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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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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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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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飾以漆金大雁和紅流蘇的馬車狂馳在擁擠的老舊街道上,虎背熊腰的車夫揮鞭的囂張氣勢,好似戰場上萬夫莫敵的大將軍,拉車的兩匹馬被打得口吐白沫,路上行人無不抱頭躲避。

    當馬車駛上定安橋,這時對面一駕四匹馬的馬車車速未減地疾駛而來,沒有一方有禮讓的意思,對方四匹駿馬氣勢洶洶,車駕上容貌秀美的車夫更是看也沒看來車一眼地箭一般駛過,兩車有驚無險地在橋中央交會。

    行人所擔心的擦撞並沒有發生,但這廂早就被打得焦躁不安的兩匹馬受到了驚嚇,車子一陣顛簸,差點就要翻覆,車夫只得立刻讓馬兒停下來。

    “搞什麼啊?”車內的大人物破口大?,原本趾高氣昂的車夫連忙伏首貼耳的賠不是,“是攝政王府的馬車,他們完全沒有閃躲的意思,差點給撞上了!”

    車內的人低咒了一聲,僅僅指示車夫利索點,車子沒事就上路了,然後轉過頭,胸口像壓著大石頭,快要喘不過氣來那般對著車內另一人大吐苦水,“真是造反了,朱長義是什麼東西?我聽說他家裡的東西全都裝飾著龍紋!這天下還是姓韋的當家,他算什麼東西?”

    車內另一人從方才一直掀著車簾欣賞街景,自然也看到了和他們擦撞的那輛馬車,四邊懸掛著龍首綴飾。

    “不管怎麼樣,朱長義畢竟還是有所顧忌,有八王爺盯著呢!真正該擔心的是天高皇帝遠的那些……”說話的這人,穿著深紫交襟圓領的官服,腰間?帶上綴著瑪瑙珠和玉牌,官階顯然比著深緋色官服與赤金?帶的馬車主人更高。

    “大人指的是……”馬車依然沒有動靜,只有外頭車夫頤指氣使地吆喝人幫忙的聲音,馬車主人只是對車駕停頓感到不耐,卻不打算理會底下人的狐假虎威。

    “如今我大燕,能在國境邊防私養二十萬精兵的,除了東方家之外,還有誰?”

    “可是……”也不是說不養私兵就不生事,朱長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從北海岸到東海岸的海盜,全靠東方家壓制著,我們現在根本沒有心力再去應付海盜。”

    那些王爺掌管著府軍,天天和蕃王領主們對著幹,一個個鬧得朝廷焦頭爛額,相比起來東方家製造的問題,就是因為他們沒問題,所以讓朝廷戒慎恐懼吧。

    “只要實行禁海令,根本不需要理會海盜橫行,東方家才是我大燕的隱憂和大患。朱長義如今雖說是攝政王,可是除了京城的三千禁軍,一旦八王爺對他有所不滿,從通州到浦州能調到的府軍就足夠讓他插翅難飛。”

    話是這麼說沒錯,紅衣男悻悻然地想。也要那些地方的兵力在應付內亂以及製造內亂之餘,還能調得出來啊。

    “當初就應該讓東方長空留在京城,駐邊關將領、屬地偏遠的藩王與領主其正妻與嫡長子應該留在京城,東方家怎麼可以例外?”紫袍男一提起那些遠在天邊的邊關大將與領主,總是口若懸河,義憤填膺,宛如鐵血忠臣大罵無恥奸佞,而對無極城裡真正倒行逆施,整天內鬥互扯後腿的那幾位,倒是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數落個兩句便作罷。

    紅袍男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因知悉這位大人的性子,終究只能閉口不語。

    東方家之所以例外,還不是因為……

    海盜猖獗到兩位朝廷命官、一位王爺給他們綁了!

    大海盜周太保所率領的火帆海盜艦隊,跟過去那些單純打劫商船與沿海城鎮的海盜完全不同。傳言有上萬海盜因為他的妖言惑眾而加入,他們的人馬深入陸地,綁架勒贖,大多數案子都不是付錢就能了事。

    付錢,還回來的是完好的屍體。

    不付錢,收到的可能是被淩虐過後殘缺的屍塊。

    內戰已經讓整個國家心餘力絀,哪還有能力去應付海盜?這些火帆海盜造成的恐慌比那些擁兵自重的蕃王更甚,因為他們綁架的對象不只窮困的老百姓,還包括了權貴。

    東方耀揚因為與火帆海盜一戰而受傷,原本名義上是到京城的武學念書,實際上是接受朝廷監控的東方長空請命回龍謎島率軍反攻,果然救回朝廷命官,於是當時不只是王爺,連無極城那位都贊成讓東方長空留在龍謎島抵禦火帆海盜。

    可眼前這位紅袍男只能笑笑的,不說話。

    當初,那個被綁的王爺,是讓那些火帆海盜從京城裡綁走的啊!雖然最後救回來了,但那位王爺得了失心瘋,兩位朝廷命官也稱病辭官,躲到西邊更深的內陸去了。

    “一定要再想辦法把東方長空召回京城。”紫袍男眯起眼沉吟道,“東方家一定要有人留在京城,否則勢必釀成大患!”

    馬車終於修復,再次搖搖晃晃地上路了。定安橋上一駕駕華美又盛氣淩人的馬車不停地穿梭,達官貴人們忙碌于他們的交際與算計,那是屬於強者的世界,輾過蟲蟻與雜草也理所當然的世界。

    橋下,乾涸的河床上堆著一具具誰也不會多看一眼的屍體,背著孩子的女人在屍體堆中翻找有價值的東西,哪怕只是一雙破草鞋。她背著的孩子早已因饑餓而兩眼無神。她不是唯一一個穿梭暗巷與橋下,剝光那些無家可歸,或沒錢下葬的無名屍,妄想因此換得一頓溫飽的人。

    甯為太平犬,莫為亂離人。亂世裡的弱者只能向更弱的人剝削來換取生存,這就是蟻民的宿命。

    “成大人所要求的事情就是如此。我相信各位族長都會全力配合才是。”

    隔天午後,中書侍郎常隼在百官才剛下朝時,已經換下他的緋紅朝服,一身花花綠綠的錦鍛繡金線華麗便服,在京城“仙客居”宴請京城五大高門的族長。

    雖然是四品中書侍郎,但人人都知道他背後可是中書令成安。

    大燕國在先皇駕崩前那幾年就已經出現內亂跡象,擁兵自重的諸王掛著大燕皇室的旗號任意魚肉百姓,朝廷走朝廷的制度,他們走他們的,以前百姓收成的四成歸朝廷,後來還要再加四成歸諸王,剩下兩成,如果幸運的沒有被地方官再剝一成,啃草根還可勉強度日。

    當朝天子十九歲登基,後宮充實,子息無數,但健全地長大成人的,目前只有年方十六,愚鈍易怒的二十三皇子,眼看沒有一個正常的繼承者,皇帝卻沒有半點擔心的意思,甚至更加寵倖他過去的太子侍讀朱長義,在病入膏肓後這幾年任命他為攝政王,內亂在朱長義挖西牆補東牆的做法下,越發的如火如荼。

    如今整個朝廷,可以概分為與朱長義對立,以及附庸朱長義者;附庸朱長義者自然以攝政王朱長義、大都督倪英為首;與朱長義對立者則以八王爺、二十三皇子、中書令成安為首。

    看起來壁壘分明,實際上卻是蛇鼠一窩。

    首先,八王爺和二十三皇子叔侄倆本有嫌隙。二十三皇子雖然不聰明,但還不到弱智無能,只是特別好使弄,朱長義只要耍些小手段,二十三皇子就明白八皇叔壓根兒就想取代自己繼承皇位,要不是怕江山落到異姓手中,兩人早就先自己打起來了;中書令則把矛頭對準了幾位擁兵自重的領主與藩王,對朱長義的濫權與無能選擇睜隻眼閉隻眼。至於大都督倪英,若是提起打仗,他可能第一個先逃。

    因而,看似針鋒相對,實則利益上水乳交融,國政上沆瀣一氣。

    常隼提出來的要求,讓五位族長都是一臉凝重。

    “你們之中應該有人已經收到東方家的庚帖了吧?”早就聽聞東方家希望為長子娶一名京城世族的嫡女為妻,而打算不擇手段也要將東方長空留在京城的中書令自然要利用這一點,便派常隼宴請京城五大家族的族長。

    蘭、王、林、倪、尹五家,都是擁有五百多年根基的世家望族,上溯至前朝。直至大燕開國以來,五大家族在朝中更具有深厚的影響力,是貴族中的貴族。

    然而在五大家族,甚至是整個京城的上層社會眼裡,東方家雖然接受招安,成為龍謎島領主,祖上卻是不折不扣的海盜!是綠林,是流氓,是黑道!怎麼配娶五大家族的女兒?連把庶女嫁過去都是一種屈辱!

    所以,五大家族聽見這樣的傳聞,自然是人人自危,根本不想答應婚事。

    可是中書令的意思卻是要他們應下這門親事,要東方長空親自到京城來娶親!

    “大人的要求雖然是為了國家社稷,”這些一族之長,大多封了公爵侯爵,平日對晚輩訓話時義正辭嚴,但在這當口倒是什麼鬼話都說得出,而且絲毫不覺汗顏。“只是若我們沒有收到庚帖,恐怕也是幫不上什麼忙的。”就算收到了,當然是當作沒收到,重金打發走媒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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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飾以漆金大雁和紅流蘇的馬車狂馳在擁擠的老舊街道上,虎背熊腰的車夫揮鞭的囂張氣勢,好似戰場上萬夫莫敵的大將軍,拉車的兩匹馬被打得口吐白沫,路上行人無不抱頭躲避。

    當馬車駛上定安橋,這時對面一駕四匹馬的馬車車速未減地疾駛而來,沒有一方有禮讓的意思,對方四匹駿馬氣勢洶洶,車駕上容貌秀美的車夫更是看也沒看來車一眼地箭一般駛過,兩車有驚無險地在橋中央交會。

    行人所擔心的擦撞並沒有發生,但這廂早就被打得焦躁不安的兩匹馬受到了驚嚇,車子一陣顛簸,差點就要翻覆,車夫只得立刻讓馬兒停下來。

    “搞什麼啊?”車內的大人物破口大?,原本趾高氣昂的車夫連忙伏首貼耳的賠不是,“是攝政王府的馬車,他們完全沒有閃躲的意思,差點給撞上了!”車內的人低咒了一聲,僅僅指示車夫利索點,車子沒事就上路了,然後轉過頭,胸口像壓著大石頭,快要喘不過氣來那般對著車內另一人大吐苦水,“真是造反了,朱長義是什麼東西?我聽說他家裡的東西全都裝飾著龍紋!這天下還是姓韋的當家,他算什麼東西?”車內另一人從方才一直掀著車簾欣賞街景,自然也看到了和他們擦撞的那輛馬車,四邊懸掛著龍首綴飾。

    “不管怎麼樣,朱長義畢竟還是有所顧忌,有八王爺盯著呢!真正該擔心的是天高皇帝遠的那些……”說話的這人,穿著深紫交襟圓領的官服,腰間?帶上綴著瑪瑙珠和玉牌,官階顯然比著深緋色官服與赤金?帶的馬車主人更高。

    “大人指的是……”馬車依然沒有動靜,只有外頭車夫頤指氣使地吆喝人幫忙的聲音,馬車主人只是對車駕停頓感到不耐,卻不打算理會底下人的狐假虎威。

    “如今我大燕,能在國境邊防私養二十萬精兵的,除了東方家之外,還有誰?”

    “可是……”也不是說不養私兵就不生事,朱長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從北海岸到東海岸的海盜,全靠東方家壓制著,我們現在根本沒有心力再去應付海盜。”那些王爺掌管著府軍,天天和蕃王領主們對著幹,一個個鬧得朝廷焦頭爛額,相比起來東方家製造的問題,就是因為他們沒問題,所以讓朝廷戒慎恐懼吧。

    “只要實行禁海令,根本不需要理會海盜橫行,東方家才是我大燕的隱憂和大患。朱長義如今雖說是攝政王,可是除了京城的三千禁軍,一旦八王爺對他有所不滿,從通州到浦州能調到的府軍就足夠讓他插翅難飛。”話是這麼說沒錯,紅衣男悻悻然地想。也要那些地方的兵力在應付內亂以及製造內亂之餘,還能調得出來啊。

    “當初就應該讓東方長空留在京城,駐邊關將領、屬地偏遠的藩王與領主其正妻與嫡長子應該留在京城,東方家怎麼可以例外?”紫袍男一提起那些遠在天邊的邊關大將與領主,總是口若懸河,義憤填膺,宛如鐵血忠臣大罵無恥奸佞,而對無極城裡真正倒行逆施,整天內鬥互扯後腿的那幾位,倒是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數落個兩句便作罷。

    紅袍男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因知悉這位大人的性子,終究只能閉口不語。

    東方家之所以例外,還不是因為……海盜猖獗到兩位朝廷命官、一位王爺給他們綁了!

    大海盜周太保所率領的火帆海盜艦隊,跟過去那些單純打劫商船與沿海城鎮的海盜完全不同。傳言有上萬海盜因為他的妖言惑眾而加入,他們的人馬深入陸地,綁架勒贖,大多數案子都不是付錢就能了事。

    付錢,還回來的是完好的屍體。

    不付錢,收到的可能是被淩虐過後殘缺的屍塊。

    內戰已經讓整個國家心餘力絀,哪還有能力去應付海盜?這些火帆海盜造成的恐慌比那些擁兵自重的蕃王更甚,因為他們綁架的對象不只窮困的老百姓,還包括了權貴。

    東方耀揚因為與火帆海盜一戰而受傷,原本名義上是到京城的武學念書,實際上是接受朝廷監控的東方長空請命回龍謎島率軍反攻,果然救回朝廷命官,於是當時不只是王爺,連無極城那位都贊成讓東方長空留在龍謎島抵禦火帆海盜。

    可眼前這位紅袍男只能笑笑的,不說話。

    當初,那個被綁的王爺,是讓那些火帆海盜從京城裡綁走的啊!雖然最後救回來了,但那位王爺得了失心瘋,兩位朝廷命官也稱病辭官,躲到西邊更深的內陸去了。

    “一定要再想辦法把東方長空召回京城。”紫袍男眯起眼沉吟道,“東方家一定要有人留在京城,否則勢必釀成大患!”馬車終於修復,再次搖搖晃晃地上路了。定安橋上一駕駕華美又盛氣淩人的馬車不停地穿梭,達官貴人們忙碌于他們的交際與算計,那是屬於強者的世界,輾過蟲蟻與雜草也理所當然的世界。

    橋下,乾涸的河床上堆著一具具誰也不會多看一眼的屍體,背著孩子的女人在屍體堆中翻找有價值的東西,哪怕只是一雙破草鞋。她背著的孩子早已因饑餓而兩眼無神。她不是唯一一個穿梭暗巷與橋下,剝光那些無家可歸,或沒錢下葬的無名屍,妄想因此換得一頓溫飽的人。

    甯為太平犬,莫為亂離人。亂世裡的弱者只能向更弱的人剝削來換取生存,這就是蟻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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