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快快,你們在幹嘛?我要你們兩姐妹打扮得美美的,你們到現在還在給我打混?人家貴客都快臨門了,你們還在睡!”要知道這次的PARTY雖是在他們何家辦,但覬覦那清朝末代皇家少爺的人可是不在少數啊!
當初,她可是鉚足了勁才排除萬難,搶到PARTY的主辦權,但主辦權是搶到了,可她身為主人家,卻沒有那個權力去阻止別人家的女兒也來參加那貴少爺的洗塵晚宴。
她是沒算過今天會有多少人要來啦,但想當初聽她公公說,少爺的先祖可是多有權勢又多有權勢,底下養著百來口人,便可以想像今天的陣仗不容她小覷,她可是從一個月前就緊張到現在。
而她這兩個女兒倒好,像個沒事人似的,睡到日正當中還不趁早起來梳妝打扮,真是氣死她了。
要是今天少爺被別家的千金搶走,害她白忙一場,看她日後怎麼找這兩個女兒算賬。
沈芳芝火起來,一腳踹開女兒的房門,直直地沖進去。
她兩個女兒昨晚不知瘋到哪里去,三更半夜才回來不說,兩姐妹還窩在同一個房間睡覺。
她們兩個最好給她搞清楚一點,她是要她們兩個商量怎麼把自己弄得美美的,讓貴客一來就愛上,而不是叫她們扮豬,一天到晚就曉得吃跟睡,什麼用處都沒有。
“你們給我起床。”
沈芳芝河東獅吼著,何意芬、何意秀兩個小懶蟲嚇得立刻從床上滾下來。
要死了,她媽吃錯藥啦?一大早火氣就這麼大,現在才幾點啊?何意芬眯著眼睛看。要死了,才九點半不到耶0媽,你幹嘛這麼早叫我們起床啊?”平時她跟意秀兩個不睡到下午兩點是不起床的耶!老媽是不知道她跟意秀兩個人的習慣嗎?
“睡!你還睡?我昨天跟你們講的話,你們兩個是把它當作耳邊風是不是?”沈芳芝一手拉一個,先把意芬拖進浴室裏,幫她擠了牙膏在牙刷上。
“嘴巴張開。”何家老大命令。
何意芬乖乖的張開嘴,說了聲:“藹—”
沈芳芝乘機將電動牙刷塞進女兒的嘴巴裏,“你快點梳洗乾淨。”她現在還要去料理另一頭豬……哦,不,是她的另一個女兒。
沈芳芝咚咚咚的跑出去,只見二女兒整個人就趴在地板上,睡得歪七扭八的,生到這種女兒,沈芳芝真想一掌劈死她。“何意秀,我給你跪行不行?你快點起床,我求求你——”沈芳芝哭得呼天搶地,而且還真的跪下去。
她這舉動可是嚇壞了她兩個寶貝女兒。
今天是怎樣,中共打過來了嗎?要不然她們的阿娘怎麼一副天塌了的模樣?!
“媽,你不要這樣啦——你這樣我們會怕耶!”意秀的瞳睡蟲被她阿娘這麼一跪,全給嚇光了。
好啦、好啦,她不欺負阿娘就是了,老實講,她跟意芬兩個可沒忘記昨天晚上阿娘特地把她們叫到床前,言者諄諄地說了什麼。
她要求她們要老實、要溫柔、要大方,還要像個大家閨秀一樣假一下,因為,今天有貴客要來她們家;問題是,她跟意芬兩個根本就不想來那一套。
“媽,你別忘了,我是有男朋友的人,我男朋友還是你特地看上,要我去勾引人家的——”
意秀話還沒說完,意芬就急著從浴室跑出來搶著說:“就只有你有男朋友,我的男朋友就不是人啊?”
“喂!何意芬,你講話就講話,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不衛生,嘴裏含著牙膏泡泡就講話,噴得人家滿臉都是!”實在噁心死了,意秀隨便拿了一件衣服就往自己的臉上抹。
童芬看了是哇哇叫。“那是我的衣服耶!”沖過去要把衣服搶回來。
“還你就還你,了不起啊?哼!笑死人了,以為我愛拿你的衣服當抹布擦啊?也不知道你的衣服幾天幾夜沒洗了,臭死了!”意秀捏著鼻子故作噁心狀。
“你不爽就不要拿啊!”
“要不是你噴得我滿臉都是牙膏泡泡,你以為我愛拿你的臭衣服擦臉啊?”
眼看兩個女兒就要打起來了,沈芳芝趕緊介入其中,要她們兩個冷靜一點,因為她還跪著呢!
“我求你們兩個暫時停火一天行不行?今天有很重要的客人要來耶!”她們兩個是怎麼了?耳聾還是耳背,還是當她是死人啊?
“你們可不可以各自回房,先把自己梳洗乾淨再說?”
“不要。”意秀很有骨氣,說什麼都不肯答應母親的要求。“誰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想把我跟意芬給賣了,你要賣意芬,我是沒什麼意見;但是媽,你也知道我男朋友是什麼人吧?他可是聯棋企業的少東家,是我們家的大金雞母耶!你下半輩子光是靠我男朋友家企業所下的金雞蛋,就夠你享用一輩子,所以,你要是想賣女求榮,那意芬比較適合啦!”
“我男朋友在竹科上班耶!”意芬趕緊站出來替自己的男朋友講話。
“你以為現在詹竹科上班還是電子新貴嗎?拜託,小姐,你沒常識也要常看電視,你不知道現在電子股的股價跌得有多慘嗎?你男朋友在竹科上班又怎樣?他一個月領的薪水還不夠我男朋友給我的零用錢。”意秀翻了個白眼,大呼受不了。
“媽,你告訴那個沒知識、沒水準的人,跟她講我男朋友的父親是誰?”意芬開始不屑跟她妹妹講話,因為,意秀竟然欺侮她的愛人。“哦呵呵呵……”意秀笑尖了嗓音。
“你現在是怎樣?怕我男朋友的身份太顯赫,所以嚇得精神錯亂了是不是?”
“不是,我是笑你腦子睡壞了,連自己男朋友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還要問阿娘,可憐喲——媽,這種女兒,我勸你還是趕緊掃地出門,免得日子一久,意芬就得留在家裏當個沒人要的老姑婆。”
“何意秀!”
“怎樣?”
“我是你姐姐耶!”
“姐姐又怎樣?”她向來把“手足情深”這四個字貼在腦袋背後,不屑一看,更別說要她奉行不悖。
總之,她家阿娘要是想賣女求榮,那就叫意芬去,意芬是大姐,當然得首當其衝,為家捐軀,嫁給阿娘口中念茲在茲的貴客。
至於她——
她才不想理會那個貴客的身份有多嬌貴哩!她可是在暗中打聽過,即將要來她們家的那個貴客,聽說是她們家以前的主子。
聽到沒?是“主子”耶!
要死了,聽說她們何家遠在清朝的時候,曾是賣給那個貴客的僕人,他們何家世世代代侍奉那個貴客一代又一代,聽說已將近兩百年之久——
她聽到這裏,人就已經暈倒一半了,因為,主子跟僕人耶!
像她這麼嬌貴又這麼有氣質的人,她以後可是要嫁進豪門當少奶奶的耶!怎麼可能去當人家的什麼僕人!
“真要當人家什麼僕人的話,也是意芬去。”
“什麼?我!”
“對,就是你。”
“我不要。”意芬抵死不從,她也曾暗中打聽過她們何家跟那個貴客的淵源,但她不能理解的是,都已經是一、兩百年前的事了,為什麼她們家還要對那個貴客必恭必敬的,猶如一個小媳婦一般?
而且,她阿娘很顯然的還想把她跟意秀的其中一人推進火坑,嫁進貴客家中!
她不要啦——
“如果要嫁那也是、也是——”也是意秀去嫁嗎?
不,意芬相當有自知之明,意秀的男朋友家裏的金山、銀山是她有力的靠山,如果今天家裏真的要賣女兒,也是賣她,所以……
天哪!難道真要她跳進火坑嗎?
“不——”意芬發出慘絕人圜的尖叫聲。她絕不嫁給一個腦滿腸肥的地主,藹—她想到了,還有一個人選可以被她阿娘推人火坑,而且絕對不敢有異議的。
“媽,你可以叫素心去嫁啊!反正素心在家裏也是白吃米食,把她嫁出去,這是最適當的作法了。”
“什麼?把素心嫁出去!這怎麼可以?!”聽說把要素心遠嫁,意秀頭一個不答應。
“喂!何意秀,我是你姐耶!我要嫁給一個老頭子你都不替我講話,現在一聽說要素心嫁,你便急得跟個什麼似的!你說,你給我說清楚、講明白,我跟嚴素心到底誰才是你姐姐?”
“當然是你。”
“那你胳臂還淨往外頭彎,你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留素心在家裏,她會幫我煮飯、洗衣、做家事;而你,你什麼都不會,只會一天到晚支使我做這、做那;你說,要你是我,你會留一個對你頤指氣使的人下來嗎?”
“喝!何意秀,你講這樣,你這樣根本是拿素心當成僕人在看待。”
“她不是嗎?”很抱歉,素心住進她們家快三年了,她的確就是拿素心當成僕人在看待,而且意芬也別罵她,她支使素心做事比她還理直氣壯。
“媽,你看意秀啦!”意芬說不贏意秀,便轉頭跟她阿娘告狀。
她們兩個吵死人了。
沈芳芝都快哭了。
這兩個死孩子,是沒看見她還跪在地上求她們是不是?竟然把她當作死人,對她的死活完全不加以理會!哇哩咧——
沈芳芝站起來,那氣勢煞是驚人。
“媽,你要幹嘛?”幹嘛火氣這麼大,很嚇人耶!意芬嚇得趕緊躲到壁角去避難。
沈芳芝壓根懶得理女兒,她喉嚨一扯,把素心叫來。
現在是怎樣?
“媽,你決定叫素心代嫁了是不是?”意芬聽到她家阿娘叫素心過來,兩個眼睛都亮了起來;倒是意秀的一張臉垮得像是死了爹、死了娘一樣,心情十分不爽。
叫素心代嫁!
沈芳芝用鼻子冷哼一聲,啐!嚴素心那個掃把星也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她想要,那也得看她有沒有那個命。
“嚴素心——”何家當家主母扯開嗓門大叫。
素心遠遠的就聽到了,她急忙拋下手頭上的粗活,趕緊趕去主屋,看看太太有什麼要事,否則幹嘛叫得那麼急,像是火燒房子似的。
她去,就站在意芬的房門口。
沈芳芝看到就罵,“你傻了啊?我叫你來可不是讓你來這裏罰站的,你快幫我把這兩個死丫頭架祝”
沈芳芝不管什麼時候看到素心,就是看她不顧眼。
而對於何家母女的辱駡,素心早巳習以為常,她儘量不將那感覺放在心上,總要自己別介意。
“媽,你幹嘛啦——”沈芳芝先拿小女兒意秀下手,把意秀禁錮在椅子上,還要素心去拿繩子。
意芬看到妹妹被這樣對待,她可是非常的識時務,知道這次她家阿娘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根本不管她跟意秀兩人的意願,就是要把她們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送到貴客嘴裏去,所以,為了不想吃皮肉之苦,她乖乖的自動坐好,還把素心叫來。
“你幫我化妝、幫我梳頭。”她讓素心來幫她,讓母親去招呼意秀是有企圖的,因為她可以威脅素心把她弄得醜醜的,可卻不敢支使母親做這種差事,她又不是不要命了。
“素心,你來。”意芬把素心帶到一旁的角落,還特別交代道:“把我弄得醜一點。”她絕對不能被選上,因為她已經有男朋友的孩子了,只是母親還不知道。
“素心,你幫幫我吧!”意芬求她。
這是何家的人第一次這麼低聲下氣對素心講話,雖然素心不知道意芬的態度為什麼會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但為了讓自己以後的日子好過些,她還是決定聽從意芬的話,把她打扮得醜一點。
素心拿起粉餅在意芬臉上妝點,意芬一下子嫌她粉撲得不夠多,沒能呈現出她白皙細嫩的肌膚。
素心很想大叫,她剛才不是才囑咐別把她弄得太美嗎?那她現在幹嘛嫌東嫌西,還說她沒把她的特色給顯現出來?
但——
算了,素心繼續忍耐,總之,在這個家裏,一向是她們母女三人當家做主,何家的女人要是說太陽是打從西邊出來的,她也得昧著良心點頭說:“是,太陽是打從西邊出來的,太太、小姐真是英明,因為全世界的人都是錯的。”只有她們三個人的聰明睿智是無法擋。
“何意芬,你很吵耶!你跟那個啞巴說那麼多做什麼?她進來我們家三年多,你說她開口講過一句話嗎?”真是想不到哥哥當年到底是看上素心什麼地方,竟然娶了這麼一個不會講話,又命中帶衰的掃把星回來?
意秀被綁在椅子上,心中有恨又有怨,現在是看什麼都不顧眼,所以,當她聽到意芬一直在跟素心講悄悄話,她雖聽不到,但還是看了十分不爽。
啞巴!
素心是嗎?
素心是從沒開口跟她們家裏任何人講過話,但她那個得天獨厚,從小就被眾人拱在天上的哥哥,會看上一個啞巴嗎——雖然這個啞巴長得還不錯,但她還是很疑惑。意芬抬眼問素心,而素心則是裝作沒看到意芬眼裏的疑惑,她用心的梳理著意芬的每一根頭髮,不敢弄痛她,因為,要是弄痛了意芬,那麼下一秒鐘她便可能挨耳刮子了。
好了,素心把意芬妝點好,退到後頭去。
意芬抬頭,看了鏡中的自己一眼。“哇——這個人是我嗎?”她怎麼這麼美啊?
意芬像是這輩子沒見過自己長什麼德行似的,直在鏡子前面審視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但是——
不對,素心幹嘛把她弄得美美的啊?這樣豈不是要陷她於不義嗎?“嚴素心——”意芬立時尖叫。
而一直冷眼旁觀的意秀,只是涼涼的罵她姐姐一句,“白癡!”
意芬也不想想素心是學什麼出身的,她的手藝再怎麼爛也強過她阿娘,意芬竟然妄想要素心醜化自己的相貌,那哪有可能啊!
哦呵呵呵……
看來這下子意芬鐵定雀屏中選,當上那個腦滿腸肥,什麼清朝末代王孫後代的新娘人眩
意秀頭一回覺得,意芬長得比她美是一件大快人心的樂事。
這是素心進何家來,第一次看到何家這麼大費周章,全家總動員地張羅一件事。聽說就只是為了接待一個清朝時王孫公子的後代子孫。
素心不懂,現在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怎麼會有人還願意把十九世紀末的主子捧得跟個什麼似的!
而更可怕的是,聽說那個貴客還有個奇怪的名字叫作孛端察兒•劄木斯——
這是他的蒙古名,但已經夠嚇人了。難怪何家兩姐妹死都不肯嫁給那個男的,因為,如果她們嫁了,又必須冠夫姓,那意芬豈不是要改名叫作“孛端察兒•何意芬”,而意秀就要叫作“孛端察兒•何意秀”。
噴!真希望那個什麼蒙古貴客看上意芬或意秀,因為,她真想見到她們兩個吃癟的窘樣。
“素、心!”
有人壓低聲音叫她!
素心急忙回頭,看到也在何家幫忙的李嬸賊頭賊腦地,像是急著在找她,只是行為有些鬼祟。
素心連忙從滿園的花草裏爬出來,小跑步到李嬸面前。
什麼事?她沒講話,只是用眼睛問。
她不是啞巴,只是曾經遭到重大的打擊,所以失去語言能力;而醫生說這是心病,沒藥可醫,還說只要將她的心醫好,總有一天她便會說話,但她從不期望。
她是不是啞巴、會不會說話,之於她而言,一點都不重要,素心微微笑著。
李嬸見她來,便偷偷把藏在身後的一袋食物拿給素心。“這些你拿回去吃。”
我不行的!素心是這麼“說”。
李嬸看得懂素心眼裏推辭的意味很濃。“你不要跟我客氣,反正這些東西全是你們何家的,我們幾個幫忙的都拿了一些,但你也知道,我們家裏就只有我跟老頭子兩個人,吃不了這麼多,拿回去也是浪費,倒不如分一些給你,你就不用跟我客氣,拿著吧!”李嬸硬把東西塞給素心。
她知道素心雖是何家人,但何家把她看得比只狗還不如;何家的狗還能吃到三餐鮮、頓頓飽,但素心卻是過著有一餐沒一頓的日子。
她們這些鄰居都覺得素心很可憐,但卻不明白她為什麼不離開何家?
“素心啊!李嬸問你一件事,但李嬸是關心你,你可別嫌李嬸多事。”
素心搖搖頭,表示她不會那麼想。
看她表示不會那麼想,李嬸就放心了,便大膽地問:“素心啊!你跟何家到底是什麼關係,何家對你那麼壞,你為什麼不走呢?”她為什麼不走?!
李嬸問出素心的心頭之痛,她不是不走,而是走不了,只因為當初她跟何家有過約定,還有在何家可是有她的心頭肉,如果今天她要走,也得把她的心頭肉帶走才行。
“唉!你不要不說話光掉淚,好好好,李嬸不問,不問就是了;總之這包東西你拿著,偷著空就吃,別餓著自己了,還有,別讓何家人逮到這包東西,否則你我都麻煩,知道嗎?”
素心點點頭,表示知道。
李嬸這才放心地趕緊走人。
其實,她不是不想多跟素心聊聊,而是太多的經驗告訴她,任何人只要多跟素心聊一會兒,便會有麻煩找上素心。
真不知道何家的人是不是在素心的身上裝了追蹤器,或是針孔攝影機什麼的,不管誰跟素心講話,不到幾分鐘,何家的人總會知道,這真是太神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