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唔……」大床上的人兒發出細微的呻吟,同時光裸的手臂滑出了床單之外。
然而,光裸的不只是手臂,躺在軟柔大床上的人兒全身寸絲不掛,唯有純白潔淨的床單為她掩去所有誘人春光。
「天啊……」再次的呻吟,梁寧困難的將沉重的眼皮睜了開來。
該死的,頭好痛……昨天喝太多酒了,她不該喝多的……
是啊,她不該喝多的!
除去宿醉的頭痛,還有全身肌肉酸痛,尤其是雙腿間的,讓她更篤定自己真是喝太多酒了,她不該這麼做的。
不該一時鬆懈心神與那男人……上床。
純白色的房間裏,純白的大床上,現在只剩她獨自一人,身旁的位置是涼的,那表示他離開已有一段時間了。
呿!還以為他會耍耍浪漫陪著她一同睜開雙眼的,看來她昨晚真是喝得太醉了,才會產生這種莫名不實際的幻想。
「可惡!」可惡的宿醉,可惡的男人,可惡的工作……
梁寧翻了個身,將小臉埋在枕頭裏,繼續低咒著這看似完美的一切。
好半晌,小臉終究是忍不住地轉了個方向,看向昨天男人躺的位置。
空下來的位置已經冷了,但她能感覺到昨夜裏他留在她體內的溫度仍是存在,他獨有的清爽氣息仍包裹著她,他帶著火苗的大手是如何地點燃她,火熱的唇舌,又是如何用著教人無法抗拒的力道在她身上留下霸道的記印,他用最迷人的方式帶領著她到達極致的領域……即便已是睜著雙眼,屬於他的全部仍是那麼地鮮明。
明知道讓一個人這麼地佔據著身心不是件聰明的好事,但此時此刻的她就是無法輕易地將他抹去。
為此,梁寧重重地嘆了口氣,她發出聲音對自己喊道:「不行,這是不對的,不要去想,不能去想,梁寧,妳只能繼續睡覺。」
對,快睡覺,睡一覺把宿醉的頭痛統統趕跑吧!
這才想著再閉上眼繼續睡上一覺,一陣帶著大海氣味的涼風吹進了未闔上窗的房裏,將放在床邊小几上的一張紙條吹起。
梁寧的目光隨著它飛起,再隨著它落下。
她趴在大床上,伸手撈起落在床邊的小紙條。
紙上寫著時間及一家餐廳的名稱、位址,沒有任何署名,但除了那個男人之外,這不會是任何人留下的訊息了。
很明顯的,男人約她午餐約會。
粉嫩的唇瓣在看見紙條內容的第一時間,愉快的揚起了,但下一刻,她強迫自己壓下那不該揚起的角度。
她看了一眼時間,現在離他所約定的時間只剩下九十分鐘,她可以在這九十分鐘內起床洗澡,再喝杯解酒飲料掃除宿醉,用清醒的神態赴約。
「不行……」絕對不行赴約。
這個男人已經影響她太過了,他……太吸引人了,而她,必須稍稍的拉開這個距離,昨晚喝醉與他發生關係,便已是她自製人生中的一大意外,她不能容許自己再有任何失控的行為。
他……不過是項工作罷了。
下定了決心,梁寧將手裏的紙條揉成一團隨手扔了,接著便拉高被單蒙頭大睡。
去他的午餐約會,這回工作,她真是賠本賠大了……去他的亞奇裏斯.歐茲,去他的鳳天朗……
愛琴海的天空很藍,海水更藍,而鳳天朗的心情也是藍的,憂鬱的藍,晴天的藍……
身在希臘最美麗的小島上,四周儘是美麗景物,依山而起的白色建築物,放眼望去便能將大海的美盡收,唯一讓他感到一切不是那麼完美的一點便是,從世界各地慕名的遊客仍是年年一樣的多,美麗的風景教嘈雜的人聲破壞了部分面貌。
所幸,人生本來就不完美,但這回的不完美之中,老天給了他另一個美麗的「風景」。
他踫上了來休假的梁寧,她的美麗與獨特給了他另一番視野,原來他的心也可以這麼地容下一個身影,他並不真是一個對感情冷感的男人,至少她已在短暫的時間裏在他心底烙下了痕跡。
「沒想到居然有人可以無視你的邀約,這可是今年我聽見的第一個奇聞,還真是謝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啊!」維得用著特有的渾厚聲嗓揶揄著自己的好友。
認識鳳天朗十年了,這十年裏,他只見過鳳天朗無視他人邀約,但見鳳天朗被人爽約,這可是十年裏的頭一遭,除去鳳天朗萬人迷般俊帥的外表之外,他的另一個名字更是教人不容抗拒的代表。
他是鳳天朗,也是國際知名企業家,全球排名最熱門的黃金單身漢之一。
他是亞奇裏斯.歐茲,金錢與地位的代表。
「不客氣。」鳳天朗好脾氣的響應著,臉上出現了難得的無奈神情。
維得是他在英國唯一的好朋友,原以為維得那愛流浪的個性,會就這麼讓維得一輩子流浪下去,沒想到四年前維得愛上了這座島,愛上了這座島上的一個女人,身與心從此便不再流浪了。
於是,他每年都會抽時間來這座島上見見好友,順便度個假放鬆總是緊繃的身心。
他以為今年會如同往年一般,每天晚上看著美麗的夕陽,看著湛藍的天際變化成為夢幻的粉紫世界,接著就這麼的度過完全優閑的一天。但今年不同,他遇上了一個很特別的女人──梁寧。
「所以呢?你現在打算怎麼做?」維得坐進鳳天朗的對座。
他與太太愛莎在島上開了一間民宿與餐廳,但只在每年的旅遊旺季開放遊客預定入住,而且對客人挑得很,不是客人想訂房就給訂,完全得看主人心情,但好友不論何時來,他們永遠是敞開大門歡迎著他。
今天好友一早便告訴他約了人來他這裏用餐,他的餐廳便不再對外收其他觀光客,雖是小而美的地方,但現在一桌子只有兩個大男人坐著,一室還真顯得過分寂靜。
鳳天朗是個挑剔的男人,究竟能吸引鳳天朗的美人兒是什麼模樣呢?他不會真無緣見上一面吧?
「不知道。」鳳天朗聳聳肩,給出了誠實的答案,「我還在想。」
兩個星期前,他遇上了單獨來島上度假的梁寧,這樣美麗又浪漫的度假聖地,隻身來到的旅客十分少見,而她又著實特別,完全是放鬆身心來享受度個人度假的模樣,單身的美麗身影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異性的目光及追求,但她拒絕所有人,其中也包括了他。
若不是兩人一再地巧合偶遇,彼此打破了陌生人那層隔閡,直到漸漸地熟稔,她才真正地當他是朋友,願意放開心胸地與他交往,要不,今天的他連她一根手指也踫不著的,更別說昨天夜裏那意外的激情演出。
她動人亮麗的外表,舉手投足間那股誘人的優雅氣息,他以為在男人與女人之間,她該是很有經驗的,但昨晚她生澀的反應讓他大大吃驚,也讓他再次證實了她的獨特。
她所表現的一切都教人猜不透,若不是昨晚酒精的作祟下,他們之間目前看來是很難再有進一步的機會,而他也不能否認自己拒絕當君子的行為。
「有什麼好想的呢?你不是喜歡人家?」能讓挑剔的人親口說出喜歡的字句,那可是十分困難的,但那也表示對方是真的很吸引他,吸引到他肯主動費心思去討好了,這點已是很不簡單,說不定她真是好友的真命天女了。
「但我們認識的時間很短,你知道的,我從來就不是個衝動的人。」況且,他真的不知道梁寧心底是怎麼想的?對他究竟是什麼打算?
夏日戀情?還是打算長期經營這份情感呢?
他知道她是喜歡他的,要不,她不會鬆懈她的戒心與他一同飲酒,最後甚至半主動地與他發生關係。
「難道我就是嗎?我跟愛莎認識二十天就進禮堂了,但我們現在依舊幸福,甚至一天要比一天還愛著對方。當然,衝動後的結果是需要成為一名賭徒,幸運之神若選擇站在你身旁,那麼你就是大贏家了。」沒錯,他現在就是個大贏家,而且他正在向好友炫耀他的幸福。
「我是喜歡她,但我無法肯定這份喜歡的感覺能夠持續多久?無法確定時間,就無法確定她是否值得我花心力去真心投入。」在好友面前,他無須掩飾任何心情,這就是他為何年年都必定抽時間過來的原因,他需要遠離城市,遠離那爾虞我詐的世界,他需要一個能夠真正傾聽他說話的人。
聞言,維得忍不住起身倒了兩杯酒。
他回到鳳天朗的眼前,將其中一杯酒遞給他,「敬你。」
「敬我什麼?」嘴上雖是問著,但鳳天朗仍是跟著舉起酒杯與維得的相互踫撞。
待兩人各自啜了口玻璃杯內的酒液之後,維得才開口說:「別把你商場上錙銖較量那一套放在感情上玩,感情本來就不是公平的東西,只管是否真心,覺得幸福與否。」
彼此付出多少不計較,得到幸福才是重點。
「我懂你的意思,但我想現在的我還辦不到。」鳳天朗沒說出口的是,他沒有好友的幸運,還沒能找到一個百分百愛他及他愛的人,至少目前這一點他無法像個不顧一切的賭客,用真愛賭上自己的一切。
「你可以的,只要把你腦子裏的理智丟出一些,多塞點衝動進去就行了。」維得再啜了口杯裏的酒,同時藉由酒杯為他遮掩唇邊的那股笑意。
他這生意場上聰明絕頂的好友啊,真該衝動一回的,他沒發現自己這般猶豫的背後代表著什麼嗎?那表示他害怕受傷,因為太在意了……不,該是說他這回真的遇上了個他無法抵抗的女人了。
「我的名字不叫維得。」鳳天朗忍不住瞪了好友一眼。
維得哈哈笑了兩聲,然後說:「把這杯酒喝完就去找她吧。」
喝完了那杯酒,鳳天朗離開好友的餐廳,但他並未依言去找梁寧,他像個觀光客,在美麗的山城小鎮上四處地閑逛,腦子裏商人的天性不斷地要求自己放棄她,他不需要當一個情感賭徒。
但三個小時之後,他來到了梁寧所居住的民宿前。
這座島很小,他住在島中央的首都裏,她則住在島的北端,中間車程很短,想找到她其實很容易。
他順著階梯一格一格地向上走去,每踩上一格階梯,他心底便告訴著自己,他不是非她不可,但不可否認的,有她的存在很是讓人開心愉悅,況且,他還在休假中,有個人陪伴自然是好的。
維得也說了,要他來找她,雖然或許這是他給自己的一個藉口,但他選擇聽好友的話。
他要放掉過多的理智,塞點衝動,順著情感走,不要多想……
走入了民宿裏頭,鳳天朗朝著民宿老闆輕點了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接著便上樓繼續往梁寧的房間走去。
梁寧是純粹的東方人,而他雖是混血兒,但東方血統佔了大部分,長相也是偏東方人,只不過五官輪廓較為立體,他倆走在一塊,多半自然都認為他們是一對的,兩人外貌十分般配不突兀。
這間民宿老闆見過他與梁寧一起好幾回,知道他們是朋友,而在經過昨晚兩人共宿之後,更是認定他們之間親密的關係,自然不會阻止他上樓找房客。
鳳天朗走入拱形房門,入眼的客廳裏沒半個人影,側邊的小幹台前也沒見到她的身影,他繼續走入另一道拱形門內。
一入眼的便是昨天夜裏他們共同激情翻滾的純白大床,但床上仍舊沒有他想找的人兒。
若她不在房裏,剛才民宿老闆見著了他便會主動說明,但民宿老闆什麼都沒說,就表示她並沒有上街去。
那就只剩一個地方了,外頭的景觀陽台。
鳳天朗走到另一側同樣的拱形門前,伸手撥開隨風飛揚的白色紗簾,眼前海天一線的小型游泳池裏,沒有任何美人魚的蹤影,倒是一旁的大洋傘下有個懶洋洋的身影。
梁寧躺在同是純白的躺椅上,半瞇著水眸眺望著湛藍天空與美不勝收的海景,她聽見了後方細微的腳步聲,但她佯裝什麼也沒聽見。
男人也沒出聲喊她,只是靜靜的跟著躺在她身旁空下的另一個躺椅上,然後沈默的一起看著海面上反射的金色波紋,一起感受著這座生氣十足的美麗小島。
睡了回籠覺,梁寧宿醉頭痛的癥狀已退去,但身上仍殘存的酸痛感不曾間斷一秒的提醒了她,她做了什麼,那男人做了什麼,他們一起做了什麼。
而現在,不斷地在她腦海裏翻騰的身影已來到她的身旁,眼前的美景早已入不了她的眼,一心不由自主地感受著他真實存在身旁的事實。
她該怎麼辦?又該拿他怎麼辦?
或許是處在這開闊的藍與白之間,梁寧發覺自己該持有的保護色似乎並未完全地塗抹在全身,並未將自己保護得密不通風,至少在鳳天朗面前不是。
好半晌,他們誰也沒打破這彷彿將要無限延伸的沈默,但這時候,男人的大手伸向了梁寧。
他的左手拉著她的右手,先是穩穩地包覆著,將手心裏的溫度傳遞給她,之後便開始輕捏著、揉著,最後把玩起她的手指頭來。
鳳天朗揉捏的力道適中,其實挺舒服的,梁寧發現這被她放鴿子的男人的心情要比她預想中的好。
「我以為你是來問我為何不赴約的。」但很顯然並不是,要不,他早該在第一時間裏開口,更不會像這樣好心情的把玩她的手。
她不懂,被人爽約該是心情不佳才是,可她感覺不出他有任何一絲壞心情。
她知道這男人喜歡她,而這也是她來到此處的重點,她就是要他喜歡她,甚至是迷戀她。
她事先對他做了些功課,知道他並不是個容易教人左右,更不是個可以教人隨意任性對待的人,他無需容忍任何人,但對她沒有赴約的行為,他卻未展露不悅。
當一個人願意打破原則去包容另一個人,那表示什麼呢?
她成功的教他迷戀上了嗎?
那麼……這是否表示她可艾薩克下最後一顆誘餌,然後拍拍屁股輕鬆走人,離開這座美麗的小島,離開這個迷人的男人?
「一個小時之前,我是想著這個問題的沒錯。」鳳天朗拉起她的手,將上半身橫向她的方向,輕輕地在她手背上烙下一吻。
「那麼一個小時之後呢?」
「一個小時之後的現在,我只想及時行樂。而且,說穿了,是我太自以為是,留個訊息單方面決定了約會時間與地點,忘了妳是梁寧,一個在一開始就拒絕我的女人。」
沒錯,他太自以為是了,或許是他在他的王國裏呼風喚雨慣了,忘記被人拒絕是什麼滋味,忘了好好的向他人提出邀請才是。
她不是個只看著他這副好皮相與他名字背後一切權勢的女人,她灑脫得很,個性得佷,她是獨一無二的女人,讓他真正興起想穩穩抓住的女人。
聽見他最後一句話,梁寧的心漏跳了一拍。
是呀,她一開始便拒絕了他,但那是工作中必要的手段,以退為進。
若不是為了工作,她懷疑哪個女人拒絕得了他。
「是啊,留張紙條就想約我,你太自以為是了。」梁寧收回遠眺的視線,將目光調向鳳天朗,擺出了高傲的神情。
但她的高傲不真是高傲,這是她另一面的撒嬌行為。
她聽明白了男人語意中的討好,猜測了他下一步的動作,所以她用了另一種姿態響應,等著他下一步的動作。
果然,男人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鳳天朗離開躺椅,在梁寧身旁蹲下身子,那高度正好與她平視著。
「那麼,我先向妳道歉。」說著,他傾身向前,用真正的行動向她提出「道歉」。
男人性感的唇輕貼著女人的柔軟,他輕柔地摩擦著、誘惑著,直到她發出了不滿足的輕吟,他才真正地給了她一個吻。
兩人唇瓣輕輕緩緩地吸吮交纏著,一點一點地將自己體內的熱度藉由這個吻傳遞給對方,向彼此訴說著蠢蠢欲動的想望,訴說著昨夜裏的一切。
昨天夜裏,他們都喝了酒,但對於接下來所發生的激情,他們比誰都要記得清楚。
他們是如何地踫觸著對方,又是如何地索求著彼此,從對方身上得到極致的滿足,這一切他們誰也沒忘記。
梁寧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發顫的身心,只為這一刻,為這美好的親吻。
鳳天朗也感受到了她的變化,明白她同他一般地想要著對方,想將昨天夜裏的美好再次重演,但現在不是時候,再等等吧。
很快的,他主動地離開了那誘人的唇瓣,強迫自己拉開與她的距離,唯一相連結的,只有大手仍是緊握著小手不放。
「在我們『吃』掉彼此之前,我想妳必須先吃真正的食物。」
他的離開讓梁寧感到不捨,她想要他,很想、很想……
但他說的沒錯,她需要吃點東西,一整天沒進食的結果,空蕩蕩的胃已經在向她抗議了。
鳳天朗朝著梁寧伸出了另一隻手,「我有這個榮幸邀請妳共進晚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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