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光《願白首偕老~水晶戀》【約定15之二】

出版日期: 2010年7月23日

你我約定,難過的往事不許提,
也答應永遠都不讓對方擔心,
要做快樂的自己,照顧自己,
就算某天一個人孤寂……

15年,是他這個老大愛她這位小老頭的年份,
他的人生有大半時間都花在她身上,
無論是欺負她、任她撒嬌、還是一同規劃未來,
只是原本美麗幸福的白首約定,
在婚禮當天卻因為她遇上空難而支離破碎。
而今,她離開他的歲月已5年,
為求得到她的骨灰,他必須成功給那些阻擋他的人看,
所以他不擇手段並購企業,害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只要能夠迅速站上高峰,他沒什麼不敢做的。
盼望老天會不會因為看不過去他胡作非為就將她帶回他身邊,
不過,聽見新進的秘書助理迷迷糊糊喊他「老大」、
還傻氣的因為遊戲破關而做出只有一個小老頭才會的歡呼手勢,
他竟會有種上天實現了他願望的錯覺……

楔子

  遠處的鐘聲迴盪在雨裡,我們在屋簷底下牽手聽。

  幻想教堂裡頭那場婚禮,是為祝褔我倆而舉行。

  一路從泥濘走到了美景,習慣在彼此眼中找勇氣。

  累到無力總會想吻你,才能忘了情路艱辛。

  你我約定難過的往事不許提,也答應永遠都不讓對方擔心。

  要做快樂的自己,照顧自己,就算某天一個人孤寂。

  你我約定一爭吵很快要喊停,也說好沒有秘密彼此很透明。

  我會好好的愛你,傻傻愛你,不去計較公平不公平。

  (作詞:姚若龍作曲:陳小霞編曲:陳飛午)

  白牆藍瓦的教堂裡,飄動著幸福的樂章,男人倚在主壇邊,搶眼的白色燕尾服襯托出他俊偉高大的身形,一頭層次分明的發斜落在濃揚的眉下,點在濃密垂斂的長睫,漂亮的唇難得卸下邪氣的壞思量,勾抹著等待的喜悅。

  瞅著拎在指尖的紫水晶對戒,切割精緻的紫水晶在指尖轉動間,閃耀著幸福光芒,他唇角的笑意不禁更濃。

  只因,這對戒是她親手挑的,就連婚也是她求的,甚至連婚期都是她定下的。

  然而,現在在教堂裡陪伴他的,卻只有她錄在錄音筆裡的歌聲,因為為了兩人的婚事,她特地飛去加拿大,告知她五年前移民的父母。

  「你確定你後天真的回得來?」這是前晚通電話時,他問的。

  「當然。」

  「要是來不及,我不介意延後。」

  「是啊是啊,你當然不介意,要是我回不去,想跟你進教堂的女人多得是,根本就不差我這一個。」

  「欸,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喂!」

  「原來你早知道我的行情正水漲船高,難怪突然跟我求婚。」他想了下,問:「糖加奶,我問你,十年前,你跟我說有同學要求跟你交往,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們勉強算是青梅竹馬,相隔一條街的鄰居,從小一起玩到大,本來他是把她當妹妹看待的,可天曉得她一進國中,就馬上有不知死活的小男生要求跟她交往,教他猛然正視自己的心情,然後就立刻出手,將她訂下。

  如今卻不禁要懷疑,那根本就是她自導自演的一齣戲,讓他一頭栽進去就是十年,直到現在半點後悔都沒有,可見他沉淪得多徹底。

  「斷一截,你小心我真的把你斷一截!」

  「……好害怕。」他不禁無奈歎氣又咂嘴。「可憐我今生是注定栽在你手裡了。」

  「知道就好!」

  他躺在床上,唇角斜勾笑意。「嘉乃,你後天回台立刻趕到教堂,不會太累嗎?」他的口氣很柔,是無法掩飾的憐惜。

  相隔一條街長大,他們也擁有不同的命運。

  她是企業千金,他是麵攤小開,就世俗眼光,兩人身份完全搭不上邊,可有什麼辦法?愛情是不講道理的,他認賠殺出,一旦認定,就是奮戰到底。

  而她,功力更是在他之上。

  她面對任何事皆專一認真,像個小老頭似的,腦袋很硬,一旦決定了,誰也改變不了她的想法。好比,她說要嫁給他,一等兩人合力創立的「戲王在線遊戲公司」穩定成長之後,便立刻飛回加拿大跟唐家兩老談判,這樣的行動力和魄力讓他更愛她,但如果她願意讓他同行,他會再多愛她一點。

  要不,他一個大男人就只能在家裡等消息,所有事都交給她處理,實在有點沒面子。

  「不會。」

  「就知道你迫不及待想嫁給我。」

  「是啊,是啊,我等很久了,你開心了沒?」

  聽見她近乎自嘲的甜軟低語,想像她氣著卻又笑著的沒轍表情,笑意染上他有型的眉眼。「真開心,我真想馬上抱抱你。」

  「我後天就到了,你要等我,老大。」

  聽著她軟綿綿的撒嬌,他不禁狠攢起眉頭。「小老頭,你現在是在報復我嗎?」她生氣時,總罵他斷一截,撒嬌時,總喜歡叫他老大,那是屬於她的暱稱,專屬於她的承諾。

  打從她的父母移民加拿大後,獨自留在台灣的她除了上課之外,幾乎天天和他膩在一塊。他習慣了每天有她的陪伴,如今他倆已經一個星期沒見上面,面對她此刻的撒嬌,只會教他更被相思逼瘋。

  「老大,我好想你。」

  她向來甜軟的聲音隔著電話,從千里之外傳進他耳裡,悶痛他的心。「我等你回來,不管多晚,我都會等你。」

  他知道,她去加拿大談判得很不開心,否則不會逗留那麼久,所以他告訴自己,必須讓戲王更壯大,讓他的岳父岳母可以安心把她交給他。

  「嗯。」

  「我等你。」

  「好,等我。」

  因為她一句話,所以他等。等到夕陽斜入教堂,染得滿室艷麗,等到夜幕低垂,只剩室內琉璃罩燈陪伴。

  他還在等,但是伴郎和伴娘的兩個人卻已經等不及了。

  「怎麼老是打不通?」身為伴娘的吳思珊手機打了又打,卻始終沒能聯絡上好友。

  「大概她的班機延遲了,她還在機上,當然收不到。」他這麼解釋,試著放鬆自己。

  「是嗎?」吳思珊一雙柳眉皺得緊緊的,不敢把不安說出口,只好叨念。「振平到底是跑去哪了?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回來!」

  正罵著,就見康振平的車子在教堂前來個急煞,人則快步而來,面如死灰,向來搞笑的眉眼難得正經的教她心頭發顫。

  「喂,你現在是在演哪一出?不要嚇人好不好。」她罵。

  「老大……」康振平欲言又止地看向穿著白色燕尾服的人。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死黨,他看著這個人進入愛河,又為了得到愛情收斂個性,不再像以往老是打架鬧事,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本以為一切美好即將到來,可天曉得,老天就特別喜歡開幸福的玩笑。

  「便秘啊?」段凌桀唇角的笑還勉強掛著。

  「……老大,嘉乃搭乘的飛機……」

  緊握手中的對戒,段凌桀斂笑的寒厲瞳眸直睇著他。

  「……在美國境內一座小島墜毀了。」長痛不如短痛!康振平雙眼一閉,把剛得到的消息拋出去,炸得段凌桀鬆開了握在手中的幸福對戒。

  戒指無聲落在紅色地毯上,逕自閃耀光輝。

  吳思珊瞠大眼摀著嘴,淚水已經在眼眶打轉。

  段凌桀怔愣過後,瞇起黑眸,像是想到什麼,突地搖頭失笑。「振平,這個笑話有點冷。」

  「真的、是真的!我剛才到外頭的超商買飲料,看見電視牆上正在播報這則新聞!」康振平紅著眼吼。

  「你演技很差,想當搞笑藝人還差得很。」

  「我——」

  「她一定在車上,對不對?」彎腰將對戒拾起,他緩步往外走,雙腿有點微顫,不知道是因為站太久,還是因為好友爆炸性的宣言。「想給我驚喜?想看我出糗?門兒都沒有。」

  「不是,她是真的……」康振平跟著他的腳步,看他打開車門,就連後車廂都不放過,隨即又回到駕駛座,急速倒車,不要命地大回轉急駛而去。

  段凌桀好看的唇抿得死白,腳下的油門幾乎踩到極限,直到來到山下鬧區,才停在一片電視牆前,看著上頭跑馬燈發出的訊息。

  全數罹難……

  他的眼前狠狠晃動了下,心臟發狂似地劇跳,體內的血像是逆沖,渾身打著顫,卻死命瞪著跑馬燈上的新聞,不死心地看過一遍又一遍,直到眼前一片模糊不清。

  你要等我,老大。

  甜美的叮囑烙在他的血肉裡,要他等待不忘。

  老大,我好想你。

  細軟的聲音還纏著愛戀,猶如在耳,怎麼……這天地之間,已經不再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痛從心間爆開,如黑夜鋪天蓋地而來,不斷壓擠,逼迫他清醒著感到疼痛,不讓他逃脫。

  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他失去了一半的靈魂,卻還在這裡?

  為什麼不將他一起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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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年後。

  凌晨兩點,段凌桀突然清醒,張大的雙眼有著狠狠痛過的痕跡,佈滿血絲,可以想見惡夢有多懾人。

  然而這些年,他經歷太多,早已麻木,所以只是僵硬地坐起身,抹去臉上的冷汗,拿起昨晚擱在床頭櫃上未喝完的酒,走到陽台,落坐在籐質搖椅上。

  寧靜的住宅區,夜色幽謐,只有孤單的街燈,映照他的寂寞。

  他喝著酒,深邃的眼直瞅住對街那幢早已沒人居住的豪宅,目光定在右側的陽台和那面窗。

  他常常不能睡,只能藉助酒和房裡的健身器材,然而效果始終不彰。

  他感到非常疲憊,但心裡還擁有一股動力,催使他拚命地向前走。

  只是,有時候,他會動都不能動,像是全身氣力都被抽去。

  坐在這裡,可以讓他得到些許慰藉。

  唯有在這裡,他才會覺得自己還活著。

  痛苦地,活著。

  早上八點半,段凌桀西裝革履,俊面冷酷,踏進盛唐集團總裁辦公室。

  公文包剛放下,正在查看計算機裡的數據,隨即聽見敲門聲。

  「進來。」他眼也不抬,十指在鍵盤上快速移動。

  「總裁,這位是新來的秘書助理唐家凌。」秘書吳思珊領著一位身形極為纖瘦的女子踏進辦公室內。

  「你處理就好。」他無所謂地回答,雙眼始終盯在屏幕上。

  吳思珊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帶著剛報到的助理,來到總裁辦公室旁的秘書室,開始發派工作。

  然而,動作還沒開始,電話就響了起來。

  「喂?」吳思珊拿起電話。

  「吳秘書,對不起!我們沒能將成觀的方董擋下來,他現在已經搭電梯上去了!」電話那頭,是樓下總機急亂的聲音。

  吳思珊清冷的表情一凜。「我知道了,順便請警衛上來。」回頭,她看向在等著吩咐的助理。「你待在這裡,別到外頭。」

  「……喔。」回答的嗓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吳思珊踩著高跟鞋離去,沒一會,便聽到外頭傳來怒吼聲,還有吳思珊委婉的勸說聲。

  唐家凌想了下,動作緩慢地走到門邊,偷偷開了門,外頭的對話一古腦地衝往她的耳裡——

  「混蛋,姓段的,你居然騙我!說好了要幫我跟銀行融資,卻反咬我一口,併吞了我的公司!」

  「方董,你不要激動,就跟你說總裁不在,請你先回去好嗎?」

  「你少騙我,我剛剛明明看見他進來了!你不要攔著我!」男人一把將吳思珊推開,衝向總裁辦公室,還未碰到門,門便自動打開了。

  露出來的,是張陰鷙狠厲的俊顏,尤其是那雙眸子,不帶任何溫度,冷冷地瞅著來人。

  「吵什麼?」

  「你!就是你,你騙我!」方董橫拳掃去。「是你說要把錢借給我周轉的!」

  段凌桀快手擋下,順勢反押在他身後。「是沒錯,但你沒錢還我,我吃下你抵押的股票有什麼不對?」拿出大筆資金換取對方的股票,他哪裡有錯?

  「把我公司的股票還給我!」原本他以為找到金主,豈料竟是個吸血鬼!

  「作夢,那是我的資產,想要,拿錢贖回去。」段凌桀撇唇,笑得邪謔。「不過,要雙倍的價錢,不知道你買不買得起?」

  「你!混蛋,你早晚會有報應!」

  「……真教人期待。」在逆光的角度裡,他笑得自嘲。

  這一幕,毫無保留地看在唐家凌眼中。同一刻,他察覺她的目光,冷冷抬眼,對上那雙秀麗的水眸。

  看見那眼中的震愕和難以理解,他濃眉微擰,話還未出口,警衛已經從電梯口走來,將擾事的方董帶走。

  段凌桀微瞇起眸,瞅著至今還未移開眼的女人。

  在他眼裡,那是個身形單薄如紙的病態女人,外貌絲毫不出眾,然而這不是教他盯住她不放的主因。

  問題出在她的目光。

  她眸底隱藏著對他所作所為的不以為然,莫名的,勾動他死絕多時的心。

  「總裁,抱歉,是我來不及把方董帶離。」吳思珊的身形一閃,不偏不倚地擋住他的視線。

  收回目光,他撇唇哼笑。「以為你背後藏了寶嗎?」

  「她是新來的秘書助理。」吳思珊輕聲解釋,可不想他馬上趕走才上任的幫手。

  「我說不挑面貌,你倒是挺會挑的,挑得這麼恰到好處。」他話裡藏著一貫的毒舌。

  「總裁不是說,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吳思珊沉著應對。

  「那就讓我瞧瞧,她多有能力吧。」大步走向秘書室,段凌桀逼著秘書將站在門口的瘦弱女人往裡頭擠。

  「把往來客戶名單和公司這些年來並購、轉賣的案子都交給她一併歸檔,今天沒有做完,明天也就不用來了。」走到乾淨整齊的檔案櫃前,他似笑非笑地交代。

  「總裁」吳思珊瞪大眼,不敢明說,這根本是在整人!

  公司成立至今將近五年,其中並購轉賣的案子多到無法計算,要怎麼歸檔?最重要的是,這種數據歸檔有什麼意義?

  「你有意見?」他冷哂。

  「……不敢。」

  段凌桀哼了聲,回頭,瞅著從頭到尾都沒發出聲音的人。「你是啞巴?」

  「……不是。」

  她沙啞的聲音讓他揚起濃眉。「你的聲帶有問題?」

  「……受過傷。」唐家凌試著想讓聲音柔軟一點,但是沒辦法。

  她的聲帶壞了,再也不可能恢復。

  段凌桀的視線落在她就算化妝也掩飾不了的蒼白臉龐,和那身亮色長袖長褲,看見她的纖瘦,還有領口處露出的細微疤痕,心中早已滅絕的惻隱之心,淡淡起伏著。

  「你叫什麼名字?」

  「唐家凌。」

  「躺家裡?」

  「唐、家、凌。」她試著再說一次,讓聲音更清晰。

  她的聲音只要壓低,說出口的話確實會模糊難辨,但絕不可能差這麼多。

  這個壞蛋,還是喜歡給人亂取外號!

  「要是這份工作讓你不適應,就在家裡養病。」他皮笑肉不笑的說。「在家裡躺,不是比較快活?」

  「我的病已經好了。」

  「是嗎?」見她毫不畏懼地直視自己的眼,而且毫不猶豫地點頭,沒來由的,他一陣恍惚,但隨即穩住心神,勾唇笑得壞心眼。「既然如此,不多給你一點工作,就太瞧不起你了。」

  「總裁,她是新手——」

  「公司不養米蟲,沒能力的人就給我滾。」他懶懶打斷吳思珊未竟的話,黑眸一直直視著沒移開眼的秘書助理。「聽著,明天一早,把今天美國股市曲線圖交到我桌上,要是辦不到,就給我走。」不容置喙的命令落下,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瞪著他的背影,直到他離去,吳思珊才踹了門板一腳,表示她的不滿。

  「珊。」唐家凌輕喚。

  她有張清秀的臉龐,及肩直髮映襯得她膚色蒼白,五官細緻但不突出,再仔細看,可見她皮膚底下的血管,還有皮膚上頭的細微疤痕。

  她身上的褲裝寬鬆,並非是她故意穿大一號,而是她太過纖瘦,就連露在衣外的十指都份外枯槁,皮膚上還有一片一片的灼傷痕跡。

  「嘉乃——」

  「噓!」她趕緊抬指比在唇間。「是家凌。」

  「抱歉,我又忘了。」吳思珊拍了拍額,拉著她到位子上坐下。

  唐家凌勾起淺恬的笑,笑意隨即變得苦澀。「他……」

  「變了很多,對吧。」

  「嗯。」

  豈止是用變了很多就可以輕易概括。

  記憶中的他,像是狂傲的野生動物,完全不受規範拘束,行事不設限,隨性至極,儘管毒舌嘴賤,卻不曾讓人感到惡意;但現在的他,心裡有條界限,不讓人輕易越過邊界,以往漫不經心的玩笑,如今卻成了致人於死的冷箭。

  他,變得冷漠。

  「你也變了很多。」吳思珊定定地看著她。

  唐家凌澀澀笑開。「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

  五年前,她搭乘回台的班機,在美國某座小島上迫降,卻因撞擊力太大而起火,機上的乘客大部份罹難,而她身上也有百分之六十的灼傷和多處骨折、內臟破裂,只剩下一口氣,所幸最後被搶救回來。

  她的父母動用了點關係,將關於她的消息壓下,不讓人知道她還活著,其實一方面也是因為那時的她存活機率確實不大。

  住院兩年多,她經歷多次手術,不斷地復建,不斷整修她受創的五官,回到加拿大的家靜養兩年,等到傷勢好上大半,才終於和思珊聯絡上。

  也才知道,她的死讓他徹底改變。

  為他,她不惜用絕食威脅父母,好讓她可以回到台灣。

  「你真的不告訴他,你還活著?」歎口氣,吳思珊聲音壓得更低。

  幾個月前兩人聯絡上,她一直以為自己在作夢,甚至是出現幻覺,直到嘉乃回到台灣,站在她的面前,她才感覺到真實。

  如果,她都那麼難以置信了,想必對段凌桀的衝擊更大。

  「你覺得,跟他說有什麼作用?」唐家凌啞聲問。

  「他會高興死!」

  「會嗎?」她笑得慘淡。「會嗎?珊,你記得你剛見到我時的反應嗎?」

  「那是因為——」

  「差太多了,我跟五年前的我,差太多了。」

  五年前的她,身材高,有著傲人的曲線,全身洋溢著眾人注目的美麗,可是現在的她……

  「連你都認不出我,他怎麼會相信,我就是我?」

  五年了,她跟這個世界脫離了五年,每天為了復建,為了手腳可以動,為了可以說話,她吃盡苦頭,雖然一切都熬過去了,她卻已經不再是他愛的那個她,如今再告訴他真相……要她怎麼說?

  「那些不重要,如果你不是為了他,為什麼要回來?」吳思珊想要解開好友的心結。

  「那是因為你說他變了,那是因為我太想他,我想見他,可是……」她自卑,自覺配不上他。

  五年不見,他除了眉間有著陰鬱,毒舌加倍之外,也變得更加成熟俊美,如她想像中極具領袖魅力,反觀自己……她自慚形穢。

  「你不相信他對你的感情?」皺緊柳眉,吳思珊開始不知道鼓吹她回來到底是好還是壞。

  「我不知道……」五年了,那不是一眨眼就過的時間,而是一段足夠讓傷口癒合的歲月。「……我會害怕,我怕……他說他不認識我,我怕,他根本認不出我,我怕……我已經不是他心目中最愛的那個我。」

  吳思珊看著她半晌,淡聲開口。「家凌,你知道他為什麼會捨棄戲王,經營起並購他人公司的生意嗎?」

  唐家凌搖了搖頭。

  「因為他想要在最短時間內得到財富和地位,他希望擁有跟你父母要求分得你一些骨灰的權利。」

  瞪大眼,她難以置信極了。

  「五年前,空難發生之後,唐家發出你的死訊,凌桀趕去,卻被拒於門外不理,他連喪禮都無法參加,連再看你一面都不能,唐家的冷漠讓他改變了想法。他想要壯大自己,讓自己的存在被你父母肯定,好讓他可以拿到你一掊骨灰,他想要的就只有這樣,你懂嗎?」

  「……」她無法言語,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這些事她完全不知道,但是她可以想像父母的心情。

  當她在醫院醒來,焦急的父母讓她心疼,所以她不敢任性,不敢要求想見男友一面。

  她是家中獨生女,父母向來疼她寵她,就連當初移民時,她強硬要留下,他們也順著她,唯一不解的是,他們不知為什麼這麼排斥凌桀。

  「我之前沒有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他這五年過得多生不如死,但是我現在告訴你,是要你知道,不要質疑他對你的愛。」吳思珊深吸口氣,忍下喉口的哽咽。「這些年,他過得很苦,所以就算他再機車,我都認了。」

  唐家凌垂著臉,淚水緩緩滑落。

  「家凌……」見她掉淚,吳思珊趕忙抽起面紙為她輕拭。「你別哭,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跟他在一起——」

  「我怎麼可能不想?」她猛地抬眼。「我哭,是因為我討厭自己的懦弱和自卑,我變得好婆婆媽媽、好不乾脆!」

  如果他可以為了愛她,而讓自己轉變如此大、付出這麼多,為什麼她還這麼退縮不長進?變了就變了,他變了,她也變了,很公平,要是他真的認不出她,大不了再重新戀愛一次,讓他再愛上她一次!

  想是這麼想,但是現實……是殘酷的,他認不出她,甚至不記得她名字的意義,在這種情況之下,她沒有勇氣。

  吳思珊聽得一愣一愣,原以為她哭是因為被她逼得太緊,如今聽來才發現——

  「嘉乃,你真的是嘉乃沒錯。」她動容地一把抱住她。

  沒錯,嘉乃一向勇敢樂觀,為了爭取所愛,不惜和父母談判,她是堅忍而積極的,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被打敗?

  「是家凌啦,你不要害我的身份提早曝光。」唐家凌淚還在流,但唇角已經多了笑意。「讓我再多點勇氣再說吧。而且,我要趕緊把工作做好,要不然第一天上班就被開除,多丟臉。」

  她想回到他身邊,但事情卻不是那麼簡單,畢竟已經過了五年,打他們相識相戀以來,從來不曾分離這麼久,而且……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她了。

  「我幫你!」一想起那沒人性的工作交代,吳思珊就一肚子火,不禁想,要是哪天頂頭上司兼好友發現,他惡整的對象竟是他最愛的人……哼哼,她好期待呀。

  又是一夜未眠。

  段凌桀坐在陽台直到天亮,對街那扇窗依舊沒人打開,他閉上酸澀的眼,無預警的,那雙藏著不滿的麗眸閃過腦海。

  他猛地張開眼,沉下眉心,不懂那雙無味的眼怎會引起他的注意。

  甩開無謂的心思,他起身準備上班。

  然而,車子才剛駛出車庫,便見外頭站了道纖秀的身影。

  「怡霈。」他按下車窗。

  「凌桀,剛好堵到你,我有第一手數據要給你!」蘇怡霈巧笑倩兮,大印花白底雪紡紗洋裝完美勾勒出她妖嬈的線條。

  蘇怡霈經營了一家高級俱樂部,會在裡頭走動的,大都是一些金字塔頂端的名流,想當然耳,裡頭自然流動著各種財經投資消息,甚至包含各種內線交易和面下操作的暗盤。

  身為俱樂部老闆的她,是段凌桀並購其它公司時不可或缺的消息來源。

  所以,他向來不太會拒絕她,尤其,他們又有一起長大的情誼。

  「上車。」

  「嗯。」

  一路上,蘇怡霈開心分享她剛到手的信息。為了能得到他的重視,她將消息整理得有條不紊,口條分明,說得一清二楚。

  現在最礙眼的唐嘉乃已經不在這個世界,她相信只要自己願意等待,這個男人一定會是屬於她的。

  然而,在段凌桀的心裡,他們的關係只是絕對的銀貨兩訖,每回在蘇怡霈說出一些消息之後,他便會立刻奉上一張等值價值的支票。

  而蘇怡霈向來討厭他這個動作。

  「凌桀,不用了。」來到盛唐辦公大樓,她噘起上了唇蜜的唇,但還是乖乖跟著他的腳步,直往頂樓的總裁辦公室走。

  「一定要的。」他行事向來不拖泥帶水,更不希望牽扯不必要的情感。

  蘇怡霈跟在他身後,圓亮的分明大眼直瞪著他的背影,氣他明知道她的心意,卻還是將她拒於千里之外。

  忽地,卻見他在辦公室前頓了下,接著往右手邊那扇還透著光的門而去。

  段凌桀推開秘書室的門,最靠近門邊的是吳思珊的位子,而左手邊檔案櫃前的位子則是屬於昨天剛報到的秘書助理的——他垂眼瞅著趴睡在桌面的唐家凌。

  她身上的衣服跟昨天的一模一樣,是否代表她根本沒回去?

  玩味地走到她身旁,看著早已進入休眠狀態的計算機屏幕,還有擺放在桌面的數據夾,他順手拿起翻閱,意外她真將他昨天隨口說的美國股市行情畫成了曲線圖,而且清楚標出未來最具競爭力的五大產業。

  她的能力在他估算之上,一板一眼認真得教他心頭莫名發澀,不由得想起常被他戲稱為小老頭的情人……

  唐嘉乃的身形一躍上腦海,他隨即甩開,將數據夾放回桌面,卻瞥見計算機屏幕底下的小小行事歷。他立刻拿起,直瞅著角落那個隨手塗鴉而成的Q版小老頭人物,河童似的頭頂,皺癟癟的嘴裡咬了支棒棒糖,笑得唇角勾彎,還比了個YA。

  心頭惡意放任腐蝕的傷頓時狠狠發痛,黑眸直盯著那相似的畫風。

  那年,他和嘉乃成立戲王,曾學過插畫的自己想替公司設計一個形象人物,而跟著他學了兩年插畫,學得比他還專精的嘉乃沒多久便畫出完全貼切戲王風格的人物,之後她所畫的每張圖下方都會畫上一個小老頭,形態千變萬化,有時是唱著歌,有時是吃著面,有時是……吃著棒棒糖,因為她最喜歡吃棒棒糖,而且偏愛牛奶口味。

  而唐家凌——她的圖畫得很糟,線條歪七扭八,報告上的字跡也異常潦草,簡直比剛在學寫字的小孩還糟。

  段凌桀的視線一轉,落在她熟寐的睡臉上,那張睡臉恬靜舒坦,剎那間,竟教他把她和嘉乃的睡臉重迭在一塊。

  他又用力甩了甩頭,卻管不住視線,目光落到她放在桌面上的十指。膚色枯黃,帶了點黑,指形有點扭曲,可以想見她寫字時有多麼困難。

  沒來由的,徹底冰封的心裡,竟掀起了連他都沒發覺的憐惜,一時之間收不回目光。

  「凌桀,你在做什麼?」蘇怡霈的聲音伴隨著略顯急促的腳步聲而來,讓睡夢中的唐家凌傻愣愣地醒來,還未清醒的眼對上桌邊的男人,她傻氣地勾笑,啞聲撒嬌。

  「老大……」

  如雷轟頂,段凌桀胸口一悶,幾乎是屏住氣息瞪著她。

  「凌桀,她是誰?」蘇怡霈走近,挽著他的手臂。

  眼前突地冒出一張清麗面容,教尚處在半夢半醒間的唐家凌瞬間清醒,瞇眼看著眼前的女子,好一會才認出她是誰。

  她是認識蘇怡霈的,因為他們都是一塊長大的伴,而且從小到大,她一直知道怡霈喜歡他,他也不排斥怡霈的接近,如果硬要排名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許怡霈可以算是除了她以外最接近他的女人。

  瞥了眼桌面的時鐘,已經是早上八點,這時分他們在一塊,這意味著……他們在交往嗎?

  珊怎麼沒告訴她這件事?

  唐家凌逕自想像,壓根沒發覺那雙銳利的眼直瞅著她,還夾帶著要將她分塊的狠勁。

  但最後,段凌桀哼了聲,又掀起自嘲的笑。嘉乃已經因他而死,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又怎麼可能會變成這不起眼的醜小鴨?

  他只是……被思念折磨得快要發狂才會出現錯覺吧。

  「九點,各部會議。」拋下這句話,他拉著蘇怡霈轉身就走。

  被他拖進總裁辦公室的蘇怡霈,還沒來得及回味和他牽手的甜蜜,便見他開好支票遞來,在接過手時,終於忍遏不住地說:「好久沒聽見有人叫你老大了。」

  段凌桀不發一語,打開計算機,開始他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

  蘇怡霈太瞭解他這個反應意味著不容人靠近,所以識相離開,不想惹他生氣。

  然而她一走,段凌桀隨即停下手邊的動作,疲憊地靠進辦公椅內。

  他年少時不懂事,打架鬧事像是家常便飯,街坊的一些小孩總是繞在他身邊喊他老大,久了,就連嘉乃也是這樣喚他,尤其在她撒嬌的時候,那甜軟的嗓音總酥燙著他的胸口。

  但是,嘉乃不在之後,他便不准任何人這樣叫他了。

  然而,唐家凌無預警的喊出,彷彿刨開他放任心裡惡化的傷,教他痛得徹底。唯一慶幸的是,她的嗓音太低啞無力,一點也不像嘉乃喊他時那樣動聽。

  自嘲一笑,他垂眼收拾稍亂的思緒,再次投入工作中。

  老大,不過是個大眾化的暱稱,根本不代表什麼。

  他沒必要因而波動,沒必要。

  「才沒有!他們沒在交往!」

  「真的嗎?」面對信誓旦旦的好友,唐家凌還是難以相信。「可是他們一大早碰面,走在一起,她還挽著他的手,他也沒甩開……」

  五年了,在以為她已經不在人間的情況之下,他當然也會想要尋找下一個溫暖,她沒有立場責怪他。

  「嗄?」此話一出,就連吳思珊都錯愕了。

  唐家凌秀麗的眼,清楚分辨出好友是真的不知道,而非故意欺騙她,那也就是說,那兩個人非常低調地在交往嘍?

  那兩個人啊……她想著,微瞇眼,忍著心裡小小的糾結,回想兩人站在一塊的身影。他們確實可以算是天造地設了,他俊美有型,她艷冠群芳,他內斂沉穩,她知書達禮。印象中的怡霈是個很乖巧的女孩,明知道他的女友是她,卻從不曾表露出厭惡她的表情,相反的,還可以在她臉上讀出羨慕。

  如果,他可以接受怡霈,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你在想什麼?」吳思珊的聲音殺人,使她瞬間拉回心思。

  「我在想,凌桀要是跟她交往似乎也不錯。」至少他的身邊會有個真正愛他的人照顧他,怡霈愛他,會願意接納他的一切,療愈他心中的傷。

  「你瘋了!你明明還在這裡,為什麼要退讓?」吳思珊壓低聲音低罵。「你是不是昨天加班加到腦袋不清楚了?」

  「珊,如果我知道他有女朋友,就不會回來了。」

  他牽著怡霈的手,是那麼自然又理所當然,如果他不喜歡怡霈,不會給她想像空間;如果他心中的傷沒有癒合,不會再愛上其他人,他一向不多情,但是她親眼看他與怡霈動作親暱,讓她的心痛著,卻又沒有爭取的道理:

  一個牽手的動作,否決了她所有的動力。

  「你!那是你該得到的幸福!去搶回來!」吳思珊簡直快要歇斯底里。

  「幸福太抽像了,我要的是他的快樂,如果他跟怡霈在一起是快樂的,我會成全他們。」她的目光飄得很遠,唇角的笑帶了點迷離。「我愛他,我要他過得好,也許……我不要回來比較好。」

  「你!」

  「珊,我想,我還是回去好了。」她可以祝福他,但不代表可以笑笑看著他去愛其他人。

  「你才剛上任,要是現在就要離職,我要怎麼跟他交代?我會被他給盯死的!」她才不會允許她現在就走,就不信要她待下,會喚不醒段凌桀冰封的心!

  「至少給我待上一個月!」

  「……喔。」

  會議室裡,各部會的幹部全都聚在一塊,分析最新的經濟形勢,還有未來投資標的,乃至於眼前欲著手的併購案。

  「不,我現在要拿的是宏亞。」然而,段凌桀一句話就否決了原本準備的其他方案。

  「宏亞?」底下幹部議論紛紛,有人發問。「總裁,宏亞金控並沒有傳出任何負面消息。」

  「等到消息傳出才動手就太慢了。」他哼了聲,開始下指令。

  「從今天開始,盯著宏亞,收購他們旗下所有子公司的股票,包括壽險、證券、銀行、投信,全都不准放過。」

  宏亞面臨財務危機,可怕的資金缺口讓主事者在檯面下開始尋求金援,這個消息是蘇怡霈給的,她的消息向來錯不了,所以想要吃下宏亞,就必須趁現在。

  一旁負責會議記錄的唐家凌不由得抬眼,細細的眉緊緊地攏著。

  怎麼會這樣?宏亞不就是在威的公司嗎?金在威是宏亞總經理,而金家是唐家的世交,金在威更是她父母心中最理想的女婿人選,但是在她眼裡,他就像哥哥一樣。

  當初她遇上空難時,是他動用關係,幫她找來一流的醫生動手術,所有醫療安排都是仰賴他,如今……凌桀卻要對付他?

  這樣算不算恩將仇報?

  段凌桀交代著細節,餘光瞥見她手中的筆停頓下來,不禁戲譴問道:「多厲害,話都還沒說完,你就已經寫好了,是神算嗎?」

  聽見他有意的嘲諷,唐家凌小臉不禁皺了起來,小聲請求。

  「總裁,我可不可以用電腦打字?」她的手不方便,但打字總是快一點。

  他冷冷一瞥,似笑非笑地開口。「你的字太醜,身為總裁,我有讓你的字變美的權利和責任,還不感謝我?」

  瞪大眼,她有股衝動想要拿筆丟他。

  壞傢伙,根本就是在欺負她嘛,還搬出滿嘴仁義道德,真的有夠惡劣!

  原本應該是由思珊負責會議記錄的,但要開會之前,他偏是要她進會議室,不給她電腦,反倒是給她一支筆,要她用筆記下會議內容,根本就是擺明了欺負她!

  「才寫幾個字?你到底打算寫到什麼時候?」他身形一偏,看向她桌上的紀錄簿,只見上頭空白了大半。

  不再理他,她專心在工作上,拿起筆,艱辛地刻著字。「你不要吵我,我慢慢寫一樣可以寫完。」想整她?門兒都沒有!

  對於她的大膽,他有些意外地揚眉,卻不怎麼在意。「現在都已經討論到第三個議題了,你還在第一個議題,怎麼可能寫得完?」

  「我說寫得完就是寫得完,你不要吵我!」

  第二句你不要吵我再現時,會議室內頓時鴉雀無聲,一個個高級幹部眼睛瞪得快要突出,開始懷疑這張生面孔到底是何來歷,哪來這麼大的膽。

  沉著臉,段凌桀冷冷盯著她好半響,才緩緩勾起讓人畏懼的笑。

  「很好,你就拿出本事,讓我看看你可以撐多久。」話意翻譯——寫不完整,你就滾吧!

  然而,會議結束兩個鐘頭之後,她呈上的紀錄雖然字跡依舊歪歪斜斜,但確切地記下所有會議過程,教他著實錯愕。

  看來,想要她滾蛋,似乎不是件太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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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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