完好,但就怕她硬脾氣,被帶走的時候免不了要受點疼。

    他只擔心衣服底下的地方有瘀青。

    “能走嗎?”他問。出口便驚訝,自己也能如此溫和。

    邵庭站穩腳步,轉繞手腕腳踝,點點頭。

    “嗯。”永霖牽起她的手,軟綿綿小掌落在他手里,奇異地讓他興起一股要擔起責任的感覺。往常旁人出事,他只會奚落他們蠢笨,不懂保護自個兒,但她無辜被牽連受傷了,他竟會內疚,像是自己的東西被劃壞了那樣生氣。

    永霖將人帶回小樓,讓侍女給邵庭換衣上藥。邵庭每回來都穿著褲裝,這次換上碎花粉襖、白底羅裙,竟是俏麗嬌美。

    “我回去了。”她道,見天色不早,再不回家,祖父母親會擔心。

    永霖情急抓住她的手腕,面有難色,好半晌才啟口︰“你還來教我嗎?”

    她詫異他怎會問這問題。“你身子還沒養好不是嗎?”

    “……對。”

    “那麼我就還得來。”她道。跟侍女道謝,與來時一樣,小大人地走了。她胸膛挺得高,臉容堅毅,腦中想著這次對上那三名大漢,破綻許多,太不濟事,回去要向師傅討教,要再多加幾種練習才行。

    永霖傻在當場,見她就這麼走了,啥也不追究。

    他拳心捏著,想著她平常一般的口吻。

    還得來。這話听起來活像他是什麼責任似!

    他不允,若她當真沒看見他的人,把他當件事,他絕對不允!

    九年後。

    北郡關口,新月坡。

    黃沙滾滾中,一支戟高高揚起,沖破風砂,刺穿敵人的心窩。隨著敵人倒地,歡呼聲響徹雲漢。遠遠的,一輕騎疾奔來,沖破滾滾黃沙,停立在戟的主人身邊。

    傳令官打開手里木筒,倒出紙卷軸。

    “將軍,從京里來的急報!”

    邵庭拿下頭盔夾在腋下,兩手打開紙卷靜靜看了一刻,向來無波的芙面沒有情緒。

    “是不是丞相那頭有什麼重要指示?皇上打算撤兵了嗎?”

    “沒事。”

    “沒事?”傳令官愣了愣,看著手里貼了“馬上飛遞”字樣的紅色軍情筒子。“那怎麼會要六百里加急傳遞?”

    “鳴金收兵,清點死傷。”邵庭勒馬回營,不再回答傳令官,但只要再看仔細點,不難發現兩道細眉近了些。

    每回交戰後的檢討會議她必定出席,但這回她交代了思容,原因不是此次交鋒只是先探虛實,而是要為今晚的夜襲備戰。

    趁敵軍首敗軍心不穩時,派遣精銳潛入燒毀糧草,一旦這釜底抽薪的計策成功,大捷便手到擒來。

    她用兵奇詭,迅速輕巧,講究出奇制勝,其中關鍵便在于手中有一支邵家軍,這支隊伍受了嚴謹又嚴苛的訓練,每個人都能以一敵十,而帶領這支勁旅的百夫長兼驍衛——李思容,正擔心地攔住她。

    “將軍今日已在新月坡上露過臉了,萬一讓敵軍發現您在夜襲隊伍中,會群起圍攻您一人!此行驚險,請您待在營里。”

    她睞去,黑白分明的眼楮盯住李思容。

    “什麼時候我讓你一個人去了?”

    李思容咬牙,一時找不到話辯駁。

    “思容,我想快些結束回家。”

    “……咱們此次費時一年時間部署,半年內就將嗤人族驅逐邊境五十里,已經是卓豫建國以來最快的了!就算行軍速度緩一些,朝野內外也不會有人說您什麼!您不是鐵打的身子,還請您休息,至少今晚讓屬下進襲就好。”

    “你本來就是要去的。”邵庭聲調平板。“此一時彼一時。卓豫現在國力富強,打勝仗是應該的。你有沒有想過,只要慢一天,在邊境上生活的人就要多受苦一天。連連擊敗嗤人族是好事,但對還在嗤人底下討生活的人而言卻討不了好。再不快一些,他們就撐不下去了,嗤人的報復有多可怕,你從他們送來示威的戰俘尸體上還看不出來嗎?”

    李思容無言了。抿抿唇,僵硬道︰“至少前鋒由屬下先行,請您擔當支援。”

    邵庭皺眉,知道他是關心自己的。“好吧。”

    “謝將軍,那麼屬下這就去調派人手。請問將軍,夜襲隊何時出發?”

    “嗯……三更之後。今夜有雲,等月色暗一些了就走。”

    “領命!”

    邵庭眉頭打出結來,在李思容退出帳篷後,打開收在衣襟里的紙卷,又一次地讀起來——

    盼速歸,于卿役歇時,結秦晉之好。二月七日申時,備禮于永霖安王府。

    這個人在她的軍隊里也有耳目嗎?邵庭捏著紙卷,有些不敢置信。

    竟然連這兩日戰事可能會告一段落都知道,甚至抓準了時間遞信來。

    盼速歸……七日申時……那就是在三天後下午,備禮于安王府。他怕她又不當回事,竟然蓋了皇帝印璽。這分明在用聖上旨意要挾。

    三天後,按時間推算,除非奇襲成功後即刻起程,否則絕對趕不及。

    永霖,永霖……她念著他的名字,方寸俏悄泛溢出一股陌生情懷。是什麼呢?她分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是知道的,那就是不能再放著他不管。

    刺探軍情、濫用軍機管道遞信,饒是堂堂安王,做這事也非常危險,萬一被有心人拿出來做文章該怎麼辦?當朝那批文官可不是好對付的,還要讓他別鬧了,把她底下泄露消息的士兵供出來,上梁不正下梁歪,得好好糾正才行……

    帳篷外,一隊士兵呼喝跑過,緊張的氛圍讓她無法再多思考永霖的事,眼前最重要的,是五個時辰後的夜襲,得攬足全部精神應付。

    邵庭打開一個四方寸大的鈿螺漆盒,把紙卷擱進去,抽出掛在帳粱下的彎月刀,虎虎生風舞起來。

    “喝哈!”汗滴如豆布在額際,她一心一意想著刀式,反復背誦靜心口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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