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霖《打不倒的hero》

莫霖 - 打不倒的hero

曾經,他是她的最愛──她愛他的一切,包括他的溫柔、他的體貼;
曾經,她是他的最愛──他愛她的一切,包括她的溫柔、她的體貼。
只是世事難料,當他因為工作離開,再次回到她的身邊,
一切全都變了──他倆再也無法交心!
她知道他曾經歷的事一定很痛苦、一定不堪回首,所以她不問;
而他也知道,就算說出口,也只是多一個人傷心、煩惱,所以他也不說。
他倆都是因為深情,所以只能絕情──他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於是他和她,只能走上那條不歸路,從此勞燕分飛……
如今,他有幸能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可她的身邊卻似乎已經有了其他的選擇,
為了能讓她擁有幸福,他不敢也不能隨意開口向她告白,
但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是那麼的想要回到兩人曾經擁有的甜蜜的家,
受過傷、跌倒過的他,真的還有一次機會嗎……


【出版日期】2010/12/8
許卿長安

話說在前頭……

這篇小說,莫霖又給自己找麻煩了。

要撰寫這樣一個「硬邦邦的話題」,實在很困難,如何在愛情故事與冷硬的背景設定間取得平衡,實在是這個故事最棘手的部分——朝愛情故事多了一點,則此一背景設定看來無味,但多著墨於此一背景些,又讓愛情故事失焦,所以莫霖說,這是整個故事最困難的地方。

不過,回顧莫霖寫過的故事,這好像也不是莫霖第一次給自己找這麼大的麻煩,以前莫霖寫過法庭戲,寫過消防員的故事,也寫過特殊疾病,每一次都要我許多資料來鋪陳整個故事,但在撰寫那些生硬的背景知識時,總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我可是在寫愛情故事喔!

所以,莫霖真的希望各位讀者讀完這個故事後,還是能感受到愛情的成分。至於情意深淺,就靠個人體會了,每個人的感應力終究不同,實在無法一概而論。

再來,說說這個男主角,在寫這個男主角時,莫霖心裡一直很掙紮,男主角的所作所為確實無法見容於社會,可是卻因為他是主角,所以莫霖終要為他留點顏面,總要將他設定成「是不得已才會做出這樣的傻事」。

先說,莫霖絕不鼓勵各位讀者重蹈覆轍本書男主角走過的覆轍,大部分人沒有這麼好運,一輩子只能在其中墮落、沉淪。不要以為看了這樣一本小說,以為自己就算走錯了路,終究可以跟男主角一樣,成功振作,擺脫惡魔的糾纏,莫霖要說句很殘忍的話:「不可能!至少大部分人都不可能……」

有些錯,絕對不能犯!

小錯或許還可以祈求別人原諒,但大錯一旦犯下,不要說別人原諒,就怕在別人原諒你之前,你就得吃足苦頭。

但是,他終究是莫霖的男主角,為了同時兼顧本書的社會教育意義,以及一個愛情故事的美好前景,所以莫霖必須讓男主角吃點苦,至少要為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付出代價。

但如果讀到此書的您,是個道德價值觀還挺高的人,那莫霖必須幫自己的男主角求個請,至少您先把這個故事看玩,看到最後一頁,再來批評男主角的所作所為,是否真的不可原諒,有沒有一絲不得已,一絲身不由己在裡頭。

最後莫霖要說的是,本書偷渡了莫霖自己的一些哲學觀與價值觀,不過作品本來就與作者密不可分,同聲一氣,所以莫霖對於自己將自己的價值觀投射在作品中,一點也不覺得歉疚……

那就是,莫霖反戰,反對一切形式、一切藉口、一切目的的戰爭。發動戰爭之人,不論其背後有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罪惡的,都是犯罪!縱使戰勝,「勝者為王」,可以逃過法律的制裁、社會的譴責,但終究要面對歷史的無情評價,終生背負「啟戰端」的惡名。

為什麼會降到這麼嚴肅的東西?好吧,請各位耐心看下去吧!

兩個月交一本稿的頻率,維持了四年多,竟然在今年破功了。

本來九月初就要交稿,十月多就可以跟讀者見面,但因為整個八月莫霖的身體呈現極端不適,只能放棄寫稿,好好休養,就這樣錯過與各位讀者見面的機會。

雖然編輯很好心的要我多休息,只是長達兩個月的時間沒有打開電腦,敲打鍵盤,寫寫稿,連自己都覺得很奇怪。

好吧!大概就是中了「想與讀者見面」的癮頭了吧!

莫霖現在已經三年級了,學分幾乎快要修滿了(真是千辛萬苦啊),但接下來即將進入最困難的階段,也就是撰寫碩士論文。

希望在寫論文期間,還能夠繼續寫稿,保持與讀者見面,不瞞各位說,回到學校讀書後,莫霖就是靠著各位讀者與這個世界接軌的。

各位有多重要啊!

所以嘍!有看到這本小說的,都可以到出版社網站上去看看,留個言,讓莫霖知道你的存在,莫霖一定會上去看的。

好了!往後翻,看小說吧!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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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天還沒全亮,但隱隱可見天光。

窗邊的簾子隨著風扇吹來的氣流擺動,趁著空隙,柔和緩慢的灑入那清晨時分的光線,落在地上、落在床畔,隨著時間分秒流逝,甚至落在床上的人兒身上。

她睡得很沉,呼吸平緩、雙眼緊閉,只見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是夢見了什麼;向左側身橫躺的嬌小身子像個還在母親體內的新生兒般蜷縮著肢體,睡在這張雙人床上。

雙人床,一個人睡,睡在一側。

房間的面積不大,擺了個衣櫥,還有個五鬥櫃,剩下的就只有這張雙人床。五鬥櫃上擺了面桌鏡,還有些化妝品,這臥房的主人看來就是這樣打理自己的門面,挺克難的。

終於,天全亮了,外頭的世界開始動了起來──七點,鬧鐘準時響起,每天都是這個時間,沒有一天例外,也不准有一天例外。

她的眼睛迅速張開,坐起身子,在床上伸懶腰;經過一夜睡眠,頭髮散亂不已,但她只是稍微梳攏,用條橡皮筋綁了起來。

七點整,不晚,但也不算早。她還有很多事要做,打扮自己的工作等晚點再說吧!況且,她也不是那麼在乎自己好看還是不好看。

才想下床,卻訝異的發現自己一晚的睡姿──偌大的雙人床,她卻選擇睡在右邊一側。昨晚上床時,她還刻意把枕頭擺在正中央,經過一晚,她還是下意識的回到自己最熟悉的位置。

「唉……」

不能多想,也不想因為多想而讓自己陷入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緒困境中。收拾好一切不該有的思緒,她下了床,換下睡衣。

走出房間,依據每天的習慣,她趕緊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將僅有的食材全都拿出來……

冰箱看來又空了,下午下班後,趕去上課前,她可能得去超市補貨,不然又得讓孩子們當外食族,這可不是件好事。

家裡吃,自己煮的,總是比較營養,這點她深信不疑,縱使自己工作再忙,事業、學業兩頭燒,她還是努力幫孩子們煮每一餐。

冰箱裡剩下一些吐司,還有火腿跟奶油,決定了,今天的早餐就這麼解決,另外再泡杯牛奶,給孩子們補充營養。

幸好現在學校都有準備營養午餐,煩惱小孩該吃什麼的工作只限於早餐與晚餐……這是在安慰自己嗎?一天裡三餐有兩餐要煩惱,果然天下的媽媽最辛苦。

她的動作熟練,一下子忙著煎火腿、一下子忙著烤吐司,一下子又衝到櫃子旁抱出奶粉罐準備泡牛奶。此時,她真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可以一心多用。

就在她忙得不可開交時,廚房門口傳來一聲呼喊──

「媽媽,早安。」

她回頭,臉上滿是笑容,在汗水的映照下更顯亮眼。「早,小威,再等一下,媽媽馬上把早餐做好。」

「媽媽,沒關係,我先去叫妹妹跟弟弟起床。」

孩子很乖,乖到讓她心疼──這孩子是她的大兒子,才十二歲,卻已經像個大人一樣,善體人意,更是她的得力助手。尤其在這樣的家庭裡,有這樣一個孩子,更顯得令人心疼。

十二歲的男孩走回房間,開始叫妹妹與弟弟起床──七歲的妹妹剛上小學,四歲的弟弟雖然還不到上學的年紀,可是因為媽媽要上班,所以弟弟要去外婆家待到下午。

孩子全部起床後,家裡就熱鬧了──七歲的女兒邊穿衣服,邊跑到廚房要跟媽媽聊天,顯然很喜歡纏著媽媽;而她雖忙,卻也不厭其煩的陪著女兒說話,聽她說著跟昨天晚上幾乎一模一樣的話題。

「媽媽,今天我要去野餐在動物園……」

「小潔,你應該說『今天我要去動物園野餐』,你那是英文的說法。」

皺眉,「中文好難喔……」

「沒關係,媽媽晚上再教你。」

這時客廳傳來大兒子的呼喊,「小治,這是垃圾,不可以吃。」

「啊──」大叫抗議。

無奈一笑,將所有餐點統統放到餐桌上,對著所有孩子大喊,「寶貝,來吃早餐了喔!」

大兒子抱著四歲的小弟弟來到餐桌旁,七歲的女兒則是已經就座,三個孩子各有其可愛之處。

可是看著這些孩子,卻會讓她不由自主的心痛,尤其是看見孩子們那如出一轍的金髮碧眼模樣。

大兒子乖乖的吃著早餐,小女兒也是;小兒子有點躁動,她親自抱著孩子餵他喝牛奶,吃火腿蛋三明治。

餐桌上氣氛和樂融融,旁人乍看之下,實在不會覺得這個家庭有什麼不同,不會認為這不是個正常的家庭,甚至不會質疑這個家庭是否少了什麼……

七點半一到,大兒子先站起身,「媽媽,我跟妹妹出門了。」

「路上小心喔!」

「媽媽再見。」

「媽咪再見。」

大兒子帶著妹妹一起上學去,兩兄妹讀同一所小學,一個六年級、一個一年級,可以互相照應。不過說真的,她覺得女兒的個性這麼活潑外向,跟同學相處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前幾天小潔的老師還打電話給她,說小潔很聰明,班上的男生都很喜歡小潔,說她像個洋娃娃一樣。

剩下她一個人跟好動的小兒子搏鬥,十分鐘過後,外頭傳來電鈴聲,她抱著兒子走到門口去開門。

門一開,如她所料,是她的母親,但也出乎她意料之外,父親也來了。母親一臉帶笑,看著她懷裡抱的小孫子,笑得更是開心;一旁的父親則是一臉嚴肅,眼神裡也有著一絲憂心。

「爸、媽,麻煩你們了。」她整天要上班,下班後只有一個小時空檔,還得再去學校唸書。

這幾年她都是過著這樣辛苦的生活,若非父母鼎力襄助,她真不知如何度過這段忙碌的歲月。

「阿嬤!阿公!」

一聽到小孫子叫她,還用著有點生澀的台語叫喚,眼前的中年婦女笑得闔不攏嘴,連那原本一臉嚴肅的父親都跟著笑開了。

接過女兒懷裡的孫子,母親很開心,「阿嬤的心肝孫,你現在會用台語叫阿嬤了,好棒喔!」

她也笑了,轉身走進屋內,兩老跟著進來,他們逗著孫子,玩得不亦樂乎,果然是有孫萬事足,還一次有三個。

現在時間是七點五十,她要在八點半出門,才能趕上九點的班──她在一間中小企業擔任行政工作,晚上在夜校念會計,希望可以拿到大學學歷。

現在她只剩四十分鐘,得整理廚房,還得整理自己的外表……

母親看見女兒走進廚房,與丈夫對望一眼,然後將懷裡的孫子交給丈夫,自己站起身,跟著走進廚房。

「媽,怎麼不在客廳坐?」

動手幫忙整理,不顧女兒勸阻,就是想幫忙;說不動老人家,只好由她去,母女倆一起整理著廚房,動作也快很多。

「你這種日子想過幾年啊?」

「什麼過幾年?」

「自己帶著孩子,也沒個男人在身邊,這種日子你想過幾年?」挑明瞭說。

她不語,拿著抹布擦拭著流理台。

「思綺,你不能一直這樣過下去,可以的話,再找個男人吧!那個信宏很好啊!人又乖、又正直,我看小威他們好像也滿喜歡他的……」

何信宏,高中老師,長相斯文,今年二十八歲。自從上回在母親安排下兩人「意外」見面後,似乎就在追求她。

除此之外,她對那人一點認識都沒有,也不想多認識──「媽,我年紀比信宏還要大──」

「大多少?你也才二十九。」

「三十了,媽,而且不只,我還是三個孩子的媽。」她笑了笑,「說真的,別給我找麻煩了。」

「人家信宏說了,他喜歡你,不怕麻煩,連人家家裡都不排斥,現在反而變成是你在挑。」

因為愛過,所以她挑──挑,是為了固守自己死死鎖在心裡的愛。

母親一陣感歎,「早知道你十八歲那年,就不准你去什麼打工遊學,把自己搞成這樣,嫁給『阿斗仔』,如果幸福就算了,現在還離了婚,老天──難怪你爸會這麼生氣。」

「媽……」我不後悔這句話,想講卻梗在喉頭,不上不下。

她真不後悔,只是滿心遺憾,遺憾她的丈夫最後變成那樣。而為了孩子好,她只能選擇離開。

「說真的,你跟那個『阿斗仔』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前幾年不是還好好的嘛?怎麼說離婚就離婚,問你,你也不肯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將抹布洗乾淨,「媽,沒什麼好說的,緣分盡了,我們沒有吵架,決定離婚時也很平和。」

「是嗎?我看那個『阿斗仔』有問題!三個孩子都丟給你,這算什麼啊?當你是什麼,保母啊?」

總該為他辯護一下,「媽,這是我要求的,我要求孩子都跟著我,他也同意了;而且他其實是願意負責的,甚至要把他所有的財產都給我,連終生俸也是,是我自己不願意的。」因為她想,他往後的日子會比她更需要這些錢。

「啊……我聽不懂,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看來你還愛著他,照你的說法,他也是有情有義,那你們幹嘛離婚?」

無語,也不願再說──回台灣這三年,只要談到這個話題,最後她的反應都是如此。

「媽,小治麻煩你了,我要去上班了。」話才說完,立刻轉身離開廚房,回到房間整理自己。

刷牙、洗臉、化淡妝,十分鐘內迅速完成,她不拖延,也沒有時間拖延。往後的日子,她的生命就只會為了三個孩子打轉,一顆心如同冰凍。

只是偶爾她還是會傷感──看著浴室內只放著一支牙刷,就想起曾經兩支牙刷交疊在一起,放在漱口杯中;看著那雙人床上,只有右邊擺著一個枕頭,就會想起曾經,清晨起床時,兩個枕頭不知掉到哪裡去,她整個人枕在丈夫的胸膛上;看著那五鬥櫃上的桌鏡裡,自己一人獨自畫著淡色口紅,就會想起曾經有個人總愛趁她化妝時,從後頭抱著她,彼此相擁,成為鏡中的甜蜜疊影。

這些都成為記憶了,記憶不復來,只能回味,味道卻是愈品嚐愈苦。

她的名字叫羅思綺,很好記,就是那個「螺絲起子」。雖然離了婚,獨自帶著三個孩子生活,但她相信自己夠堅強,如同螺絲起子一般,可以拆下人生中所有的螺絲。

只是人有回想的本能,尤其是回想起曾經的甜蜜,愈想,愈痛……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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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下午五點半,她才剛趕回家,丟下所有東西,立刻鑽進廚房準備晚餐,就著鍋碗瓢盆,忙得不可開交。

客廳裡,姊姊帶著弟弟好像在玩,也好像在吵架。兩個孩子說話比大聲,姊姊想要教訓弟弟,弟弟想要跟姊姊抬槓,只是口齒都不清,愈聽愈像在鬥嘴。

羅思綺很忙,忙到幾乎沒有時間注意客廳裡的狀況。今晚爸、媽都有事,沒辦法幫她帶小孩,最小的兒子只好接回家中。

煮完晚餐後,她還得趕出門去上課,今晚有最重要的一堂課,不能翹課,她很急、很忙,一個小時內必須準備好孩子們的晚餐,這時間很匆忙,忙到她有時間幫孩子煮飯,自己卻沒有時間吃東西。

這種狀況以前也曾發生過,但她很少這麼心急——這種她不在家的夜晚,她的大兒子小威會代替她照顧弟弟、妹妹,就像個爸爸一樣。

很多時候,她的父母也會過來幫忙,盡量幫助她度過難關。現在的她,正面臨家庭、事業與學業三頭燒,她一樣都不能放棄。

身為一個單親媽媽,照顧孩子是她的最大責任,可是她必須要工作,才能賺錢養家,而繼續讀書拿學位也是為了幫助自己在職場上站穩腳步,所以她每一樣都不能放棄。

努力尋求兼顧,卻苦了自己,有時候也苦了孩子……這些她都知道,也心疼、更是歉疚不已。

小威還沒回家,客廳裡已經吵成一團。小潔也才七歲,顯然制不住這個好動的小弟弟,情勢眼看就要失控。

「小治,姊姊說不可以!」

「不管……」

「吃這個會生病,不可以啦——」

「餓餓,肚子餓餓——」

「小治!」

小治肚子餓了,這麼小的孩子當然不會忍耐,羅思綺在廚房都聽到了,她心裡更急,更是充滿不捨,翻炒鍋中食物的動作更迅速。

將鍋中的食物盛在盤子上,往一旁的流理台一放,趕緊處理下一道食物,但就在此時,客廳裡似乎爆發了大戰,小治竟然嚎啕大哭。

「哇——」

哭聲震天,彷彿幾戶以外都可以聽聞,以為發生什麼大事;羅思綺心裡一緊,想去客廳看看,又要顧著爐火。

客廳裡的另一個孩子眼看弟弟大哭,頓時也慌了手腳,就算是小姊姊,也還是個小孩子,哪裡知道該怎麼哄另外一個孩子?結果小潔也覺得委屈,再加上肚子也餓得咕嚕咕嚕叫,一時間竟也跟著弟弟大哭了。「不要哭了,小笨蛋,這樣我要哭也……不對,我也要哭……」

「哇——餓餓……」

兩個孩子都哭了,這下可不得了,羅思綺也慌了,她關了瓦斯,放下鍋鏟,才準備到客廳去看看,手臂不小心一揮,原本已經炒好的兩道菜就這樣灑翻在地上,頓時化為烏有。

她看著,心裡突然冷到極點,理智的線像是斷了一樣;她的腦袋一片空白,連她也想哭,眼眶在瞬間泛紅,鼻頭也跟著一酸。

她怎麼什麼都做不好?這樣子她要怎麼帶著孩子一起走下去……未來還有這麼長的路要走,怎麼會這樣?

「不要哭了,擺脫不要再哭了……」嘴裡喃喃自語。

下一瞬間,她像是爆發了似的從廚房衝到客廳,像是要制止孩子的吵鬧,用罵的、用吼的都可以,只要能讓孩子們停下來,讓她可以不用再自責、再心痛。

可是當她來到客廳時,大門也同時開啟,是小威回來了!

那孩子一進門,看見家裡一團亂——弟弟、妹妹哭成一團,媽媽正巧從廚房衝出來,他立刻感覺到情況不太妙,媽媽的情緒很差。

小威趕緊放下背包,先走上前去把弟弟抱起來安撫,然後在她開口之前搶先說道:「媽媽,對不起,我跟同學去打球,我下次不會這麼晚回來了。」

一句話,莫名的突然讓她整個人的情緒冷靜下來,她看著大兒子抱著小兒子,細心又充滿耐心的安撫著,甚至還從口袋裡拿出巧克力要給弟弟吃。

有吃的,又是最好吃的巧克力,小治立刻收住哭聲,變成開心的享用美味的甜食,邊吃邊笑,還跟哥哥玩開了。

小潔看了,口水一直流,「哥哥,我要也。」

「是『我也要』,拿去。」邊糾正妹妹的中文,邊從口袋裡再拿出另外一條巧克力遞給妹妹。

小潔也吃得很開心,場面突然轉為一片和樂融融。

羅思綺看了,迅速冷靜下來,所有莫名的怒氣全部消失了,瞬間轉為哀傷與痛楚,充滿自責的哀傷與痛楚。

她竟然想罵孩子,孩子們有什麼錯?都是她這個媽媽做不好,孩子只是肚子餓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把菜打翻了,憑什麼怪孩子?

她不是個好媽媽……連小威都比她有耐心,不會因為自己的不順利而遷怒他人,她真是糟糕……羅思綺滿是頹喪的轉過身走回廚房。

小威抬頭看著媽媽的背影,心裡想了想,看向妹妹,對著妹妹說:「小潔,你去廚房,看看媽媽需不需要幫忙,我來照顧弟弟。」

這不能算是把苦差事推給妹妹,因為對小潔而言,照顧小治這只活潑好動的小獅子,簡直比幫媽媽做家事還要累人。

「好。」小潔邊吃著巧克力,邊走進廚房。從客廳可以聽到,她進了廚房後,大聲問著媽媽,「媽媽,我幫你——」

小治還在吃巧克力,其實小治很乖,只要餵飽他,他就會安安靜靜,不吵不鬧,不過也因此,只要他肚子餓時,可是會吵到連天花板都震下來。

廚房裡除了忙著整理一地的殘餘外,還得想辦法弄出新的菜色,眼看時間真的不夠了,最後在小潔的幫忙下,乾脆……

用冰箱剩餘的雞肉、火腿、蔬菜、麵條,煮了一鍋什錦面,最後在面上放上小潔最愛的起司片,讓這碗麵味道又香,視覺上也充滿趣味。

二十分鐘後,三個孩子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頤吃麵,小潔邊吃邊玩的拉起司絲的遊戲,小威則跟小治吃一碗,由哥哥負責喂弟弟。

三個孩子吃得津津有味,甚至一點聲音也沒有,偶爾可以傳來小治的笑聲。目前看來,也只有小威有辦法收服這個愛玩的小弟弟。

羅思綺將一切收拾乾淨,時間還剩十分鐘,她趕緊回房間換好衣服,抱著書走出房間,來到餐廳看著孩子們,「媽媽要出門了,你們在家裡要乖喔!下課後,媽媽會趕快回來。」

「媽媽,拜拜!」

「媽咪……」

「媽媽,路上小心。」

才要轉過身,小威突然叫著媽咪,然後從口袋裡拿出東西遞給母親,「媽媽,這個給你吃。」

她看著兒子手裡的東西,愣了愣,那是兩條巧克力。

「媽媽沒吃東西會肚子餓,這個給媽媽吃。」

小潔也笑了,「媽媽,很好吃喔!」

小治笑得更開心,可是讓他這麼開心是因為別的事——看著哥哥從口袋裡拿出這麼多東西,他笑著說:「多啦夢……」

「對耶!哥哥有好多東西哦口袋裡。」小潔的中文總帶有英文語法,他們都習慣了,反正也聽得懂。

她也笑了,接過兒子的好意,摸摸小威的頭,然後一一親了親孩子們,依依不捨卻也充滿疼愛,接著就出門去了。

嘴上不說,卻充滿感動,孩子是現在支撐她最大的動力,如果沒有這些孩子,她真不知自己要怎麼走下去。

現在的她,算是失去一切嗎?或許是,或許不是,如果不是,那也是因為她有這些孩子在身邊。

出門了,三個孩子乖乖坐在位子上吃東西。小威邊吃,邊叮嚀妹妹等會兒吃完飯要先去寫功課,然後去洗澡,洗完澡才能看故事書。

嘴裡念著,像個大哥哥,有時候,在年級與自己有一段頗大差距的弟妹眼中,這個哥哥或者更像是爸爸,代替了那個在他們記憶裡,印象不甚深刻,甚至有些模糊的人。

小威邊說,視線不自覺的望向門口。

可憐的媽媽……還有,那個不知道現在怎樣的爸爸……

又是一天晚上,不同的是,這天晚上媽媽不用上課,外公、外婆陪著他們,直到八點多才回家,算起來,這天晚上一切正常。

只是媽媽一直不太說話,煮完晚餐,幫小治洗澡,陪外公、外婆聊天,有一搭沒一搭的,直到他們回家,這其間媽媽的氣色都不太好。

晚上九點,媽媽早早就把他們都哄上床,然後就自己先去睡了。小威很擔心,在床上睡不著,翻來覆去吵到了一旁的小治,小治也跟著睡不著。

最近小潔跟媽媽一起睡,應該最知道媽媽怎麼了,小威才想去問問妹妹,誰知道她竟跑到他們男生的房間來。

「哥哥、哥哥。」

小威跳下床,把燈打開;小治也坐起來,以為又要玩遊戲了,眼裡淨是開心,甚至有些調皮的神情,畢竟這麼早睡,他哪裡睡得著?

「怎麼了?」

「媽媽好像感冒了。」

「感冒?」

「媽媽吃藥,然後就睡著了馬上。」有倒裝,不過現在討論的是嚴肅話題,小威無心糾正。

小威皺眉頭,小潔趕緊補充,「媽媽睡著了,我跑出來她都沒有發現。」

「媽媽太累了,我們要乖一點,不要讓媽媽生氣。」叨叨絮絮的吩咐著。

小潔突然提議,「哥哥,我們打電話給……」

「我也想啊!只是我也怕grandma擔心。」

「不是啦!不是grandma,是……那個啊……」

「你說何叔叔嗎?只是媽媽會不會不開心?」小威其實對這個何叔叔沒意見,只要媽媽喜歡就好。說真的,身為兒子,他的態度完全開放,如果何叔叔可以對媽媽好,他們要在一起,他沒有意見。

何叔叔對他們也很好,有幾次來家裡看他們,還帶很多玩具來給他們玩,甚至帶點心給他們吃。媽媽一直不願意收,但也說何叔叔是個好人。

「不是何叔叔啦!」

小治也學姊姊說話,但是說得不清不楚,在嘴裡胡成一團,只是哥哥、姊姊都沒時間理他。

「那你到底說誰?」

小潔眨眨眼,眼裡淨是興味,但更多的是好奇——她其實更想見那個人,雖然她應該見過那個人,但她真的沒有印象,畢竟當時她的年紀還太小。

連她都如此了,更何況是小治,當時小治才剛出生呢!

忽然間,小威似乎可以感覺到妹妹說得是誰,他皺了皺眉頭,沉重的表情有點不符合他才十二歲的年紀。

「就是……爹地啊!」

小治聽到這「熟悉」的稱呼,也跟著喊爹地,似乎想跟著姊姊一起宣誓效忠,殊不知才四歲的小孩,當初究竟發生什麼事,他怎麼可能知道?

果然……小威的臉色更凝重了,連帶讓聰明的小潔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每次說到爹地,哥哥的臉色就變了。

小威原本還坐在床上,想了想,抹抹自己的臉,乾脆走下床,跟妹妹一起坐在地墊上;小治看到,趕緊跟進,也跟著坐在地上。

一時間,三個孩子圍成一個圈,像是要開會討論重要大事。

三個孩子有著同樣的特徵,一頭金髮,更近一點看,可以看見湛藍色的眼珠,一看就可以知道他們是混血兒。

小威才十二歲,身材卻比同年齡的孩子高,和弟弟、妹妹相比更是如此,難怪這些弟妹都很崇拜哥哥,很聽哥哥的話。

「小潔,你也不希望媽媽難過,對不對?」

「對啊……」

「既然這樣,就不要再提爹地的事了,好不好?」

「為什麼?」小潔不懂,「爹地是壞人嗎?」

小威很為難,這該怎麼說?怎麼說都不對……「媽媽是怎麼跟你們說的?」

「媽媽說,爹地是大英雄,是個好人,很勇敢。很善良……」腦海裡的中文形容詞都已經用盡。

但這確實就是媽媽說過的話,好像從她有記憶以來,媽媽從沒說過爹地一句壞話,甚至常常那爹地以前的照片給他們看,怕他們忘記自己的父親長什麼樣。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很好奇,她真的好想好想見見媽媽說的那個爹地……

「既然媽媽這樣說,你們就聽媽媽的,哥哥沒什麼好說的。」別在弟弟、妹妹心中留下對爹地的壞印象,媽媽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那……為什麼不打電話給爹地?」

「……」

「哥哥,爹地是不是做壞事?」腦海裡終於擠出一個詞,「爹地外遇?」

哭笑不得,搬回來台灣住這幾年,妹妹看了很多台灣的八點檔連續劇,中文都還說不好,倒是學會了很多流行語,比如說「外遇」。

「小潔,這很複雜,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也不知道媽媽還願不願意去回想這種事?」

當然,小潔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說詞,年紀雖小的她,腦袋倒是挺靈活的,她立刻正襟危坐。「哥哥,我們來投票。」

「投票?」

「對!」小手舉起,「我,羅潔,英文名字是jennifer lowell,因為媽媽很忙、很累,我要打電話給爹地,把爹地找來。」

難得妹妹中文說得這麼順,確實提出這麼令人為難的要求,小威皺緊眉頭,不知如何回應。

小潔這時看向一旁的小治,「你,羅治,英文名字是george lowell,你要找誰,爹地還是何叔叔?」

「啊?」

「小治哪裡聽得懂?」

「小治。」姊姊溫柔的嗓音傳來,「你最喜歡誰?」

「媽咪。」

「還有呢?」

「哥哥……」

「還有呢?」

有點為難,但還是說了,「姊姊……」

「乖……那還有呢?」

小治想了想,看著姊姊說的唇語,當然聽不懂,可是他忽然想到媽咪常常說一個人的事,於是不假思索的喊出,「爹地……」

「賓果!兩票了。」轉向哥哥,「你,羅威,英文名字是william lowell,你呢?」

他沈默,不知該怎麼說,小潔倒是勝券在握的模樣。

「如果我說,我投給何叔叔呢?」

「哥哥,為什麼?」簡直不敢相信哥哥竟不選爹地!爹地有這麼討人厭嗎?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媽媽每次都要說爹地的好話,還怕他們忘記爹地?

為什麼……「哥哥,你很討厭爹地是不是?」

「算……是吧!」

小潔好難過,根本不敢相信,她弄不清楚父母之間究竟有何恩怨,卻從哥哥那冷淡且不願多談的表情中,讀出了一絲詭異的氣氛。

「小潔,你可以喜歡爹地,沒有關係,但是如果打電話給爹地,爹地跑來了,媽媽會有什麼反應,她會不會更難過,這些問題,我們都要考慮。」

況且,誰知道那個男人現在變成怎樣?又或者他還在嗎?會不會早就不在了……這個家庭曾經經歷過狂風暴雨,他可是親眼見到其中的慘烈,如果不是媽媽立刻做出痛苦決定,帶著他們三個孩子離開,現在可能他們每個人都生不如死,深陷其中,傷痕纍纍。

他親眼見過,即便當時他才九歲,卻很難忘記——耳邊彷彿還會傳來摔砸東西的聲響,玻璃破碎,大門打破了,碗盤齊飛,他就算蓋住耳朵也可以聽見,那恐怖聲響早已在他心裡烙印了。

事實上,他並不討厭那個人;事實上,跟弟弟、妹妹相比,他對那男人充滿更多的記憶,其中許多是快樂的記憶。

他們之間充滿父子的親情,一個如山一般高的男人成為他成長路上最大的指標,是他努力追尋的模範,是他發誓要學習的對象;只是這山突然垮了,這麼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瞬間,他的路上失去了指標,曾經設定的學習對象,現在卻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夢魘。

三年了,他曾經很想、很擔心那個人,但現在為了媽媽,他可以不去想,甚至要他改叫另一個男人爸爸,他也沒關係……

美國華盛頓華特爾•裡德陸軍軍醫院

七樓最角落的獨立病房內安安靜靜,靜謐到彷彿可以聽見點滴針筒內,液體滴落發出的聲響。

男人滿臉鬍髭,高大的身軀躺在病床上,臉上了無生氣,肢體似乎發軟,一點力氣也沒有,儘管張著眼,卻彷彿放棄了自己、放棄了生命。

期間,護士過了換點滴,小心翼翼,甚至在動手之前還先問了一聲,以示禮貌。「上尉?上尉?」說的當然是英語,「請容我幫你更換點滴。」

「……」張著眼,卻無言以對。

護士無奈,這幾天都是如此,他張著眼,卻是無動於衷,如果要他死,他大概也會默默接受。

更換點滴,盡量不扯動插在手臂上的針頭,只是還是不小心動到了,護士連忙道歉。「對不起,上尉,對不起。」

「……」還是沒反應。

護士無奈,搖頭,收拾東西準備離去,就在此時,剛好有人走進來,想要探視病人。

護士看見來人,驚了驚,趕緊問好,「奧斯裴中校,您好。」

「你好,你先出去吧!」

房內,頓時只剩兩人。

那名中校走到病床前,又氣又無奈,看著床上明明張著眼沒在睡覺,卻是如此沒精神的人,更是怒火中燒。「你瘋了?把自己關在冰櫃裡?想死也不是這樣!」

「……」

「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比爛泥還要沒精神。」

「……」

「你到底在搞什麼?」

「……」

「安德魯•洛威爾上尉,我命令你說話,回答我的話!」

或許是出於本能,那男人終於看了他一眼,眼神裡淨是無奈,還有著深深的絕望,他隨口應了一聲,「是,長官。」

「你到底是在做什麼?想死嗎?」

「我……癮頭犯了。」

很是訝異,似乎更是不敢相信,都兩年多了,怎麼會這樣?他以為安德魯已經好了,這輩子可以徹底擺脫了。「所以你把自己關在冰櫃裡?」

「我不能再碰……」

「笨蛋!你可以找醫生、找護士,都幫不了你的話,你可以來找我!把自己關在冰櫃裡,你想自殺是不是?」

這小子被發現時體溫只剩下三十度,如果再晚一點,肯定會一命嗚呼。醫生說,他雖保住了一命,不過得了肺炎,需要好好休養。

又不說話了,他似乎早就放棄了自己,這兩年多來,他就是這樣,被動的接受治療,若非他說話激他,甚至罵他最在意的那個女人,他一點反應都不會有。

拉把椅子坐著,身為長官,面對著不自愛的下屬,他氣到想翻桌。畢竟,這傢夥是他最信賴的部署,更是他眼中的好軍人。

只是經歷一場戰爭,回到美國,他的生活全都變了——跟妻子離了婚,那女人帶走他的三個孩子,獨留他一個人面對生命中的巨變與打擊。

他替他感到難過,一場戰爭毀了他,也毀了他的家庭,現在的他什麼都不剩,縱使有終生俸、有優渥的理賠金,卻毫無意義。「已經快三年,你打算就這樣頹廢下去嗎?」

「……」不說話,男人的眼底卻浮現出淚光。

一開始時,他很努力想要振作,努力戒除那些該死的害人之物,他漸漸成功了,開始像個人了,可是他突然覺得,這有什麼意義?太慢了,在失去她之後他才覺悟,才努力改變自己,但一切都已經太慢了!

她已經離開他身邊了……

縱使意志堅定,想要徹底戒除一切的毒害,可是懦弱時、脆弱時,他渾身發抖,身邊又沒人陪著,一種寒冷的感覺逼著他重新墜入惡性循環中。

為了怕自己再度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他乾脆傷害自己,甚至希望死了算了,不用背負惡名,不用面對從英雄變成狗熊的難堪。

看著他那慘淡的表情,中校決定走老路,脫口而出,「那該死的女人!」

果然,他瞪了他一眼。「長官,原諒我必須說髒話,但請你閉嘴。」

「我又說錯嗎?」中校厲聲指責著,「你現在是最脆弱的時候,意志一不堅定,就會走回老路!而現在,你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陪伴,她呢?她人在哪裡?」

「我們已經離婚了。」

「是啊!離婚,然後她把孩子也都帶走,擺明瞭就是要你死。」他裝得很憤恨,「如果她沒有離開你,孩子也沒離開,你現在就會有家人陪著,你就會振作,就不會有脆弱的時候,你就不會走回老路……」

「夠了……」

「所有我說,那該死的女人……」

「我說夠了!」他大吼,制止住中校的話。「這全部是我的錯,那時我整個人都瘋了,我變得有暴力傾向,她當時還懷孕,兩個孩子才幾歲,她不帶著孩子離開我,是想被我打死嗎?」

「……」

「她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對不起她……」眼眶裡的淚水終於滑落,所有的痛苦及過往的點滴回憶,又在腦海裡瞬間炸開。

中校歎息,拍拍他的肩,重複這兩年多來不知說了多少次的安慰,一次又一次的勸他振作。「挺起來吧!戰場這麼殘忍,你都撐過來了,沒道理現在不行。」

「……」

「唉……」歎息完,走出病房讓病人休息,讓他整理自己的思緒,是要這樣繼續頹廢下去,還是振作起來,想想看往後的路該怎麼走。

他看著天花板,想擦掉眼淚,卻不斷哭泣——年輕時總愛說男人不能哭,總愛嘲笑那些動不動就掉眼淚的男人,但現在他卻常常落淚,甚至擦也擦不盡。

打贏了一場戰爭又怎樣,這場人生的戰爭,他徹徹底底的輸了。

戰場上,槍林彈雨,子彈打來,削掉左手整只小指與一半的無名指,他不喊痛,也不覺得哭,只要還能扣動扳機、能扔擲手榴彈,他都不覺得自己是殘廢。

沒有敵人是無法打敗的,他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卻在回到美國後才發現,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敵人!

他被自己打敗了……代價就是失去妻子、失去所有孩子、失去一切幸福,所有榮耀歸零、所有希望破滅。

喪失一切勇氣,現在的他,活脫脫就是個苟延殘喘的廢物,拖著一口氣,卻嫌自己命太長。

快三年他都走不出來,走不出這場生命戰爭中慘敗的陰影,未來會怎樣,他想都不敢想……

病床頭,有一張病人資料卡——

Marine Corps(海軍陸戰隊),Captain Andrew Lowell(安德魯•洛威爾上尉)

Drug Addict(藥物成癮),Alcoholic(酒精成癮)。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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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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