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妍《紅顏惑水》


出版日期: 2003/09/19

這個男人真的很矛盾!
想追她又嫌她不夠格跟他在一起,
既然如此,
就別來妨礙她的釣金龜大計劃嘛!
瞧,現在好不容易有個闊少自個送上門,
他卻假公濟私要她陪著去應酬,
這也就算了,
誰叫她是領人薪水的花瓶秘書,
可當她使盡渾身解數,
哄得客戶乖乖簽下投資合約,
他大爺又不爽了,
非但沒有論功行賞,
反而罵她招蜂引蝶,
氣得她忍不住對他大吼----
老娘不幹了!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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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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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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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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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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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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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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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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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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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六月黃昏的驕陽,猶在透明的玻璃窗外耀武揚威地展現它教人難以招架的熾烈光芒。

這棟位于新店山區的小別墅內,其蒸騰的燠熱完全不亞于外頭悶死人的天候。

“柳青、柳綠!”蘇家的女主人洪燕慈尖拔着嗓門,不斷催促着女兒們,“快點、快點,宴會就要開始了,要是去晚了很不禮貌的。哎呀,你這眼線怎麽畫的?你的腮紅也不夠勻,口紅顏色不對,睫毛膏上要沾點銀彩,欸!我來、我來。”笨手笨腳的還敢睡到中午才起床,全世界沒有比她們更懶散的女人,一點都沒有遺傳到她數都數不完的諸多優點,沒出息!

打理好兩個女兒的彩妝和衣飾,洪燕慈猛地一轉身,突見門口立着一名扮得豔光四射的女孩,她倒抽一口氣,立即垮下濃妝豔抹的臉。

這個身段玲珑,五官鮮活亮麗,極其标致的女孩也是蘇家的千金,名叫蘇柳紅,不過她不是洪燕慈所生,而是蘇家一家之主蘇朝棠在外頭所留下的風流種。

想起二十三年前的舊帳,洪燕慈就一肚子怒火。丈夫偷腥,已經令她羞憤交加了,他居然還帶了個餘孽回來,并要她不計前嫌,視如己出。

若非那個狐貍精早早作古,蘇朝棠又軟硬兼施,逼得她毫無選擇的餘地,她才懶得理會這個出身卑賤的私生女。

太可恨了。當時她才幾歲?根本沒有一歲,只有區區兩個月大,整天除了哭,就是吃喝拉撒睡,若非她善心大發,一路拉拔,這小狐貍精早成了野貓野狗的營養午餐了。

不當她是眼中釘就不錯了,還視如己出咧?哼!

“準備好就到車上等着,杵這兒幹什麽?”豬不肥,肥到狗去,真是沒天理!

洪燕慈回頭望着她的兩個女兒,一個眼小如綠豆,一個口大如血盆,再擡頭瞧瞧蘇柳紅。沒事長那麽漂亮幹麽?将來想必跟她媽一個樣,人盡可夫!

“爸爸要我來提醒你,賀禮別忘了。”蘇柳紅倚在門邊,懶懶地開口,眼尾不經意投向她那兩個同父異母,正卯足勁在自己臉上作畫的姊姊們,總算明白了什麽叫徒勞無功,越描越黑。

“他倒是記得這個,”洪燕慈吊稍眼翻飛向上,嘴角跟着往上揚,“我講了八百多次,要他先到蔔哲夫家拜訪,順便打探他兒子人品長相如何,他卻從來也沒往心上放。”

蔔哲夫是知名科技公司“蔔氏企業”的董事長,據說光是去年一年蔔氏企業的稅後盈餘就高達二十多億元,今天的宴會就是為了慶祝公司股票即将上市而舉辦,地點則是蔔家那位于陽明山上的豪華別墅。

老天,現在都已經有錢到不行了,等股票一上市,那豈不是金山銀山堆滿間,幾輩子都花不完?!

洪燕慈上個月才知道,蔔哲夫尚有一個兒子未婚,今年三十歲,剛自美國學成歸國。如此上上之選的金龜婿豈能失之交臂,當然嘛要發揮她長袖善舞的好本事,替兩個女兒的婚事處心積慮謀劃一番。

至于他們蘇家為什麽會和蔔家搭上關系,人家又為什麽會特地邀請他們一家子赴這麽重要的宴會?

話說三十多年前,蘇朝棠和蔔哲夫同時考上北部一所知名國立大學,蘇家是殷實的商人,蔔家則是貧寒的佃農,雖然學校提供了廉價的宿舍,蔔家東湊西湊卻還是租不起。

蘇朝棠看同學窮成這樣,非常阿莎力的将家裏每個月寄來的大筆生活費,分一半給蔔哲夫交學費和租金。

三十多年後,風水輪流轉,當年的窮小子,奮發圖強成為企業界的大老板;而蘇朝棠則因為養尊處優,把偌大的家産花得快見底了。

盡管彼此財富地位日漸懸殊,但蔔家并不因此而心生倨傲,依舊和蘇家偶有往來,結為不錯的好友。

早知道蘇朝棠是扶不起的阿鬥,當年她就應該選擇蔔哲夫的。洪燕慈不知為此偷偷捶過多少次心肝了,可惜她一代校花,如今卻淪為形同枯槁的歐巴桑。命哦!

“唉,你們究竟還要搞多久啊?”在樓下等得不耐煩的蘇朝棠拎着報紙上樓,一看到嬌美如花的小女兒,馬上笑得阖不攏嘴。

“爸,我先去把車子開出車庫。”蘇柳紅雖沒有被眨為辛蒂瑞拉,卻是蘇家永遠的免費司機。

“好好好。”一踏進大女兒卧房,蘇朝棠一張笑臉登時僵凝住。“老天爺,只是去吃頓飯,你們有必要把自己弄得像歌仔戲裏的花旦嗎?”

“歌仔戲?哈哈哈!”蘇柳綠聞言,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指着蘇柳青笑道:“我是花旦,你就是小生,那媽媽就是老鸨了,哈哈哈!”

“閉嘴。”真要給她們氣死,鬼話連篇!洪燕慈氣呼呼的沖着老公問:“你有沒有看到我擺在客廳的賀禮,兩瓶法國紅酒?”

“哪有兩瓶紅酒?”蘇朝棠一臉茫然。

“就是放在茶幾上的呀!”

“是不是用紅色燙金紙包着,上頭還系有一條藍色彩帶的那兩瓶?”蘇柳綠詫異地問。

“對對對,就是那兩瓶。”還是她女兒聰明,一說就明白。“快去拿到車上,免得——”

洪燕慈一句話未完,蘇柳綠已禁不住慘叫,“啊!完了。原來……那是要拿來送的禮,而不是人家送來的禮。”

知女莫若母。光聽到這兒,洪燕慈差不多已猜到八九成。她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兒,篤定已經把她花費不赀的賀禮給搞砸了。

“說下去!”在她嚴厲的喝令下,蘇柳綠已吓得全身皮皮挫。

“不是我一個人喝的,”她趕忙把妹妹拖下水,“柳青也有份。”

“你們把一瓶三千多塊的紅酒統統給喝了?”洪燕慈咬牙切齒的問。

“沒有統統,只有一瓶啦。”蘇柳青顫着嗓音說:“昨天晚上,我和姊姊看完午夜場電影回來,覺得口幹舌燥,就……”

“就拿紅酒當茶喝?!”洪燕慈相信她的眼睛已經火光四射了。

“也、也不是啦。其實本也要怪你,怎麽不把它收好?”她不知死活的将過錯推到母親身上。

“還敢辯駁!”

“算了,算了。”蘇朝棠深知他的女兒們做事嚴重欠缺大腦思考,就算用口水把她們淹死也于事無補。“我叫柳紅再去買一瓶,你們快點準備好,遲到是很不禮貌的。”

“等等,”洪燕慈擋在樓梯口,“你去見過蔔哲夫了?”

“沒。”

“我就知道你從來就不關心女兒的婚事,”她立即發難,“好,就讓她們變成老姑婆,一輩子嫁不出去,這樣你就稱心如意了。”

這話從何說起呢?蘇朝棠原本想解釋幾句,但話到喉間又咽了回去,只是無奈地揚了下眉頭。

事情哪有這麽嚴重?全臺北市至少有三十萬适婚而未婚的男性,不嫁給蔔家的兒子,也可以嫁給別人嘛!他這把年紀,雖不算是一事無成,但至少比起人家的确差了那麽一大截,偶爾跟人家客客氣氣應酬還勉強可以,但若真要提着老臉去攀談親事,未免就太不自量力了。

蘇朝棠走向客廳,邊搖頭嘆息邊喊,“柳紅,柳紅,你過來一下好嗎?”沒回應?奇怪,這孩子在這節骨眼上哪兒去了?

須臾,只見蘇柳紅笑吟吟的從玄關處轉了進來。“爸,你找我?”

他注意到她手上拎着兩瓶用彩帶包裝精美的XO。

“我就知道,只要有你在,啥事都不用擔心。”對這個女兒他是百分之一百的滿意。

蘇柳紅僅淡淡地牽起嘴角。從小到大,她始終抱着寄人籬下的心态,謹慎做好每一件事,但絕不居功,否則她怎能在這個家風平浪靜的度過二十多個年頭。

“可以出發了嗎?”她下意識瞄了眼牆上的挂鐘,六點四十五分,就算不堵車,她也必須飙到時速八十以上,才能在七點以前将大夥送達蔔家別墅。

“還有得等呢。”蘇朝棠見她身上那襲粉紫色禮服固然出色,卻少了幾樣首飾襯托。“我去拿條項煉給你。”

“不必了。”她了解他的心意,“今晚我又不是主角,越樸素越容易當藏鏡人。”她只求洪燕慈別借故找她麻煩就阿彌陀佛了。

“不覺得太委屈自己?”蘇朝棠頗心疼她處處示弱,事事忍讓。

她一笑,很輕很輕地。

“再過五天我就大學畢業了,往後的每一個日子,我都會要求自己活得理直氣壯。”老爸一定不知道,她連工作都找好了。

那是一家位于青島東路的物流公司,她擔任的是企劃員工作,正好學以致用。

“我相信,你會的。”蘇朝棠對這個女兒總是信心十足。

順着仰德大道行駛到底,往右側望去就可以見到蔔家那棟超豪華的大別墅。

蘇柳紅原先還擔心會找不到停車位,沒想到眼前這寬廣的庭院居然容得下二十幾部車。

“媽,等等紅紅嘛。”蘇柳綠一拐一拐的追着步出草坪的母親、妹妹,那雙該死的高跟鞋快把她的腳扭斷了。

“等她幹麽,她來不來都無所謂。”洪燕慈扭着屁股,腋下夾着大紫皮包,直奔別墅大門。

“她就是這樣,急驚風似的。”蘇朝棠望着老婆的背影,忍不住連三嘆。

蘇柳紅正掏出面紙擦拭着臉上微微冒出的汗水,前方傳來尖聲而歡欣的叫嚷,通常會這麽肆無忌憚的在大庭廣衆下雞貓子鬼叫的人,除了她大媽,不作第二人想。

原來是蔔太太親自出來迎接他們,怪不得洪燕慈要興奮得像見到了陳水扁。

“恭喜呀,蔔夫人,你家老爺真是大大的了不起,公司一家一家的開,股票成堆成堆的賣,我看過不了幾年,都要富可敵國了。”

聽到這番谄媚得叫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話,蘇朝棠不禁皺起眉頭,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頭疼的事還不只這一件。他們父女倆朝前走不到幾步,又開進來了一部賓士車,裏頭載着的是蘇朝棠另一個事業有成的大學同學,廖貴專和他的妻女。

“紅紅。”廖家大千金廖聚美下車後興匆匆的趕上來,一把挽住蘇柳紅的手臂。“蘇伯伯好。紅紅,你們也剛到呀?”嬌喘的她一對偉岸的乳峰跟着上下起伏,十分引人側目。

沒等蘇柳紅回答,她又自顧自的說:“你知不知道,今天來了好多小開,個個都是既帥且富,學歷又高,你可千萬別錯過任何機會,一旦相中了,就要緊盯着不放,否則被別人捷足先登,就只能徒留悔恨了。”

“多謝提醒。”蘇柳紅意興闌珊地陪着笑臉。

“不過沒關系啦。憑你們蘇家的財力,要什麽樣的乘龍快婿沒有。蘇伯伯哦?”

“呃,呃,欸。”蘇朝棠連忙轉頭和廖貴專聊些五四三,以化解尴尬。

“我先跟你挑明着說哦,”已經快踩進門檻了,廖聚美還喋喋不休。“待會兒你去勾引什麽人都行,就是不能染指水雲揚,他是我的。”

說的什麽跟什麽呀?啥叫勾引?居然連染指如此不堪的字眼都說得出來,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老女人!難怪三十好幾了還嫁不出去。

“誰是水雲揚?”前所未聞的無名小卒,怎麽可能引起她的注意。

“他就是富怡……欸,你不用知道他是誰,反正他跟你也不會有任何關系。”

廖聚美甩着一頭大波浪鬈發,招搖地散發她過度成熟的姿色,一一和前來赴宴的賓客們打招呼,以彰顯她交游廣闊。

大廳人擠滿了衣衫華麗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與人熱絡地攀談着,仿佛感情極好,事實上口蜜腹劍者多,赤誠相對者少。

一些家世相當的千金們,刻意聚在一起低聲說着不可告人的悄悄話,再造作的笑得珠花亂顫。

蘇家在多年前已然家道中落,蘇柳紅又是衆所皆知的私生女兼“欠”金大小姐,自然高攀不上人家,幹脆把自己晾在擺滿美食的長桌旁,大塊朵頤一番。

“就是他、就是他!”洪燕慈的大嗓門在嘈雜的空間裏絲毫不受影響。“柳綠、柳青,快過來。”

蘇柳紅循聲望去,見兩名高大的男子正朝着她們禮貌颔首。

“紹曦呀,蘇媽媽,還認得吧?”洪燕慈笑咪咪的把兩個女兒往蔔家三少面前推。“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幫你換過尿布呢,呵呵呵!還有她們,你青梅竹馬的玩伴,有沒有印象?她們是柳綠和柳青呀。”

“記得、記得。”帥帥的蔔紹曦笑得一團和善,很具生意人圓融的身段。

“蔔三哥,這位是誰呢?以前沒見過耶。”蘇柳綠指着一旁神情嚴肅,十分剛毅冷冽的男子問。

他很客氣的介紹着,“他是我的好朋友,水雲揚先生。”

“姓水呀,這個姓氏很少見呢,你一定是滿洲人,番邦地區才會有這麽稀奇古怪的姓。”洪燕慈毫不覺得自己的言詞得罪了人,還自顧自的笑得前仆後仰。

水雲揚臉上不見丁點敷衍的笑容,僅輕描淡寫的瞟了蘇柳紅一眼,即轉身離去。

“好個傲慢的家夥。”要不是沖着蔔紹曦,依她洪燕慈火辣辣的個性,絕對要狠狠的損他個十七八句。

“蘇媽媽別放在心上,雲揚就這個性,他沒有惡意的,以前我們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有幾個同窗都叫他鐵面閻羅,您可以想象他有多冷。但面冷心熱,沒有人比他更适合、更值得當個至交好友。”蔔紹曦是個稱職的小主人,将氣氛維持得相當融洽。

“是嗎?”她就是不爽他,什麽樣子!“不談他了,談談你,你這次回來是不是準備到你爸爸公司上班?憑你一表人才,肯定……”

蘇柳紅沒興趣聽她二娘那套社交詞令,她的視線跟着水雲揚飄向大廳側門,通往後院的長廊外。

這個被廖聚美相中的美男子,似乎對今晚的應酬很是厭膩,一個人若有所思的伫立花叢中,誰也不理。

“你也留意到了?”蔔紹曦的妹妹蔔紹儀出其不意地來到她背後。“英俊的男人總是容易聚焦,今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的眼睛像蒼蠅一樣盯着他轉。”

“他的帥氣和高傲不相上下。”蘇柳紅掂掂她語氣中的弦外之音,決定表現得興趣缺缺。“這種男人若不是自大狂,就是一肚子稻草。”

蔔紹儀噗哧地低笑出聲。“你嘴巴真壞。人家是被逼着來的,看,那邊那個富怡集團的總裁就是他老爸,不認識他老爸沒關系,看到站在他右手邊那個女人沒有,全立法院最兇的委員,對,就是他媽媽,夠嗆吧。”

挺顯赫的家世嘛,怪不得廖聚美要先占先贏,霸着不讓人。

“言下之意,他還頗孝順的。”搞不好上廁所還要先請示他父母哩。蘇柳紅打心眼裏瞧不起人家。

“才不。”蔔紹儀戳了戳她的鼻子。“他如果夠孝且順,早就兒女成群了,哪還輪得到我們觊觎。”

有點意思了。蘇柳紅從不否認自己對英俊多金的男人保有極高的興趣。

不過富家公子總愛自诩風流,換女朋友的速度跟換衣服一樣快,想勾引這種男人,必須先做好心理建設,除了保留拜金和玩樂的本性之外,其餘的傳統美德和癡心妄想統統要抛到九霄雲外。

“他是令兄的好友,想必和你的交情一定非常人所能比拟。”蘇柳紅素知她對男人很有一套。

“交情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蔔紹儀用眼尾掃她,很輕蔑地。“聽我老哥說,水雲揚之所以答應前來參加今晚的宴會,有一大半是因為你。”

“我?”不會吧,她和他八竿子構不着邊,除非大媽欠他會錢。

“對,你。”蔔紹儀将半側着的身子,整個轉過來,眼底妒意橫生。“先別高興得太早,水雲揚可不是個純情奇男子,和他交往過的女人沒有一卡車也有幾十個,老是吃‘重鹹’,偶爾當然也想換換清粥小菜。”

“哦。”蘇柳紅掀了下唇。沒想到從小在衆人驚嘆和贊美聲中長大的她,竟然只是清粥小菜。看這情勢,蔔紹儀勢必已将她列為勁敵。

真糟糕,尚未決定要不要加入厮殺的陣容,就已經莫名其妙被當成衆矢之的了。

“你求了多久,才讓蘇媽媽答應把你的履歷表送到我爸公司的?”

蘇柳紅不覺瞪大水眸。

“少來了,跟我裝傻?你今年就要從學校畢業了不是?這年頭不靠點關系,想找個好工作簡直比登天還難,也虧你那份履歷表實在寫得太好了,我哥哥才會把你介紹給水雲揚。”

“不勞費心,我已經找到工作了。”人窮志不窮嘛,再怎麽樣不濟,也該為自己保留一些顏面。

“別不好意思,又沒說不幫你安排。”

“我是說真的,下個星期我就要到公司報到了。”

瞧蘇柳紅語氣堅定,蔔紹儀才不得不相信她。

“是你自己不要的哦,到時候萬一被你二媽掃地出門,可別怪我們家的人見死不救。”她眼睛突然一亮,“嘿,他朝我們這邊走來了,拜啦,我得去應酬應酬他。”話落,她忙把低胸晚禮服再往下拉低一點,以便讓乳溝若隐若現,搖晃生姿。

怎知水雲揚找的不是她,人家只是跟她點個頭,便擦肩而過。

“你是蘇柳紅?”他停在蘇柳紅面前。

這人倒是幹脆,單刀直入,毫不拐彎抹角。

“沒錯,有何指教?”蘇板紅倚着長柱的身子,動都沒有動一下。

“可以請你跳支舞嗎?”語畢,音樂竟适時揚起,猶似他變出來的魔法。

橫豎閑着也是閑着。“好吧。”

蘇柳紅的舞藝相當精湛,是天分,遺傳自她媽媽。二十多年前,她媽媽可是享譽大臺北的紅牌舞娘哩。

水雲揚擁着她一出場就吸引了衆人的注目,廖聚美的雙眼幾乎要射出成打成打的冷箭,恨不能将她射成肉團。

“哎呀,你們看,那不是我們家紅紅嗎?”洪燕慈繞了一大圈,推銷不出兩個女兒,只好暫時将蘇柳紅視如己出了。“咦,跟她一起跳舞的不是紹曦啊,而是……”姓水的?算了,沒魚蝦也好。“沒辦法嘛,我們家紅紅就是人緣好,男人一遇上她,就像螞蟻粘上糖。”

比喻得不倫不類,聲量又奇大無比,聽得一清二楚的蘇柳紅尴尬得沖着水雲揚憨笑。

“你有很多男友?”他問。

“還好。”剛好夠用而已。她自認不是癡情兒女,沒必要佯裝清純。

在這物欲橫流的社會中,清高是最不需具備的美德,如何讓自己活得好、活得漂亮才是最重要的事。

蘇柳紅在稍解人事時,便徹悟了這層道理,而且勇往直前,奮鬥不懈。

水雲揚饒富興味地盯着她,“蔔紹曦是你的新目标?”

沒想到他的問題如此犀利,蘇柳紅短暫一愕,但随即恢複鎮定。

“與其釣他,還不如釣你。”她陰險地綻出一抹詭笑,腳步靈活地跟着他前移後移,轉圈圈。“我選擇男友,皮相通常列為第一個考慮的條件。”

“濫情。”他連批評人都不委婉。腳步突然加快,弧度突然加大,一個大旋轉後,猛地将她抛了出去——

“啊!”

圍觀的賓客不約而同發出驚呼,所幸蘇柳紅舞藝高超,整個人險險滑出大廳中央的臨時舞池,卻能及時使用一個大回旋動作穩住身子,優雅地一陣款擺,人已回到舞池中。

現場響起熱烈掌聲。太美妙了,這種女人不去當舞女,簡直是暴殄天物。

跟她媽媽一樣,賤!

洪燕慈立在場邊看得眼冒星火,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怎能不妒火中燒?火上加火的是,兩個女兒不但拍手,還大聲喝采,活像兩個白癡。

“閉嘴,安靜。”若非有一大票外人在,她保證立刻賞她們一人兩巴掌。

“沒想到一晃眼,柳紅長這麽大了。”蔔哲夫帶着激賞的口吻對蘇朝棠說。

“我看過她的履歷表,滿優秀的,就下個星期吧,叫她先到管理部報到,然後到十二樓找我。”

“你怎麽會有她的履歷表?”蘇朝棠是絕對拉不下這個老臉,去求老朋友幫忙的。

“燕慈給我的啊。”蔔哲夫訝然地瞅着他。“咱們是多年老友,這點小忙你只需打個電話給我就行了,實在不用那麽麻煩的。”

“呃,是……那真是多謝了。”蘇朝棠憤憤地瞟向洪燕慈,沒想到她也正用同樣飽含怒火的眼神瞪着他。這惡婆娘,就怕柳紅待在家裏吃閑飯,不惜把他的面子攢到地上踩,回去鐵要好好臭罵她一頓。

“該輪到我了吧?”一曲方終了,蔔紹曦已顧不得該有的風度,迫不及待的從水雲揚手中把蘇柳紅帶走。

“嗨!”他笑起來有股讨喜的稚氣。“我……需要自我介紹嗎?”

“蔔三少,誰人不識。”蘇柳紅大方送他一朵風情萬種的笑靥。

“哈哈,好說好說。”欣然接受蔔三少這樣集欽羨與敬仰的稱號。財富本身原就不該是個罪惡,何況它可比任何東西都要來得可靠而體己呢。“你的舞跳得很好,希望你的工作能力也一樣出色。”

蘇柳紅含笑不語。她的能力如何幹他屁事,用得着他來論長短?

“行銷經理秘書,這職位應該不會虧待你吧?”

“我不懂。”她是真的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要多管閑事,又為什麽要自以為是。

“可愛的裝傻手段。”蔔紹曦只是一徑的笑,眼中還透露出挑逗的光芒。

是她看錯了吧,才初次見面,他居然就這麽明目張膽地挑逗她?

“我要你明天就先來公司填寫人事資料,以免水雲揚那家夥從中攔截。”

“嗄——”被冷落了二十幾年的私生女,突然成了各方強力拉攏的大紅人,她該受寵若驚;還是,哭笑不得?

蘇柳紅杏眼翻飛,恰巧迎上一雙灼灼睇視着她的深邃雙眸。她得意地在心裏縱聲大笑,呵呵呵!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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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臺南縣六龜鄉仁愛路二0七號,這是蘇柳紅人生開始所位的第一個住址,但只住了一個月又二十六天。

生父抱走她後,連續換了三、四個住處,每個地方都讓她留下極不美好的童年回億。

“拿去。”大媽塞給她兩塊蘇打餅,就打發她到學校去。

小學三年級了,兩塊餅幹怎麽夠當一頓午餐?

她站在門口,固執的不肯移開步伐,可,大媽已砰地一聲關上大門。

“這個給你。”住在隔壁的大哥哥好心遞給她一個蘋果。

這個大哥哥每天總是很湊巧的和她同時出門,并且很讨厭的在她大媽做出惡劣的行徑之後,帶着十二萬分的同情眼神出現在她面前。

他一定把什麽都看盡眼底。

蘇柳紅的自尊受到無情的傷。即使他是一番好意,她仍然忍不住要光火。

“帶着中午吃,不然你會餓肚子。”大哥哥好心提醒她。

“要你管!”倔強的她,一把将蘋果丢進路旁的水溝裏,轉身跑了開去。

自那以後,她很久很久不曾再見到那位高高大大,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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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人的愛 楚妍

最近由于右手臂肌腱發炎得很厲害,有時連穿衣服都有些困難,即使勤作運動,也還是避免不了三不五時發作,經常痛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我的阿娜答心疼之餘,決定找一名工讀生到家裏幫忙。

不要剛進學校的大一新生,也不要快畢業的四年級生,最好曾打過工,我打電話到某大學勞動服務處,請他們幫忙找一個肯吃苦耐勞,家世清白,無不良嗜好的學生。

我們約好了早上八點碰面,彼此先談談,看我喜不喜歡她,她喜不喜歡我。這個學生在早上七點就到達大樓警衛室,在那裏足足坐了一個小時,看完兩份報紙,和一份雜志,才上來按我家的門鈴。

打開房門的那一剎那,我楞住了——

他,一個理着平頭,身高一百八十公分左右的男孩。

我愕然的打量他,他則面無表情的朝我點點頭,隔着鐵門遞上勞動服務處助教的名片,并向我解釋他的女朋友之所以沒辦法前來的原因。

“她生病了,從昨天晚上起一直發高燒,我不讓她來,很抱歉。”他說。

這穿着深藍牛仔褲,一件洗破了的白色T恤,背上背着一個黑色包包的男孩,問我可不可以讓他代替他女朋友來打工。

見我顯出猶豫,他焦灼地又加了一句,“她很需要這份工作,因為這個暑假她已經生病了三次,根本沒辦法好好打工,學費眼看就要籌不出來了。”

“但是,你恐怕不會喜歡我要你工作的內容。”楚妍心想,打掃屋子這種家務事,還是由女孩子來做比較适合。

“我什麽都能做。”他放下背包時,我注意到他頸背有個三角形的刺青,是一朵很漂亮很冶豔的紅玫瑰。

“但你不缺學費?”否則怎麽有時間幫女朋友的忙?

“缺,很缺,我上大夜班,在酒店。”他說着,接過我手中的拖把和抹布,開始賣力的工作。

不到兩個小時,寒舍近四十坪的地板,十二片窗戶,和三房兩廳雙衛,全部煥然一新。

原本講好了時薪一百元,我足足多付了他一倍的酬勞,并且再三詢問他,還會再來嗎?

“看我女朋友的病情嚴不嚴重,萬一我需要照顧她,就不能來了。”

過了十幾天,楚妍終于又見到他,這回他臉上多了些許笑容,唔,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帥。

不用問也猜得到,他女朋友的病情肯定大大好轉了,心情一好,他邊工作還邊告訴我,那頸背上刺的是“她”。

“她叫小玫,很喜歡玫瑰,以後我要為她蓋一座玫瑰花園。”

楚妍感動得不知怎麽說,悄悄把他們的故事偷過來賺稿費,于是有了《紅顏惑水》,希望不要東窗事發,要不然只好再加他一成的工讀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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