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先期投入
衛瀾要相親了!她把這句話傳達給了老媽,而她老媽則以最快的速度把女兒的中心思想傳達給了她們家的各位親戚朋友。那些三姑六婆,七大姨八大嬸的,在一夜之間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又有了很大的衝勁和希望。將一個老姑娘給推銷出去比讓她們減肥瘦身十斤來得更有成就感。
候選者很快就陸續地傳了過來。當然,衛瀾不必親自篩選,有一個人早已迫不及待地擔任起了這個工作,這個人,便是衛瀾媽媽。衛瀾早已習慣這種生活。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麽,買本書也好,挑件衣服也罷,所有的事情,都必須先經過衛瀾媽媽之手,才能做出最後的決定。這種強烈的代勞意識使得衛瀾沒有任何的自主權,也習慣了閑置自己的自主權。就好比人的尾巴一樣,長時間不用,便退化了一般。衛瀾大學四年離家住校,愣是從未與室友逛街買過一件衣服,寒暑假回家時,衛瀾媽媽自會帶著女兒親自挑選,親自采買。
幸虧衛瀾媽媽的品味還算跟得上時代潮流,經常上身一件大紅的T恤,下身一條牛仔褲,要多青春有多青春。反觀衛瀾,倒跟個小老太婆似的,整日裏窩在家中上網,不洗臉,不梳頭,亂七八糟像個女鬼。
她窩在家裏唯一的愛好便是上網,只有這個,衛瀾媽媽不會幹涉,她老人家再新潮、再時髦,也搞不懂女兒在玩些兒什麽。剛買電腦那會兒,正是暑假,衛瀾整天趴在網上,夜裏四點才睡,第二天下午四點才起,不光形象與女鬼一致,連作息時間都很吻合,真正做到不但形似,更加神似。後來,她便開始掉頭發,止不住地掉頭發,頭頂出現了微禿的趨勢,衛瀾媽媽這才力挽狂瀾,出來幹涉,保住了衛瀾所剩不多的幾根青絲。
但至此,衛瀾的宅女生涯便是一發而不可收拾。那她上網都做些什麽呢?她既不打遊戲,也不與人聊天,整天只幹一件事,那便是,看小說。她從未談過戀愛,對于小說裏那些男歡女愛也是興趣全無,讓人不禁要往歪處想。她只愛看一種類型的小說,那便是耽美,美男之間的愛情讓她像打了雞血般興奮,于是,她又淪落爲一名腐女。幾年下來,她已是身經百戰,縱覽各色耽美小說,專業名詞如數家珍,守著□之身卻對書中的H描寫研究有加,看的是臉不紅心不跳,不激烈還直呼不過瘾。
可她依然沒有談戀愛,沒有接吻的經驗,連手都未曾被一個同齡男子牽過。于是乎,在決定相親對象這件事情上,衛瀾媽媽責無旁貸地跳了出來,充當起先鋒的作用。
一號候選人很快便有了眉目,大約在衛瀾放出去風聲五天後,衛瀾媽媽一個電話打來,以強硬的態度要求女兒晚上必須回家吃飯。衛瀾心中頓時“咯噔”一下,自知有戲,爲了那頭上沈重的賭約,忙不疊地趕回家。
吃飽喝足,衛瀾媽媽神氣地甩出一張照片,放在衛瀾面前,嘴裏道:“是你二姑父他姐的侄子,我給你約了星期六中午,去見見吧。”
“幹什麽的?”這是衛瀾的直接反應,這年頭,相親前第一打探的已不再是什麽學曆人品,鈔票才是硬通貨,其他全是裝飾品。
衛瀾媽媽撇撇嘴,說:“不清楚,說是做生意的。你也別挑了,怎麽看也是一表人材,先見見,見見。”
衛瀾見她媽這猴急的樣子,只覺好笑,像是生怕她不去似的。也不想想,這相親本就是自己開的口,人都送上門來了,又怎有不去之理?
當下也不廢話,趕回住處,將這消息通知徐夕夕,一來是向她示威,二來是有求于她。她一素面朝天的小職員,人生中第一次相親,總得給人留個好印象,化個妝那是必須的。對于狐狸精徐夕夕來說,那簡直就是本職工作,既然衛瀾開口了,焉有不答應的道理。
周六約了中午一點在一幽靜的茶館見。衛瀾初聽名字,還只覺老氣,想著年輕人約會,怎能去那老年人交流中心。路小蔓直罵她沒見識,連現代城市裏附庸風雅的新式茶館都沒開過眼。不過,這也算是與衛瀾的宅女形象極爲符合。
那一日,三個丫頭都起了個大早。衛瀾是模特兒,徐夕夕是化妝師,路小蔓則是那最佳評論員。
她拿起一蘋果,胡亂咬下一口,衝著徐夕夕不解道:“你爲什麽要幫你的競爭對手化妝?不怕她搶在你前頭把自己給嫁了?”
徐夕夕手拿一把修眉刀,把衛瀾的臉扳到最佳位置,頭也沒回道:“因爲我從來不認爲她有資格做我的競爭對手。”說罷,又捧著衛瀾的臉蛋道:“你這蠟筆小新似的眉毛也該常修修,出去都該嚇著孩子了。”
衛瀾聽了她前後兩句話,竟沒一句好話,掙紮著想說些什麽,奈何徐夕夕雖長得像狐狸精,手上的力氣可堪比柔道運動員,一把將她按穩在椅子上,罵道:“動什麽動,修眉刀可沒長眼,一會兒在你臉上劃個口子,今天的美事可就吹了。要知道,這說不定是你唯一的機會呢。”
“那倒是。”路小蔓轉眼已將蘋果吃個精光,漂亮地將手中的果核甩出一條光滑的曲線,掉進了身邊的垃圾筒,的旁邊。
化妝完畢,徐夕夕未征得衛瀾的同意,徑直去開她的衣櫥,翻了個底朝天,只發出一聲感歎:“天哪,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你這些衣服,我媽都不愛穿。”
“我媽也不愛穿。”衛瀾回了她一句。
徐夕夕懶得跟她啰嗦,直接衝進路小蔓的房間。另外兩人緊跟大部隊,不敢落後。
“餵,幹嘛翻我衣服?”路小蔓叫道,那臉紅的跟她剛才吃的蘋果一般。
徐夕夕一米七二的身材俯視著瘦小的路小蔓,輕蔑道:“她不穿你的,難道穿我的?你以爲是讓她穿長衫去教書啊。”
這話一出,打擊面直接擴大到兩個人,兩個矮個子不敢多話,任憑徐夕夕在那挑肥撿瘦,胡亂搭配。
最後總算弄了套不算誇張的淑女裝,徐夕夕將衛瀾推向鏡子前,說道:“看看吧,這才叫女人。”轉頭又對路小蔓道:“你這女人,買的衣服,面料倒是真不錯啊。你爸每月看來贊助你不少啊。”
“那當然,光我掙的那份工資,夠買什麽呀。”
徐夕夕又將衛瀾拖入自己屋裏,找出個相稱的皮包,往她手裏一塞,道:“小蔓的東西可都是高級貨,你今天可算賺到了,回頭得好好謝謝我。”
衛瀾有口無心了應了聲,順手就將包往手肘處一套,看地徐夕夕直搖頭,罵道:“好東西放你手裏也是糟蹋了。別每次拿什麽包都像是去菜市場買菜似的,有點氣質行不行?”
衛瀾被她們兩人折騰地沒了脾氣,只求能快點出門。
“你准備怎麽去?”徐夕夕的問題及時又尖銳。
衛瀾張了張嘴,還沒說出口,徐夕夕就尖叫道:“別告訴我你要開著你那輛電瓶車去!”
“我送她去。”路小蔓從一邊鑽了出來,身上已換好衣服。
“不用不用。”還沒等徐夕夕反對,衛瀾先開口拒絕了。
“你送她?”徐夕夕指指衛瀾,口氣極爲誇張,“你想讓她那相親對象以爲你是去搶親的啊。”
衛瀾也覺大爲不妥,想起路小蔓那車,腦子直發暈。
“我送到路口就停下來,行了吧。”路小蔓白眼一翻,拉著衛瀾就往外走,一個早上,她可是受夠了徐夕夕的聒噪了。誰能告訴她,狐狸精是不是都這麽吵?
徐夕夕看著她倆出門的背影,整個早上的興奮勁就像瞬間被抽幹了一樣,整個人軟了下來,窩進了一邊的小沙發裏,抱著膝蓋發呆。她嘴上雖說沒將衛瀾看在眼裏,心裏卻也有那麽一點著急。路小蔓說的沒錯,她總是將她往日的那些狗血戀情拿出來誇耀,但若真掰著手指頭算起來,她已經有三年沒有談戀愛了。三年,太恐怖了,簡直無法想像,她徐夕夕已經三年沒有得到愛情的滋潤了,難怪最近塗什麽保養品都擋不住那膚質日益變差。
徐夕夕摸摸自己的臉,危機感襲卷而來,她一下子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衝到書桌旁,打開右下角的一個抽屜,在裏面胡亂翻了起來。誰知那東西越翻越多,也越翻越亂,她突然發現,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多東西,連一個小小的書桌抽屜,也可以塞地如此琳琅滿目。
無名火衝了上來,她索性將抽屜拉了出來,反扣過來,將裏面所有的東西都倒在床上,細細翻找。一個粉線色的發卡,那還是她上初中時,一個暗戀她的男生送的。她還記得,那男生生性腼腆,每次見她,臉都漲得通紅,把這發卡交給她時,她只覺那男生緊張的都要暈過去了。于是,她收了,因爲她怕出人命。不過,他們沒在一起,從來都沒有過,那男生不是那種纏人的家夥,所以,他在她的頭腦中,還保留著一絲不錯的印象。
一張有點發黃的明信片,那是徐夕夕人生中的第一場暗戀。對象是她們班的體育委員,那男孩子初中畢業就開了後門去當兵了,徐夕夕鼓足勇氣給他寫了封信。兩個月後,收到了這張明信片,上面寫:希望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換言之,徐夕夕被拒絕了。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主動追求男人,而是將自己打扮地越來越出色,吸引那些男人上門來追求她。那個男人,他們當然沒有做永遠的朋友。
幾年以後,徐夕夕在老家見過他,他在一家汽車修理鋪上班。徐夕夕去洗車時,認出了他,可他卻沒有認出,眼前這個一身名牌的女人,當年,曾主動追求過他。徐夕夕沒有點破,轉身離去,從此,她的人生中,不再有這個人的身影。
找到了,翻了無數有故事的小東西,終于找到了,一本小小的電話本,那上面,記錄的全是徐夕夕追求者的資料。她將它們一一保存,做爲她人生最大的資本,時不時地在心底炫耀一番。
一頁頁翻過,徐夕夕看著那些名字,有些熟悉,有些竟變得如此陌生,看著名字,卻想不起那人的臉來。徐夕夕一把將本子合上,臉上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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