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10-3-3 11:49 編輯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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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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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年後
  「不吹了、不吹了!」
  公孫凜擰著兩道濃眉,臉色很壞地將價值連城的碧玉簫往窗邊長榻上一扔,一點兒也不怕摔壞,高壯結實的身子,毫無形象地重重向後仰躺在榻上。
  玉簫「咚、咚」幾聲,一路滾到牆邊,最後「鏘」的一聲撞到牆,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聽到撞玉聲,他轉過頭去瞇眼瞧著,心裡萬分希望那根玉簫能讓他這一扔就扔成兩半。
  只可惜,玉簫命大,滾了兩圈後,依然完好地躺在榻上。
  見狀,他的薄唇不自覺地逸出惋惜的歎息。
  「怎麼了?」
  坐在他身旁的女子,將嬌美眸子轉向他,輕啟朱唇問道。
  她的手上也拿著一管與公孫凜剛才吹的玉簫同一式雕紋、身形卻較為細短的玉簫。
  「吹累了,嘴巴酸!」
  他閉著眼睛,口氣惡劣地回答,神情像足了鬧脾氣的孩子。
  公孫瑀將玉簫撿回來,捧到他面前。
  「願賭服輸。你輸了我三盤棋,說好答應要為我學會一首簫曲的。」
  公孫凜猛地睜眼,立即撐起上半身,兇惡地怒瞪她,想要用足以讓十萬大軍聽命順服的強勢氣魄,逼退她的堅持。
  可惜,她一點兒也不怕他,依然固執地捧著玉簫,一動也不動地站在他前方,用她那烏黑沉靜的明眸望著他。
  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後,如往常一般,最後是他落敗,不敵她那雙無辜到極點的水汪汪大眼眸。
  他先轉開眼,用力抓抓頭,而後認輸地低咒一聲。
  「好了,別耍賴了。」
  她看得忍不住發笑,伸手推了推他的肩頭。
  他瞄了她一眼,不甘不願地重新坐直腰桿,一臉認命地從她手中拿過玉簫。
  想他十多年來縱橫沙場,經歷過不知道有多少場的謀陣詭仗,沒想到竟然會在一方小小的棋盤上,比輸一個從未上過戰場打過仗的嬌滴滴小女娃兒!
  下棋總下輸女娃兒的事,實在是有些丟臉,所以連皇上那裡都被他堵得嚴嚴實實的,這件事從來沒讓皇上知道過。
  「練完這首曲子就放過我?」他不甘願地問道。
  「嗯。」
  她點點頭,大方地同意。
  他拿起簫放到唇邊,還沒吹一個音,想了想又放下來,忽然挪靠向她,習慣性地伸手緊緊攬住她的肩頭。
  「瑀兒,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當他摟住她時,瑀兒的臉蛋瞬間發紅,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嬌羞神態。
  「商量什麼?」她輕聲問道。
  他完全不知道,她正苦苦壓抑著不受控制、突地亂跳的心口,強自鎮靜地轉頭看向離她有些太近的俊臉,努力忽略他的鼻息若有似無地輕拂過她臉頰的麻癢感。
  他靠向她,正要開口時,鼻間忽然聞到一縷清甜的香氣,讓他瞬間恍神,一時之間竟忘了要說什麼。
  這孩子身上的奶香氣,何時變成了這麼好聞的花香味?
  再細細瞧她,她的眼眉五官,何時變得如此津致動人了?
  她的臉頰肌膚,又是何時變得如此白裡透紅、細如白瓷?
  甚至,連那一抹小時候看起來好可愛的小小櫻唇,也變得那樣的光澤柔潤,只要是男人,都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眼前的她,與她六歲的容貌重疊起來,彷彿相似,但卻又變得那麼的迥然不同……
  他這才猛然驚覺,當年他撿回來的嬌嫩小女娃兒,已經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長大,出落成娉婷婉約、會勾人心弦的似水姑娘了。
  說不上來是失落,還是意外,又或者是別的什麼情緒,只覺得胸口忽然湧起一股異樣的蚤動……
  像是被雷殛似的,他渾身一震,立即縮回手,並且向後退了好大一步。
  向後退開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他這樣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迴避舉動太過明顯怪異,只好不自在地假咳一聲。
  果然,她露出了一抹不解中帶著受傷的神色。
  他才看了一眼,心裡就十分歉疚難受,好想上前抱她、安撫她,但想到剛剛才發現到小女娃兒已經偷偷長大的震驚事實,又讓他卻了步,不敢靠近她。
  剛才他……他的思緒實在是太齷齪了,竟然對著自己的義女想入非非!
  但是,這些話又不好對她解釋,只怕越描越黑,所以,最後他乾脆咬著牙,重重地打了自己的腦袋兩拳。
  「你怎麼了?幹麼打自己?不要嚇人呀!」她有些驚嚇地上前捉住他的手。
  「沒事、沒事!我沒事!」
  他眼明手快地慌忙閃身,飛快避過了她伸過來的手。
  她的手落了空,讓她怔了一下。
  接著,她緩緩地收回手,垂眸不說話。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變得尷尬凝重,十分怪異。
  他深深吸口氣,努力用平常的語氣重新開口。
  「瑀兒,我、我剛才是想說,我一向習慣上陣殺敵,用不著學這些風花雪月的玩意兒,與其要我背詩吹簫,不如你找一套想學的拳譜或是劍譜,換我教你,如何?」
  他趕緊抓回幾乎要忘記的話題,刻意地拉開嘴,十分虛假地對她大大咧笑著。
  瑀兒靜默了一陣子,才緩緩抬起頭來,直直望著他好一會兒,慢慢對他揚起嬌柔的笑意。
  她這一笑,讓他的心突然像被什麼戳到似的,又麻又震。
  「怎麼樣?」他的嘴笑到都快僵了。
  「可以,等你再勝我三盤棋局。」她輕輕頷首說道。
  公孫凜一聽,僵笑再也維持不住,表情瞬間垮了下來。
  他明白公孫瑀表面上看似隨和、沒意見,其實是擺明了不想放過他,甚至隱隱埋了些賭氣的成分在內。
  要他贏三盤棋,不如直接叫他自廢武功還比較快一些!
  他沒事撿了個太過聰明的娃兒回來養,真的是自找麻煩啊……
  「喔,說到背詩,你上回還欠我五首呢!」
  瑀兒眨著美目,極其無辜地向他翻舊帳。
  「呃……這個……」
  公孫凜苦惱地擰眉,眼神開始游移。
  「怎麼?沒背?」美目一揚。
  「……欸,那些詩肉麻死了!什麼情呀愛呀、相思無盡的,誰受得了啊?尤其那首什麼『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的,別說什麼相思長、相思短的,扯了一堆相思,讓人傻眼的是最後一句話,相思了半天,結果突然來上一句『還如當初不相識』!嘖,識都識了,還想反悔嗎?如果不相識的話,那又哪來的相思啊?一路傷春悲秋的,真是教人受不了……」
  她靜靜地聽他嘮叨一大篇,等他閉嘴了,她才慢慢開口。
  「看樣子,你已經背熟了嘛!既然背熟了,為什麼不跟我說一下?」美眸瞅他一眼。
  「我……我……」
  他臉色難看地支吾著,被她那一眼瞧得好心虛。
  吼~~他哪有辦法對著她吟那些風花雪月的情詩?
  對著她念出那些詩句,簡直像是在對她訴情似的,讓他光是想到那個畫面,就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舒服。
  他們之間雖然沒有血緣,但她在名分上卻是他的女兒。對著女兒念情詩,這像話嗎?
  「你——」
  「等一等!瑀兒丫頭,你又忘了要叫我義父啦?」
  公孫凜突然打斷她的話,對她伸出手,一邊蹙眉,一邊搖食指。
  公孫瑀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奇異。
  他逕自說道:「雖然我沒長你多少歲,但在名義上,我好歹是你的義父。小時候你都會黏在我腳跟後頭,對我『義父、義父』地喊著。但是這兩年,幾乎都沒怎麼聽你叫過我義父了,都是『你』呀『你』的喊。在府裡我可以不管你,但到了外頭,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懂了沒?」
  他怕她又逼他背詩吹簫,趕緊轉移話題,找了一個名目來訓訓她,並努力抬出自己當長輩的威嚴。
  公孫瑀沒說話,只是咬著唇,美眸一轉,抬起漆黑如子夜的瞳眸,水汪汪地瞧著他,眸裡寒著他看不懂的、似乎百纏千繞的複雜思緒,讓他心口一陣陣的莫名縮著。
  他突然退縮回去,再度敗下陣來。
  「那個……咳,這事先擱著,改天再談好了。我、我要去和部屬們議事,還有……那個……皇上找我,就快遲了。這玉簫……你幫我收拾一下吧!」
  公孫凜嘴上沒停,腳下也沒停地往大門前進,到最後幾步時,幾乎是奪門而出,飛快逃離。
  對於公孫凜的逃避,她沒有開口攔阻,只是靜靜地目送他離去。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她慢慢吟出他沒有念完整的詩句,心思漸沈。
  他不知道,這是她的心意。
  她千方百計想要點醒他的優微心意……
  從小她就被公孫凜收養,兩人一直以父女相稱。
  但是,隨著她的年歲漸長,初識情竇後,便日漸傾心於他,於是經常有意無意的,利用各種方式對他表達衷情。
  只是,很無奈的,個性大而化之的公孫凜,總當成她是在對他撒嬌,從未將她的心意放在心上。
  她十分奢望,他能在某一天突然頓悟到,她深深藏在心中無法對任何人傾訴、既愁又苦的那份心意……
  歎口氣,她將手上的兩管玉簫放入一個上等烏木雕制的匣子裡。
  這兩管玉簫是她特地請皇城名匠打造的龍鳳對簫,雄簫略粗,刻有龍紋,音質渾厚;雌簫略細,刻有鳳紋,音質清婉寒蓄。兩者合奏,音色和諧,宛如龍鳳合鳴。
  這對玉簫,也是她的心意。
  她希望,她能與他心意鳴合,龍鳳雙棲。
  只是,公孫凜卻一直視而不見……
  有時候,她還真的希望能夠如他剛才所說的,只要她與他不相識,就不會有這樣的相思了。
  公孫瑀懷裡抱著對簫的烏木匣,眼神漸漸矇矓……
  淵國皇室之中,無人不知當今被封為逍遙王的公孫凜,其實是先皇與祖太上皇王妃悖輪所出的私生皇子。
  因這名私生皇子的身份太過敏感特殊,大大觸犯了淵國皇室禁忌,因此私生皇子甫一出生,先皇便將他偷偷交給與他最親近、但身子病弱的九皇弟公孫晉撫養,認為義子。
  這件事從此成為皇室深宮內眾人內心皆知,但嘴上千萬不能說的秘密。
  當今皇上公孫澈登基之後,一直對傳說中的小皇弟好奇不已,於是在公孫凜十四歲時召他進宮見面,沒想到兩人一見投緣,原本身分曖昧不明、一直藏於九皇叔府內的公孫凜,從此便成為皇室常客,光明正大地進出皇宮。
  十年前,位於西邊的司國以十五公主在兩國國境之間失蹤為由,強行舉兵進入淵國,引發淵國震怒,派兵驅逐,兩國戰事立即觸發。
  當時十七歲的公孫凜,憑著一身剽悍武藝及謀略請纓帶軍。由於戰功彪炳,捷報連連,因此更加深獲皇上的賞識信賴。
  這場因司國以尋找失蹤公主為理由引起的無端戰事,歷時將近十年。
  直到最近,兩國終於決定談和,一干有功將士們皆依功勞封官晉爵。
  淵國皇上想藉機會讓公孫凜入朝為官,就算無法名正言順地當他皇室子孫,但至少能讓他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
  可惜,公孫凜堅持不肯為官從政,只願為數年前病弱而逝、一生未婚的義父傳承香火,接續九皇叔的名銜產業。
  因此,皇上只好封他為逍遙王,讓他繼續當九皇叔的「義子」。
  不過,雖然被封為逍遙王,但實際上皇帝可不肯讓他真的去逍遙自在。
  凡是有重大國事,一定要召逍遙王一起傷腦筋、想對策,必要時再讓他扛著皇帝之名,替皇帝披上戰袍,流血流汗。
  這一次,司國派出使者,向他們淵國提出和親的要求,皇上當然也將公孫凜給召來,一起商議。
  「我說凜皇弟……」皇上笑嘻嘻地朝公孫凜喚道。
  公孫凜支著下巴,懶懶地瞟他一眼。
  「皇上,您叫錯了吧?」公孫凜提醒道。
  「咳……好吧,逍遙王爺,你那義女……近來可好?」
  「皇上召我進宮,就是要問我這個?我老早就跟您說過了,如果皇上想招納嬪妃的話,別想打我家瑀兒的主意。」公孫凜一臉防備。
  「呃,沒有啦,朕沒敢動這念頭。朕是想要問你……你心中有沒有什麼和親的人選?」
  「和親?這種事也找我來?您是真的嫌我太清閒了吧?打仗的事儘管找我,但其他的事,皇上您還是找其他人來傷腦筋吧!除了打仗和練武外,我沒多餘的好腦筋可以使了!」他翻眼抱怨道。
  「是這樣的,因為皇室之內的公主,年紀較長的大多已有婚配,小的又還沒長大到足以出嫁的年齡,朕實在很難挑出可以派去司國和親的對象……」皇帝露出萬分苦惱的表情。
  「然後呢?」公孫凜懶懶地問。
  「呃……這個……近來有不少大臣向朕建議,說你的義女瑀兒姿藝雙絕、聰明過人,絕對能讓司國皇室滿意。而且,嫁到了司國後,還可以讓她成為我們在司國的眼線呀!」
  公孫凜愣了一下。
  「你們打主意打到我的瑀兒頭上?」
  公孫凜擰起眉,語氣不自覺有些尖銳。
  「呃……朕是順便問問啦!」
  察覺公孫凜似乎不太爽的樣子,皇上立即擺擺手。
  看樣子,公孫凜是當真很疼他那個義女啊!
  才這樣想著,公孫凜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嚇出神。
  「皇上,瑀兒是不是真的到了該嫁人的時候了?」公孫凜露出困惑的表情。
  「瑀兒今年十七歲,是該嫁人了。再留著她不嫁,就要成了老姑娘,想嫁出去就難了。」皇帝回道。
  「是嗎?」公孫凜陷入沉思。
  「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嗎?」
  「我……最近老覺得瑀兒怪怪的,老愛要我跟著她一起風花雪月地吹曲吟詩,害我彆扭到了極點。她那小女兒的心思,簡直比戰場還要詭譎難測,我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麼?」公孫凜極為困惑。
  「瑀兒哪有你說的那麼複雜?朕瞧她八、九成是情竇初開,有心上人了!」
  「咦?」公孫凜一臉驚訝。
  「咦什麼?難道你還當她是成天只知道討奶喝的六歲小娃兒?」
  「……您確定?」
  「朕都嫁了七個女兒了,你說朕確不確定?朕那幾個女兒在出嫁前,都開始出現反常行為,這才讓朕發覺她們是想嫁人了。」
  「呃……這麼說,瑀兒好像真的是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是啊!」
  皇帝慢條斯理地端起參茶喝了一口,旋即皺了皺眉。
  他其實極討厭參茶味,但這是母后特意吩咐過來要他喝的,不喝又怕傷了母后的心,所以他只好一小口、一小口,努力地解決掉。
  「好吧!」
  「砰」的好大一聲,公孫凜的大手重重擊在桌上。
  公孫凜思考了好久,久到皇帝都快把整杯參茶喝到見底了,才猛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嚇了皇帝一大跳,嗆出嘴裡最後一口茶來。
  皇帝毫不惋惜地拿來身旁的昂貴綢巾,抹了抹唇。「什麼事?」
  「瑀兒的確該嫁人了!皇上,我答應讓瑀兒去和親,嫁給司國三皇子!」
  公孫凜兩手撐在桌上,身子傾向皇帝,說得十分急切,彷彿怕自己會反悔,把話全吞回肚子裡去似的。
  皇帝張口結舌地望著他。
  「你……說的是真的?」皇帝小心翼翼地求證道。
  剛才還臉色難看地瞪著他,現在居然變得這麼乾脆,說答應就答應?
  ……不是突然中邪了吧?
  「瑀兒的事能開玩笑來著?還是皇上您在耍我?」他斜眼掃過去。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在耍你!朕只是想,以前有好多王公大臣想跟你提親,可全都被你給擋掉了,朕還以為你是捨不得讓你的瑀兒出嫁呢!」
  皇上嘿嘿笑著,有些不敢置信。
  他還以為很難說服公孫凜哩!
  「之前是因為瑀兒還太小,他們太早來提親了!」
  公孫凜揮揮手,大聲地否定皇帝的猜測。
  皇帝這時突然「唔」了一聲,一隻手指輕輕畫著下巴,一臉深思地看著公孫凜,像在研究什麼剛剛發現的大機密。
  「怎……怎麼了?」
  公孫凜的身子微微一退,不明所以地問道。
  皇帝的眼神讓人有種壓迫感,好像能把人看透透似的,讓人有種無所遁形的狼狽感。
  「你覺得現在瑀兒已經長大了?」皇帝試探地問道。
  「是啊!您不知道她近來多怪異,整天追著我念些情呀愛的肉麻詩,還逼著我學簫,吹那首難到不行的『龍鳳吟』,說要與她的對簫一起合奏。我從來沒覺得她這麼難應付……根據皇上的說法,這種種跡象顯示,我的瑀兒可能真的有心上人了,才會這麼反常。」
  皇帝此時倒顯得不急著讓他推銷公孫瑀了,反而垂斂眸子,指尖輕敲桌面,露出他思索時的習慣性動作。
  「將瑀兒遠嫁,你不會後悔?」
  過了一會兒,皇帝語氣嚴肅地重新開口。
  「怎麼會後悔?我耳根清靜都來不及呢!」
  公孫凜哈哈兩聲,彷彿皇上講的是個極其好笑的笑話。
  「好,那就暫時談定了。明天在朝堂上,朕會下旨發佈這件婚事,指定由瑀兒和親出嫁。」
  皇上點點頭,話語中隱隱地暗示他,距離明天上朝的時刻,還有一整個晚上的思考時間。
  如果他後悔了,還來得及在上朝前跟皇上報告,更改心意。
  雖然說「君無戲言」,他頒下旨意之後,就斷無收回的可能,但為了他這個小皇弟,小小的出爾反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是先皇應該也會讓他這麼做。
  他的思緒十分敏銳,剛才,他就嗅出公孫凜和他的義女之間,似乎有那麼一絲的不尋常,因此他得為公孫凜預留一條後路。
  「嗯……」
  公孫凜心不在焉地回道,神思飛到了很遠的遠處去。
  瑀兒如果知道他替她決定的終身大事,是會對他擺臉色,還是用她那雙水汪汪的眸子哭給他看?
  忽然間,他覺得心神不寧。
  決定了瑀兒出嫁的事之後,心口怎麼會悶悶的,就好像……
  就好像將要失去一項最喜愛的東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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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一名年約十七、八歲,長得濃眉大眼的少年,正在策馬急奔。
  他那張看似粗獷不馴,卻掩不住尊貴氣息的俊挺面容上,佈滿不尋常也不符年紀的殺氣。
  更讓人覺得奇特的是,他那比一般同齡少年還要高健壯碩的身子上,穿戴著蒙著塵土污漬的武將戰袍。
  他身影匆匆,快馬如流星,疾速奔過空曠郊野。
  忽然間,少年奮力扯住韁繩,馬兒立即嘶聲狂嘯直立,前蹄在半空狂烈踢踏。
  少年在馬背上一面保持身勢,一面安撫馬匹,銳利的雙眼迅速地在四周來回掃視,猛地停在一處半人高的草叢堆。
  少年冷笑,渾身散發出濃重殺氣。
  一年前,司國舉旗入侵他們淵國邊境,引發兩國戰爭,他主動向皇帝請纓領軍上戰場。
  憑著他以一擋百的非凡武藝,以及用兵如神的謀略智慧,可以說是出師皆捷。只要是他出馬領軍,司國幾乎可以說是屢戰屢敗,被他節節逼驅到邊境。
  不料,當他企圖以牙還牙,打算也帶著軍隊入侵司國時,情勢卻開始轉變。
  輸了幾場仗後,他立即心生警覺,發現有異,這才查出司國堅細潛進了他的軍營裡。
  那名正被他追捕的司國堅細,在這段日子裡,偷偷潛伏在他的軍隊裡,竊取不少重要軍情,讓他數次遇伏遭險,甚至損失了不少他視如手足、共同出生入死的將士兄弟。
  不知那名堅細是否因最近他嚴實防堵軍機外流,一直無法獲取情報而亂了陣腳,狗急跳牆之下,竟然膽大到在軍營裡欲刺殺他。
  現在好不容易被他揪了出來,他絕不讓那堅細從他的眼皮底下脫逃!
  他要親自殺了他,告慰眾兄弟!
  當他身下那匹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戰馬停止嘶鳴躁動,他立即翻身而下,怞出佩刀毫不猶豫地竄往草叢裡,揮砍擊殺躲藏在草叢中的鼠輩。
  「啊——」
  那名堅細沒料到他身手如此神速驚人,根本來不及抵擋,便慘叫著從草堆裡滾出,一刀致命。
  就在一瞬間,少年察覺草叢的更深處,還有另一處不尋常的動靜。
  難道有兩個人?!
  他心裡一驚,身體已經下意識的反應,迅速竄貼過去,準確地往那處動靜殺去,決定不留活口。
  豈料,當他舉起刀向草叢裡狂猛揮去之際,卻赫然對上一對烏黑濕潤的眼珠兒。
  小女娃兒?
  少年一時愣住,瞪大了眼,奮力將已經劈下的刀勢往一旁斜去。
  刀鋒一偏,身旁半人高的濃密草枝瞬間被攔腰削倒了一大片,足見少年剛才那一揮,使出了多大力道,若是慢了一步,只怕那小女娃兒早就被剖成了兩半。
  坐在草堆裡的小女娃兒,張著黑漉漉的大眼,白嫩嫩的小臉上毫無懼色,只是仰著小腦袋,好奇地和他對望,右頰上淌著幾滴幾近乾涸的血漬。
  他重重地喘息,將大刀用力插往地面杵著,有些不知所措地瞪著憑空出現的小女娃兒。
  雖然他沒傷著她,不過他卻瞄到她身上那件月牙色小衣衫上,濺著好大片的血跡,看起來怵目驚心。
  少年眉頭一擰,上前彎腰抱起全身是血的小女娃兒,仔細檢查她全身上下。
  他發現,她身上除了一些被草緣割到的細小擦傷之外,沒有任何一處會造成出血如此驚人的嚴重傷口。
  瞧她被養得如此水嫩,加上身上那件質料上等、繡紋津致的小衣衫,他猜想她若不是貴族之後,也是大富人家之女。
  只是,這樣的孩子,怎麼會一個人流落荒野?
  「你爹娘呢?」他問。
  小女娃兒張著大眼,一逕兒地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又問,還伸出食指逗了逗她的小下巴,但仍然沒得到她的回答。
  見狀,少年眉頭一皺。
  這小娃兒遭逢巨變,親人離散,竟然不哭也不說話,難道已經嚇傻了?
  「你幾歲了?」
  他歎了一口氣,換了另一個問題。
  他問的時候,不太期待她會有什麼反應,只是想陪她講話,讓她和他熟悉一些,有些安全感。
  沒想到,這次她歪了一下小腦袋,似乎被什麼事困擾著,用力思索了一陣子後,終於慢悠悠地舉起小手,緩緩地比個六。
  他訝異地看著她的小手指。
  「六歲呀……」
  他沉吟著上下瞧她,判斷她的年歲是否與她手指比出來的數字相符合。
  正在思索時,少年身後驀地奔來一隊武騎。
  「小王爺!」
  武騎們翻身下馬,紛紛朝他恭謹跪下。
  「小王爺!您沒事吧?」
  帶頭的隊長看見趴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的司國堅細,立即緊張地問道。
  公孫凜冷冷回頭。「若要有事,還能站在這兒與你說話嗎?」
  「屬下來遲!請小王爺降罪!」隊長馬上伏首。
  「算了,全部起身。來,這個女娃兒先給你抱著。」他不由分說地將小奶娃兒塞進武騎隊長的懷裡。
  「她是……」
  武騎隊長張大嘴,愣愣地瞪著懷裡突然多出來的一團軟物。
  「嗯……」
  少年迅速思考了一陣子後,忽地咧嘴一笑,心中立即有了主意——
  「我的女兒。」
  聞言,武騎們一個個張口結舌,登時傻眼。
  「可是……小、小王爺您尚未婚娶……這個……」
  隊長一邊小心翼翼地抱著小孩兒,一邊結結巴巴地說話。
  「我義父當年也是未婚未娶,便收我為子,難道你也認為我義父此舉不妥嗎?」少年瞟他一眼。
  「屬下不敢!」
  隊長惶恐地立即跪下,身後的屬下們也跟著再度跪成一片。
  要命,小王爺的義父,是當今聖上的九皇叔,誰敢放肆評論?屆時別說舌頭留不住,恐怕腦袋都要搬了家啊!武騎隊長額際流下一滴汗來。
  「給我起來!我說過好幾次了,現在不是在朝堂上,不要動不動就跪我!」
  少年眉一皺,迅速露出怒色。
  「是!」
  想起少年這個與一般皇族作風完全相異的奇怪規矩,隊長趕緊帶著部下起身。
  「有誰能在戰場上永勝不敗的?如果有一天我在戰場上戰死了,就算來不及娶妻,至少也還有一個傳人。」
  「但是,這娃兒身份未明……」隊長還是替他感到好猶豫。
  少年的銳利眼神淡掃過去。
  啊!他忘了小王爺從小就被身份未明的謠傳糾纏著……
  「屬、屬下是說,就算要找傳人,也要找個男娃兒啊……」
  隊長很識時務,連忙改口。
  「我偏愛女娃娃,不行嗎?」
  少年回道,語氣帶著強烈的不馴意味。
  「不……呃……行!行!屬下多話了!」
  隊長趕緊低下頭,額際已冒出更大滴的汗來。
  見他不敢囉嗦,少年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抬眼一看,就見小女娃兒似乎累了,小腦袋歪在武騎隊長的肩膀上打瞌睡,一點兒也不在乎軟嫩的小臉頰被袍肩上的戰甲給磕紅了。
  少年皺皺眉,忽然覺得不順眼,又伸手將小娃兒給抱了回來,讓她倚在他身上睡著。
  露出渴睡及疲累表情的小女娃兒性子挺好,竟然也不抗議哭鬧,就乖乖地順勢伏在他懷裡,重新入睡。
  抱著這樣軟嫩嫩的溫馴小生物,少年的心底突地生出一股異樣柔軟的滿足感。
  「小女娃兒,你爹娘不見了,乾脆認我為爹,做我的女兒,怎麼樣?」他笑著輕拍她的臉蛋。
  小女娃兒勉強張了張眼瞧他,旋即又閉上眼,酣酣入眠,依偎在他胸口,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袍。
  「你不說話也不哭,就當你同意了喔!」
  少年笑道,沒發覺身後一干武騎們面面相覷。
  ……少年的行為,根本是要女娃兒強迫中獎啊!
  少年滿意地朗聲笑起來,抱著小娃兒翻身上馬,將身後披風拉過來,嚴實地裹住小娃兒後,駕著馬兒緩步慢跑,轉回軍營。
  少年猜想,等他回朝時,接見他的皇帝看到他抱著一個「女兒」回來,大概會嚇到下巴脫臼,合不起來吧?
  思及此,他不禁愉快地笑咧了嘴。
  武騎們立即策馬跟在少年身後,滾滾黃沙漫天飛揚,掩去了眾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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