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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10節(1)

    10

    那人正是李世民。他看了我一眼,倒也沒說什?,很快就鬆開了手放我下來,?頭朝男孩喝道:“元霸,你在做什??!還不快住手!”

    我頓時明白過來,原來這個男孩就是李元霸,難怪力氣這?大。

    說也奇怪,原本窮兇極惡的李元霸聽到李世民的呵斥聲,立刻住了手,乖乖地走到李世民身邊叫道:“二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二哥?”李世民的臉沈了下來,“你擅自出門已是不對,如今還在這惹是生非,回去看爹如何罰你!”

    “二哥,我沒有……”李元霸皺著一張小臉,想?自己辯解。

    “住口!你還敢狡辯,還不快和我回去向爹請罪!”李世民根本不讓他開口,拉了他就要走。

    “等一下,你弟弟打傷了我們,怎能一走了之?”那領頭人已經清醒過來,由家丁攙扶著爬起來叫住李世民。

    “呵,是你們先動手搶東西的,這是大家都看見的。”李世民輕笑起來,“而且你們這?多大人圍攻兩個孩子,難道不覺得羞愧??”

    那人也覺得臉上挂不住,但還是強辯道:“可是你弟弟把我們打傷也是事實。”

    “你若想要賠償,我一文也不會給。倘若你覺得心中不平,大可以到衙門去告發我們,看看他們會不會受理此案。”李世民挑起劍眉,不怒而威,“你若還是氣不過,就到太原李家來找李世民好了,我隨時恭候你的大駕。”

    “太原李家……李世民……原來……”李家在太原財大勢大,早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那人被李世民鎮住了,一時竟也說不出什?話來,“多有得罪……”

    “我看這事就此作罷,我也不想再追究,你們走吧。”李世民見好就收,沖他們擺了擺手。

    “多謝李爺。”那些家丁?起那人,踉踉蹌蹌地去了。

    李元霸拍手叫好:“哇,二哥好厲害,只說幾句話就把他們都打跑了。”

    “住口!你還有心情起哄,快和我回去向爹領罪。”李世民一手拉過李元霸一手拉過我,快步向前走去。

    “等一下啊,你們回去領罰是你們的事情,不要拉上我呀。”我急了,使勁甩了甩手想掙脫他。

    “小兄弟前次救了我與父親,此次又救了元霸,是我們李家的大恩人。”李世民將我的手拽得緊緊的,回答得很坦然,“先前我們未能好好答謝,此次定要重謝一番。”

    他說得頭頭是道,我可是聽得一頭冷汗:“你誤會了,兩次我都沒有幫上忙,哪里敢當什?重謝。”

    “不只?了謝你,我也是真心想結交你這個朋友,無論如何都請你能過府一敘。”李世民的腳步稍稍放慢,偏頭看著我,他的表情誠摯,面色凝重。

    我一時無語:“我……”

    他那雙深藍如一泓清泉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我,那眸子此刻深邃而清澈,似乎要將人引進那無盡的深淵中去。

    我不由自主地點頭:“好……”

    我隨著李世民進了李府,來到前院廳堂。

    只見裏頭燈火輝煌,坐了一屋的人,看來李家全家人都在這裏了。

    我們三人剛踏進廳門,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李淵陰沈著臉,大喝一聲:“小畜生,你給我跪下!”

    李元霸一看形勢不妙,趕快跑到一個相貌慈祥的老太太身邊。

    那老太太把他摟在懷裏又是摸又是親的:“元霸啊,你一個人跑到哪里去了?可把我們急壞了。”

    李元霸甕聲甕氣地說道:“奶奶,我一個人在花園玩,看樹林裏有個小門沒上鎖,我就開了門出去了。然後我就走到街上了,那兒人可多了,好像說什?要去看戲,都朝我擠過來,我被擠到路邊,又不知道回家的路……後來天快黑了,我只好坐在那大哭,幸虧二哥找到我,要不非把我嚇死不可,我真怕往後見不著您了,奶奶……”

    老太太一聽,眼淚就流下來了:“我苦命的兒啊,可真委屈你了。”

    李元霸也跟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大哭起來:“奶奶……”

    那情形看著讓人感動,我卻忍不住想笑。

    老太太哪里知道,李元霸這番話是剛才回來的路上李世民教的。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10節(2)

    但李淵卻沒有輕易被打動,他怒氣未消:“來人啊,拿家法來!我要好好管教這個忤逆子!”

    一聽李淵還要打李元霸,老太太不樂意了:“誰敢動我的心肝寶貝一根頭髮,我就拿這條老命和他拼了!”

    “娘,你不能再慣著這個孽子了,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他不可!”李淵操起棍子就要往李元霸身上招呼過去。

    “你敢!”老太太也急了,用自己的身子擋著,將懷裏的李元霸護得緊緊的。

    “你,你這個逆子,給我出來!不要躲著!”李淵是個孝子,看母親這樣護著李元霸,怕傷到老太太,那棍子當然就不敢落下了。

    而李元霸把頭往祖母懷裏一紮,任他爹怎樣呼喚就是不理,把李淵氣得臉紅脖子粗,卻又拿他沒辦法。

    我在旁看著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一直強忍著。

    “好了,爹,元霸還小,往後慢慢教他就是了。”李世民趕緊上前來打圓場,“爹,今天這裏還有客人在,別讓人看了笑話。”

    李淵這時才回頭看見我,連忙把棒子放下:“這位小兄弟看著好面善……”

    “爹,他就是那天在植樹崗出手相助我們的那個小兄弟,”李世民解釋道,“今天也多虧了他,否則我也無法找到元霸。”

    “哦,是你!”李淵立刻想起來了,連忙說道,“李家承蒙小英雄兩次相助,我真是感激不盡。”

    我拱手說道:“我並未幫上什?忙,李大人如此說,真讓我汗?。”

    “對了,當日和你在一起的那位秦英雄呢?”李淵又問。

    我歎了口氣:“唉,我和他在街上被看戲的人潮沖散了,如今我也不知該去哪里尋他。”

    “那可惜了,我還想當面答謝他的救命之恩。”李淵看著我,“可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答謝你,送你金銀怕你嫌我俗氣,不如……”他想了想,“既然你與秦英雄失散,又來到我李府,我們也算是有緣了,不如你就在這多住幾日,讓我一盡地主之誼。我還可以幫你打探秦英雄的下落,好讓你們早日團聚。”

    “這個……”我思忖著,反正我現在沒地方去,亂世烽煙四起,去哪里都不安全,而將來得到天下的是李家人,住在李淵這裏倒是挺好的。可是如果這?爽快就答應下來,搞得我像是拼命把自己往他們家裏塞,搞不好人家還覺得我別有圖謀呢。

    我一轉眼珠,故意推脫道:“這樣不好吧。俗話說無功不受祿,我無德無能,怎好住在府上打擾。”

    “小哥哥,小哥哥,我喜歡你,你留下來好不好?”李元霸聽到我在推辭,馬上不哭了,跑過來挽留我,“好不好?留下來和我一塊兒玩啦……”

    “這……”我故意皺著眉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輕瞥了我一眼,眼底有一抹笑意,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小把戲,他轉頭對李淵說:“父親,您前些日子不是說要給元霸找個教書師傅??我看這小兄弟也是個懂墨之人,不如就請他留下教元霸讀書習字如何?”

    “元霸生性頑劣,恐怕教書先生的話他是不會聽的,但他對小兄弟頗有好感,由小兄弟來教他功課最好不過了。”李淵一聽有理,又開口挽留道,“你方才說無功不受祿,不便留下,倘若我請你做元霸的師傅,這樣也算是師出有名了,只是有些委屈小兄弟了……”

    “這樣啊……”我低下頭偷笑,終於得計了,“李大人願意讓我當元霸的師傅,是我的榮幸,哪還能說什?委屈不委屈的。”

    李元霸一聽可樂了:“這?說小哥哥你答應留下來了?!”

    “嗯,我答應留下來。”我拍了拍李元霸的肩,側頭看了眼李世民,發現他也正看著我,他的眼眸裏有一絲我無法看清的深意,我只覺得心跳又一下加快了,趕忙偏過頭去。

    “太好了!”李元霸很高興,一把拽住我的袖子,轉起了圈圈。

    糟糕了!我心裏暗叫不好,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聽一聲裂帛響,我右邊的袖子又被他扯了下來。

    “對不起啊,小哥哥,我……”李元霸捏著我那半邊袖子,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李淵趕忙道歉:“抱歉啊,我這逆子天生蠻力,總是不知道分寸,還請小兄弟莫怪。”

    “沒事,我正覺得袖子少了一邊不好看,”我一伸手,說起俏皮話來,“這下好了,兩邊一樣了。”

第二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11節(1)

    11

    “風公子,這就是書房了,你請稍候,我立刻去請五公子過來。”管家將我領到書房,躬身施禮,而後就轉身走了。

    我?頭看去,倚牆而立的書架上陳列著經史子集。屋子正中擺著一張碩大的書案,案上擺著文房四寶、筆架鎮紙。黑漆帶格木架上陳設著古玩玉器,雕花的矮幾上擺著一張古琴,邊上還放著一張鋪著白色毛毯的軟榻。空氣中飄溢著墨香而不是脂粉的香氣……這些是只有在小說和電影裏才能看到的擺設。

    我拍了拍那張大得驚人的書案,從今天起,就要開始我的教書生涯了。

    這裏一應俱全,可惜沒有戒尺和教鞭,要不然還真像一個學堂了。

    我正想著,冷不防腦後一陣陰風襲來,我微偏過頭閃開,一隻手隨即扣上我的肩膀。

    我也不回頭,猛地一縮肩,使出擒拿手段,反扣住那人的右臂,想將他拉甩在地上。

    不料那人力氣大得出奇,手只輕輕一扭,我非但拉不動他,反而被他往後拉退了好幾步。

    我一沈腰,一吐氣,使出太極推手,胳膊一收一送,把那人的手橫推了出去,再輕輕一牽一拉,將他由後往前推甩出去。

    那人“咦”了一聲,顯然很驚奇我居然能推開他,他飛在空中的左腿順力就是一腳,直踢我的頭。

    我再一吸氣,右手緩緩推出,將他橫掃過來的左腿往外一送,他被太極推手一推驀地加速,整個人就往地上摔了下去。

    只聽“撲通”一聲,他摔了個結結實實。

    “哎呀,怎?是你?”我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李元霸。

    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哇,明哥哥,你使的是什?招數,好生厲害!”

    我一看是他,心想壞了,趕忙上去問道:“你怎?樣,摔疼了沒有?有沒有哪里受傷?”

    李元霸早顧不上哪里疼了,他抓著我的手:“明哥哥,你那招好厲害,教我好不好?”

    “不好,不好!”他死抓著我的手,我哪里受得了他的蠻力,立刻痛得齜牙咧嘴的,“你小子還不快放手,我的手快斷了!”

    “哦!”他一看又惹禍了,慌慌張張地鬆開了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呼……”我吸了一口涼氣,低頭看去,只見手腕上淤青了一圈,看著都已經有些紫黑了。

    “對不起啊……”李元霸看了我的傷勢,更慌了,“我,我沒怎?用力呀,怎?就……哎呀,我去叫大夫來!”

    “我沒事,別慌了,只是淤青了一點,這樣也請大夫,還不讓人笑死。”這孩子看著莽莽撞撞,心地卻很好,至少對我是很好的,我笑了起來,“不礙事的,倒是你,剛才被我重重摔了出去,沒受傷吧?”

    “我身子骨很棒,哪里也不疼,一點沒傷到。”他拍了拍胸脯,又看了看我的手,愧疚地說道,“我只是想讓你教我那個招式,沒想到會把你的手弄成這樣。”

    “我的手沒怎?樣呀,又沒斷又沒折的,只是青了一塊,過幾天就好了。”我看他愁眉苦臉的,忍不住打趣,“我剛才使的是太極推手,你如果想學,過幾天我再教你。”

    一聽說我要教他,李元霸立刻眼睛一亮:“?什?要過幾天呢?現在教不行??”

    “我是你爹請來教你讀書習字的,可不是來教你使槍弄棒的。”雖說我不是什?標準的教書先生,可也不能誤人子弟啊。我一甩頭,“好了,閒話少說,你坐到那邊的椅子上去,我們開始上課了。”

    “啊,不要,我不要讀書習字,我要你教我武功。”李元霸不依,吵鬧開了。

    “你再吵,我就永遠不教你太極了!”看他嘟起了小嘴,我軟硬兼施,“乖了,如果你乖乖地聽課,我過一會兒就教你,好不好?”

    “好。”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應道。

    “那?,我就教你《論語》好了。”我沒當過老師,根本不知道怎?備課,隨手從書架上抽了本《論語》就講開了,“《論語》是孔子與其弟子的語錄結集,儒家重要經典之一。《論語》名稱的由來是漢代班固《漢書藝文志》裏……”

    “《論語》裏的篇章可以分?‘察人之方’、‘立身之則’、‘仁孝之道’……”我滔滔不絕地說著,“可以說,讀書人一生如果唯讀一部書,那這書一定就是《論語》了。一部《論語》就可以治天下。半部以平定天下,另半部使天下太平……所以,你明白了??”我說得口幹舌燥,李元霸卻半晌沒反應,回頭一看,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把玩著什?東西,根本沒在聽我講課。

    “你小子,太過分了!”我有些惱火,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扯他的袖子,就聽“咚”的一聲,從他袖子裏掉下一樣東西。

第二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11節(2)

    “這不是……”我彎腰撿起一看,正是那天我看上的那塊藍石。

    李元霸看我愛不釋手地捏著那塊石頭,很慷慨地說道:“明哥哥,我記得你也很喜歡這石頭,我還是把它讓給你好了。”

    “真的?”我又驚又喜,回頭卻看見李元霸的表情像割肉似的心疼,我又覺得有些不忍,突然靈機一動,“這樣吧,我和你玩個遊戲,如果你猜對了,這石頭就歸你,可是如果你猜錯了,那這石頭可就歸我了。”

    “好!”李元霸一聽說我要和他玩遊戲,立刻來了勁頭。

    我心裏暗笑,以前因?好奇曾經學過一點小魔術,沒想到現在竟然用來糊弄這樣單純的孩子。

    “那你看好了哦。”我將右手握成拳頭狀,用左手把石頭塞入右手,“元霸,你猜那塊石頭在我哪只手裏?”

    “當然是在右手了。”李元霸很老實地回答。

    “哦,是??那,你看好了。”我右手臂輕輕一震,藍石就悄悄地滑進我的袖子裏,我再攤開兩隻手,“你看,沒有。”

    李元霸有些急了:“不可能,我剛才明明看見你把它塞進右手了!”

    “呵……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抖了抖手,偷偷將石頭甩出,這次我把它放在左手裏,“你可要看好了,它在我哪只手裏?”

    李元霸一瞪眼:“唔,左手!”

    “呵……”我忍不住奸笑,左手腕輕輕一扭,故技重施將藍石又滑進衣袖裏。這次我玩得更絕,又一抖,石頭從我衣服裏繞了過去,掉進我的右手裏。

    身後忽然伸出一隻手,緊緊扣住我的右手腕,一個低沈的男聲在我耳後響起:“我猜是在右手。”

    我一驚,側頭看去,李世民正站在我身後,他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深眸定定地望著我。

    “右手,你猜右手是吧?”我咽了咽口水,動了動手腕,試著想掙脫,可是他卻握得緊緊的,“你先放手呀,不然我怎?揭曉答案。”

    “我若是放手,那石頭只怕就不在你的右手裏了。”李世民輕笑一聲,又湊近一步。

    “呃……”我只覺得耳邊一陣熱氣噴來,臉立刻就像火燒一樣燙了起來,大腦忽然變成了一堆糨糊,再也不能思考了,握成拳的手慢慢打開。

    “哇,二哥好厲害!”李元霸看見藍石果然在我右手裏,大叫起來,“二哥猜對了!那石頭應該歸二哥!”

    李世民的頭湊得更近了,我覺得他的唇都快碰到我的耳朵了,他很輕很輕地開口:“可以給我??”

    我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既然二公子猜中了,那石頭當然就是你的了。”

    李世民輕笑了下,伸手取走藍石,他的指尖輕輕劃過我的手心,掌心頓時感覺像被貓輕輕抓了一下,有一點點癢,有一點點疼,明明是溫柔的觸感,我的心卻突然戰慄了起來,火熱的感覺鑽進皮膚又深入骨髓……好可怕,?什?我對這個分明就是陌生人的男人會有這?強烈的感覺呢?

    “不!”我下意識地使勁,想抽回手去,他卻還是抓得緊緊的,手上強勁的力道讓我覺得手腕都快要斷掉了,“你,你想幹什??”

    “明……”李世民深藍色的眸子裏閃過危險的訊號,微微開?的薄唇緊貼在我耳邊,“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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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8節(1)

    8

    我和秦瓊一路縱馬賓士,很快就與樊虎會合,三人找了間客棧稍作休息。

    “嘶……”手臂傳來一陣劇痛,我悶哼了一聲,咬緊了下唇。

    秦瓊將創傷藥均勻地灑在我左臂的傷口上,問道:“很痛是??”

    “嗯……痛……很痛……”我點了點頭。

    “你連命都不要了,還會知道痛?”秦瓊邊把繃帶纏在我手上,邊冷冷地說道,“你和他有什?交情??了救他,你居然可以連性命都不顧。”

    “沒有啊,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我今天才第一次見他……啊,痛!秦大哥,輕點!”秦瓊忽然用力拉緊了繃帶,我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秦大哥,你在生我的氣??”

    “哼。”秦瓊哼了一聲,沒有回答我。

    我偷偷看了看他的臉色,小心地問道:“你?什?生氣呀?”

    “明弟,你此次也確實做得太過了,也難怪叔寶生氣。他看你下山去有危險,焦急萬分,連押解的那幾名人犯都丟下不管前去救你。”樊虎在旁插嘴道,“他如此失態,我倒是第一次見。”

    “對不起,秦大哥!”我自知理虧,低眉順眼地說,“我下次不會再這?任性了,不會再這樣莽撞了。”

    秦瓊仍然低頭?我包紮著傷口,沒有搭理我。

    我無奈只得?頭用眼神向樊虎求救。

    於是樊虎便幫我求情:“叔寶,明弟年紀還小,難免會犯錯,你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唉……我不是生氣,只是……別人是好了傷疤忘了痛,而你傷還沒好,就開始胡鬧。”秦瓊看了我一眼,歎氣道,“算了,我也不想多說。你若是不知道愛惜自己,我說再多也是無用。”

    樊虎走上前查看我的傷勢,卻突然看著我露出的半截手臂發愣:“哎喲,明弟,往常沒注意,今天才發現,原來你的手白皙細緻,指甲又修剪得整齊乾淨,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從沒幹過粗活吧?”他又看了看我的臉,有些疑惑地問道,“看你臉上的肌膚更是幼嫩,恐怕比一般女子都來得白滑。我們都是大老爺們兒,每日風吹日曬的,都是皮粗肉厚的,怎?就你一人細皮嫩肉,還生得眉清目秀的,真是怪了。”

    “我……”我不自在地動了動手,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秦瓊皺了皺眉,迅速?我包紮好傷口,放下我的衣袖,轉頭對樊虎說道:“建威,此番折騰,也耽誤了你的行程,真是對不住。”

    “小事而已,看你和明弟都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帶著人犯先上路,自行往澤州去。你們在此休息一晚再往璐州,我們就此別過了。”樊虎說罷起身就走,“保重。”

    “樊大哥,保重。”我和秦瓊連忙起身,施禮道別。

    “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樊虎下樓走了,秦瓊轉身問我,“你覺得餓嗎?要不先吃點東西?”

    我晃了晃腦袋:“我不餓,只覺得頭有點暈,想先睡會兒。”

    “好吧,那你先躺下休息。”秦瓊拉過我,右手順勢解開我的腰帶,拉下我的長袍。

    “啊,不要!秦大哥,你做什??!”我頓時慌了,低呼一聲,連忙抓住他的手。

    “我看你手受了傷,自己不好寬衣解帶,才幫你解的。”秦瓊被我一叫,也愣了一下,“我並沒有做什?不妥的事情,你?何要驚叫?”

    “我……我……”我抓著他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想了半天,硬著頭皮擠出一句,“我不習慣別人?我更衣……”

    “我們都是男子,你還拘泥這些?”秦瓊低頭看了我一會兒,放開了手,“罷了,你不想我幫你,那就自己解吧,小心傷口。”

    “哦,我知道了……”我轉身背對著他,費勁地解著衣服。

    終於把長袍脫了下來,回頭一看,秦瓊已經幫我把床鋪好了,“快躺下休息一下吧。”

    “嗯。”我心中暖暖的,嘴上卻忍不住打趣道,“秦大哥,你可比我老媽還要體貼細心哦。”

    我是個迷糊蛋,天冷了不知道要加衣服,天熱了也不知道要防暑降溫,他總是這樣細心,每每在我身邊提醒著我。每次出任務,他總是下意識地將我護在身後,如同父親牽著淘氣的孩子學習走路,總是小心翼翼的。他很少對我發脾氣,總是仔細地記住我的所愛所憎,就這樣像父親、如兄長般地愛護著我。他給我一種熟悉的安全感,讓我想要依賴他,讓我忍不住想靠在他身上撒嬌訴苦。對我而言,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裏,他就是我唯一的親人。

    “呵,你不是說過我像你的兄長??”秦瓊攬著我的肩,“我也曾想過,如果我有個妹子,我應該就是這般照顧她吧。”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8節(2)

    “什?妹子?我可是男子漢,應該是小弟,不是妹子。”我的心忽然狂跳了幾下,有點心虛地解釋,“你覺得我沒有男子氣概,是在諷刺我娘娘腔??”

    “傻小子,你就是太敏感,想得太多了。”他習慣性地撫著我的頭,“你……”

    “怎?了?”聽他忽然住了口,我?眼看著他,發現他直直地盯著我看。

    “你的頭髮……”他撩起我左邊散下來的幾縷亂髮。

    頭髮?哦,我這想起來,左邊的頭髮被削掉了一大撮,“沒關係,反正它很快就會再長的,我的頭髮長得很快的。”

    “你的頭髮確實長得快,我記得最初見你的時候,你的頭髮只到耳邊,如今已齊肩,都可以挽成髻了……”他輕輕地撩著我的頭髮,慢慢地撫上我的臉龐。

    感覺到他掌心的溫暖,我沒有推開他,半斂著眸任他將我擁進懷中,“是啊,想我最初見你的時候,還以?你是個冷酷無情的傢夥呢。”

    “呵,我冷酷無情??初次見你,你清冷的目光看著我,那時我就在想,無論如何都要救你……明,你是如此細緻,讓我有了奇異的感覺……”他喃喃道,手在我臉上遊移,手上的厚繭劃過我的皮膚,有點痛。

    “秦大哥……”我睜開眼睛看著他,他也看著我,目光溫潤如水。

    被他這樣盯著,我忽然覺得臉有點發燙,氣氛竟變得有些曖昧。

    “秦大哥,你最近怎?好像有點……”我忽然有些詞窮,支吾了半天才說道,“有點怪怪的……”

    雖然他還是像往常那樣關心著我、呵護著我,但是,他看我的目光卻有了變化,有些我看不懂的東西在裏面。

    “是??”秦瓊似乎不以?意,鬆開了環著我的手臂,“你不是累了?,快去休息吧!”

    “哦。”我應了聲,乖乖地脫下靴子躺到床上。

    秦瓊解下外袍,躺到了我身邊。

    我已經很習慣他睡在我旁邊了,所以很自然地閉起眼睛休息。

    但我卻無法入睡,腦海裏不停顯現出李世民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什?我一見到他,心臟就會止不住地狂跳呢?

    我們,應該還會再見面的吧?因?秦瓊最終還是會投到他的帳下,成?他手下的大將。

    等等,事情似乎有點不對?

    照《隋唐演義》所說,秦瓊救李淵那會兒,李世民的年紀應該還小吧?可是我看見的他卻已經是個風度翩翩的公子了,這又是怎?回事?

    來到這個時空後,我只知道此時是隋末,卻從沒詳細計算過到底是何年何月。

    想到這兒,我忍不住問秦瓊:“秦大哥,如今是何年月?”

    估計秦瓊感覺有點奇怪,頓了下才回答道:“大業十二年。”

    大業十二年?那就是說隋煬帝已經當了十二年的皇帝了。

    具體年份我記不清了,但是隋煬帝也就做了十三四年的皇帝,這?說他的大限就要到了?

    還有,我記得書上說,追殺李淵的那夥人就是楊廣派去的,那時候楊廣還只是太子,還沒當上皇帝呢。

    我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於是又問:“秦大哥,你認識二賢莊的單雄信??你知道瓦崗寨??”

    “當然知道。明,有些事我也不想瞞你。”秦瓊很平靜地回答,“當今皇上楊廣?父篡位,聽信奸臣,大興土木,四海皆有不平之聲,眼看天下就要大亂,我也不想再做什?捕快了,只想快快投入義軍,?國?民,出一分力。”

    “大丈夫理當如此。”我敷衍了句,繼續苦想著。

    這樣說來,秦瓊不是馬上就要投奔瓦崗寨了?那李淵應該要起兵造反了吧?

    我越想越頭痛,怎?我現在正經歷的事和我所知道的歷史對不上號了?

    我轉念又一想,我看的可都是《隋唐演義》、《隋唐英雄傳》這類書,這都是戲說成分很濃的小說,估計和真正的歷史差得很遠呢。

    退一步說,只要李世民當上皇帝,成?唐太宗,這一條大主線沒變就行了,其他的再怎?變,估計影響也不會太大。

    我想通了這一點,頓時就覺得困意襲來,意識漸漸模糊,不一會兒就什?都不知道了。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9節(1)

    9

    第二天一早,秦瓊和我吃過早飯,就押解著人犯上路了。

    我們趕了大半天的路,來到一個小鎮,這個鎮雖然小,卻地靈人傑。到市集時已接近傍晚,集上人聲鼎沸,車馬輻輳,各種小販的叫賣聲、人們的討價還價聲響成一片,十分繁華熱鬧。

    “今天是什?日子,怎?這?熱鬧?”我邊看邊問秦瓊。

    秦瓊應道:“我也不知。”他話音剛落,街上的人群忽然蜂擁著往前擠,好像想看清什?新奇的事物似的。

    我們兩人正納悶著,忽然聽見有人高叫一聲:“玉玲瓏在前面搭台唱戲了!大家快去看啊!”

    原來今天是有名角要開口唱戲了,難怪街上這?多人。

    我正想著,那聽到了吆喝的如潮人群已經向著我們這個方向蜂擁過來,我和秦瓊一下就被沖散了。

    人實在太多了,我在人群中就像是飄在海裏的一株小水草,只能隨著那大流蕩來蕩去,被擠得東倒西歪的,腳步踉蹌。

    原來這個時代的人就有了崇拜偶像的熱情啊!瞧這架勢,絲毫不比二十一世紀的明星演唱會遜色。

    我抱著頭,奮力擠出一條血路,終於從那人流中解脫出來,蹲在角落裏不停地喘氣。

    太可怕了。

    再多擠個三十秒,估計我就得缺氧倒下了,這個年代又沒有120急救,說不定我的小命就這樣沒了,那可就冤大了。

    我正慶倖著,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秦瓊呢?怎?沒見到他呢?

    我趕忙踮起腳尖四處張望。

    街上擁擠的人潮依然是前仆後繼,哪里還看得見秦瓊的身影!

    完蛋了,我和秦瓊就這樣走散了。

    我怔怔地站在街邊,筆直地杵在那裏,只想著等人潮散去再去尋找秦瓊。

    不知道過了多久,人潮終於漸漸退去,長街又變得空蕩蕩的,天也暗了下來。

    我找了好半天也找不到秦瓊,最後只得漫無目的地在街上瞎走著,心裏鬱悶極了。

    來到這個時空以後,一直受到秦瓊的照顧,如今和他分開了,我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該怎?辦。

    雖然人流已經退去,但是街上還有一些攤販在做買賣。

    我慢慢地從這個攤位走到另一個攤位,尋思著是不是該買個包子來填一下咕咕叫個不停的肚子。

    經過一個賣小玩意的攤前,攤主人正在大聲招攬顧客,看我走近,很熱情地抓著我:“這位小爺,我這可都是上等貨色,你好好瞧瞧,有什?中意的,我便宜點賣給你。”

    我現在哪有心情去看什?小玩意,原本不想理他,但是看人家做生意討生活也不容易,就隨意瞥了幾眼。

    “抱歉,這些我都看不上。”他的攤子上擺的都是些什?玉鐲、金釵、耳環之類的,我搖了搖頭,轉身想走。

    “唉,這位小爺,等等,這個你該看得上了吧?”攤主卻不放過我,他上前一步,拽著我的胳膊不讓我走。

    我心裏一陣不痛快,這是什?世道,怎?還有尾隨叫賣、強迫推銷的,這可是違反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啊,看我好欺負是不是?

    “你……”我回過頭,剛想發火,看到他手上的東西,卻忽然沒了言語。

    那是一塊半透明的玉石,光潤、飽滿,上面有著細緻的不規則的色紋,它那深藍的?色並不太亮,隱隱地透著點綠,那清澈的光澤令人想起藏于深山的湖水。

    我看著這藍石,不知怎?的,眼前忽然浮現出李世民的臉。

    藍石那幽深奇麗的?色和他的眸色很像。

    我伸手接過來定睛看著,細細把玩,只覺得那藍石溫潤非常,沁涼的觸感熨貼著我每根敏感的神經。

    攤主看我不說話,連忙問道:“怎?樣,小爺還喜歡??”

    我只顧看手裏的玉石,隨口問他:“嗯,還不錯,多少錢?”

    “二兩銀子。”那攤主見我有意要買,連忙添油加醋地說道,“小爺知道流星??那七彩流星十年才劃破一次夜空,且只留下藍、紅兩塊玉石,一塊叫‘赤幽石’,另一塊叫‘藍幽石’,也就是小爺手上拿的這塊了。”

    我聽了忍不住笑:“呵,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會加錢的。”

    “我可不是空口說白話的。”攤主見我不信,又解釋道,“這一對赤藍幽石可是有靈性的,相傳如果一男一女各得一塊,那他們就能緣定三生,情比金堅。”

    緣定三生,情比金堅?

    我身上只剩十幾兩銀子了,這石頭二兩銀子雖然貴了點,但是千金難買心頭愛,這?一想我就爽快地答應了:“好,二兩銀子,我買了。”

    “哇,好漂亮的石頭!”我剛想掏錢,冷不防後邊伸過來一隻手,一下就把我手裏的玉石給搶走了。

    “你……”我回頭一看,搶走石頭的卻是一個小男孩。

    只見他面色蠟黃,兩腮無肉,又瘦又小,雖然身上穿著綢緞衣裳,可是整個人看起來卻跟逃荒要飯的小叫花子一樣。

    “小哥哥,我很喜歡這塊石頭,讓給我好??”他眨巴著大眼睛定定地看著我。

    他雖然長得不漂亮,也一點都不可愛,但是那雙大眼睛卻黑亮有神,此刻正哀求似的看著我。

    我有些猶豫,畢竟我也很喜歡那塊石頭,可是他……

    罷了,我和一個孩子搶什?呢?

    我擺了擺手:“小弟弟,既然你喜歡,那我就不要了,讓給你吧。”

    “好哦!”他很高興,又蹦又跳的,忽然又說道,“可是我沒錢……”

    攤主一聽氣壞了:“沒錢你湊什?熱鬧!”

    算了,好人做到底,就當我和這個孩子有緣吧。

    我拍了拍那男孩的頭,對攤主說:“錢我給,石頭讓他拿走。”

    “小哥哥,你真是好人啊。”男孩很高興,直對著我傻笑,伸手拉住我一邊的袖子。

    只聽“刺啦”一聲,我的左袖被他扯下半邊來。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9節(2)

    我立時傻了眼,這孩子好大的力氣!

    “對不起啊,小哥哥,我不是故意的!”那孩子看拉破了我的衣服,自己也嚇了一跳。

    “沒事,我不怪你。”我無奈地看著袖子,反正壞也壞了,買件新的就是了。

    我看那男孩眼裏還有絲愧疚,就沖他笑笑:“別怕,我真的不怪你。”說著,我伸手想掏錢付給那攤主,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粗啞的男聲:“攤主,那石頭我要了。”

    我心裏又好笑又好氣,這還真是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啊。

    我轉身看去,一個穿著醬色長袍的男人帶著幾個家丁正站在我身後,目光灼灼地看著男孩手裏的那塊石頭。

    我拱手道:“對不住了,這位兄台,這石頭我先要了。”

    那人一伸脖子:“我管你是不是先要的,只要是大爺我看上的東西,一定要得到手!”

    看來這人不是什?好東西,說不定還是當地惡霸之流的,那我也就不跟他客氣了!

    我沈下臉,冷聲道:“小爺我想要的東西,誰也別想搶走!”

    “那就不要怪我了。來呀,給我動手!”那人一揮手,幾個家丁就朝我和男孩撲了過來。

    我不由得苦笑,看來今天這裏要發生一樁由一塊石頭引發的血案了。

    那攤主被嚇得連攤子都不要,早不知道跑到什?地方去了。

    而路上的行人也都是怕事的人,看著要出事了,躲的躲,閃的閃,都跑得沒影了。

    我將男孩拉到身後,抽出腰間的長劍和那幾個家丁廝殺了起來。

    那人竄到我身後,一把拉住男孩,要奪他手裏的石頭。

    我被那幾個家丁纏住,無法分身去照顧男孩,心裏有些著急,嘴上叫道:“你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孩子,算什?英雄好漢?!”

    男孩死死地護住石頭,那人搶了半天沒搶到,一時火起,一巴掌就往男孩的右臉扇去。

    男孩伸臂一擋,只聽“哢嚓”一聲脆響,那人抱著手慘叫起來:“啊……我的手斷了!”

    男孩見他慘叫,也沒手軟,又一拳掃了過去,打在他的肚子上,直打得他口吐鮮血,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那些家丁一看主子被人打了,趕忙把我丟在一邊,回頭去助陣。

    他們幾個還沒跑到主子身邊呢,男孩的拳頭就到了,就聽“砰”的一聲,打倒一個;回手一掄,又趴下兩個;腳一?,踢出去一個還撞倒兩個;一個巴掌扇過去,立刻又扇趴下一個。

    我看得兩眼發直,這是誰家的孩子啊,天生神力,可真了不得。

    男孩把那些家丁打得爹媽直叫,連滾帶爬地四散奔逃,他還覺得不過癮,抓住一個摔在地上,?腳往死裏踹。

    我一看不好,照他這種踹法,非出人命不可。這些人雖然可惡,但是罪不該死。我趕緊上去一把抱住他:“小弟弟,別打了,會打死他的!”

    男孩已經殺紅了眼,根本看不清我是誰了,肩膀往後一拱,雙臂一張,我立刻被重重地彈飛出去。

    完了,這下還不摔個筋錯骨折、頭破血流的。

    我無奈,只好閉上眼抱頭準備等死。

    一條人影迅疾地閃出,一雙有力的臂膀在空中接住我,將我抱了個滿懷。

    “呼,謝謝你!”我伸手搭著那人的肩膀,心有餘悸地向他道謝。

    他低頭看著我,深藍的眸子不似天空那樣透著沈穩和寧靜,卻是深海一般的暗沈與難測。

    “是你……”我瞪大了眼,頓時僵在他的懷中。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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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5節(1)

    5

    事實證明,喝酒和喝茶根本就不一樣。

    從沒喝過酒的我,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對酒竟敏感到如此程度,只需一口酒就可以讓我服帖-那天,我只喝了一口酒,就眼前模糊,一頭栽倒,不省人事了。

    直到第二天醒來,頭還痛得要命,從此以後,秦瓊就再也不讓我沾酒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倒是過得波瀾不驚。

    捕快的工作雖然有些辛苦,但並不危險,我每天鞍前馬後、寸步不離地跟著秦瓊,倒也和他配合得天衣無縫,沒有出半點紕漏。

    而秦瓊和王伯當都是性情豪爽的人,他們好酒、好舞文、好弄墨、好武,絲毫不理會那些繁文縟節。

    我們幾個湊在一起,當真是臭味相投了,彼此間無拘無束,能做到真正的放鬆,大家都可以不修邊幅、不拘泥做作,可以把腿直接擱在桌上,可以罵天罵地,罵貪官污吏,可以大放厥詞。喝醉了,就一起躺在夜空下的草地上相擁而眠,一覺直到天明。現在即使夜夜與秦瓊同床共枕,我也絲毫不覺得尷尬。總之,我們的一切言行,無論是美好的、善良的,還是醜陋的、惡毒的,都毫不掩飾,也不擔心會被誰在背後暗算。

    我們對彼此都非常坦白,但有兩件事我一直隱瞞著,一是我女兒身的真相,二就是我的身份來歷。如果他們知道了我是女孩子,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一如既往地對我。況且在這樣的亂世,男人的身份要比女人方便得多。

    這日傍晚,我照常與秦瓊在校場上練劍。

    “呼……”我左閃右避,但發亮的劍尖卻一直追趕著我,不讓我有片刻喘息的機會。

    漸漸地,我覺得有些乏力,一分神,秦瓊迎面攻來一劍,我連忙收斂心神,挺劍擋格。

    秦瓊劍鋒一偏,斜劃向我的左臂。

    我飄身退後,舉劍向天,劍尖在空中緩緩畫出九個半圓,硬是將他的劍勢消解掉大半。

    秦瓊一個轉身,腳走弧線,轉眼繞到我的右側,揮劍橫掃,含氣而攻,劍勢淩厲無比。

    我舉劍一一擋了回去,表面上看,我如四兩撥千斤般輕鬆,其實我早已是強弩之末,身體疲憊不堪,卻又不甘心就此認輸,所以一直苦苦支撐著。

    秦瓊乘勝追擊,接連又刺出九劍,這九劍似緩實快,欲躲無從。

    我只能舉劍一退再退,“當”的一聲,右手一麻,長劍脫手而去,我一時紮樁不住,被震退一丈多遠,一個踉蹌重重地跌在地上。

    “明弟!你沒事吧?!”秦瓊大驚,快步跑了上來,將我扶起,“我以?你還能再撐上十來招的,不料卻傷到你。”

    “我沒事……我沒受傷,”我搖了搖頭,低頭拍著身上的泥土,“是我自己爭強好勝,一直死扛著才會這樣。”

    “你確實很能忍耐。”秦瓊扶著我走到樹下,“自我和你練劍以來,你就從來不認輸,非要比到最後一刻你才甘心。”

    “我當然不認輸了。”我轉了轉手腕,感覺還有些發麻,“總有一日,我一定會打敗你的!”

    “好,我等著你來挑戰。”秦瓊拿來藥酒,拉過我的手幫我揉著上面的淤青,“對了,明弟,你的劍法是從哪里學來的??何我從未看見過?似緩似慢,輕綿無比,威力卻是無窮。”

    “呵……那是太極劍。以弱可勝強,後發可先至。”我笑了起來,“太極中蘊涵了‘剛’與‘柔’。‘柔’不是單純的‘軟’,‘剛’亦不能片面地理解?‘硬’。‘柔’和‘剛’是一個整體,不能割裂。‘柔中寓剛’、‘剛中含柔’,這樣才可以化百煉鋼?繞指柔,並且越柔軟則越堅剛,無往而不勝。可惜我太極劍的火候不到,否則我一定能打敗你。”

    “太極劍?我倒是從未聽說過。”秦瓊的眉頭皺出幾條小細紋,“又是你家鄉的劍法?”

    “啊,對。”我連忙點頭,難道我要說太極拳和太極劍都是張三豐發明的??那個元末明初的武術大家,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個道裏輪回呢。

    秦瓊也沒再問,轉而說道:“明弟,你休息幾日吧。上回你從馬上墜下,摔得一身是傷。前些天追捕那江洋大盜,你又傷了左肩。若再受傷,傷上加傷,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痊愈。”

    “大丈夫受這點傷又有何懼……哇!好痛!秦大哥,你輕點啊!”秦瓊毫不憐惜地揉捏著我手上的淤青處,我終於痛得忍不住大叫起來,“謀殺呀!這?用力,想要我的命啊?!痛啊!好痛!”

    “你還知道痛?既然知道痛,下次就不要那?逞強了。”秦瓊歎了一口氣,放輕了力道,“永不服輸是大丈夫所?,但也要量力而行,知道??”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5節(2)

    我被他揉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知道了……痛啊……”

    “小小的痛楚都受不住,算不上男子漢大丈夫。”秦瓊完全不理會我,仍是力道十足地幫我推拿著,“誰讓你要逞強的?你呀,總是不懂得照顧自己。忍著點……淤血要揉散了,傷才好得快。”

    你呀,總是不懂得照顧自己……淤血要揉散了,傷才好得快……以前我受了傷,爸爸媽媽幫我推拿的時候,也常說起這些話,可是現在……

    “輕點,輕點啊……可是,人家真的好痛嘛……”心裏突然升起想撒嬌的念頭,我嘀咕了句,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小小聲地說,“再說了,人家是女生,又不是男人……偶爾撒撒嬌,喊喊痛總可以吧……”

    “你方才說什??”秦瓊沒有聽清,將頭湊了過來,“我沒聽清,你再說一次。”

    “哦,我說,我的頭好像有點漲漲的,有點暈……”我敷衍了一句,搖晃了一下腦袋。

    秦瓊扶住了我的頭,伸出拇指在我的太陽穴上按摩著。

    好舒服啊……我滿意地咕噥了一聲,把頭靠在他的胸前,享受著這份舒適,嘴裏模糊不清地問道:“秦大哥,你有沒有兄弟姐妹啊?”

    “沒有,我是家中獨子。”秦瓊伸手將我扶正,讓我更舒服地靠在他懷裏,“怎?忽然問這個?”

    “我感覺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樣,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你一直都這樣照顧我……”我真心地說道,“真的,如果沒有你,我現在一定很慌亂……不知道自己究竟會遇到什?可怕的事情……”

    平淡的高中生活好像就在昨天,學習完了就睡覺,睡醒了就學習,和同學一起去圖書館,和死黨們逛街瘋玩,父母的細心呵護,體育館裏每天枯燥無味的練劍……那時的我,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

    “傻小子……你既然願意叫我一聲秦大哥,那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秦瓊笑了起來,將我攬在懷中,“我知道你在這裏沒親人,你可以把我當做親人,把我的家當做你自己的家。”

    落日靜靜地懸挂在天邊,仍然保持著一絲明亮,冷風吹過,心中有一種久違的快樂。

    “謝謝你……秦大哥……”我依偎著他,靠著那個有著淡淡塵土味和汗味的胸膛,嗅著他身上和爸爸幾乎一模一樣的味道。夕陽慢慢地沈到山的另一邊,“天快要黑了,在這個時候,總有種不想回家的心情和無家可歸的寂寞感……兩種心情各占一半吧……”

    “呵,你還真像個詩人。”秦瓊撫著我的頭,在我耳邊低聲說道,“趁著這兒沒人,你想哭就哭吧,沒人會笑話你的。”

    “誰說我想哭了,我根本就不想哭……”喉嚨一陣發癢,我說不下去了,只能把頭深深地埋進秦瓊的懷裏。

    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太倉促了,所以減少了些許離開家的寂寞與無助。我不知道小說裏穿越時空的主人公們是抱著何種心態的,不知道她們想不想家,還是一看見古代帥哥就什?都忘記了?但我知道,我很想我的親人。好幾次,我從噩夢中醒來,黑暗中,我仰望夜空,想念我至愛的親人、朋友,可是,我始終無法看到他們。我不知道自己還要待在這個時空多久,我好怕自己永遠都回不去了,真的好怕……我很努力、很努力地讓自己不再去想,但仍然控制不了自己。

    “秦大哥……我好想回家……”此刻,真的好希望有個肩膀能借我依靠,讓我痛快地大哭一場。他渾厚的氣息讓我平靜,他溫暖的體溫讓我安心,我將頭抵在他的胸膛上,淚水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那種無助、無處申訴、無依無靠的感覺伴隨我從傍晚走到黑夜,又從黑夜墜回白天。

    在這裏,未來的命運是全然不可知的。

    此刻的我一無所有,除了身邊這個緊擁著我、如兄長般的男人,我真的什?都沒有了……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6節(1)

    6

    “唉,真是丟死人了!”我背著雙手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鬱悶得想大叫。

    昨天我一時感傷,可憐兮兮地抱著秦瓊放聲大哭,哭著哭著居然哭倒在他懷裏,最後還哭到睡著了,連什?時候被他抱回房裏都不知道。

    “啊,啊,丟死人了!鬱悶啊!鬱悶!”我在房裏思前想後,坐立難安,忍不住自言自語,“今天都不知道該怎?面對他……我居然哭到睡著……丟人……真丟人……一定被他笑死了……”

    “明弟,你還沒起來??”屋外傳來秦瓊的聲音。

    “啊,啊,秦大哥!我,我起來了,起來了!”我像被電到一樣跳了起來,“我早就起來了!”

    秦瓊推開門大步走了進來,低下頭端詳著我:“嗯,看你氣色還不錯,昨晚睡得還好??”

    我避開他的注視,?頭看著屋頂:“昨晚我睡得很好……謝謝,謝謝秦大哥,我,我去校場練劍了!”我邊說邊低頭朝門外走去。

    “你怎?好像很怕看見我似的?”秦瓊兩手一伸,一把將我攔住,“是有什?事情??”

    “沒有,沒有呀。”我的眼神飄呀飄,就是不敢看他。

    秦瓊將頭伏得更低了:“呵……是不是因?昨晚的事情?”

    這個該死的混賬怎?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給我馬上忘記昨晚那件事!不對,是永遠忘記那件事!”

    秦瓊笑得很故意:“哦?是哪件事?”

    “你不要給我裝蒜!”我被他氣紅了臉,“明知故問!”

    “我確實不知道是哪件事。”秦瓊好整以暇地欣賞著我的窘態,“你是指你受不了痛大叫的事情?還是指你哭到睡著……”

    “你還說!”我又急又羞,連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叫你別說你還一直說!”

    我的手緊緊地蓋在他的唇上,他似乎還有話要說,嘴唇輕輕動了動,我的手心裏立刻一片濕潤。

    我不由怔了下,手心敏感的肌膚突然感覺到他嘴唇的柔軟、溫暖、潮濕……手心癢癢的,說不上不舒服,只是覺得有些怪,我有點不自在了,想抽回手。

    秦瓊卻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我頓時進退不得。

    “怎?……”我完全怔住了,?頭看著他,他的眼底忽然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

    “明……莫非……”他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我,眼底有絲溫柔,但已失去以往的沈穩。

    “秦大哥……”手心裏他的唇似乎更燙了,我覺得臉也開始燙起來了,根本不知道該怎?辦,只得怯怯地叫了聲。

    “傻小子……”他輕笑了起來,很自然地放開了我的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對了,明,我有事找你。”

    “哦……”我彆扭地收回手,放在身後不停地搓著,“找我什?事呢?”

    秦瓊黑色的眸子裏已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今日衙裏忽然發下一干人犯,他們都被判充軍,要發往平陽府澤州、潞州著伍。”

    “這?說,我們要出遠門了?”我還是不太敢看他,只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秦瓊頷首:“嗯,因?這次需要押解的人數很多,劉刺史不敢有失,所以就差我與建威兩人分頭管解,建威往澤州,我往潞州。我必須先和建威去長安兵部挂地號,然後再往山西。”

    我?頭飛快地瞥了他一眼,看他神態似乎已如往常一樣,也就放下了心,輕快地問道:“什?時候出發?”

    秦瓊拍了拍我的頭:“越快越好,建威已在衙裏等候了。”

    我馬上回身往衣櫃走去:“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準備上路的行裝。”

    天氣很好,天空很藍,一塵不染,光影中幾乎找不到一絲浮塵。也許只有在古代,在這個還沒有被污染的時空裏,才能看見這樣乾淨清澈的天空,呼吸到如此清新的空氣吧!

    秦瓊、樊虎和我先去長安解軍挂號出來,隨後就往山西趕去,這日已到了臨潼臨山下植樹崗邊。

    我百無聊賴地拍著胯下那匹溫順的小白馬:“秦大哥,把你的黃膘馬借我騎騎好??”

    “不行!”秦瓊立刻搖頭,“上次你一騎上它便重重地摔了下來,胳膊好幾天都不能動,難道你這?快就不記得了?”

    “我的胳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啦!”我涎著笑臉保證,“我保證這次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絕對不會摔下來。”

    “還是不行。”秦瓊板起了臉,“如今我們正在趕路,倘若你受了傷,我們可無暇分神來照顧你。”

    “就一次啦,一次就好!”我豎起食指保證,“求求你啦,秦大哥。”

    “不行!”秦瓊回答得斬釘截鐵,絲毫沒有迴旋的餘地。

    “你捨不得讓我騎就直說嘛,何必那?多藉口!”我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別過頭去,再不搭理他了,“小氣!”

    “明……唉……”秦瓊叫了我一聲,看我根本不理他,只能無奈地搖頭歎氣。

    “哈哈……”樊虎在一旁看著我們鬥氣,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倒是第一次看見叔寶吃癟的模樣。明弟,你可真能折騰人啊。”

    “誰讓他欺負我啦!”我一仰頭,“別以?我年紀小就好欺負了!”

    “哈哈哈……他欺負你?我可一點沒看出來。”樊虎笑得更大聲了,“我認識的叔寶可是個老實人,絕對不會欺負人的。”

    我不以?然:“哼!你是他兄弟,當然幫他說話了。”

    “明,我這也是?了你好。”秦瓊苦口婆心地勸道,“你身上還有傷,倘若再有什?磕碰,恐怕過上許久都無法痊愈。”

    “是啊。”樊虎也幫腔勸道,“叔寶也是擔心你有什?閃失,待你傷好了,再讓你試騎也不遲。”

    “呵……”看著他們較真的模樣,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秦大哥不讓我騎黃膘馬是?了我好,我只是逗逗他而已。”

    “你呀……只有叔寶和伯當才這?寵著你,由著你的性子胡來。”這回不只秦瓊搖頭歎息了,連樊虎都無奈大呼,“我們幾人,就數你古靈精怪,最會惹事!真是個闖禍精!”

    “嘿嘿……”我賊笑起來,才想開口,前方林子裏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

    “我去瞧瞧發生什?事了。”我一催胯下的白馬,就往高崗奔去。到了高處,舉目望去,只見六七十個兇神惡煞的大漢手提利器,圍成一圈,將一堆人牢牢困在中間。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6節(2)

    我看來看去,覺得有些疑惑:“奇怪呀,那群大漢一看就知道是強盜,但是被圍住的那些人,有穿官兵服的,也有穿錦袍的,看著倒是有些怪怪的。”

    “這個容易解釋。”秦瓊驅馬來到我身旁,指著其中一個穿著墨綠色錦袍的中年人說道,“那些被困在當中的並不是普通百姓,應該也是官府中人,只是強盜人數太多,他們寡不敵?,所以才受困。而且那些也不像是一般的強盜,他們不?劫財,只是?了殺人。”

    “哦,是這樣……”我才想點頭,腦中突然靈光一現,“秦大哥,我們現在所處的是什?地方?”

    秦瓊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臨山下植樹崗。”

    臨山下植樹崗?等等,這個地方、這個場景,怎?看著這?眼熟呢?

    我竭力回想著,在哪里看過呢?在哪里呢?

    對了!我終於想起了不久前才看的《隋唐英雄傳》,那裏面有一場戲說的就是秦瓊在植樹崗下從響馬手中救了李淵的性命。

    唐高祖李淵是個很重恩情的人,秦瓊的救命之恩,他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報答。後來當秦瓊投奔到他的帳下時,他特別器重秦瓊,不但重用他,還讓他掌了帥印。

    想到這裏,我趕忙回頭催促秦瓊:“快,秦大哥,快去救他們!”

    “路見不平之事,拔刀相助,這本是大丈夫應該做的。”秦瓊仔細地觀察著山下的局勢,“但是,那被圍困的幾人原本就是官府中人,周圍應當設有伏兵,我們若貿然下去搭救,說不定反而會壞了人家的大事。況且這事看著有些蹊蹺,不如我們……”

    “周圍沒有伏兵啦。”我急急地打斷他,“快去救他們,晚了就來不及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果秦瓊真不去救人,先不說他失去了結識唐王的大好機會,萬一李淵被強盜砍中,一命嗚呼了,那可就真的大大地不妙了。

    “這……”秦瓊還在猶豫。

    “算了,你不去救,我去就是了!駕!”事情緊急,我也顧不得許多了,一催馬,借著山勢就沖了下去,學著電視上那些綠林好漢,放開喉嚨大喝一聲,“給我住手!”

    山下正在混戰的那群人聽到吼聲,都?頭看我。

    但等他們看清了我的相貌,又回過頭各自廝殺起來。

    “你是誰家的娃娃?乳牙還沒長齊,就敢來管大爺的閒事!”邊上一個盜賊提刀向我砍來。

    我身子往後仰去,險險地避開,回身一劍,就將他刺于馬下。

    一旁的那些強盜見我輕而易舉地就刺翻了那個大漢,立刻有幾人轉身向我撲了過來。

    可我對敵的經驗還遠遠不夠,往日出門辦差,總是有秦瓊在我身旁照應。今天只我孤身一人,那些強盜又人多勢?,明晃晃的刀劍照得我眼都花了。幾把利刃一起刺過來,我頓時手忙腳亂,避之不及,一時險象環生。

    “嘶!”我胯下的小白馬不知什?時候也被刺中,雙蹄無力,一個踉蹌,就將我摔了下來。

    “砰”一聲,我重重地跌在地上,一下被摔懵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已經有好幾把刀向我砍了過來。

    這下完蛋了!

    我本能地朝旁邊滾去,可還是無法躲過刀鋒,眼看著那幾把大刀就要落下,有個人影忽然向我撲了下來,他用一隻手緊緊地攬住我的腰,將我一把摟了過去。

    我被那人緊擁在懷裏,兩個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

    我在上,他在下。

    他被壓在我身下當肉墊,所以我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疼痛。

    “呼,謝謝你!”暫時脫離了危險,我連忙低頭向那人道謝。

    那個救了我、又被我壓在身下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漂亮男子。

    斜飛入鬢的劍眉、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雙唇……最漂亮的是他那雙黑色的眸子,很黑很黑,黑得像深不見底的潭水。

    不,他的眼睛其實不是黑色的,而是很沈、很深的藍色。

    “你不是……”我眨了眨眼,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俊美的男子居然就是《隋唐十傑》裏那個令我心臟狂跳的男人!

    “你……”他也定定地看著我,眼裏也現出一絲迷惘,“你不是……”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7節

    7

    正當我們四目相望的時候,一旁的強盜卻很殺風景地又殺將過來。

    他抱著我又滾了幾個圈,才堪堪躲過。

    形勢危急,我們再不敢大眼瞪小眼了,連忙從地上翻身躍起,專心對敵。

    他究竟是誰?他真的是那個畫中人??

    雖然眼前一片刀光劍影,可我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了起來,剛架開一劍,邊上一個大漢又迅疾地向我劈過來一刀。

    我的劍已被人架住,只得側身一躲,刀鋒緊貼著我的左臉劈了過去,把我耳邊的幾縷散發齊齊削斷。

    還沒等我轉過身來,迎面便又有一劍向我刺了過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又一把亮閃閃的刀當頭劈將下來,這下我避無可避,擋無可擋,無奈只能伸出左臂擋在頭上,下意識地閉上眼等死。

    但預計中的痛苦卻沒有來,一個白色的人影敏捷地躍了過來,將我一把拉開,攔在了我的身前,避開了來勢洶洶的一劍,又用身子?我擋住了那兇狠的一刀。

    又是他。

    那刀從他的左臂劃過,鮮紅的血噴濺了出來,但是刀卻沒有停,繼續往下,仍是劃傷了我的左臂。我的血和他的血混在一起,將我們的長袍都染紅了一大塊。

    還沒等我們緩過氣來,那個大漢發了瘋似的揮舞著大刀又向我們砍了過來。

    可那刀卻遲遲沒有落下,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柄金?不偏不倚地拍在那個大漢的頭頂上,只聽“啪”一聲,紅血白漿四濺,剛才還兇神惡煞的人,他的那顆頭顱已變成一堆說不出像什?的東西了。

    “秦大哥!”我驚喜地叫了一聲。

    “還不快過來。”秦瓊強健的手臂一伸,扣緊我的腰,便將我摟了過去。

    “嘶,痛……”我只覺得左手臂一陣扯裂似的痛,回頭一看,那個白袍的漂亮男子還緊緊地抓著我的胳膊,我連忙解釋,“好痛,你快放手啦,他是我大哥,我不會有危險的!”

    他?起深邃的眸子望瞭望秦瓊,這才放開了手。

    “回去再和你算賬。”秦瓊低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將我推到身後,便揮舞金?與那幫盜賊廝殺起來。

    有了秦瓊這個生力軍的幫忙,官兵們都來了勁頭,將那群強盜裏外夾攻,殺得他們東躲西跑,南奔北竄,逃得七零八落。跑得快的,保住了性命;跑得慢的,都被拿住了。

    “走吧。”秦瓊見那些強盜退去了,也不久留,先將我抱起放在馬上,自己也翻身上馬坐在我身後,拍馬就想離去。

    李淵帶著那個白袍公子從後面趕了上來:“請英雄慢走,請英雄慢走!”

    秦瓊也不理他,只顧驅馬前行。

    “喂,秦大哥,叫你呢。”我拉了拉秦瓊的衣襟,“回答他一下啦。讓他們一直這樣在後面追著,多難看呀。”

    秦瓊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勒住了馬,將我護在懷中,回頭問道:“你們是何人,追我做什??”

    “我是太原李淵,這是我二兒世民。”李淵連忙說道,“英雄救命之恩,李淵沒齒難忘,請受我一禮。”

    李世民?那個人就是李世民?!唐太宗李世民!

    我忍不住從秦瓊懷裏探出頭去,正對上李世民那雙深藍的眸子。

    深藍的眸子?記得以前看過的一篇文章上說,李世民似乎有些鮮卑血統,但是否屬實已無從考證。

    他如雪的白衣染上了片片血?,卻更顯奪目,他有偉岸的身形和雪山般高挺的鼻子……而那雙深藍色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那雙眸子是那樣深邃、悠遠和清澈,宛如一片寧靜的大海,但微波蕩漾處卻又若隱若現地閃爍著血腥、冷酷……

    我忽然無法正視他,心底隱約覺得有絲不安,甚至還有點害怕,不自覺就別過頭去,往秦瓊懷裏靠了靠。

    秦瓊好像察覺到我的瑟縮,一邊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一邊回答李淵:“救命之恩談不上,區區小事,不足挂齒。”

    李淵又道:“此處離我的別院不遠,還請恩公與我回去暢談一番如何?”

    “不必了,我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別過。”秦瓊說罷,拉了?繩就想掉轉馬頭走人。

    李淵也不好再阻攔,只好道:“如此我也就不打擾了,還請恩公留下名姓,我也好改日登門拜會。”

    秦瓊挑了挑眉,答道:“在下秦瓊。”

    “那這位小兄弟的姓名呢?”一直沒開口的李世民忽然問道。

    我一愣:“我?”

    李淵看著我:“哦,對,還有這位小英雄,小小年紀就膽識不凡,我也在此謝過你的救命之恩。”

    “在下無名小卒,姓名就算了。”我尷尬地撓了撓頭,“何況,我並沒有幫上什?忙……”

    秦瓊豎了眉毛喝問:“你們問得如此詳細,究竟有何用意?”

    李世民解釋道:“請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這位小兄弟很面善,似乎在哪里見過他……”

    在哪里見過,太玄乎了吧?

    我可是一千多年以後的人,就算我在一幅畫裏看見過他,他也不可能見過我啊。

    “我叫風明。”想到這兒,我開口說道,“李兄一定記錯了,我們未曾見過面。”

    “如此,抱歉了。”李世民看著我,眼眸更見深沈。

    “告辭了。”秦瓊也不再和他們廢話了,一甩馬鞭,馬兒就如離弦的箭般奔了出去。

    我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李世民一眼,他暗沈的眸子依舊鎖著我,那眼底糾纏的奇異藍色令我心底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仿佛很近,可明明又是那?遙遠……

    李世民……難道我們以前真的見過?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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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3節(1)

    3

    古人的衣服真的很麻煩,光是綁個腰帶就弄了我一頭的汗。手忙腳亂了半天,費了好大的工夫,我終於把整套衣服穿在了身上。

    這套衣服很不合身,穿在身上肥肥大大的。袍子太寬、袖子過長也就算了,最糟糕的是衣服的後擺長得不得了,走路的時候一不留神就會踩到,非常礙事。

    唉!沒想到我居然穿越到隋末來了,還遇見了正在齊州當捕盜都頭的秦瓊。這是個英雄輩出的年代,卻也是個男人主宰世界的時代。?什?我沒穿越到武則天那個時代呢?好歹也讓我過過女權當道的癮嘛。

    “捕快大哥,你就沒有合身一點的衣服給我穿??”我挽著袖子,拖著袍子,五步一大顛,三步一小顛,好不容易才走到大廳,忍不住對著秦瓊大發牢騷,“你好歹也是個捕頭,看你也不像小氣的人,怎?連一套好衣服都捨不得借給我?”

    秦瓊?頭瞄了我一眼,神情變得有些古怪,似乎在強忍著笑意:“今日天色已晚,來不及去集上給你買新衣服了,這裏只有我穿的衣服,你將就著先穿一晚吧。”

    “好吧。可是這衣服也實在太大了……你沒事長那?高大做什??”事到如今,也只有勉強穿著了,我自己的那身衣服又是土又是血的,根本沒法再穿。我泄氣地說,“那明天你一定要記得給我買新衣服啊。”

    “我並不算高大,是你太瘦小了。小子,你多大了?”秦瓊起身走到我面前,拉了拉我身上那大到不行的袍子,又摸了摸我的臉,“你身形如此瘦小,肌膚仍和女子一樣幼嫩,連鬍子都還沒長,恐怕還不到十一吧?”

    “我說捕快大哥,你的眼光未免也太不准了,我快十六歲了!”我嫌惡地拍開他的手,我是女生,怎?可能會長鬍子。我的個子不算矮了,升上高中後,我又長高了一點,現在有166釐米了。女生肌膚幼嫩、身子瘦小,都是正常的。可我一頭短髮,又生得濃眉大眼,身材平平,既沒前凸也沒後翹,還真沒多少女性特徵,也難怪他會錯認我的性別。不過他既然把我當成男孩,那我就索性女扮男裝,在隋唐這個亂世,做女人太吃虧了,“不要動手動腳的,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多難看呀!”

    “小子,餓了??”秦瓊很識趣地收了手,指著桌上的飯菜對我說,“先吃點東西吧。”

    “不要小子、小子地叫,我有名字的,我叫風明。”我白了他一眼,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開始向桌上的飯菜發起進攻。

    “那你也不要捕快大哥、捕快大哥地叫,我也有名字的,我叫秦瓊。”秦瓊雙手環胸,半靠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對了,你似乎說過要跟著我?”

    “嗯……唔……對……”我的嘴裏塞滿食物,說話很吃力,“我請你收留我,幫我找活幹……我,我在這裏一個親人都沒有……”

    秦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哦?那你從哪里來?你的親人呢?”

    “我……”我慢慢地咀嚼著嘴裏的食物,要告訴他實話??告訴他我是從一千多年以後的世界穿越過來的?

    他不會相信的!我迅速打消了這個念頭,開始編起故事來。

    “其實我原本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但因?家道中落,無奈只好來齊州投奔親戚……不想親戚早已遷往別處,而我盤纏用盡、流落異鄉、饑寒交迫,真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努力回想著小說和電視劇裏的臺詞,聲色俱佳地表演著,唯恐秦瓊不相信我的話,硬是擠出幾滴眼淚來,“我知道秦大哥是好人,所以,無論如何,還望你能收容小弟……”

    秦瓊摸著下巴定定地望著我,半天沒言語,似乎在判斷我的話可信度到底有多大。

    他的眼睛很黑,黑得看不見底。我被他看得後背都有些冒汗了,只好低下頭默默地吃著東西,心裏想著:這位大哥,要趕要留,你好歹說句話,不要吹鬍子瞪眼睛地嚇我呀。

    “我是個捕頭,你如果要跟著我,那就只能做捕快了。”半晌,秦瓊緩緩開口說道,“你年紀雖輕,但遇事鎮定,身手也算敏捷,很有當捕快的潛質。但這活並不容易幹,你過慣了公子爺的生活,恐怕吃不了這樣的苦。”

    “做得了,做得了!我做得了捕快的!”一聽說秦瓊願意收留我,我立刻點頭如搗蒜,“請秦大哥放心,我很能吃苦的,絕對可以勝任捕快一職,也絕不會扯你後腿,丟了你的面子。”

    “你小子倒真是聰明伶俐。”秦瓊笑了笑,“你吃好了??吃好了就歇息去,明日我便領你去見刺史大人,讓他准你當我跟班。”

    “我吃好了。”做他的跟班?我皺了皺眉,跟班就跟班吧,總好過被人掃地出門、露宿街頭。我打了個呵欠,問道,“我也累了,晚上我睡在哪里?”

    “你以後就和我睡一屋。走,我帶你去我的房間。”秦瓊轉過身在前頭帶路。

    “咳!咳!你剛才說什??啊?我,我,我和你,和你睡一屋?”我跟在他身後,聽到他這話,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3節(2)

    “是啊。我一個人住一屋,房間倒是挺寬敞的。”轉過幾個回廊,來到一間大屋前,秦瓊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不過只有一張床,恐怕要委屈你和我擠一擠了。你放心,那床很大,就算是睡三個人都綽綽有餘。”

    “嗯,嗯,那個,秦大哥,我可不可以不和你睡一屋啊?”我在房門口踱來踱去,就是不想進去。

    “你不想和我睡一屋?”秦瓊一挑眉,“那好,你就和衙門裏其他捕快一起擠吧。他們十個人一屋,想來你會睡得更加安穩。”

    和十個男人擠在一起睡好還是和一個男人擠在一起睡好?

    答案顯而易見。

    一起睡就一起睡!

    我可是二十一世紀獨立自主的女性,又不是古代的封建女子,只是和男人躺在一張床上睡覺嘛,又沒有做其他什?苟且之事,我怕個屁呀!

    “我和你一起睡!”我伸了伸脖子,有點欲蓋彌彰地說,“呵呵,大家都是男人嘛!睡在一起也沒有什?大不了的!”

    秦瓊也沒再搭理我,他解開腰帶,脫掉外袍、中衣……露出古銅色的胸膛。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長年習武,他的身材很好,肌理分明,不瘦也不胖,每一塊肌肉都強健有力。

    我覺得臉有點發燙,只好彆扭地轉過頭去。

    雖然在武術隊的時候,我經常看見師兄師弟打著赤膊、光著膀子,但沒有一次是在這樣曖昧的情況下,而且我認識這個半裸的男人才幾個小時,根本就不可能若無其事。

    我定定地站在床尾,結結巴巴地說道:“嗯……那個,秦,秦大哥,你一向都是這樣睡覺的??”

    “怎?樣?”秦瓊已經脫得只剩一條長褲,他拉開床上的被子,躺了上去。

    “非要脫得赤條條地睡??”我很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知道你從小嬌生慣養,一定不習慣在外人面前寬衣解帶。”秦瓊的嘴角一彎,似乎有些嘲意,“但是秦某是個粗人,一向都是光著膀子睡覺的。我可要先睡了,麻煩你吹熄桌上的燭火。”

    “我……沒有。”算了,我不解釋了,只會越描越黑。

    我轉身吹滅了桌上的燭火,屋子頓時陷入黑暗中。我一咬牙,掀開被子也躺了上去,不過身子緊挨著床沿,儘量不碰到他。

    “你睡得那?靠邊,不怕會掉下去??”秦瓊轉頭問我。

    黑暗中,兩人靠得更近了,我已經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輕拂過我額前的亂髮,他身上濃烈的男人味也傳了過來。

    “不,不會,不會……”我連忙別過頭去,想避開這尷尬的局面。

    “隨你了。”秦瓊淡應一句,轉了個身,不再理睬我了。

    我用力閉著眼睛,卻怎?也睡不著。

    我翻來覆去,眼睛閉了又開,就是甩不掉身邊這個男人的味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終於傳來秦瓊微微的酣聲。

    呼,老天保佑!他終於睡著了!

    我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但很快又煩惱起來。

    他睡得這?香甜,我又該怎?辦呢?難道就這樣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不,我必須心如止水、心無雜念。要知道,我這十幾年的太極可不是白練的。

    我緩緩運氣,氣沈丹田,慢慢地呼吸吐納,呼或吸間,從柔緩、輕細、圓滑到自然換接。

    深、長、均、細、緩,這是太極的精髓。

    漸漸地,我的氣息開始調和,呼吸深長,均勻緩慢。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身體輕飄飄的,意識逐漸模糊。

    看來,我終於可以去找周公下盤棋了……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4節(1)

    4

    “嗯……”我慢慢睜開眼睛,清晨的明媚陽光照進屋內,刺眼的光芒讓我眯了眯眼睛。

    “秦大哥?”我轉頭左看右看都沒發現秦瓊,只有我一個人四平八穩地躺在大床的正中央,“這?早,他去哪里了?”

    “這是?”我摸了摸嚴實地蓋在身上的棉被,我明明記得昨天晚上?了避開秦瓊,只扯了一個被角勉強蓋住自己,現在怎?蓋得密不透風的?

    我的睡相一直都很好,不太可能搶了秦瓊的棉被,更不可能占了床鋪還把他擠下床,難道是?

    “呵……”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秦瓊,看著冷若冰霜,卻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你起來了?”“吱呀”一聲,秦瓊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手裏提著個大包袱,“昨夜睡得好??”

    “嗯啊……我睡得很好。”我半坐起來,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這是給你的,洗漱完畢就到大廳來吃早飯。”秦瓊把包袱放在桌上,就轉身出去了。

    “給我的?”我隨意套上鞋子,走到桌前,抖開包袱。

    只見裏面整齊地放著幾套衣服,還有一雙黑色的軟皮靴。

    謝謝你……秦瓊……雙手觸摸著這些衣物,一股暖流在我心裏流淌。來到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我是惶恐不安的,現在卻有了一點安心,因?有他。

    有了昨天的經驗,今天穿戴起來利索多了。

    淡藍色的長袍,白色的頭巾,黑色的靴子……著裝完畢,我對著銅鏡照了照,看起來還挺像一個小帥哥的,應該不會被人拆穿吧?

    我提起我的背包,清點著我全部的財?。

    背包裏有錢包(裏面有人民幣一百多元,還有我和爸媽、朋友拍的大頭貼。老爸、老媽,不知道什?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們……唉……)、諾基亞手機(科技?品,唉,可惜這玩意在古代一點用處都沒有)、一盒綠箭薄荷清涼口香糖(留著可以解解饞)、一包面巾紙、一隻鋼筆、一本記事本,還有一堆繃帶和創可貼(因?我練劍常常受傷,所以這些東西就隨身帶著),最後就是那把長劍了(這個最有用,防身保命都靠它了)。

    我握緊手中的長劍,心情漸漸轉晴。

    既來之,則安之,WHO怕WHO!

    我把背包放好,將長劍挂在腰間,?腳往大廳走去。

    “秦大哥……”到了大廳,我愣了一下,因?大廳裏除了秦瓊還有兩個男人。

    “叔寶,這就是你講到的那位元昨日才認識的小兄弟吧?”坐在門邊的白衣男子站起來走到我面前,低頭端詳著我,“果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呢。”

    “小弟風明,不知道這位兄長如何稱呼?”我抱拳行禮,?頭看著他,只見他身形頎長,臉上輪廓分明,斜飛的劍眉透出英武之氣,但嘴角一絲淡淡的微笑讓人心安,絲毫不會覺得與他有距離。

    他又笑了笑:“在下王伯當。”

    王伯當?哦,對了,我想起來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秦瓊在齊州的時候一共有四個好友:樊虎、房彥藻、賈潤甫,還有一個就是王伯當。

    “明弟,你過來,我給你引見,”秦瓊也站了起來,向我逐個介紹,“這是樊虎兄、伯當兄。”

    “小弟風明,見過各位兄長。”我抱拳一一施禮。

    “叔寶雖然力薦你,但我還是有些擔心。”樊虎看了看我單薄的身體,滿臉疑問,“你年紀還這?小,身子又這?弱,做得了捕快??”

    “呵,多謝樊大哥關心。小弟雖然年紀小,但這不代表我就成不了事。”經過昨天一晚上的休息,我已經有足夠的信心,相信自己能從容冷靜地面對未知的一切,我微笑著回答,“歷史上從來不乏少年英才馳騁沙場、建功立業,甘羅十二歲拜相、周瑜十九歲挂帥、區寄十三歲殺強盜。小弟不敢妄想能與這三位等同,但也絕不會妄自菲薄,凡事必盡力而?,絕不會讓秦大哥?難。”

    “呵……”王伯當輕笑起來,“叔寶一向有識人慧眼,看來此次也不例外。但是……”他皺了皺眉頭,“請恕我孤陋寡聞,甘羅與周瑜我倒是聽說過,但不知那區寄是何許人也?”

    啊?我一愣,糟糕了!典故果然是不能亂用的!

    那區寄是唐代的人,這時還沒出生呢!

    “呃……這個區寄嘛……這個區寄……”我緊張得連汗都要冒出來了,忽然靈機一動,“啊,他是我家鄉的一個十三歲的孩童,有次放牛的時候被盜匪拿住了,他用計殺死了劫持他的盜匪,是個有勇有謀的少年。”

    “哦,原來是明弟的家鄉事,難怪我從未聽說過。”王伯當頷首,複又問道,“不知明弟的家鄉在何處?”

    “我的,我的家鄉?”剛縮回去的汗現在又冒出來了,我支吾著,回頭向秦瓊求救,“我的家鄉嘛……”

    “既然人都到齊了,先吃早飯吧。”秦瓊看了我一眼,眼底有絲笑意,他擺了擺手,“大家有什?話,早飯過後慢慢再說。”

    “對,對,吃飯,吃飯!我早餓了!”我立刻捧起碗,拿起筷子埋頭猛吃。

    其餘人也舉起筷子,吃了起來。

    不一會兒,?人便用完了早餐。

    “今日我請伯當來,有一事要擾煩。”秦瓊走到書桌前,“衙門的林師爺因?家中老母病重,告假兩個月,一時間無法找到接替他的人,所以才請伯當兄來幫忙。”

    “原來如此,叔寶只管開口,我盡力幫忙。”王伯當點了點頭。

    “大衙裏要張貼抓捕一批江洋大盜的榜文,可惜衙裏都是粗人,無人通曉書畫。我雖然也懂些文墨,無奈學藝不精,無法準確地描繪出要犯的相貌,”秦瓊慢慢道來,“我知道請伯當兄來做此事,怕是有些大材小用,可是……”

    “叔寶不用再說了,我明白了。”王伯當欣然答應,坐到桌前,“叔寶可詳細地說出犯人的相貌,我立即就能畫出。”

    “多謝伯當兄了。”秦瓊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細細說道,“那首犯方臉,額頭較窄,眉毛較稀,鷹?鼻,蓄著下垂的濃黑上髭和彎曲的短須……”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4節(2)

    王伯當不一會兒就畫好了,將畫遞給秦瓊。

    “伯當兄畫得很好,只是……”秦瓊看了看,眉頭堆起一座小山,“這畫與那人犯似乎不太相像。”

    “哦,哪里不像呢?”王伯當把臉湊了過去。

    秦瓊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也說不上具體哪里不像,但就是不太像。”

    “我看看。”我走上前仔細瞧了瞧,“嗯,據方才秦大哥的描述,那人額頭較窄,而伯當哥雖然將此人的額頭畫窄了,但是卻沒將他兩邊的鬢髮往裏收,”我提起畫筆刷刷在那畫上添了幾筆,“還有,伯當哥雖然畫出了這人的鷹?鼻,可卻把嘴巴畫得太過靠上,所以他的鼻子看著反而有些扁平……”

    “嗯,方才看著有六七分像,如今看著倒有八九分像了。”秦瓊頻頻點頭。

    我放下毛筆:“畫人物時,線條不能全部剛硬,有時也需要柔弱,如行雲流水,一點點變化就能使畫的感覺全然不同。”

    “唔,沒想到明弟小小年紀,畫功卻十分了得,應該是個懂畫之人。”王伯當轉而問道,“不知明弟對牆上那幅葡萄藤有何見解?”

    “這幅畫……”我回身走到那幅畫前,眯起眼看了又看,不禁連連稱好:“好,好畫!”

    王伯當看似平靜地問道:“哦,好在哪里?”

    “青藤下的葡萄,晶瑩圓潤,清簡素極,活靈活現。”我忍不住探近了再細細看著,“這畫圖之人必定十分喜愛青藤,單看那流瀉乾淨的墨?和飄逸飛舞的筆意,筆筆都是憐愛垂青。”

    王伯當走了過來,在我身後站定:“那,除了這些,不知明弟還看出了什??”

    “那曲折的葡萄藤讓我想到一條蛟龍,一條年輕的蛟龍,它看起來紋絲不動,卻是醒著的,它矯捷、翩然,是一條伏臥在深潭的大蛟。”我轉頭沖王伯當笑了笑,“這畫者必定很有風度,他風骨錚錚卻不外露。有時,看一個人的畫,就能知道他的性情與修養。”我又回頭仔細瞅了瞅那畫,“不過,他同時也是一個內心矛盾的人。看那青藤下的石鬆泉,清泉石上流,聽到聲音卻看不到石和泉,情境有些詭異,似乎有股寒意滲入了五臟六腑。所以此人的內心應該是既強大又弱小,既堅韌又脆弱,既敏感又粗放……”

    好半天,身後的幾個男人都不發一言,我忍不住回頭,只見他們三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我。

    “咳咳……難道我說錯了?”我尷尬地乾咳了幾聲,“小弟一時興起,張口胡說,還望幾位哥哥不要見怪。”

    “畫者,化也,畫使其散淡懷抱。情之美,美於無形。而畫妙的地方也在於無形。”王伯當走上前和我並肩站著,他側頭看著我,眼裏有著耀眼的光華,“畫者,往往在畫畫時將自己慢慢映進畫裏,畫中有他,他中有畫。他就是畫,畫就是他。明弟的分析一針見血,入木三分,我很慶倖今日能結交明弟如此懂畫之人。”

    我當下就明白了,這畫正是王伯當所畫。

    在隋唐,王伯當被稱?神箭書生。白衣神箭,神采飄逸,惟其一人。他的銀槍、他的硬弓、他的書畫,都是一絕,無人能及。

    “不知明弟是否願意做我的知畫人?”王伯當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求之不得。”我回望著他,“人人都說知音難覓,其實知畫也一樣難覓。不過說到底,是自己的心難覓。所謂知音、知畫,不過存在一心之間。”

    “呵,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忽然有了想大醉三天的衝動!”王伯當眼睛裏的光芒大盛,他一把攬住我的肩,“走,明弟,陪我喝酒去!”

    我連忙搪塞:“啊,伯當哥,喝酒是沒有問題,可是一大早就喝酒,不太好吧?”

    我還要幾個月才滿16歲,未成年人可是不能喝酒的呀!

    “喝酒還用得著看時間??”王伯當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不是,小弟年紀還小,怕是……”

    “我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都能喝下一壇酒了。”秦瓊也插了進來,“男人不懂得喝酒,一輩子就都是男孩,成不了真正的男子漢。”

    我被他這?一說,豪氣頓起,於是挺直了腰板,拍了拍胸脯:“好!小弟奉陪就是了!”

    不就是喝酒??估計和喝茶差不多!

    王伯當興致很高,看我同意了,拉了我的手便往外走:“今日我們要痛飲整日,不醉不歸!”

    我的天!看來王伯當不僅是神箭書生,還是酒中餓鬼!

    這下真的完了,我只得在心裏哀號一聲:捨命陪君子去了!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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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1節

    1

    2006年10月10日。

    人民體育館裏正在舉行女子太極劍比賽。

    “下一位,十三號選手-風明。”等了半天,場館裏的大喇叭終於報出了我的名字。

    我緩緩走到場中央,向前面的評委及四周的觀?行禮,而後徐徐抽出劍。

    舞劍,要心靜、氣穩、手平,容不得半點虛華。

    每一招一式都要全神貫注,心要與劍融合,絕不能受外界一絲一毫的干擾。

    所以我聽不見掌聲,也看不見周遭的人。

    我只是一個人在燈光下舞劍。

    我氣息悠長、動作舒緩,起勢從簡單的一橫開始,速度仍是不急不徐,劍尖有花朵開放,一朵、兩朵、三朵……劍影紛飛,人影紛飛,劍光與燈光交映成輝。

    劍不只是劍,人不只是人,劍光,也不僅僅是劍光。

    我的劍法,連貫均勻、圓活自然、協調完整、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一般。

    “刷”的一聲,我舞出最後一朵劍花,收勢站立。

    這時我的視線才漸漸清晰,也聽見了周圍雷鳴般的掌聲。

    “叮叮噹當……”輕快的駝鈴聲響起,我從背包裏掏出手機,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接了電話:“老爸。”

    “明明啊,比賽怎?樣了?”爸爸低沈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了過來,“因?怕你分心,我和你媽都沒敢去現場看你比賽。”

    “呵……放心啦,我得了冠軍!”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摸了摸背包裏的獎盃,“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女兒,哪有可能會輸。”

    “那倒是!我可是從四歲起就開始訓練你了,想當年,你……”爸爸興奮地清了清嗓子,又準備開始回首話當年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現在要去美術館看書畫展,周末回家再聆聽你的教誨。”?了拯救我的耳朵,我急忙敷衍他,“哦,你說什??我聽不見!信號不好!聽不見!好,好,就這樣,拜拜!”

    我一邊偷笑一邊用拇指一按,就把電話掐斷了,?腳往美術館方向走去。

    今年升上高一後,我就開始住校了。離開父母雖然有些孤單,但是日子卻過得自由自在。

    今天是最後一天書畫展了,我?起手腕看了看表,下午3點,美術館5點關門,還有時間。

    聽說這次展出的書畫有一百多幅,展出的作品既有長達十余米的鴻篇巨制,也有巴掌大小的袖珍作品,其中還有很多名家古?。

    老爸老媽從小就教導我-“腹有詩書氣自華”,因此我的琴棋書畫都有一點點小造詣,勉勉強強可以算是半個文人騷客。

    估計現在的人對傳統的國畫、書法都沒有什?興趣,偌大的展廳稀稀拉拉的就只有幾個人,顯得冷冷清清的。

    看書畫的人寥寥無幾,於是書畫也寂寞著,就如那個留著披肩長髮、戴著眼鏡,瘦瘦的有些藝術氣質的守在門口的男生。

    我慢慢地走著,每幅書畫都仔細地看了一遍,雖然學了幾年的畫,但我從來不刻意地從專業角度去分析任何一幅畫,我讓自己完全憑感覺去欣賞。

    東面的牆壁上有一整排玻璃櫃,裏面擺著幾幅年代久遠的古畫,我趨近細細看去,終於被一幅畫吸引住,癡癡地佇立在玻璃櫃前。

    那幅畫裏畫著九個人,九個都是男人,九個古裝的男人。

    那九個男人圍著一張大桌在喝酒,有的站著,有的坐著,動作都不相同,每個人都各有各的面容,各有各的氣質。但奇怪的是把他們放在一幅畫裏,感覺卻好像他們是一個人一樣。男人的友情就像男人的眼淚,珍貴得不得了。而畫中的他們正舉杯豪飲,連手勢、眼神也是同一個意思。要一起闖過多少生死、闖過多少風霜、闖過多少歲月才會有這幅畫上的情感和意境啊!

    我定定地看著,覺得這幅畫就像是一個夢,一個輕快愉悅的夢。

    這畫名?《隋唐十傑》,畫的應該是隋唐時期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在隋唐那個時期畫的。年代久遠,已無?可尋了。

    我眯著眼,一個個認真瞧過去。

    奇怪的是,我算來算去,居然怎?數都只有九個人。

    只有九個人,那?什?這畫叫十傑?畫裏肯定少了一個人,少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我又仔細地看了一遍,這次我注意到了中間那個穿著白色錦袍的男人。

    他是個好看的男人,眉宇間有著掩飾不了的英氣,他的嘴角微微彎著,似乎是在笑,但是墨色的眼睛卻很沈、很冷。可就在這似有若無的冷淡裏,他仿佛還流露出一絲溫柔,一點憂鬱。

    他是誰呢?

    我就這樣雙眼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他,那雙冷漠卻有著淡淡溫柔的眼睛也在深深地凝視著我。

    “撲通”一聲,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

    一下,兩下……心臟終於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像是有把鈍刀在胸腔裏來回銼著,莫名的迷亂驚駭讓我的五臟六腑如小鹿般亂蹦亂跳、四處衝撞。

    我的心從來沒有跳得這?狂亂過,?什?會突然這樣,難道是因?畫裏的那個男子?

    “唉……”我搖了搖頭,忍不住歎了口氣,這才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正下意識地伸出去,想去觸摸那幅畫,卻被冰冷的玻璃擋住了。

    “哎呀。”我低叫了一聲,急忙想收回手,卻發現手腕上不知何時纏上了一圈耀眼的光環。

    “這是?”我還沒反應過來,手卻像是被人用力拉了一把似的,身體向前一撲,踉蹌著就穿過了玻璃,跌進那幅畫中。

    我只覺得兩眼一黑,頭一暈,就什?意識都沒有了。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2節(1)

    2

    頭,好痛……身體,好熱……眼皮,好重……

    “唔……”我好不容易才睜開那幾乎黏在一起的眼皮,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片黃土地上。

    “這裏是?”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四處張望,原來這裏是一個小山包,上面沒有石頭,全是由黃色的泥土堆積而成的,“這裏究竟是什?地方?”

    驕陽狂熱地炙烤著大地,惡毒地烘烤著我的四肢百骸。四周渺無人煙。

    “好熱……見鬼了,我明明是在學校的美術館裏啊……”腳下一個踉蹌,我低頭一看,背包正可憐兮兮地被我踩在腳下。

    “還好還好,背包還在。”我手忙腳亂地翻著背包,“手機,手機,趕快打電話找人來幫忙……”

    “站住!不要跑!”遠處忽然傳來一個男人低沈的叫聲。

    我一愣,連忙?頭看去。

    只見十幾個穿著奇怪衣服的男人從前面的小山包後轉出來,正朝我這個方向狂奔過來,他們每人手裏都提著兵器。

    “喂……”我本來想問他們這究竟是哪里,但看他們那兇神惡煞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硬是吞了回去。

    “屈天威,你罪惡滔天,今天是絕對跑不掉了,乖乖地和我回官衙吧!”又一個男人從山包後面轉出來,不過他的樣子顯然要比剛才那群人順眼許多,很明顯他們不是一路人。他個子很高,輪廓分明,眼睛很黑、很亮,身上穿著件鐵灰色的不短不長的袍子。

    “哼!你以?你抓得住老子嗎?!”那個叫做屈天威的男人一個健步跑上來,把我像拎小雞一樣抓了過去,長長的刀隨後架上了我的脖子,“你不要再過來了!再過來我就一刀結果了這小子!”

    等等!這是什?狀況?!

    我的頭腦有些發暈,努力地分析著此刻的情況。

    十幾個穿著古怪的男人……說著奇怪的話……幾把亮閃閃的刀……這究竟是怎?回事?

    只有一個解釋比較合理-他們是在拍戲。

    雖然明知有些愚蠢,但我還是不能免俗地想著。

    那攝影機呢?導演呢?劇組其他人呢?

    架在我脖子上的那把大刀亮如明鏡,一看就知道鋒利無比,很顯然,這不是道具。

    “屈天威,你拿一個小孩子做擋箭牌,算什?英雄好漢?”灰袍男人皺了皺眉,“快把他放了。”

    “哼!老子本來就不是什?英雄好漢!弟兄們,上!今天就把這個臭捕快給剁了!”屈天威怪笑著,抓著我領子的手越收越緊,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他右手一揮,身後那些大漢立即一擁而上。

    灰袍男子很輕鬆地就避開了如雨點般劈過來的大刀,他的右手抓出,準確地扣住一名大漢的喉頭,輕巧地一扭,只聽見“哢”的一聲脆響,那大漢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脖子就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垂了下來,他像一攤爛泥一樣倒在了地上。

    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不是拍戲……這絕對不是在拍戲!

    我想起了看過的那些關於穿越時空的小說,心裏忽然“咯?”了一下。

    我不會也穿越時空了吧?

    這?血腥的世界,不是我所認識的世界。

    我終於有些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我忽然覺得很鬱悶,穿越時空也該挑個好地方,怎?我就這?倒楣,一穿過來就被人抓去當人質了?

    無故被捲入這場莫名其妙的爭鬥中,別說逃走了,大刀架在脖子上,我想躲遠點都不可能。

    灰袍男人與那群大漢廝殺在一起,刀光劍影,血肉橫飛。鮮血滲入土地,變成一種奇怪的?色。屍體與斷臂殘肢四散在地上,生命的火花在轉瞬間就熄滅了,這一切殘忍得根本就不像是真實的。

    圍攻灰袍男子的那十幾個漢子,如今已經全部變成屍體躺在地上。灰衣人笑了笑,朝我們步步逼近。他悠然自得地笑著,仿佛剛才不是在殺人,而只是彈掉了袍上不經意沾到的灰塵。

    “你不要過來!”屈天威大聲狂喝,但阻止不了灰衣人的腳步,他還是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

    屈天威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手中的長刀握得更緊,利刃劃過我的脖頸,一絲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下。

    我沒辦法低頭去看脖子,只是覺得有點疼,估計是流血了。

    屈天威顫抖著聲音喝道:“你……你不要再過來了,否則……否則我就殺了這小子!”

    灰衣人似乎覺得這情形很好笑,他唇邊甚至有了一絲笑意:“就算你殺了他,又與我何干?”說著,他又向前跨了一步。

第一部分 《誰是李世民》 第2節(2)

    “你……你不是捕快嗎?難道會眼睜睜地看著無辜的人喪命?”屈天威踉蹌著又退了一步,幾乎要崩潰地大喊起來,“你再靠過來一步,我真的會殺了他,我真的會!”

    “那你就殺吧。你殺了他以後,我再殺了你。”灰衣人整了整衣服,輕描淡寫地說著,“把你活著逮回衙門,我還要問案、落供,很麻煩的。如果你現在就死了,我能省下許多工夫。”

    我皺了皺眉頭,剛想開口罵這個沒心沒肺的捕快,卻瞥見他眼裏一閃而逝的擔憂。

    看來他並不是那?鐵石心腸的人,他用的是激將法,先擊垮屈天威的意志,再尋機救我。這辦法雖然冒險,但是說不定能救得了我。

    可我還是寧願相信自救者天救之的道理。

    我的右手緩緩地摸著背包,包的右邊縫著一個長長的大口袋,那裏放著我用了十年的長劍。從7歲學太極劍開始,這劍就很少離開過我。在我15歲的時候,爸爸就托人?它開了鋒,如今這把劍是鋒利無比,足可傷人。

    “你,你不要逼我!”屈天威吼道,將長劍握得更緊。

    要命,脖子越來越痛,要是他再用點力,估計我的小命就沒了。

    灰衣人眼中異光一閃,瞬又斂去,他彈了一下手指,笑意不減地說道:“這樣吧,反正你們兩個橫豎都是要死的,我索性送佛送上西,先替你了結了這小子,也省得你自己費工夫。”話聲剛落,他手掌已然拍出。

    屈天威怎?也想不到,那灰衣人會冷血到如此地步,竟然下得了手殺一個無辜的人。他本能地拉著我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橫劍去擋。

    就是現在!

    我摸到背包裏的長劍,刷地抽了出來,轉身狠狠一劃。

    劍光閃過之處,屈天威的左臂離開身體,飛了出去。

    灰衣人欺身上前,把我拉進懷裏,握著我的手,借著劍勢,又揮了一劍。這次是屈天威的人頭離開脖頸飛了出去,斷頸處鮮血狂噴,濺了我一身。

    灰衣人擁著我往一旁閃去,準確地避開了倒下的斷頭屍身。

    我已經忘記了驚慌,也忘記了尖叫,甚至忘記了自己仍然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裏。

    濃稠而腥臭的血液由臉頰滑落到頸間,溫熱黏膩的感覺讓我想吐。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臉頰,一手都是血。我蹙起眉看著手上的紅色血液,又使勁回手去擦,但卻怎?也擦不掉。

    我殺了人??是我殺的??

    ?什?我要掉到這?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以後我到底該怎?辦?我要如何在這個世界裏生存下去啊?

    灰衣人很客氣地問道:“小兄弟,你是什?人?要去哪里??什?會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外徘徊?”

    “我,我……”對啊,我算是什?人?我要去哪里?這裏到底是哪里啊?!我無奈歎氣道,“我,我也不知道該去哪里。”

    “看你的樣子,似乎是異族。”灰衣人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瞅了瞅我一頭利落的短髮,“聽你的口音,應該是南方人。”

    “先不要問這些好??總之我無家可歸了。”又驚又餓又累,我真的已經沒有多少氣力了,“這位捕快大哥,你可以收留我??隨便介紹個活給我幹就行了,我很能吃苦的。”

    “收留你?”灰衣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我,似乎在琢磨我到底是不是個危險分子。

    過了好一陣,久到我以?他不會再開口說話了,他忽然說道:“好,你和我一起回衙門吧。”言畢,他便轉身朝前走去。

    “多謝了。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大名呢。”我拿起背包,小心地背在身後,這可是我唯一的財?,無論如何都不能弄丟了,我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他,“我叫風明,你呢?”

    他正在前頭引路,聽到我問他,頭也不回地答道:“我姓秦,單名一個瓊,字叔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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