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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稿後的心情記述 連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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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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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編註:

  一花帖的愛情故事,請見採花628【丫鬟閣二】《主子難侍候》。

  二江淘兒的愛情故事,請見採花647【丫鬟閣三】《買下淘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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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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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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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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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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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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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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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清風拂面,四周充盈著暖和的氛圍,似乎有什麼好預兆。

  石香帶著薛又星沿著迴廊往「東海院」而行,一邊走,一邊介紹「單家堡」的各個閣樓與廳堂。在走過曲徑後,石香指著前方院落,說道:「過了這道拱門,另一頭便是『東海院』了,也就是你我的工作範圍。」

  「我記下了,謝謝石香姊姊的教導,以後我會盡忠職守,不會給石香姊姊帶來任何的麻煩。」薛又星溫馴地說著,語氣裡沒有任何的不滿或怨懟。

  石香欣慰一笑,好欣賞她的謙遜,但也因為她的謙遜,讓她感到不解。

  「又星,你認命了?你願意委屈自己當丫鬟了?瞧你不吵也不鬧,甚至連一句抱怨言詞也沒有,你真的很厲害耶!老實說啊,我雖然還不熟悉你的來歷背景,但聽說你好像也是出自富戶人家,以前也是小姐身份,如今淪落為婢,照理該會有所抱怨又或者滿懷恨意才對的,可你都沒有。」主子單太爺花費鉅款救助了窮途末路的三戶商家之女,收留她們為婢,此項義舉亦成了百姓口中的大義,「單家堡」的美名因此傳播得更遠,甚至還可能讓單太爺登上「仁義王」的寶座哩!

  「我為什麼要怨恨?」她反問她。「不就是當丫鬟嗎?丫鬟也是份安定的工作,在『單家堡』內有吃、有住,我為何要吵要鬧?」

  「可你以前是小姐身份啊!」放低身段豈是容易事?

  「那是過去的事情,我忘記了。」她淡淡說道。

  石香臉一歪,再道:「你好冷靜喔!面對這麼大的衝擊,竟然可以這般坦然,坦然到沒有情緒,平靜到像是一塊冰。」薛又星也太冷靜了吧?這也讓她想起她與另外兩位姑娘臨別前所說的一段話——

  ……孑然一身的你我根本啥都可以不管,也不必再有任何的顧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自己開心就好。

  薛又星真是冷,冷到會凍傷人。

  「呃!」石香忽然打了記哆嗦。

  「怎麼了?」薛又星問道。

  「沒事,只是突然間覺得你腦子很好,而且很有智慧。」

  「不,我腦子不好,我也沒有智慧。我若聰明,薛家又豈會遭受到破產的下場?」

  石香怔了下,搔著頭,回道:「這話有道理。你若聰明,又怎麼可能讓薛家遭逢到不幸?可是……好奇怪,能領悟出這番道理的人,腦袋瓜子肯定是靈活的啊!可是你又宣稱自己不聰明,這這這……你到底是聰明還是不聰明啊?」石香亂了套,不知要稱讚她聰穎還是要罵她笨?

  「別理會我的腦袋了,現在該在意的是工作。」她淡淡地將她的心思拉回到正事上,不想再談往事。

  「唉呀!」石香忽然臉色大變,慘叫道:「糟糕,單藍小姐要我幫她買兩塊藍色絹子,我居然給忘了!晚膳前她一定要用到的!又星,你陪我上市集買手絹好不好?」

  「當然好。」她順從地回道。會勸花帖與淘兒兩位同樣遭遇的朋友隨遇而安,自身當然也要徹底執行。

  「那我們快出門!」石香立刻拉著薛又星離開「單家堡」,往市集沖。

  石香熟門熟路的領著薛又星左彎右拐,也介紹儷城縣裡的名店。「前頭的『朱蘿絹坊』手工極富盛名,咱們小姐只用『朱蘿絹坊』出產的手絹呢!」

  「我記下來了。」薛又星跟隨在身後。

  「左邊轉彎就到了。」

  「是。」她回道。

  「那你想不想也買一條?」石香疾步往絹坊沖。

  沒應聲。

  「你要不要買呢?」石香邊走邊回頭。「咦?人呢?」

  她停住。「又星?又星?」沒人,週遭的臉孔她一張都不認得。

  「又星,你不是才回我話,跑哪兒去了?又星?薛又星?你在哪兒?在哪兒呀?」石香四處張望,心急地到處找尋著突然消失的薛又星。「奇怪,薛又星明明就跟在我身後,怎麼轉個眼人就不見了?她是逃了,還是回堡內了?」

  到處找,四處找,無影蹤。

  「又星,你快點出來,別嚇我!薛又星——」還是沒人。「你給我出來!出來呀,薛又星!你、快、給、我、出、來、啊——」

  風,是暖和的。

  薛又星緩緩地睜開雙眼,瞬間,她敏銳地發現到自己是躺在一片草地上。

  天空晴藍,雲朵飄呀飄,暖暖日光拂照全身,鼻子嗅的都是香香的青草味。真是舒服,真想躺在這裡不要起身了。

  窸窣、窸窣、窸窣……腳踩草地的聲響揚起,打碎了她的夢,也讓她舒坦的情緒全繃緊。

  她不得不回想自己為何會躺在草地上?記得她是跟石香進市集買手絹,忽然間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回首,然後就失去意識了。

  窸窣、窸窣……腳步聲愈來愈靠近她。薛又星慢慢移動視線,霎時,一道黑影映入眼瞳,一張圓圓臉兒正衝著她咧嘴笑。

  「小姑娘呀!」呵呵呵……

  「老、老伯……」凝結的氣息緩緩舒展開來,原來是一位老人家。

  「呵呵呵……我不叫老伯,我叫百草。」雙頰紅撲撲的百草介紹著自己,白髮蒼蒼的他有著一雙圓圓大眼、一張像個孩童似的臉孔,卻因為額頭上的皺紋與又白又長的眉毛而讓他增添喜感,尤其淘氣的口吻儼然就是老頑童的化身。

  「對了,小姑娘,你回答百草,你的頭會痛嗎?」圓圓大眼一眨一眨的,滿是期待。

  「不痛。」她只是被嚇到。

  「那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呢?」

  「沒有。」

  「哇!哇!哇哈哈哈……」百草忽然放聲大笑。「本山人成功了!本山人試藥成功了!本山人成功地研製出可以迷昏人,卻又不會讓人難受的仙丹妙藥了!本山人苦心研究三年終於大功告成了,你趕快跟我說恭喜!」

  「原來是百草伯伯迷昏我的。」薛又星慢慢地坐起身子來。

  「是啊!」他一跳,蹲在她面前。「你快點跟我說恭喜吧!也要感動喔,因為你現在頭不痛可是花掉我三年歲月得來的成果哩!」

  「我只想知道,百草伯伯為什麼要迷昏我?」

  「因為我要帶你到『日月寨』呀!」百草答得理所當然。

  「『日月寨』?」

  「嚇到了呀?」他得意洋洋地說著。「嘿嘿,你聽過『日月寨』吧?黑白兩道都得罪不起的『天下第一寨』,就是江湖名聲響當當的『日月寨』喔!你會不會很期待前往『日月寨』一遊呢?」

  薛又星瞅著他,旋即疏離地搖首。「我聽說過『日月寨』,但我並不期待到『日月寨』一遊。」

  「為什麼?」百草歪著圓臉,彷彿聽不懂她的話似地再邀請一遍。「你要去的地方可是『天下第一寨』,是讓人聞風喪膽……不,不是聞風喪膽,是風靡天下,即將成為忠勇之士化身的『日月寨』呢,你應該很樂意去覲見我家寨主才對呀!」

  沒錯,「日月寨」確實威名遠播,連她這個平凡百姓都聽說過這個江湖煞星。傳聞,此寨掌握著南方八個省分的重要物資流通,使得黑白兩道都必須買他們的帳,但也因為實力雄厚,過去三十年間,風評不佳且令人畏懼害怕的「日月寨」是令人聞風喪膽的。

  但,物極必反吧,近兩年多來,「日月寨」的作風忽然間有了明顯的轉變,不再大行惡事,而是一步一步朝著正義忠勇之路而行,這番改變也讓屬於「日月寨」的傳言變得凌亂且惡善都有。

  不過,「日月寨」的好與壞與她何干?她不需要去瞭解。

  「對不住,我不能去『日月寨』,我已經是『單家堡』的丫鬟,我能去的地方唯有『單家堡』。」她站起,道著。

  「就因為你是『單家堡』的丫鬟,才更該要去『日月寨』。別客氣,跟我走吧!」百草異常堅持道。

  「我不想去。」

  「拜託,當是見見世面也好啊!」百草哀求地道。

  「為什麼要強迫我去?『日月寨』終究是江湖盜匪聚集之處,小女子是一介女流,如何當作去見世面?百草伯分明是要我去送死。」她眼珠兒一轉,再道:「我記得傳聞中的『日月寨』寨主殘忍暴虐,姦淫擄掠樣樣來,我若去了,下場可想而知。」她故意提及過往的「日月寨」惡評,若是因此而惹惱了百草,慘遭毒手,她也願意認了,總比被捉去寨裡好。

  百草立刻脹紅臉解釋道:「那是以前!以前、以前!是以前的『日月寨』寨主殘忍暴虐,現在的寨主不會了,也不會姦淫擄掠啦!現在的『日月寨』跟以前大不相同,雖然還稱不上是名門正派,但我家年輕主子繼承寨主大位後,就大刀闊斧地把『日月寨』改造出一番新的氣象來,很快就可以變成名門正派了!」

  「百草伯不需要跟我解釋『日月寨』的事,你只要放我離開就行。」

  「你不能走,你要去見我家寨主!相信你見到我家寨主後,會喜歡我家寨主的!」他充滿信心。「雖然我家寨主行事難以捉摸,但他神秘兮兮的樣子姑娘一見就會心花怒放,再加上我家寨主很快就會成為江湖人士吹捧的大俠,百姓口中的忠勇之士,你有幸見他就要快去見!」百草大力捧抬著「日月寨」寨主,而且強制要求她喜歡他。

  「如果他能變成俠士、變成忠勇之王,是很恭喜他。」她仍淡道。

  「那你想見了吧?」他充滿期待地問。

  「不想。」

  「還是不想?」百草大受打擊。「我說了這麼多,你怎麼不會仰慕崇拜我家寨主呢?不行!」百草一張圓臉氣到紅撲撲的,雙拳在她面前揮呀揮的。

  她嚇一跳,問道:「你要打我?」

  「沒有啦!」他一驚,立刻收拳,滿臉歉意,道:「我怎麼會打你?我們『日月寨』已經改邪歸正了,不會隨便動武的!我只是太激動了點,我不敢相信你可以這麼的無動於衷嘛!所以,你還是跟我回寨裡一趟,我相信你一旦見過我家寨主,就不會冷漠了。」

  薛又星暗暗叫苦,百草雖然沒有殺傷力,可是蠻橫不講理的態度就是個賊子樣,而且更令她不解的是,百草為何衝著她來?

  她不記得跟「日月寨」有過瓜葛,「日月寨」為何要挾持她?

  「嘿嘿,當你見著我家寨主時,你一定會變得熱情如火的,而且還會為他神魂顛倒喔!」百草十足肯定只要她與寨主相見後,就一定會改變心意。「走吧!」

  她蹙眉,只因百草伯的字句裡頭隱含著一股曖昧的意味——

  「日月寨」寨主是為色而來!

  兩匹駿馬離開儷城縣,噠噠噠地走在山路上,翻過儷山邊界,另一邊的鞏山就是「日月寨」的地盤。「日月寨」創寨以來,盤踞鞏山為根據地。

  百草牽著薛又星的坐騎一路前行,幸好山徑並不陡峭顛簸,且山林翠綠清新,鳥語蟲鳴,偶爾還能瞧見碧綠色澤的溪流嘩啦啦地蜿蜒流過,沒想到盜匪佔領之地竟是充滿著寧靜與祥和。

  「喏,前方就是『日月寨』的主寨園子了。」百草指著前方,遠遠地便可瞧見碧綠山頭依照山勢所建立的護寨圍城。

  兩匹駿馬忽然像是想家似地加快了速度,只是山路卻愈走愈狹窄,而濃重的綠蔭也開始散出一股綠色霧氣,讓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莫測。

  「咱們的『日月寨』經過寨主重新打造過,雖然寨子變神秘了,但也美得像是世外桃源,你說是不是呀?哈哈哈!」百草繼續吹捧「日月寨」寨主的能耐。

  馬匹穿越過濃濃綠霧山路,漸漸地又看到日頭光芒,山寨入口已在前方,馬兒奔馳進寨,石板路蜿蜒進林子內,往寨子中心而去。

  「『日月寨』並非賊窩呀,四處都散發著和平景象的!」百草高聲介紹「日月寨」。

  「如果寨主是天下第一忠勇之士,怎麼會下令部屬挾持我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呢?」她一針見血地反問。

  嘶~~馬鳴。

  百草的笑容僵住,放慢馬兒的速度,歪著腦袋想著該如何回答?誰教挾持她的做法確實跟盜賊沒兩樣。

  「你……哎喲,你說的是有幾分道理,我不應該挾持你,可是……不是我家寨主命令我來挾持你的,挾持你是我們幾個謀士商議出來的決定,不關我家寨主之事,所以我家寨主還是天下第一忠勇之士。」百草拉了拉垂到唇角的白眉毛,又期待、又無奈地再說道:「總之,你就隨我去見我家寨主便是,我相信你見到寨主之後,就不會再計較我的罪行了,因為我家寨主是可以改變人心的。來,下馬。」百草從馬上躍下,又扶她下馬,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馬伕立刻上前將駿馬牽走。

  「日月寨」人個個神出鬼沒。

  「跟我來吧。」百草領著她,繞過鬱鬱蔥蔥的竹林路,約莫半炷香時間,總算到了「日月寨」的中心地帶。

  萬畝面積的「日月寨」裡建有各式各樣功用的竹屋,而竹屋沐浴在竹林中,散逸出塵脫俗之姿。

  「你別害怕,我家寨主英明神武,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而且你見到他,會有好事發生喔!嘻……」百草笑咪咪的。

  「請在議事廳稍候一下,我這就去請我家寨主過來。」語畢,圓圓的身子蹦蹦跳地向前奔著,不料動作太快,腳底一滑——

  「哎喲……」咚咚咚,滾到一旁的花叢裡。「痛……哎喲,痛痛……」爬起,揉揉屁股後,再衝。

  薛又星瞪大杏眸,好想笑。「好可愛的老伯,可惜是個賊,把我偷進『日月寨』裡,壞了我想平靜度日的計劃。」暗歎口氣,淡掃議事廳。壺形雙瓶擺設在月牙桌上,書櫃、几案上也都擺有玩石,清爽的擺設,不似賊子盜匪的粗魯形象。

  不過這些都不干她的事,她只希望能夠快點返回「單家堡」。

  未久,門外傳來蹦蹦蹦的腳步聲,那是百草伯的。至於另一道輕且穩的走路聲……

  薛又星的心兒忽然怦跳起來。

  此時,外頭的夕陽照射進窗內,映上她的雙眸。

  「好刺眼。」薛又星忍不住用手遮陽,輕叫道。

  「刺眼?」一道意味深長的磁音同時接話。

  「哈哈哈,就說你會被咱的寨主給迷得神魂顛倒吧,果然!哈哈哈,薛姑娘一下子就被咱的寨主給刺傷眼睛了,哈哈哈!」百草一聽「刺眼」兩字,立刻認定她迷上寨主了。「我家寨主姓龍名壑,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俠,要俊臉有俊臉,要才華有才華,要稱他是英雄也當之無愧,你快點行禮覲見吧!」

  薛又星眨了眨雙眼,移動了下位置,總算把龍壑看得真切。

  極俊的面孔,一襲黑衫,卻是貴氣十足,尤其將萬事掌握在手中的強烈氣勢極具壓迫力量。

  百草笑咪咪地說道:「快點行禮啊!」

  「你,就是盜匪頭子龍壑?」薛又星指著他。

  「什麼盜匪頭子!」百草蹦蹦跳。「在路上時,我不是再三跟你解釋過,『日月寨』的弟兄們早就金盆洗手了,我們現在都是行俠仗義的好兒郎!」

  「若是正派之士豈會縱容屬下無端挾持女子?山賊就是山賊,即便想轉變身份,還是洗不去骨子底的惡毒,見了女子就抓。」

  「你別再亂講了!你真的不怕死於非命嗎?」百草真快被她給氣死了。

  「她當然不會死於非命,相反地,本寨還要傾盡全力保護她。」龍壑柔聲道。

  「什麼意思?我不懂。」百草傻呼呼地瞪大眼。

  「薛姑娘是在測試咱們向善之心堅不堅定,倘若中了她激怒的計策而胡亂傷人,『日月寨』肯定又要淪落成邪門魔寨了。她是如此的用心,甚至願意用性命來賭博,本寨當然要感動她豁出去的測試。」龍壑主動為她轉圜。

  「原來如此,我是太激動了。多謝薛姑娘的考驗,我沒動手喔,我是謹守名門正派的規矩,不會隨便殺人的。」百草安心了些。

  「不對,我並非對貴寨做考驗,我只是將心中感覺實話實說地道出來罷了。」龍壑看似爾雅講道理,但不知為何,她卻看出了他笑容底下的尖銳偏執。他絕對是個噬血之人,而且把她的名字都調查出來了,肯定有不良企圖!

  百草火氣又起,嗆道:「過去的『日月寨』是邪魔歪道沒錯,罵我們是不入流的綠林盜匪我也承認,可是這兩年下來真的不一樣了!『日月寨』的兄弟們都很努力在扭轉眾人的不良觀感,我們是很認真在當名門正派的!」

  「可惜挾持我就破了功!」

  「你你你……你真是不知好歹!」

  龍壑仍笑,道:「這點『日月寨』是有未臻之處,因此就更需要請你來協助改造『日月寨』了。相信『日月寨』有了你的指導後,絕對可以成為真正的名門正派。」這位氣韻雅致的美麗姑娘不斷用言語冒犯他,分明是想讓他賜死,可惜……她休想如願。他不僅不會動她一根寒毛,還要將她留在「日月寨」裡,奉為上賓。

  「你要我協助你?」她怔了下,感覺被他鎖住了。「對不住,我幫不了任何忙,龍寨主手段極端,夠狠、夠毒,小女子沒有能力襄助。」

  「你你你……」百草不斷抽氣,再也忍不住地變成火球。「我家寨主對你好客氣,你不僅不感動,還一直出言不遜,你太囂張了!」

  「咦,龍寨主有對我客氣嗎?」她疑惑反問。他明明姿態傲慢,散逸出不容人抗拒的專制,哪有客氣?

  「在下非常客氣,可惜薛姑娘對在下充滿了偏見。也難怪,『日月寨』畢竟曾為江湖黑幫,過去也曾做過許多不仁不義之事,受你敵視亦屬正常。」龍壑低低柔柔地道。

  「不僅從前不仁不義,現在依舊一樣,我就是實證。」她繼續犯上。

  百草跳出來聲明道:「我不是說過,帶你回寨,是我們幾個謀士商議的,雖然事前曾向寨主稟告過此事,可是他並沒有下令我們執行,全是我們自作主張請你過來的,不是我家寨主要挾持你。」

  「那又如何?狼狽為奸!」她再罵。

  百草啞口了,被她的無情與冷漠嚇傻了。依她年歲,正是懷春少女時刻,該對寨主芳心蕩漾才對,但她沒有,還不斷犯上,真的很奇怪。

  百草忍不住喃道:「本來以為憑我家寨主的臉蛋便能收服你,沒想到你卻是那樣的冷靜,一次又一次地拒絕我家寨主,甚至連臉紅都沒有。」是他高估了自己寨主迷戀女子的能耐。

  「百草伯在胡扯什麼!」她的心卻怦然一跳。「小女子身份卑微,只是個丫鬟身份,什麼忙都幫不上。總之,讓我離開吧,我得回『單家堡』工作。」

  她就是不想介入太多、知道太多、惹禍太多。家裡就是個個複雜,老愛打探閒言,結果誤中閒言傳聞,才會惹來破產的噩運。

  「當然,如果寨主要治我不敬之罪,我也只能承受,畢竟我一介女流,是無法反抗『日月寨』的。」

  龍壑瞇了瞇眼,她性子極冷,冷到啥都不在意,冷到對自己的性命也不在意。

  「進了『日月寨』,就不可能走出去。我這土匪窩要變成名門正派,非得要你的幫忙不可。」龍壑口氣雖然溫柔,卻擺明了要留下她。

  她斂眼。

  他再道:「我不會殺你的,你就不必再費心激怒我了。」

  沒想到他竟看出了她的心思。她觸怒他、豁出一切地違逆他,就是想讓他一掌打死。死去,就平靜了。

  「我不僅不殺你,還要特別照顧你喔。」龍壑輕佻地強調他的決定。

  「什麼意思?」她背脊僵硬。

  他彎起唇角,一字一字道:「我將娶你。」

  「什麼」鎮定的神情大變!她有沒有聽錯?

  「我要你薛又星成為我龍壑的壓寨夫人。」龍壑的深瞳閃爍著異樣火光,總算打破她啥都不在意的冷情模樣了。

  她震撼得厲害,這賊首究竟想做什麼?「不,你怎能娶我?我何德何能,竟能招來寨主垂青,擄了我之後還要娶我?」

  「娶你對我助益可大著呢!」她既然避如蛇蠍,就更要把她拉進這次的事件裡,不容她抗拒。

  「我能幫你什麼?我一個丫鬟能做什麼?你們為什麼堅持我能協助『日月寨』?」她不解他們的堅持所為何來?

  百草搶先一步道:「薛姑娘的功用可大得很呢!就因為你是『單家堡』的丫鬟,堂堂『日月寨』寨主龍壑若娶了『單家堡』的丫鬟為妻,一定會轟動天下的,所以,呵呵呵……其實我帶你回寨就是希望你能跟我家寨主看對眼,然後嫁給他。我們幾個謀士為了湊和你和寨主,實在是煞費苦心呀!」

  「娶我來幫助『日月寨』……」她,有些懂了。

  「是啊是啊!」百草嘰哩咕嚕地訴說著他與謀士們的全盤計劃。「『單家堡』能聲名鵲起,關鍵就在勤於佈施,即便『單家堡』的作為是在沽名釣譽,可是龍呈皇朝的百姓們以及皇廷官方卻都關注了起來,尤其花費鉅資買下三女婢之事,更是轟動全天下呢!現下京城到處都在稱讚皇朝有如此仁義行善的富商,是皇朝之幸。所以我們就想呀,寨主若能娶你,咱們『日月寨』就可以跟『單家堡』攀上關係,眾人見著『日月寨』和成為仁義化身的『單家堡』搭上線,對『日月寨』的觀感必定轉好,而寨主娶了『單家堡』的丫鬟為妻一事,也一定會傳為美談。」

  「為了洗刷眾人對『日月寨』的觀感,你們就挾持我?」

  「除了要洗刷眾人的觀感,當然還有重要的『忠勇王』之位要奪取。」龍壑不諱言地說出真正的原因。

  「『忠勇王』?」好熟悉的頭銜……薛又星立刻想起「單家堡」洪管家先前告知她們的事情——

  ……太爺終於接獲密報,指稱當今皇上將挑選三名行仁義、行慈愛、行忠勇,且得百姓讚揚的康富家族賜予爵位,分別為「仁義王」、「慈愛王」、「忠勇王」,一旦得此爵名,就能與朝廷權貴平起平坐,往後單家就不用再擔心被權貴欺侮壓迫了。

  龍壑磁嗓悠悠再揚,道:「撒錢,就能取得美名,『單家堡』可以做到,『日月寨』自然也可以依樣畫葫蘆。所以本寨想與仁義之堡結盟,引其仁義氣味上身,洗滌『日月寨』的殘存惡名,朝『忠勇王』之位邁進。」

  她傻了,久久後,才啟口。「受惠於『單家堡』的丫鬟一共有三位,為何挑中我?」

  百草搔了搔頭,嘿嘿一笑,回道:「會挑你,那是因為只有你出現在市集裡,給了我可乘之機嘛,所以我就選擇你啦!」他也不知道挑中之人竟是如此難纏。

  她一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就因為她是三名丫鬟裡唯一踏出「單家堡」外的,所以才會被擄進「日月寨」來,她這個壓寨夫人被選得還真隨便呢!

  「你不必難過,即便寨主夫人之位你看不上,但可能的『忠勇王』王妃名分,你可以把握。」龍壑瞇眼,詭譎地放話。

  她冷笑,不答。

  「你好好考慮,希望下次見面時,能聽到你的好消息。」龍壑給她思考的時間。「百草,帶她去客房休息。」

  「是!姑娘請。你要趕快想好喔,再把好消息告訴我們!」百草快樂地蹦蹦跳。王妃頭銜一定可以吸引她的!

  薛又星斂下眼。原來,她只是顆棋子而已。

  抓她、請求她協助,全是為了讓「日月寨」得到好處。

  她好卑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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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端


  「送給你們一句話,這亦是我的經驗之談,為奴為婢的,招子要放亮點,腦子要靈活些,隨時隨地懂得應變,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要想到周全之後再來動口動手,糊里糊塗可是一項大忌諱。」呼!喘口氣後,他續道:「總歸一句話,只要能把主子侍候得服服貼貼的,日子就會很好過啦!」統領單家數百位奴僕工役的管家洪仲來到丫鬟房,對三名新來的丫鬟教授道。

  大白天的,丫鬟們各司其職去,而他面前這三名少女則是剛被買進府的新進丫鬟,她們初來乍到,身為管家的他當然得要耳提面命一番才行。

  「你們三個聽清楚了沒?既然事已定案,已經賣身為奴,就不要再去回想過去的種種往事了。從此時此刻起,只需記住你們是『單家堡』的奴婢,終生得要侍奉『單家堡』的主子們,要以『單家堡』為依歸,盡心盡力,不准有任何的違逆背叛即可。不過你們也可放心,只要盡其本分,主人是不會虧待你們的。」洪仲管家總算把教條給道完。

  呆呆的音調緊接著揚起,問道:「管家的意思是說,只要我把招子放亮點,腦子靈活些,懂得隨時隨地去應變,說話做事時要想個周全後再來動口動手,這樣日子就會好過了,是嗎?」出聲的是三名丫鬟裡其中一位名喚花帖的,她臉上一片呆滯。

  「沒錯。」洪仲管家用力點頭。

  花帖擰起眉心,哀怨回道:「好難喔,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來……」

  「怎麼會做不來?當奴婢是最簡單不過的工作了。」洪仲的眉頭瞬間鎖住。

  花帖嘟囔道:「因為我家裡人常取笑我糊里糊塗的,可是剛才管家說糊里糊塗可是項大忌諱,所以我很擔心自個兒做不—— 」

  「做不來也得做得來,腦子裡只要想著『服從』兩字便可以做到好。」外貌精緻美麗的薛又星突然用著冰透的口吻打斷花帖的無奈嘟囔,一邊是要教她懂得為奴之道,一邊則是為了要阻止她觸怒管家。

  三姝今早初次見面,雖然來自不同的省分,卻有著一見如故之感。會如此肇始於三人竟然有著極為相似的身世背景,甚至還巧合地同時賣身為奴,且都是被「單家堡」買下。

  她們三人原本是出身在可以自主營生的商販家庭,並且家境小康的三個家庭還有餘力讓女孩兒讀書習字。

  哪知近年來都遭逢到大變故,家中營商失敗,不僅頓時一無所有,甚至還債台高築。

  為了阻止債主登門恐嚇威脅,家中大大小小都忙著掙錢還債,即便身為女子,也得負擔責任,而賣身為奴就是最佳的方式。

  所以素不相識的三人,卻遭遇到相同的命運,只是沒料到竟然會一起被單家買下,一塊兒當起天涯淪落人。

  「薛又星說得極對!當奴婢的只要會服從就沒問題了。」洪管家大力讚賞這位冰雪聰明的丫頭。

  「那萬一我淘氣的話,會不會被主子給浸豬籠呢?」軟軟的抖音來自第三名姑娘——江淘兒。打從踏進「單家堡」起,她就很緊張也很害怕。為了替家人還債,因而賣身為奴,雖說是出於甘願,可是她很擔心要是一個不小心就會喪了命,畢竟她已是單家的禁臠,主人要她生或要她死,她都無法抗拒,只得服從。

  「放心,在咱們青山省,通常都是姦夫淫婦才會被浸豬籠的。」洪管家回道。

  江淘兒大大鬆了口氣,拍拍胸脯道:「原來要姦夫淫婦才會被浸豬籠淹死啊!那我不會害怕了,我最怕被水淹死了。」

  「江淘兒所擔心的事情還真是與眾不同呢!」洪管家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心寬了些,反過來再安慰她們道:「放心吧,正在競搶『仁義王』封號的單太爺不是會挾恩苛刻奴僕們的,因為單家聲譽絕不可以受損。」

  「請教管家,這是什麼意思?」薛又星不解地問道。近年來「單家堡」樂善好施的形象是已經慢慢傳遍皇朝土地的每一處角落了,但行善與競搶「仁義王」有何關係?

  洪管家解釋道:「你們要知道,單家雖然富比王侯,但終究還是平民百姓,身份地位怎樣也無法與朝廷權貴或是望族貴戚平起平坐。老太爺有時做生意,對方一旦抬出皇族親戚又或者是朝廷重臣、將軍啥的來壓迫太爺,老人家就得吃虧,這無奈心情讓老太爺深深覺得與朝廷攀附關係是很重要的。只是,平民百姓的我們又如何與高高在上的朝廷攀結交往呢?子孫無能考上文武狀元,所養食客也無人可替老太爺思索解決辦法,就在煩惱之際,太爺終於接獲密報,指稱當今皇上將挑選三名行仁義、行慈愛、行忠勇,且得百姓讚揚的康富家族賜予爵位,分別為『仁義王』、『慈愛王』、『忠勇王』,一旦得此爵名,就能與朝廷權貴平起平坐,往後單家就不用再擔心被權貴欺侮壓迫了。」

  「原來如此。」蕙質蘭心的薛又星懂了,這下子也明白為何「單家堡」願意花費重金買下她們三人為奴,並且替三人還清債款。「單家堡」施予援手的舉動已經博得家鄉人的讚頌,對於單太爺爭取「仁義王」的爵位的確會有莫大幫助。

  「行善是好事情呀,可是單太爺行善求爵位的做法很像是在趨炎附勢呢!」花帖長長的睫毛扇呀扇地,不以為然地說道。

  薛又星臉色一變,這妹子怎麼把單太爺最深沉的陰謀給大剌剌地道了出來!

  「胡扯!」管家果然斥喝,臉色難看至極。「什麼叫做趨炎附勢?老太爺爭取『仁義王』的誥封純粹是為了提升『單家堡』的地位,他不想『單家堡』被欺侮。況且主子做什麼,我們做下人的可以批評嗎?」

  「對不住啊管家,花帖失言了。對不住,請您勿見怪。」薛又星連忙緩頰道歉。不能以為洪管家個性和氣,就口不擇言地激怒他。

  花帖也連忙低首認罪著。「我不知道這樣的話不能講,我無意的。我啥都不懂,說了不該說的話,請管家罰我吧,請重重地罰我吧。」

  洪管家瞧她拚命道歉,深吸口氣,忍氣道:「主子有交代我,不能隨意懲罰奴婢,否則欺奴惡名一出,『單家堡』的聲譽就全毀了,所以我不會無故欺奴的,我只會口頭訓斥導正你們的不良思想。下次再別犯了!」

  「是,我不會再犯了。」花帖應聲,頭更低,眉毛幾不可見地一揚。這樣就饒過她?真好呀,以後犯錯也就不怕被懲治了!

  「好啦,不說了,我帶你們正式上工去。」洪管家往內院方向一指。

  三雙美目順著管家的手指望過去,全都倒抽一口氣,好雄偉的「單家堡」!

  「跟我來。」

  「是。」三姝跟隨洪管家的腳步走過巍峨宮闕,穿越雕樑畫棟的庭院。

  單家所散發的富貴氣味是她們生平僅見最氣派、最寬廣、最華麗的,著實是氣象萬千的城堡啊!

  是的,「單家堡」可用城堡形容之,她們三人在家鄉也從未見過家底如此雄厚的富戶,難怪單家有能力撒錢做善事、積陰德。

  洪管家忽然停下腳步,回身,指著花帖道:「你,花帖,前去少爺所住的『翔雲院』侍候少爺吧!」

  「我?」花帖指著自己的鼻子。

  「對,就是你。」

  「那我呢?我也跟花帖姊姊一塊兒侍候少爺嗎?」江淘兒問道。

  「不,你到『西畫院』。」洪管家道完後,又看著緘默的薛又星,說道:「你到『東海院』。」

  洪管家剛講完,從左右兩端分別走來兩名年歲較大的丫鬟,是來帶領薛又星與江淘兒前去工作區的。

  「我們三個沒辦法一起工作嗎?」要分別了,江淘兒難受地問道。

  「沒有分在一起,你們各有去處。」

  「這樣啊……」想哭哪!

  洪管家沒再多語,指示道:「你們兩個就隨玉春、石香去吧。」

  「是。」

  「花帖,你跟我走。」

  「喔。」花帖應道,吸了吸鼻子,離情依依地對著兩姝道:「又星姊姊、淘兒妹妹,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很短很短,但我會思念兩位的。一覷到空閒,我會去找你們聚聚的。」

  薛又星微笑著。「同在『單家堡』,有空閒絕對可以相約談天,只是兩位妹妹千萬別陷入成為奴僕的痛苦中,這樣日子才能過得清心。其實想想,咱們都為家裡盡了最大的心力了,也算是報了養育之恩,還此恩情後,此後便是孑然一身,孑然一身的你我根本啥都可以不管,也不必再有任何的顧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自己開心就好。」

  花帖一愣,但旋即點頭如搗蒜。「有道理、非常有道理!有又星姊姊的指點,我茅塞頓開了!人生在世,報完養育大恩後,是再沒有任何牽掛了。以後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再有顧慮了!」一種豁然開朗的力量灌進花帖體內,忽然間覺得自己不用負擔太多責任,也意味著往後她是可以恣意妄為的。

  「對耶對耶,又星姊姊說得有道理!」江淘兒也舉手贊成她的說法,如此她也不用害怕會得罪主子了。

  「嗯咳!」管家清了清喉嚨,介入問道:「三位姑娘聊完了沒有?」

  「對不住啊管家,我們太放肆了,請見諒。只因洪管家您跟主子一樣仁心慈愛,所以我們才敢肆無忌憚了起來。」薛又星一邊捧抬他,一邊道歉著。

  洪管家果然咧嘴笑,聽了很受用啊!「主子將是未來的『仁義王』,咱們當下人的也該學習主子的仁義之心,所以我可以寬容你們三人。不過,正事該做了,上工吧!」

  「是。」江淘兒點頭。

  「兩位妹妹,各自保重了。」薛又星揮揮手,道別著。

  花帖又深深吸了口氣後,說道:「又星姊姊、淘兒妹妹,兩位保重了,有緣再見。」

  「再見。」

  「再見。」

  揮揮衣袖,三姝自此走向屬於自己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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