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飛雪《黑羅剎》


出版日期:2003-07-00

黑羅剎──雷魈,性殘嗜血,沉默寡言,鐵錚錚的漢子。
江湖來去,一頭黑豹伴他左右。
自從擄來了大理國凝煙公主,
一個花妖般清麗絕倫的女子,
黑羅剎不再是黑羅剎,為了討她歡心,
那把殺敵無數、出手就要見血的歃刀,竟被他拿來刻花彫梅,
不過是娘兒們的小玩意,他認真學起,只為換得她一笑!
美人關前,英雄果真氣短,任她傷透了他的身、心,那又如何?
他早已被她馴服,他執意要守著她、護著她,沒人攔得了!
這是他對她最溫柔的心意、最堅固的執著,
每一道她給的傷痕,都深刻在他心上珍惜著……


楔子

  這是暴政統治的世代,當今聖主,挾強大兵力,號令天下群雄投效皇朝。如有不服,擒之,處以極刑。不肯投效聖主的能人異士,為求自保,迫於無奈下,只好籌組秘密組織——魔羅教,在暗處團結勢力,免於被擊殺。  

  行事神秘低調的魔羅教,以武功最高,具役獸之能,性殘嗜血的「黑羅剎」雷魈為首。他沉默寡言,背掮歃刀,歃刀一出,見血方休。  

  二堂主「青羅剎」孫無極,配寒銷劍與沉月寶扇,擅長易容,嗜趣。為人狡黠多智,能運籌帷幄,深諳卜算命相之術。  

  三堂主「白羅剎」白媲瑩,嗜器成癡,能使各種兵器與銀鐵鎖,性陰柔,高傲偏激。戀慕青羅剎,曾為了討好他,潛入皇室盜離魂寶劍,後因青羅剎娶橙橙為妻,自此關係決裂,消失於江湖。  

  黑羅剎因孫無極之故,擄走大理國凝煙公主,雷魈嗜殺,凝煙癡執,這情路行來刀光劍影,歷殺劫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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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中原聖主派遣使者發帖至大理,邀請大理皇子、公主前來皇城作客。凝煙公主自願前往中原,大理王派出頂尖的銀衣護衛隨行,叮囑女兒帶著能起死回生的救命寶丹——還魂丹上路,為的是怕路途遙遠,遇到凶險,可借寶丹救命。  

  大理王共有三個女兒,每人都配有一粒極珍貴的還魂丹,孰料待凝煙到中原面見聖主後,才知道中原聖主此舉之目的,是為了求得還魂丹醫治病重的金鳳公主。凝煙於洗塵宴上,當場拒絕了聖主的要求,立刻啟程返回大理。  

  途中歇宿在四季客棧,青羅剎使詐盜走了還魂丹,凝煙怒氣難消,臨走前撂下狠話,返回大理後定向王告狀,絕不善罷干休。  

  凝煙一行車隊日夜趕路,這天晚上,大霧瀰漫,星光盡掩,狂風呼嘯,飛沙走石,霧中一名掮刀巨漢攔阻去路,冷冷地撂話——  

  「凝煙公主,請至魔羅教作客。」  

  安坐在轎內的凝煙,感受到一股凜冽殺氣,她掀開轎簾,注視來人——  

  男子身形健碩,墨黑長袍飛揚,背掮刀,亂髮披肩,極為陽剛的臉上有一痕月形刀疤。凝煙心下一驚,糟!莫非是傳聞中的黑羅剎?魔羅教中最難纏又嗜殺的傢伙。  

  「保護公主!」女婢石榴放話,隨身護衛拔刀戒備,狂風飛沙中,凝煙隔著霧氣,與那雙殘酷黑眸對峙。  

  一群不知死活的蠢物!黑羅剎警告道:「歃刀一出,見血方休。」手按住背後大刀,眼露殺意。  

  見雷魈就要拔刀,凝煙揚聲制止。「住手!本宮跟你走,休要傷人。」  

  雷魈冷笑。「識相。」收回拔刀的勢子,隨即朝轎子劈出一掌,凝煙掠出,他擒住凝煙抱在懷裡,撂話。「誰要通知大理王還魂丹之事,吾必砍下凝煙人頭。」轉瞬兩人消失於霧裡。  

  「公主?」護衛們驚呼,荒野間已尋不著公主。  

  慘了!護衛們面面相覷,茫然無措。  

  護衛李明驚呼:「怎麼辦?」  

  護衛吳鐘道:「回去據實向大王稟告!」  

  石榴覺得不妥。「可是……那人不是說了嗎?只要向大王說了這事,他要斬殺公主啊!」方纔那巨漢相貌兇惡,看起來心狠手辣的。  

  護衛丁閔惶恐。「大王脾氣暴躁,現在咱沒能保護好公主,回去後肯定沒命。」  

  一夥人頓時哀嚎不止。  

  「喂!萬福,你怎麼不說話?」李明問向他們之中個頭最高,一直沉默著的金萬福。  

  「是啊,你也想點辦法啊!」石榴也說。「不吭聲,是怎樣?嚇得啞了?」  

  萬福看了看大家,掩嘴低聲咳了咳,道:「我覺得,我們不能回大理,我倒有個主意……」  

  「什麼辦法?」大夥兒一臉期待。  

  萬福接續道:「既是魔羅教強擄了公主,還撂話不讓我們向大王告知此事,我們索性去找魔羅教  」  

  「嘎」石榴驚呼。「還找他們?」  

  「是。」萬福說。「找到魔羅教,叫他們收留我們,提供好吃好住的。」  

  吳鐘指著萬福斥道:「天真!你以為人家會管我們的死活?」  

  「會!」萬福保證。「各位,而今就只剩這條路可走了,我保證魔羅教會收留我們,讓我們過快樂逍遙的好日子。」  

  李明笑他。「說得跟真的一樣,你以為你是誰?」  

  萬福眼睛一亮,嘴角一揚,回道:「我是魔羅教二堂主青羅剎——」只見他手往臉上一抓,扯下一層面皮,現出一張清俊爾雅的臉容,眾人駭得瞠目結舌,他笑著向他們說:「孫某在城裡有座青熙別莊,諸位若不嫌棄,請隨我去那兒享榮華富貴,你們的好兄弟萬福已在那兒飲酒作樂,等著與你們相會,各位意下如何?」  

  大夥兒傻了好一陣,回過神,全心甘情願跟青羅剎走了。  

  *****  

  皓月當空,繁星點點。黃土路,兩匹黑鬃駿馬拉著馬車,往黑寨馳騁而去。  

  轎內,雷魈閉目休息。凝煙暗暗打量他,一頭狂亂黑髮,掩不去猙獰的刀疤,龐大身軀隱在黑袍底。想及方才乍見他那雙冷厲黑眸時,竟禁不住冷汗涔涔。曾聽聞過魔羅教這組織,據說為首的黑羅剎殺戮無數,她睨向他背上的那把歃刀,聽說歃刀飲血,它渴了,黑羅剎就用自己的血餵它。  

  這男人狂肆不馴、冷峻殘酷,此刻的他雖然閉目休息,她卻能感受到他週身散逸的危險氣息,正隱隱迫著她。凝煙可以確定,他不必睜眼,就能掌握她的動靜。  

  她的功夫不弱,卻也不願妄動,她不做沒把握的事,更不會傻到去激怒他。  

  這是哪?隔著小窗她觀察四周,兩旁森森暗林,林間飛螢明滅,冷風迎面撲來。轎外,有頭黑豹一直默默跟行。  

  凝煙揣想,是他養的吧?傳聞黑羅剎能役獸,看來是真的。  

  稍稍瞭解了週遭環境後,凝煙打破沉默,她說:「你最好放我走。」  

  雷魈聽了睜眼,轉頭看見她正對著他笑。他冷冷一句:「不行。」他答應幫青羅剎軟禁嬌客,避免她回大理告狀,不利魔羅教。  

  「不就是區區一顆還魂丹,你真以為我在乎?」凝煙魅笑著說。  

  黑羅剎瞧了,眼色更冷。他定望住她,靜下心來,藉著篩落轎內的淡淡月光,打量劫來的凝煙公主。  

  身著銀色錦袍的她,膚白若雪,黑髮直瀉而下,柔順細密地垂落雙肩上,他彷彿能感受到那如絲似緞的柔滑觸感。  

  「你放了我吧。」她眼底氳著水氣,長睫下雙眸波光流動,紅唇抿著笑意。在這麼深的夜,她左肘擱在車沿,坐姿慵懶,似笑非笑地瞅著人,那無辜的眼色,柔媚的笑,就像個敏感又脆弱的小東西,任是再鐵石心腸的男子也被打動了。  

  黑羅剎捨不得移開視線,卻也不願允諾她的央求。  

  她像窗外透入的一束光影,這麼近,又覺得縹緲疏離,掌握不住。  

  看著過分美麗的她,他竟感到空虛。面對殺戮出名的他,她如何還能笑盈盈的?她不怕他?雷魈凜容,暗了眸色。  

  她笑意加深。「你倒說話啊?讓我走吧。」  

  冷空氣撲窗而入,他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清幽花香,記起老友孫無極的話——  

  「這凝煙公主,據說打小吃花,有人說她是花妖投生,什麼花到她手裡都開得燦爛。你要小心,她很狡猾,別小覷這女人,尤其是她笑的時候……」  

  她正在笑,聲音柔軟。「黑羅剎,你再不放我,怕要遲了。」  

  遲?雷魈挑起一眉,不懂她意思。她笑得眼波柔媚,聲線綿密細膩,像絲絲細線縛住了他。  

  「帶著我,小心啊,引來殺身禍。」  

  這次,換黑羅剎笑了。「靠殺生起家,就不怕人來殺。」  

  「那好,這次就讓你殺個過癮。」說罷,她撇開臉,觀賞窗外風景。  

  雷魈肅容,弄不清她話裡的意思,忽地轎外傳來黑豹的怒吼聲!  

  一陣狂風襲來,打得駿馬跪地,車頂跌墜,雷魈揪了凝煙飛掠而出。  

  幽暗中有人喝叱。「大理凝煙公主,皇朝小公主命危,聖主請你即刻交出丹藥!」  

  數名士兵攔路,為首的男子駕著白馬,面容陰沉,雙目如炬。他是聖主身邊八大名將之一,驃將軍。  

  「凝煙公主,聽見嗎」將軍喝道。  

  凝煙微笑,挽住雷魈手臂,偏著頭望了雷魈一眼,然後對驃將軍說道:「還魂丹在他身上。」  

  驃將軍瞪住黑袍男子。「好漢,報上名來!」  

  「你問我這口刀,如何?」雷魈拍拍肩後歃刀。  

  「大膽狂徒!」驃將軍擎刀指向他。「快獻上丹藥,否則性命不保。」  

  「憑你?」雷魈冷笑,熱血沸騰。很好,最近沒砍人,正渾身癢,拿這廝喂刀正好。瞬間,殺氣湧現。  

  「不知死活!」驃將軍震怒,執刀下馬,迎戰雷魈。對手下命令:「動手!」  

  士兵呼喝,有拿金槍的,有孥箭的,有使銀棒鐵錘的,全撲向雷魈。雷魈回頭看了凝煙一眼,示意她退後。  

  「你自找的。」凝煙回他一抹勾魂魅笑。殺氣迫近,她後退再後退。  

  十幾把大刀斬向雷魈,為首的驃將軍飛刃凌空射向雷魈,他無視飛來的利刃,仍瞅著凝煙,看她笑著退離戰場。驀地,雷魈側身,以背上刀鞘彈開飛刃。  

  「吼~~」黑豹掠出,擋住衝來的兵士。它昂頭呼嘯,驚動密林隱匿的獸,它們聽見了全數竄出,豺狼豹虎奔來擋住敵陣,齜牙咧嘴,目露凶光,低吼聲教人寒毛直豎。  

  兵士們詫退好幾步。怎麼回事?  

  驃將軍見狀,眼色驚惶。這些野獸……他瞪住巨漢,驚嚷:「黑羅剎?」  

  凝煙走遠了,雷魈回望驃將軍,看他面色驚恐,冷冷一句:「太遲了。」晚了,他想殺人了。雷魈黑眸迸出殺意。  

  黑雲掩住月兒,大地昏暗,雷魈瞟黑豹一眼,黑豹會意暴吼,群獸撲上,撕咬士兵。霎時哀嚎聲起,鮮血飛濺。  

  驃將軍拚死一搏,掄刀朝雷魈劈來,刀風振動雷魈黑髮。歃刀聞到血味,在鞘內激震,像嚷著要飲血。雷魈卻不屑拔刀,只拿刀鞘應付,兩人激鬥。  

  分明能一招內擊敗驃將軍的,雷魈卻不肯一刀斃命,像大貓戲鼠,與驃將軍對招數回,直至厭了,才按鞘拔刀,只見刀芒一瞬。  

  驃將軍怔住,覺得胸口一陣麻熱,低頭,卻不見胸口有傷。遲疑間劇痛襲至,他跪倒在地,忽地瞠目——看見胸前緩緩浮現一道血痕,鮮血滲出,越湧越多,染紅前襟。猛地瞪住雷魈,顫聲問道:「你……幾時……拔刀?」  

  要多快的刀,殺人一瞬不見血?要多深的傷口,需待一會兒,血才汨汨湧出?驃將軍不懂,雷魈幾時動的手,他只見一瞬冷光啊!將軍癱倒,眼睜睜瞪著雷魈,恨自己死不明白。  

  雷魈冷眸相對。「去問閻王吧。」  

  只一會兒功夫,遍地屍體,群獸爭食。  

  雷魈抬頭,注視凝煙消失方向。  

  追是不追呢?  

  *****  

  遠離殺戮,凝煙掠空疾走,隱入樹林。她穿過花蔭,沿路摘了幾朵花兒收入銀袖內。來到溪畔,蹲在流水旁,注視水面倒影。她看見自己,那是張絕艷臉龐。父王說過,待這趟返回大理就要幫她招駙馬。哼,她才不要,她早有中意的對象。  

  凝煙伸手,指尖輕點溪水,水中麗顏起了皺紋。她看見自己眼中的渴望,渴望再見那人。  

  他是她的童年玩伴,他們青梅竹馬,有過盟誓。這趟來中原,早早計劃好要尋他,為了他們當初的約定。  

  邵賜方,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他是大理花師的兒子,一年多前來到中原後就消失無蹤,教她想得好苦啊。  

  凝煙從錦袍掏出青銅匕首,這是當時他們交換的定情物,她也回贈了一隻的銜夢鐲。他們約好,就算大王不允,他也會設法帶她走。  

  凝煙細撫青銅匕首,珍重地收入衣內,掏出沿路收集的花兒,捧著團團粉紫花瓣,一口口吞入唇內。注視水中倒影,吃著美麗花瓣,懷念過往時光。她有錯覺,水中倒映的不是自己,是他,教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凝煙微笑了,事情的發展都在她意料中。一開始青羅剎奪走還魂丹,她便將計就計,誓言報仇,為的是讓魔羅教出手攔阻她。一路護送著她的護衛們肯定急得團團轉吧?銀衣護衛是父王手下悍將,真要感謝黑羅剎,要不是他插手,憑她一己之力,豈可能逃脫?  

  凝煙不愛中原,王宮錦衣玉食怎麼也比淪落江湖好。刀光劍影的生活雖刺激,她卻更愛安逸的日子。賞花養鳥,憑欄啜酒,操琴吟詩,這才是她最愛過的日子。要不是為了邵賜方,她怎可能涉足江湖?那個栽花人,他流浪到哪了?  

  凝煙累了,臥在溪畔,聽流水淙淙,月下入眠。樹影撫上她的臉,她在過往夢裡酣睡,想像是他來輕撫她……  

  天亮,凝煙洗過臉,起身上路。她穿越樹林,來到熱鬧市集,走進一間當鋪。  

  半個時辰後,一名戴帽白衣少年走出當鋪,少年眉清目秀,眼色聰慧,抿著笑。「他」揮開檀扇,步往聚集著各路人馬的客棧,把華麗錦衣留在鋪裡。  

  女扮男裝的凝煙公主,逢人便打聽邵賜方的消息。  

  「公子可聽說過這個人?」  

  被問話的身穿青衫的公子張嘴發楞。怔怔地看著眼前細皮嫩肉的少年,真是美得不像話,他面紅耳熱,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邵、邵什麼?」  

  凝煙微笑。「邵賜方,公子可聽過這人?」  

  青衫公子搖頭,凝煙又去跟客棧老闆打聽,陸續又找了很多人問,問不出消息,於是出城往關外走。  

  此時,黑羅剎剛入城,與青羅剎在客棧會合。  

  「劫凝煙時,她沒反抗?」孫無極問他事情經過。  

  「沒有。」  

  「護衛呢?」  

  「凝煙要他們別動手。」  

  「嗯。」寶扇輕揮,孫無極計量著。「不對,不像她的作風。」束手就擒、全無反抗?她豈會這樣懦弱?  

  雷魈傾酒入杯。「或許擔心部下受累。」  

  雷魈的話害孫無極大笑。「別逗了,她豈會那麼好心?」  

  雷魈也笑了。「她故意讓聖主的人知道魔羅教搶走還魂丹。」他只得殺了驃將軍滅口。  

  「要我跟你說還魂丹多好玩嗎?」孫無極笑覷老友。  

  「不必。」他沒興趣。  

  「那——想知道我拿還魂丹做啥?」  

  雷魈啜酒,頭也沒抬,道:「你愛玩就玩吧。」還不瞭解?孫無極就愛稀奇古怪的東西,淨找有趣事兒,兄弟高興就好。  

  「無極害你招腥了。」孫無極歉然一笑。  

  「江湖人,不怕腥。」雷魈也不倒酒了,直接抓來酒瓶灌一大口。  

  「是啊,江湖人只怕兒女情長。」孫無極似笑非笑地說。  

  雷魈緘默,懶得搭理。  

  孫無極自顧自地說:「凝煙看來是不回大理告狀了。」  

  雷魈不解地看了孫無極一眼。  

  「我們都讓凝煙利用了。」孫無極道。「依我看,凝煙利用我們擺脫護衛,只是,她留在中原的用意是什麼?」孫無極琢磨著。  

  雷魈扳了雞腿拋入桌底,黑豹張口吞噬。  

  有什麼事能讓金枝玉葉的公主甘願流浪江湖?雷魈思量著。  

  孫無極又說:「聖主要我幫他奪還魂丹,我拒絕了。要讓他知道我非但不幫,還搶了他要的還魂丹,屆時又要找魔羅教麻煩了。最近啊我們都別惹事,最好低調點,謹慎行事,吩咐兄弟,別惹到聖主的人——」  

  雷魈打斷孫無極的話。「昨晚,我殺了驃將軍。」  

  「是嗎?」孫無極聽了大笑。  

  雷魈又說:「一併宰了十八名士兵。」  

  孫無極寶扇掩面,眼底染著笑意,調侃道:「你獸性大發啊?」  

  雷魈但笑不語,殺光聖主兵士主要是不讓他們擒住凝煙,算是幫她斷後。握著酒杯,他看著杯裡輕顫的琥珀酒液,想起昨夜她走前魅笑的表情,心口微微地熱了。昨夜她那只柔白小手,輕挽著他的手臂,雖只一下,當時,他的心跳真狂。  

  「既然凝煙公主無意回大理,就甭管她了。」孫無極說道。  

  「不,要抓她。」雷魈口氣堅定。  

  「怎?」  

  「她總會回大理告狀,為免得日後兄弟麻煩,我來抓她。」像貓兒擒鼠,要抓她是易如反掌。雷魈猛地灌上一大口烈酒,五臟熱燙,像見過凝煙後躁動的心,也熱燙了。  

  「嗯,兄弟說得是。」孫無極點頭,覷著老友,清了清喉嚨,探問:「你該不是——」

  雷魈瞪著孫無極,凶他一句。「閉嘴。」  

  無極呵呵笑。「好好好。不過,兄弟,我得提醒你,想多活幾年,就離那女人遠一點。」  

  雷魈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只道:「幫我想想,她往哪個方向走?」  

  *****  

  憑魔羅教勢力,要揪出凝煙易如反掌。雷魈與孫無極吃過午膳,便找來這裡的地頭詢問凝煙的下落,又跟散居在此的教友打聽,按著凝煙走過的路線所經過的商家一一查訪。  

  在薛家當鋪,黑羅剎付一錠銀子,跟當鋪老闆探問凝煙下落。  

  「今早確實是有位穿銀袍的女子……」老闆回想著。「她身上有股香味,我記得她可是個大美人啊,從未見過那麼美的女子。」老闆轉身進屋內,一會兒,拎來錦袍。「瞧,她賣了這袍子。」  

  青羅剎用扇尖撥了撥袍子。「沒錯,是凝煙的。」  

  雷魈問:「她還賣了什麼?」  

  「嗯……」老闆隨即拿出一對新月耳墜,紅玉手環,一塊色澤溫潤的白玉珮,雕花紋的銀簪。「全是罕見的上等貨,我給了她好價錢。」  

  黑豹忽地攀上櫃台,嚇得老闆連退好幾步。豹兒嗅聞錦袍氣味,發出嗚聲。  

  雷魈將錦袍拎起,甩上肩膀,留在袍上的香氣頓時漫開。  

  雷魈問老闆:「她可有說過什麼?」  

  「她跟我打聽一個人,可我不認識。」  

  「誰?」  

  「邵……邵賜方。」他記得是這個名字沒錯。  

  邵賜方?雷魈與孫無極交換眼神,這名字太令他們震驚,怎樣也沒辦法把凝煙跟這名字的主人兜一起。  

  「你們認識嗎?」老闆察覺到他們異樣的神情。  

  「有沒有說為什麼找他?」孫無極問。  

  「沒有。」老闆道。  

  「她往哪個方向走?」孫無極問。  

  「她往街右方去了。」老闆將凝煙換上的裝束形容給他們聽。  

  雷魈沉思,道:「她的東西,我買了。」  

  孫無極聽了斜睨老友。「嗟,買姑娘家的東西幹麼?黑寨又沒女人。」  

  雷魈瞪他一眼,要他閉嘴。  

  老闆收了銀子,將凝煙的東西收入包袱,恭敬地遞給雷魈。  

  步出當鋪,日光流麗。「唰」地一聲,無極甩開寶扇,邊搧著邊沉思。「邵賜方,邵賜方?嗯,如果我沒記錯,他是聖主的人。」  

  雷魈點頭,道:「他是皇朝『鬼醫』唐大夫的女婿。」  

  鬼醫行事隱匿,曾和孫無極的好友——神醫慕容別岳交過手。  

  鬼醫擅長殺人研毒,孫無極記得不久前慕容別岳曾跟他提過,鬼醫身邊有個叫邵賜方的,他跟鬼醫聯手栽植毒花,鬼醫剛招他作女婿,聽說鬼醫有意將毒門功夫傳授給邵賜方。  

  雷魈凜眉沉思,凝煙找邵賜方做什麼?他們有什麼關係?  

  孫無極道:「邵賜方的來歷我會派人去查。」他分析著。「看樣子凝煙還不知道邵賜方是聖主身邊的人。」他瞟老友一眼,搖頭嘖道。「雷魈啊雷魈,你打哪時開始喜歡女人的玩意?」他俯望蹲伏在地的的豹兒,隱忍住不笑,這威風凜凜的黑豹,背上馱個花包袱,裡邊全是凝煙典當的飾物。  

  雷魈臉上略顯尷尬,硬聲道:「我們在這分手,我去——」  

  「去追凝煙?」  

  雷魈皺眉,拱手告辭。  

  孫無極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黑眸閃著笑意。「喂,該不是嫌自己殺氣太重,才掛上這麼香噴噴的衣服吧?」寶扇戳了戳雷魈肩上的錦袍。  

  雷魈瞪他一眼,黑豹察覺主子懊惱了,對孫無極齜牙發出警告的低吼聲。  

  孫無極呵呵笑了。他瞧出興味了,雷魈對這凝煙公主……挺有意思的。他對雷魈道:「對了,為了讓你安心追凝煙公主去,大理王那邊我幫你解決。」  

  雷魈挑起一眉,不懂他的意思。  

  孫無極笑著解釋。「大理王遲早會派人來找凝煙。」  

  「所以?」  

  「所以就教他們找不著。」  

  「意思是,只要我一遇著大理來的探子就宰了?」  

  呵呵……孫無極大笑。「你真是滿腦打打殺殺,幹麼非要見血啊?我自有妙計教他們找不著,也回不去大理。」  

  雷魈看他笑得得意,問:「你想了什麼法子?只要是來找凝煙的,就抓去關了?」  

  「不不不,這打啊、關呀,都是下下策。」  

  「那上上策是?」  

  「招待他們、款待他們,日日讓他們飲酒作樂,樂不可支,誰還要去勞心勞力幫大理王找公主。」  

  「你聰明。」雷魈笑了。  

  「還有更聰明的。」  

  「哦?」  

  孫無極拍拍他肩膀。「好兄弟,趁現在你耳聰目明的,快謝我一聲。」  

  「謝你什麼?」雷魈不解。  

  孫無極眼色一暗,笑道:「謝我救命之恩。」  

  「胡扯什麼?」他越聽越糊塗了。孫無極卻只搖著扇,笑瞇瞇地轉身走了。  

  雷魈瞅著那抹青色背影,這孫無極,講話顛三倒四,不知在想什麼?  

  *****  

  凝煙一路查訪邵賜方下落,這會兒到一間鄉野小店歇腳。  

  也不知向多少人探問過邵賜方的下落,可惜都毫無所獲,凝煙沮喪。  

  邵賜方可是鼎鼎有名的花師啊,憑他變異花種的能力,早該闖出一番名氣了,但怎麼就是沒人識得邵賜方?

  唉!中原這麼大,她要找個人,談何容易?或者該換個法子,譬如拉攏聖主,請他幫忙……但是還魂丹被該死的青羅剎偷走了,拿什麼跟聖主談條件?  

  凝煙悶在店裡一隅,徹夜飲酒。  

  外頭荒山野嶺的,大雨傾盆,銀雨飛入窗裡,點點濡濕桌面。  

  凝煙黯然,想著故人,雨聲淅瀝,驀地紅了眼眶。討厭骯髒的客棧,更討厭風塵僕僕地找人。當然,如果忍受這些可以找到他,她甘願啊,可怕的是不確定的感覺。  

  邵賜方去哪?流落何方?該往南還是向北找?茫茫人海沒一點線索,她這麼隻身一人的無人可靠,這盤纏用盡後又該怎麼辦?  

  凝煙細想著,越想越倦。她是大理公主,中原的事多是聽來的,雖有一身好武功,難免也忐忑惶恐。  

  唉,她又喝掉一瓶酒。正惆悵,砰地,虛掩的門被推開,冷風刮來,雨水撲濕了一地。  

  來人一出現,四周靜下了,本來交談的酒客們都不敢吭聲。  

  凝煙略略側身,覷向來人,見是帶刀戎裝的將士,糟,立刻以手覆額,低頭隱住臉,心想他們定是聖主身邊的人。  

  來人走入客棧,腳步聲往凝煙靠近,越來越近,最後停在桌旁。  

  嗐!麻煩來了,八成是身上的香氣洩了底。  

  「在下皇朝驥將軍,請凝煙公主交出還魂丹。」將軍嗅到暗香,確定這素衣少年是公主巧扮的。  

  凝煙冷笑,抬臉望他。「怎?你不知道啊,還魂丹在黑羅剎身上啊!」  

  「在下沒聽到這消息。」  

  凝煙掀眉。「去問驃將軍,不過……」她冷笑。「恐怕要到陰曹地府才問得到,他八成被黑羅剎殺了。」凝煙抓了瓶酒,斟酒,干了。唉!麻煩是躲不過了,索性把先把酒乾了。  

  黑羅剎?將軍臉色微變。該死,怎麼又和那煞星扯上關係?他問凝煙:「丹藥真不在公主身上?」  

  凝煙不耐煩地覷他一眼。「要我說幾遍!」一路吃不好睡不飽的,現下心情正差呢,懶得跟他扯。  

  驥將軍不信,拱手道:「公主,得罪了。」上前就要給凝煙搜身。  

  「無禮!」凝煙拍桌,怒斥。「我再說一次,丹藥不在我身上。」  

  「抱歉,驥某職責在身,有所得罪,望公主海涵。」執意上前搜身。  

  「你想給我搜身?」凝煙微笑,輕道:「好,我是撒謊。」  

  「凝煙公主——」  

  「你想要,就給你。」媚眼一拋,瞅得將軍臉紅。  

  客棧內,坐著幾名江湖客,全冷眼看著大將軍欺負個弱小文生,可沒人有膽敢得罪當今聖主。  

  「公主肯合作的話,那是最好了。」驥將軍看凝煙小手滑入襟內,貼著雪膚沒入襯衣,微露的柔白如凝脂的一片雪膚,害他這熱血男兒怔忡了,一陣恍惚。  

  凝煙覷著他,掏出丹藥,笑得教人迷失心魂。「給你了。」  

  猝然將軍眼前一紅,花瓣從她襟內團飛射出——  

  危險!驥將軍揚袖擋住襲來的暗器,凝煙飛身掠上屋樑,那些花瓣片片如箭射向將軍,將軍運氣迫走花瓣,可仍有幾片劃破戎袍,劃出幾道血痕。  

  痛、該死!他低咒,抬頭,看凝煙攀在高處,她單手攀著屋頂,腳踏梁,笑望他,輕聲細語數起來。「一、二、三、四、五……嘖,五道口子,疼嗎?」  

  將軍振袖,怒吼:「妳自找的!」拔刀,腳點地,追上屋簷,凝煙躍下,飛出窗外,落地,霎時百名士兵圍住她。  

  「哼。」凝煙冷笑,瞪著大群士兵。「真給我面子,派這麼多人擒我?」  

  「抓起來!」將軍追出,命令兵士圍住凝煙。  

  凝煙立在暴雨中,冷眼覷著眾兵士。  

  雨勢粗暴,打濕凝煙髮膚,這雨太狂,她無法施展暗器,只好徒手迎敵。  

  驥將軍喝令一聲。「動手!」憑一大群部屬要擒凝煙綽綽有餘,他退後觀戰。  

  士兵們一起撲向凝煙,凝煙出招迎戰,她身手敏捷,想擒她的人不是被掌風擊倒,就是被踹得跌地。凝煙在士兵間飛掠,她招式詭譎,明明被揪住了衣袖,可她輕輕一甩,似有綿力,震開縛她的手。  

  幾番纏鬥,凝煙衣裳濕透,更加滑溜似魚,雖被團團密密困住,卻沒叫他們真逮住。纏鬥片刻,已折損三十名士兵。  

  驥將軍不耐,爆吼:「退下!」飛撲過去,朝凝煙擊出幾掌,凝煙閃開兩掌又接了三掌,最後一掌打中肩膀。  

  「痛!」凝煙跌落在地,疼得流下淚來。  

  驥將軍追上去。「是妳自找的。」立在她身前,睥睨地望著手下敗將。  

  凝煙按著肩膀,面色蒼白,淚如泉湧。  

  美人蹙眉,眼眸氤氳又楚楚可憐,將軍心疼了,蹲下來問:「我幫你看看吧。」伸手輕觸她的肩,大腿卻一陣劇痛。  

  「妳?」他摀住大腿,一片濕熱。該死!  

  凝煙趁他不備,擎出短匕刺他大腿,將軍又氣又痛,拽住凝煙長髮,凝煙即刻抬腿踹他傷處。  

  「該死!」驥將軍痛嚎,鬆手。  

  凝煙翻身掠出,將軍提氣運掌劈下她來。  

  來不及躲,凝煙結結實實挨了掌風,暈倒在地。  

  「敬酒不吃吃罰酒!」兵士們奔來幫驥將軍止血。「一群飯桶!」他斥退下屬,彎身抱起凝煙,望著懷裡美人,心坎巨震。好美啊,他低頭嗅聞,好香的氣味。拇指拭去凝煙嘴角血痕,回頭向眾兵士喝叱:「即刻回朝!」  

  「是!」眾兵整隊,速速動身。  

  暴雨中,忽地傳來一聲夾帶威脅的命令——  

  「放下她。」  

  士兵詫異,張望四周。雨勢滂沱,樹林幽暗,都不見聲音主人。  

  是錯覺?  

  驥將軍不理,緊抱凝煙,下令。「走!」  

  「放下她!」幽冥似的聲音又再警告。  

  驥將軍怒咆:「誰有種現身較量,躲在暗處算什麼?」  

  說完,仍只有大雨擊打樹葉的聲響。然後,又過了半晌,群樹騷動,陰風呼嘯,送來一句——  

  「找死。」  

  驥將軍猛地回頭,注視聲音出處,黑夜中,密林深處,有一點白光,迫近再迫近,將軍怔住,隨著迫近的光影,他看清楚了,猝然驚駭——是刀!正打轉著筆直飛來!  

  「護主!」手下呼嚷,驥將軍閃開,刀卻像長了眼,追著他砍,一時間刀光劍影,人叫馬嘶,護主的士兵被飛刃挾帶的殺氣震開,五臟俱裂痛倒在地。從那麼遠的地方使來,刀勢仍兇猛地震傷士兵們。  

  一轉眼,地上就躺了數具屍體,被飛刀挾帶的氣流震死。  

  手抱凝煙的驥將軍,忙飛出配刃抵擋,不料才出手竟被劈成兩半,他只好出掌應付,但掌風被刀震散,該死!他不得不拋出凝煙,吼:「接住她!」  

  士兵們嘩地一聲撲上去接,一隻黑豹搶在他們前頭掠出,眾人瞠目,看黑豹咬住凝煙甩上背,往暗處勁馳而去。  

  黑豹!

  「雷魈!」驥將軍怒吼。狼狽地跟飛刃格鬥,待豹兒平安遠離了。那把刀才氣殆墮地,直插入地,將軍拔了瞧,寒意襲胸,凍住心臟。  

  「這……這不是歃刀!」況且如此,要是黑羅剎真拔刀時,他們還能活嗎?  

  *****  

  雨中,黑豹疾馳,濕透的毛髮爍亮著,它敏捷地在林間奔馳,直奔向密林深處。  

  忽地豹眼猝然炯亮,盡頭,黑羅剎背身立著,聽見黑豹馳來,他緩緩側過身來。黑豹在他腳邊停住,雷魈俯視昏在黑豹身上的凝煙公主,一陣香氣襲來,她身上白衣濕透,粘覆著若隱若現的胴體。  

  趴臥在黑豹背脊上,纖弱柔白的凝煙公主,美得動人心魄。雷魈抓住凝煙手腕,稍施力,拽著她負在肩上,與豹隱沒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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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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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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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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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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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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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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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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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醉

一直很抗拒寫《黑羅剎》,怕寫不好。終于狠下心,義無反顧寫寫寫,到如今交出稿子,都兩天了,人還恍恍惚,茫茫然。就這樣,折騰了足足兩個月,終于解脫,竟輕松不起來,莫非有自虐傾向?

又想到兩個多月前,寫完《一起百年好合》,也傻了足足三天,才回過神,過起正常生活。當時回老家探望小弟,去吃回轉壽司,飲了一瓶清酒,互訴心事。

大概醉了,整晚心神恍惚,只記得四面牆黑的,桌底下嵌著白燈,映得食物盤盤透亮,氣氛詭異。

我們姊弟倆,窩在一角,很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四周的交談聲,都變成低而模糊的囈語,眼看著一盤盤食物滑過,似時間不停流動,獨留下我和小弟,悄聲交談,竊竊地笑。談過一陣,忽然驚覺——啊,我們都這麼大了呀!

弟弟問我︰「你還要繼續寫稿?考下考慮轉行?哪有那麼多靈感?」

我笑呵呵道︰「靈感?听某前輩回答記者問題,記者問她,靈感從哪來啊?前輩說,只要打開銀行存摺,發現沒錢,馬上靈感大現。」說完姊弟倆大笑。

我們回憶童年趣事,聊了近況,討論一些宿命的、無解的難題。回家路上,和弟弟並肩走過鬧街,霓虹閃爍,人影幢幢,交錯的光影,模糊視線。我很開心,腳步踩得凌亂,差點就當街唱起歌來。還能這樣跟小弟吃飯聊天,真幸福!

我啊,心底總惦掛著小弟,彷佛他從未長大。沒辦法,童年時,父母都忙,他身體不好,老吵著要我帶他去玩,總跟在我後頭賣力地跑,「姊姊、姊姊」地嚷,我已經習慣,走著走著,就忍不住回顧,看他有沒有跟上來。

現在他有自己的方向,我還是忍不住,頻頻回望,怕他過得不開心,怕他寂寞,而其實他的能力早超越我,照顧我這個姊姊綽綽有余了。常常我有事去台北,還靠他帶路呢!

轉眼又兩個月過去,明天或後天?就收拾行車,回老家見見親人,屆時再和小弟還有哥哥吃回轉壽司,再叫一瓶清酒,把自己喝得醉醺醺,將憂愁都拋腦後。我真高興,有一對好兄弟,我們身體流著相同的血,不論在哪,都關心著彼此。這次完稿,人還精神緊繃,腰酸背痛的,于是決定回去後,要大醉一場,和兄弟們團聚,徹夜長談。

人生,還有什麼比吃吃喝喝更讓人愉快?和親友們歡聚,笑笑鬧鬧,訴盡心中事,偶爾恣狂,又伺妨?

曾經和朋友們把酒暢飲,好友醉了,指著天花板黃色燈咆嚷︰「月亮、我要摘月殼……」然後她爬到桌上,伸手去摘,把我們笑慘了。也只有醉了時,人才相信,月亮是可以摘下來的。

又曾經,學生時代,在外租屋。有位學姊,相貌清秀,性惰爽朗。她喝醉了,爬上宿舍圍牆,汪汪汪地學狗叫,嚇得路人側目,一群同學忙上去把她揪下來——那次也笑得我肚痛。

我呢?呵呵,我一醉,只會傻呼呼地笑,倒地就睡。而且啊,醉倒時睡得最好。

我見識過最傷感的醉,是幾年前同學會,某男同學,個頭高大,性情豪爽。他醉了,一個人跑去廁所,抱著馬桶嚎哭,說是想媽媽、很想媽媽。哭到最後掛在馬桶上睡了。我們面面相覷,這才知道,原來他媽媽幾個月前去世了。

待他醒了,一伙人又殺到豆漿店,拉著他嘻嘻哈哈地吃早餐,都有默契地對這事絕口不提。但我永遠記得,平日剽悍的男人,失去母親後,會因為想念,哭到肩膀抽搐,像個小孩。

也許,對某些人來說,囤積的壓力、脆弱的一面,只有醉了的時候,才敢于表露。

曾在年湮代遠的過去,辛棄疾也與朋友們歡聚江邊,共賞西江月,他喝得興起,日後填詞一闋。我很喜歡,寫出來與你們分享——

醉里且貪歡笑,要愁哪得功夫?

近來始覺古人書,信著全無是處。

昨夜松邊醉倒,問松我醉如何?

只疑松動要來扶,以乎推松,曰︰去!

听、听——他老兄醉了,竟叫松去呢!

那麼,我就寫到這里,願我們很快又在書中相會。我只要看看銀行里的存摺,就會靈感大現,狂書特書,恨不得一月一書!哈哈哈……

書出版日,七月十七,正是他的生日。就在此祝福他——

「學儒,生日快樂。我與你,盡在下言中……」

那麼大家一起努力生活,祝福你們,平安健康,成年人工作順利,生活安逸。學生們暑假快樂,和知心朋友暢游,日日開心。大家要保重喔!

——飛雪于盛夏

單飛雪小小說明︰

在本書里,飛雪寫到凝煙口述一首詩︰酒罷問君三語,為誰開,茶花滿路。

這是當初飛雪上網尋找大理旅游資訊,還有傳奇故事看見的介紹文,用這詩加上大理民間傳奇,寫了凝煙公主的故事。

這兩句詩的出處,查出一個詞牌名及內容。查不到作者,可能整首詩出自金庸先生,特在此備注,加以說明。在此摘錄完整詞句——

「水龍吟」

燕雲十八飛騎,奔騰如虎風煙舉。老魔小企,豈堪一擊,勝之不武。王霸雄圖,血海深恨,盡遍塵土。念枉求美眷,良緣安在,枯井底,污泥處。

酒罷問君三語,為誰開,茶花滿路。王孫落魄,怎生消得,楊枝玉露。敝屣榮華,浮雲生死,此身何懼。教單于折箭,六軍闢易,奮英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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