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草茉莉《榮恩商賈妻》


出版日期:2014-10-08


做人嘛,就是要好心才有好報……是吧?!
二少爺要回浙江打理雷家生意兼為母舅家翻案,找她來照顧他生活起居,
只是身為四少奶奶的丫鬟,外借給二少爺使用,怎會要她和他扮夫妻啊?
原以為二少爺只是個藥材商人,沒想到他在南方暗中經營的本事更大,
還是領有官帖的牙商,根本就是黑白兩道通吃的黑市頭子嘛,
所以無論上鋪子買禮物,還是路見不平有女奴被人牙販子打壓,
只要她央求二少爺的,就沒有他做不到的,把她寵得她這假妻快變成了真的呀!
讓人搭上順風船,也不知哪來的仇家見人就殺,為了救人她背後受了傷,
竟然是由二少爺親自為她敷藥、擦身降溫……這、這教她以後還怎麼嫁人,
結果,他吻了她,不準她再逃避他的感情,承諾他只娶她為正妻,
而那船上意外搜出的兩名偷渡客,竟是黑衣人追殺的玉石匠,
令她不禁透露出自己是含冤而死的玉石名匠之後,
這牽扯的不僅是她,更是他母族一家的仇……


  楔子 壞誰名節

       河北祁州,素有藥州之稱。而祁州雷家,則有藥王之譽。

       雷家乃皇商,製藥聞名天下,富甲一方。

       雷家老爺雷耿狄生有五子,其中庶二子雷青堂對家業毫無企圖,自願放棄爭奪家主之位,前往浙江打理雷家在南方的產業。

       而雷家的藥材生意南不如北興盛,他自願「流放」其實另有目的,那就是為自己死去的生母毛淑芯的母族,平反三十年前的冤情,盼生母死後能除去罪婢的身分,恢復當年的名聲與地位。

       運河上停滿各類船隻,有商船、客船、漁船、貨船等,運河周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一群男女四人在碼頭上道別。

       「青雲,多謝來送行,不過,你與四弟妹可以回去了!」雷青堂鐵青著臉龐對自家四弟雷青雲說。

       雷青雲尷尬的瞧了眼自己的妻子春實實,她正與二哥的小丫鬟水玉蘭上演難分難捨的十八相送。

       二哥好不容易才將水玉蘭給拐騙離開祁州跟他去浙江,可水玉蘭與自己妻子兩人情同姊妹,這捨不得分開也是難免的,只是若難捨到讓水玉蘭反悔不跟二哥走了,那事情就大條了。

       難怪二哥見水玉蘭拉著實實不放時臉色難看到極點,恨不得他快帶著實實消失在水玉蘭面前。

       「呃……我知道了,這就帶實實回去了,二哥一切保重。」他識相得很,馬上點頭,轉身趕忙催促起自己的愛妻道:「實實走了,實實、實實、實—— 實實!快走!」雷青雲見妻子沒理會他,仍與水玉蘭相擁不放,可二哥的面色已經寒得像冰塊,不容再拖延,他乾脆扯過妻子,拉她直奔自己的馬車,火速令車夫駕車走人。

       水玉蘭的眼淚愕然地掛在眼角。「四少奶奶如今是寧王爺的義女,郡主的身分,四少爺怎能不顧禮法這麼粗魯待她 」她不平的說。

       雷青堂冷哼一聲。「是郡主又如何?她還是我雷家的媳婦,四弟的妻子!」他說這話可就十足傲氣,有雷家人慣有的優越感。

       水玉蘭瞪他一眼。「四少奶奶與奴婢一樣雖都是雷家的丫鬟出身,可咱們都有個共同的想法—— 寧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絕不為了富貴生活委屈自己,只不過四少奶奶不小心與四少爺相愛了,這才違背了絕不為人妾的誓言,勉強做了四少爺的妾,但她可是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助四少爺度過不少難關,又蒙寧王爺賞識收做義女,才打破雷氏家族妾不得扶正的族規,成為四少爺的妻子,且不只如此,四少爺目前繼承了雷家家主的位置,四少奶奶自然也就是雷家的當家主母,怎麼說也不能讓人小看的!」她可是很驕傲好姊妹有今日的成就與幸福,而這全是靠四少奶奶自己努力得來的。

       他盯著她義憤填膺但朝氣有神的眸子,完全不像自己死去的妻子苓兒。

       亡妻個性沉悶,低調少言,眼神更是了無生氣,而眼前的人兒多麼不同,就是這雙迥異於亡妻的靈活雙眸才讓他特別注意到她的,然而這只是一開始,真正令他心動的是她純真率直的性子。

       而若真要細說自己是如何對她上心的,這便又有一段故事跟歷程了——

       雖說她已在雷家多年,但自己卻從未對她產生印象,再加上近年自己多在浙江一帶做生意,並不在府內,這回是祖母驟然去世,自己回家奔喪,無意間見她得罪了三弟的妻子,出面幫了點小忙後,她積極「報恩」,不時送新奇的點心來給他,起初他根本瞧不上她做的點心,加上自己不愛吃甜食,可她不死心,只要剛完成新鮮的玩意就往他這兒送,自己說也奇怪,拒絕得了她一次,卻狠不下心拒絕第二次,當第二次她再來時,他冷著臉就收下了,到了第三次,在她殷殷企盼的眼神下,他吃了……從此,這丫鬟入了他的眼,進了他的心。

       可偏偏—— 他想起一些事又恨了起來,之前假意與四弟爭家主之位時,這丫鬟一心向著四弟夫婦,對他變了態度,沒再當他是恩人,這便罷,還與他劃清界線,他成了她的拒絕往來戶,別說再有點心送來,連看他一眼也不屑,簡直當他是仇敵!

        直到後來,發現他根本無意於爭位,不是四弟夫婦的敵人,她這才對他稍有好臉色,可這過程著實氣壞了他,這丫鬟竟能隨便就棄了他,完全不將他放在心上,難道她心裡就只有春實實一個好姊妹,老四夫婦的事才值得她在乎,至於他一點也不重要。

       這事憋在他心裡內傷了好一陣子,可也就是這份糾結才讓他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瞧上這丫鬟了,才會這般在乎她對自己的態度,然而,意識到這件事之後,照理說事情就該簡單多了,他是主,她是僕,收她進房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但後來發現事情並不容易,因為這丫鬟對男女之事駑鈍得很,完全不開竅,壓根不知不覺,對他的青睞沒半分受寵若驚。

        他原本打算留在祁州一段時間,好好下功夫教育一下這丫鬟,教她明白事理,可日前忽然接到自己在杭州別府的管家朱名孝來信,言道,調查母族毛氏的案子有了些眉目,請他速回杭州商討,不得已,他無法再留在北方,非得離開不可。

        但他要走卻不能將水玉蘭留下,坑蒙拐騙,不管是用哪個方法,他都使出來了,還說動老四夫婦相勸才順利將人拐走,瞧載著老四夫婦的雷家馬車走遠了,他嘴角輕揚,眼中帶了滿意的笑。

        而這神色不巧教水玉蘭眼角瞄見,立刻打了個冷顫。二少爺這是想獵殺誰嗎?這冷颼颼之氣,讓她不由自主退離他三步。

        雷青堂瞥見,上揚的唇又下沉了。「又怎麼了?」她說老四的媳婦多了不起時,他也沒反駁地順了她,這也不行嗎?

        「沒……沒什麼,不過,您還好吧,這麼殺氣騰騰的?」她忍不住問。

        「殺氣騰騰?」他一愣。他方才的表情明明是對她勢在必得下的情意綿綿,可在她眼中卻是殺氣騰騰?

        「是啊,不是奴婢要說您,二少爺,您這氣質太森冷,不怎麼……討人喜歡,下次要顯什麼表情得留意一下,別……嚇到人了,幸虧附近剛好沒孩子,要不連娃兒都要嚇哭了。」她好心提醒他。

        他笑不出來了,自己性子內斂,不可親,但偏這丫鬟一點都不怕他,對他說話稍有不滿還敢數落,可自己卻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習慣與隱忍,這點不爭氣的受虐心態,有時連自己都解釋不清為什麼?

         既是無法解釋,那便放任吧,雷青堂假裝忽略她說了什麼的道:「去杭州別府咱們搭船,這一路行船少說十天半個月才能到達,咱們雖是主僕,但畢竟孤男寡女,在外行走多有不便,為了避免造成麻煩,咱們這趟就扮夫妻吧!」他告訴她自己的打算。

        「扮……扮夫妻?這怎麼行 」她是僕,可沒想過充當二少爺的妻子。

         他眼角微微一抽。「這怎麼不行?」

        「這會壞名節的。」

        「壞誰的名節?妳的?還是我的?」他嗤笑。

        「當然是—— 」她挺起胸膛正要指向自己時,見他臉陰沉下來,她隨即一毛,馬上改口道:「當然是二少爺的名節,自二少奶奶多年前去世後,您未再娶親,這正房妻子的位置,怎能讓人隨便冒頂去,這於您的名聲有損。」

       「明白就好,我這般不計較個人名聲的打算,妳銘記在心即可,我也不要妳回報這份恩情,這事就依我說的辦吧!」

        她眨了眨大眼。「可是—— 」

        「妳居然還有話說?這是要不知好歹嗎 」

       「奴婢—— 」她張口還想說什麼。

        他臉孔又是一拉。「老四的媳婦沒告訴妳,這趟出門要聽我的嗎?可他們這才離開,瞧妳這什麼態度,真沒將我放在眼底 」他拿出雷家主子的威勢對付她。

        水玉蘭為人僕,平日對他說話雖稍微敢放肆些,但也不敢真反駁什麼,讓他這一凶,哪敢再囉唆,馬上憨憨點頭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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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二少奶奶大駕光臨

       雷青堂與水玉蘭的船走的是大運河,這條運河北起京城,南至杭州,流經天津、河北、山東、江蘇和浙江。

       這日他們的船暫時停靠在蘇州補給物品,兩人趁機下船走走,遊覽蘇州風情。

        蘇州之美,盡在杜荀鶴《送人遊吳》的詩中呈現出來——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閒地少,水巷小橋多。

        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綺羅。遙知未眠月,鄉思在漁歌。

       雷青堂走在蘇州街上,他濃眉深目,形象俊貴,只可惜不茍言笑的冷僻氣質,令經過身邊的人驚鴻一瞥後便趕緊移開目光,不敢多望。

       一名俏丫鬟—— 不,是俏婦人跟在他身後,她臉龐圓圓,鼻梁上還掛著幾顆可愛的小雀斑,眼睛大而靈活,而此刻這雙活潑的眸子,正充滿興奮與好奇的四處張望著這個她初初到來的地方,從建築到路邊賣的東西,對她而言無一不新奇,跟在河北祁州的人文景物完全不一樣。

       她自九歲被雷家買去後,便從未曾離開過祁州,這回隨二少爺到南方,倒真有機會增長見識了!

       雷青堂背後跟著一個好奇寶寶,面上雖看不出什麼情緒,但不時慢下腳步等人,而這世上可沒主子等丫鬟的道理,他倒是寵得不動聲色,毫無怨言。

        「小嫂子,小嫂子,您且來瞧瞧我的簪子!」路邊的小販對著她喊。

       小嫂子?這是喊誰呢?她左右張望,不會喊的是後方的胖婦人吧?

        「穿青色衣裳的小嫂子,這支簪子的顏色正好配您的青裳,帶一支回去吧!」小販繼續喊,還邊推銷。

       青裳?後頭的胖婦人穿暗紅衣裳,穿青裳的是自己,這是在喊她了!

        但小嫂子……胡喊什麼,她可是雲英未嫁的姑娘,什麼小嫂子—— 啊!

        她驀然想起什麼,摸摸自己挽起的頭髮。二少爺說的,得扮夫妻,她這會的裝扮不就是個婦人,原本以為小販叫錯,心裡正惱著,這時可沒話說了。

       只是她還不適應自己身分的轉變,臉龐克制不住微微的發燙,偏神情還得故作自然。

       大眼望著小販手中的簪子,這支簪子木頭做的,不算名貴,唯一特別的是這是一支綠葉造型的簪子,綠葉部分點漆生動,顏色又正好與她現在所穿的衣裳搭配。

        「這怎麼賣呢?」水玉蘭有幾分喜愛的問。心想只要不太貴,買起來做個紀念也不錯。

        「您瞧這手工多精細,價格也不貴,我算您四兩就好。」小販見她衣著不俗,衣料質地上等,便伸出四隻指頭的獅子大開口。

        殊不知她身上的衣飾都是離開雷府前,春實實替她準備的。

        水玉蘭自己初見到這些衣料也嚇了一跳,這哪適合下人來穿,是雷府主子才穿得上的,本來她不肯帶上,可春實實告訴水玉蘭,這是雷青堂拿了筆錢給她置辦的,說是雷家出來的即便是丫鬟也是門面,出遠門寒酸不得,這話讓水玉蘭反駁不了,只好帶著這置辦得像嫁妝似的名貴衣飾出門。

        她這會聽見要四兩銀子馬上咋舌,開玩笑,自己一個月的月俸也不過八兩銀,而這簪子就抵她半個月的銀子,當場嚇得搖手。「我只是隨口問問,沒要買的。」說著想起自己是跟著二少爺走的,這下教支簪子給吸引了,萬一跟丟了人,那可慘了,連忙趕著要去追人。

        哪知這才轉身就撞進了雷青堂的胸前,他胸膛堅硬,這一撞她鼻梁可吃痛了。

        「二少爺,您不是走遠了,什麼時候回頭的 」她揉著痛鼻問。

        他瞧她鼻子都撞紅了,雖心疼可面上仍無表情。「妳不跟牢,人丟了,我能不回頭找嗎?」

       他這一說,水玉蘭可沒話說了,自己貪看東西而忘了主子,實在是離譜,她馬上彎了腰的要認錯。「奴—— 」

       他立刻瞪視她。「咱們是夫妻,哪需計較這些,還不拉直腰將妳要說的話收回去!」

       他這一警告馬上讓她想起自己的身分,她扮他的妻,哪有妻子彎腰自稱奴婢的,連忙站直身,嘴巴也閉上,少說少錯。

       他見她「長記性」了,曉得自己是誰後,這才板著臉的轉向小販。

       小販沒見過渾身氣質這麼冷漠的人,原本帶著的職業笑容霎時掛不住,身子不由得還打了個冷顫。

       「你再說一次這支簪子多少銀兩?」雷青堂冷聲問。

       小販面對他莫名一陣緊張,張口道:「四……」

        「嗯?」

        「三……二……一兩銀。」在雷青堂犀利目光下,小販自動一減再減,最後竟喊出成本價,一毛也不敢多賺。

       「成,東西交給我娘子吧。」他丟下一兩銀給小販。

       小販收下後趕緊將簪子雙手要奉給水玉蘭,可水玉蘭訝然,四兩的東西居然一兩就能成交,可見這小販多不老實,不禁升起一團火氣來。「你怎麼做生意的?我買就是四兩,我家二少……相公開口一兩就得,這中間差了三兩,你這是黑心暴利,還是見我女人家好欺 」

        小販一臉的尷尬。「這……小嫂子,對不住了,我也是一時……記錯價錢了,不是有意誆您的。」小販說,垂目偷瞄向她身旁的雷青堂,不敢說自己是被她身旁男人嚇老實的。

       不過說也奇怪,這男人就寒著一張臉,其實也沒說什麼,怎麼自己就心虛的吐實了

       「哼,相公,咱們這一兩拿回來吧,現在這簪子再便宜我也不想要了!」她生氣的朝雷青堂說。

       「確定不買?」雷青堂問,以為她喜歡的。

       「我才不向騙子買東西,確定不要了!」

       「也好,我瞧這簪子材質普通,不買也罷,再走幾步前頭剛好有家珠飾鋪子,到那挑去吧!」因為雷青堂經常行走各處做生意,蘇州這裡自然也來過好幾回,他對這條鬧街熟,曉得領她去哪裡買好貨。

       「好,咱們就去那鋪子買,想必那裡的東家該比這路邊小販老實多了。」她不滿的狠狠瞪那滿臉通紅的小販。

       小販揩了揩額上的汗,知曉雷青堂說的珠飾鋪子是哪家。能去那挑貨的還能是普通人家嗎?自己是有眼不識泰山,誆錯人了,便乖乖奉回一兩銀還給人家。

       雷青堂取回銀子後,不再看小販一眼,牽起水玉蘭的手領她往前方去。「咱們走。」

       她的手忽然被他溫暖的握住,愣了愣。這……二少爺怎能牽她的手?這不合體統啊!

       當她回神過來要掙開時,他已道:「就是這裡了。」

       她聞聲,先抬頭往面前望去,這一望,連手都忘了掙脫,還險些停了呼吸。「這……這是哪兒?」

        「瞧不出來嗎?珠飾鋪子啊。」

       她嚥了嚥口水,眼兒瞪得大大的。「珠……珠飾鋪子,怎麼瞧起來像座行宮?」眼前這氣派的外觀,豪華得就像皇帝行宮,這麼個錦繡門面,裡頭賣的東西還能便宜嗎?

       自己方才是氣那小販做生意不實在,才故意說要到別處買,其實不買也行的,尤其這處……她不敢進去了,因為裡頭的東西她恐怕一件也買不起。

        「進去吧。」他拉著她要往裡走。

        「等等,這裡……這裡沒有適合我的!」她連忙阻止的說。

       「不適合?妳還沒見過裡頭的東西,怎就知不適合了?」他問她。

       「就……」她眼看「行宮」裡的人,正要客氣出來迎他們進去,她拉著他就跑。

        「妳做什麼 」他扯住拉著自己跑開的人,有些惱怒了。

       「我……」水玉蘭回頭見鋪子的夥計出來了,瞧他們拔腿就跑的模樣,表情錯愕,又見雷青堂那張陰沉的臉,登時明白自己幹了什麼蠢事。她讓主子丟臉了,竟然在人家的鋪子前逃走,明擺著寒酸不敢進門,堂堂雷家二少爺,怎會買不起,這教人得知,讓他臉往哪擺?自己真是糊塗透了!「二少爺,對不起,奴婢……不該……不該……」她咬唇不知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才好。

       他盯著她無措的神態,驀然一想,就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舉動了,輕嘆了一聲。「來,跟我來!」

       雷青堂再次拉起她的手,離開大街,往小巷裡去,不久進到一間外觀陳舊不起眼的雜貨鋪子內。

       他們踏進鋪子後,一名中年男子迎了上來,這人衣飾樸素,看起來面容和善,見到雷青堂後露出驚喜表情。

       「哎呀,稀客稀客,雷二爺來到蘇州,怎麼有空到我這來呢?莫不是有大買賣要報與我知 」這人高興的問,顯然與雷青堂是舊識。

       雷青堂表面上是雷家在外接頭的藥材商,但其實私底下他另有自己的牙商事業,所謂牙商,即是居中仲介各種商品的買賣,這方面他做得有聲有色,規模與勢力遍及南方,但他為人低調,真正知曉他牙商生意有多大的人並不多,而這名中年人叫劉定東,是少數知曉他底細的人。

       雷青堂為人雖冷漠,但做起生意來卻是極為可靠穩妥,因此才能在短短幾年內將牙商生意發展起來,這門生意利潤豐厚,並不輸雷家賣藥材的收入,所以他不爭雷家家主之位也是有原因的,靠著這個,也能有自己的一片天,沒必要非與兄弟爭家產不可。

       雷青堂含笑。「今日是來找你買東西的,至於大買賣日後有得是機會。」

       「喔?雷二爺想買什麼?」

       他瞧了眼身旁的水玉蘭。「買適合她的。」

       劉定東這才留意到他帶了個女子在身邊,而這可是稀奇的事。認識雷青堂三、四年了,每次見他總是自己一個人,要不就帶著總管朱名孝,何時見過他身邊有女人的 著實令人起了好奇心。「這位是……」「她是蘭兒,我娘子。」雷青堂自然的介紹。

       劉定東訝然之後露出喜色。「我就說雷二爺從不帶女人出門,今日身邊怎會出現俏佳人,正納悶呢,原來是帶二少奶奶上我這挑東西,好好好,既是二少奶奶大駕光臨,您要什麼說一聲,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給您摘下來!」他對著水玉蘭說。

       水玉蘭尷尬極了。扮二少奶奶這件事本就令她無措,況且這人明顯識得二少爺,偏二少爺還是這樣介紹,自己只能配合,但除了乾笑也不知怎麼應對了。

       劉定東見她客氣,索性轉向雷青堂問道:「雷二爺想挑什麼給二少奶奶呢?」他請拿主意的人說。

       「都好,髮飾、衣飾、墜飾,什麼都行,她喜歡就好。」他語氣淡淡,可明瞭他的人自然已經充分聽出他的寵溺之意了。

       劉定東馬上笑著點頭。「知道了,只要二少奶奶滿意就好。來人,先將梨花房的貨帶上來給二少奶奶瞧。」他轉身擊掌高呼。

       下一瞬,原本空蕩蕩沒人的鋪子,突然在角落開了一道門,那處原來看不出有門的地方,這一開才知有玄機,再往門上瞧,有塊小匾,寫著「梨花房」三個字,而若再仔細將鋪子瞧上一圈,會發現原來這鋪裡的暗門不只一道,順著梨花房過去是一排的小匾,匾上刻著「茶花房」、「櫻花房」、「牡丹房」、「芍花房」、「梅花房」等等,共有十幾個暗房。

       梨花房裡出來了五個人,每人手上皆托著一個玉盤,盤上躺著珠簪、玉環、金墜、銀飾等物,東西送到了水玉蘭跟前擺成一排,登時她眼睛都瞧花了。

       這眼前的東西件件精美別緻,她沒想到這樣不起眼的地方,能有這麼好的貨色?

       「這個……相公,其實我沒想挑什麼,不如今日先回去了,下次再來買……」她赧然的朝向已然坐定喝香茗的二少爺說。

       雷青堂放下就口的香茗,輕瞥她問:「這些也不滿意嗎?」

       「不是不是,這些東西都極好,只是我……」她不好意思說自己阮囊羞澀啊!

       他哪瞧不出她擔心什麼,輕笑一聲說:「方才妳不肯進金花珠飾,嫌那門面太氣派了,可在這裡妳大可放心的挑,劉老闆是我的老相識,價格會算實在的,不會像那街頭小販亂開價。」他告訴她。

       「是啊是啊,二爺是行家,就算我想亂開價也不敢的。」劉定東也接口,心想,原來他們去過金花珠飾了,那裡賣的東西固然不錯,但與自己相比……

        雖然雷青堂都這麼說了,水玉蘭臉上仍很是為難。「可是我這……」她月俸有限,不想亂花錢啊!

        雷青堂見她仍猶豫,自是曉得她節儉的心思,撇嘴道:「妳挑吧,挑中的帳單劉老闆會與我算的。」他本就打算送她,這才帶她過來的。

       「這怎麼可以,我怎能花您的錢—— 」

        「怎麼不可以,妳是我雷青堂的妻子!」這「妻子」兩字說得特別重,讓她立時閉上嘴巴。

       可不是,他連對這姓劉的東家也這樣介紹,自己能駁他的話嗎?且若再推辭下去,只會又讓他受外人笑話,算了,大不了自己挑件小東西,事後再將錢還給他便罷,至少在外人面前不會失了他的面子。

       硬著頭皮將目光調向玉盤裡的東西,但刻意避開玉品,是因為自己對玉石頗有眼光,曉得玉盤上的玉品不俗,價錢也不會便宜。

       仔細巡視一輪後,她終於選了兩顆小小米粒大的珠子,盤算這做成耳環挺高雅的,重點是,小東西應該要不了多少錢。

       「這不貴吧?」為求保險起見,她不敢馬上就打包,先試探的問向劉定東。

        「不貴不貴,才這樣而已!」他比了個一後,再比五。

       這是一兩五的意思,她鬆口氣,勉強她還負擔得起,臉上不禁帶笑了,這裡賣的東西,果然實在。

       「那我就要這兩顆珠子!」她決定買了。

       「二少奶奶果然好眼光,這在外頭可是有錢買不到的,若非瞧在二爺面上,這我是不會拿出來賣的。」劉定東笑說。

       她當是生意人吹噓自己的東西,只是笑笑,就當自己撿到便宜吧!

       「妳若覺得其他東西還可以,不妨多挑選幾件。」雷青堂喝著香茗,閒適的鼓勵她。

       水玉蘭側著頭去瞧玉盤上的東西,想起了一個人。若這裡的東西不貴,倒是可以多挑件給她,回去雷家時也可當個禮物。

       「嗯嗯,那我就多瞧瞧了。」她起了興致,沒了方才的推託,主動又瞧中了一只金手鐲,問了價,劉定東比了個四。

       四兩銀,雖貴了點,但送給四少奶奶的話,她會喜歡的……還有這個用銀絲線縫的小荷包也不錯。

         一問,一兩銀。

       「行,也要了!請問還有其他嗎?」她居然買上癮了,欲罷不能,還主動問起要別的。

       劉定東馬上點頭。「您還想要買哪方面的?」

       「這……有合適男子用的嗎?」

       他聞言笑著瞧向了閒坐的雷二爺。

       雷青堂表情有些訝異,沒想到她會想到他,還想替他挑東西?

       「有有有,來人開鐵樹房!」劉定東一喊,左邊的暗門被開啟了,送了幾個玉盤出來,上頭有男子頭飾、腰飾、玉扇、印章、文房四寶等等,件件皆是精品。

       她一眼瞧中了一枝狼毫筆。「我就要這個,這多少銀子?」水玉蘭喜問。

        劉定東再瞧了眼雷青堂,見他嘴角隱隱含笑,這是也滿意這樣東西了。

       「沒多少。」劉定東朝她比個五。

       五兩啊……這麼貴……她猶豫了。

       劉定東見狀,立即又說:「這枝筆產於東北,品質上品,筆桿挺拔、毛鋒尖齊圓健,難得您喜歡,我也半賣半相送,就給您這個數字吧。」他隨即比了個三,既是要送給雷青堂的,他樂做這個好人,也趁機討好雷青堂。

        她見了數字,露出笑臉。「那請將這狼毫筆包起來。」她撿了便宜,買得也爽快了。水玉蘭這又東撿西撿買了幾件小東西才踏出劉定東的鋪子,拎著禮物,她笑開懷,內心也盤算著,今日總共花掉她二十兩左右的銀子,約莫她兩個多月的月俸,儘管心疼自己的荷包扁了一大塊去,可也買得心滿意足,最重要的是,回雷府該給大家的禮物都有了。

        雷青堂見她手上拎了不少東西,主動要幫她提過去。

       「這些奴婢來就好,怎能讓二少爺提,況且,這可都是奴婢自己的東西,哪好勞煩到二少爺。」她不敢讓他幫忙。

        雷青堂難得笑臉,瞧上去心情不錯。「誰說這裡頭沒我的東西,這其中的狼毫筆不就是要給我的嗎?」他笑問。

       她眉一挑。「二少爺是不是誤會了,這枝狼毫筆奴婢是打算送四少爺的。」

        他臉色一僵。「送四弟的 」不是給他的

       「奴婢今日挑的,除了那兩顆小米粒珠子是給自己的外,其餘的都是要給雷府大家的禮物,尤其那最貴的金鐲子是要給四少奶奶的。」她告訴他。

       他聽了臉龐瞬間僵了泰半。自己花了大筆銀子寵她,而她居然買的都是旁人的東西,就連那狼毫筆也不是給他的!

       「妳—— 」他氣得想罵人了。

       「雷二爺,雷二爺,請留步!」一名小夥計在街上追著他們喊。

       水玉蘭聞聲回頭,瞧見是劉定東的夥計,方才他還幫著替她打包東西,直拎到鋪門口才交給她自己提。

       「怎麼了?是咱們落了什麼,還是少算了什麼?」她問那夥計。

        夥計趕緊搖頭。「您沒落了什麼,也不是少算,是多算了,我家東主說雷二爺給的銀票數字多了,明白這是雷二爺有意打賞,但我家東主說,能做雷二爺的生意已經十分榮幸,怎好再拿雷二爺的賞銀,這錢還是請雷二爺拿回去。」夥計掏出銀票本要交給雷青堂的,但因為問話的是水玉蘭,便直接將銀票交給她,心想兩人是夫妻,銀票還給誰都是一樣的。

       她接過銀票,瞧了上頭的數字,蹙了眉。「這……沒錯啊,我買的東西差不多是這個數字。」哪來的賞銀在裡頭,是不是搞錯了?

        「這不是您的買金,您的買金是兩百兩銀子,這只是雷二爺一成的賞銀而已。」小夥計說。

        水玉蘭嚇了一大跳。「你說什麼?我買的東西不是二十兩,是兩百兩 」她大驚。

        「咦?咱們東主比的價您都瞧清楚才買的不是嗎?」

        「難……難不成,他……他比一不是一兩,是十兩 」

        「欸,沒錯啊,這是行話,好比您剛買的兩顆珠子,那可是養了十五年才得的小東珠,市價三十兩,我家東主僅算您一半價,十五兩而已。」

        她聽了差點厥過去,自己這兩顆小東珠居然要十五兩,那麼自己買給四少奶奶的就是四十兩,是她認知的十倍價錢,她青了臉,這下就算把自己全部家當繳出來,再把自己給賣了,也湊不出兩百兩……

        「這銀票拿回去給你家主子,說我不想他損失太大,這些東西價值多少我清楚,這是補償他的。」雷青堂取走她手裡的銀票,再交回到小夥計手中。劉定東為籠絡他,將價格都壓低許多,他不想佔人便宜,這才多給二十兩。

        「可是我家東主交代—— 」

        「做生意將本求利,賠本生意沒人做,我不會讓人白吃虧的,你這樣回去跟劉老闆說,他會懂得我的意思,將來我與他生意上還有得是機會合作。」

        小夥計一聽就明白了,他知道雷二爺是牙商中的一把好手,經過他引介的買賣,少有不能賺大錢的,自家主子也是想趁機討好眼前的這人,盼他得了便宜,將來介紹更多好生意上門,既然這人明瞭主子的心意,那他就不再多說了,拿回銀票便告辭回去。

         小夥計走後,水玉蘭還杵在原地不動,連他取過她手中大包小包的東西也沒反應。

       「走吧,咱們該回船上了。」他提醒她。

       「二……二少爺……」她仍舊站著,臉上表情難以形容。

       「怎麼了?」

       「奴婢想,這些東西是不是可以……可以……」

       「可以什麼?」

       水玉蘭抿緊唇,久久說不出話來。她後悔至極,後悔當初沒問仔細就瞎買,這會想拿回去退貨,都說不出口,且這一退,不是又丟了二少爺的臉面,因此這退貨兩字是說不出口了,她只得咬牙道:「這錢……兩百兩……加上您給出去的二十兩賞銀,共兩百二十兩……奴婢想……想……」

       「妳想將錢給我?」

       「奴婢原是這樣打算的……」她快哭了。

       「那現在呢?」

       水玉蘭抹抹臉,厚起臉皮。「能否……能否……」

       「能否不還錢?」

        「不……不是的,能否給寬些還錢的期限?」她臉皮還沒厚到想賴帳,打算今後努力工作,將每一分月俸都存下,分月還給二少爺,這一算,她至少得兩年多才還得清這筆錢了。

        只是,那劉老闆的鋪子看起來不怎麼樣,怎麼賣的東西很怎樣,狠狠讓她破產了。

       「不行!」雷青堂拒絕。

       水玉蘭一愣,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了。以為他當初說要送她的,而今她不收要還錢,他該會多些寬容的,怎知一口就回絕了!「那……奴婢一時還不出錢來。」不是她要耍賴,是真沒錢還。

        他瞇眼瞧她盈盈的淚光,沒有心軟,反而帶著狠勁。「妳幫四弟夫婦挑禮物時不小氣,雷府上下誰都考慮到了,可偏沒有我!妳既然花得下錢買東西給他們,那我又何必替妳擔憂還不出錢的事,照妳所說只有那兩顆東珠是妳自己要的,這樣東西的錢儘管算我的,至於其他的,妳得付清!」

       她張大嘴。二少爺這是氣惱自己沒買禮物給他嗎?可他們是一起出門的,這還需要她買禮物?她不能理解他在氣什麼。

       「哼,若馬上還不出錢來,妳得做件事還債!」

      「做什……什麼事?」她可真見識到了,雷家少爺果然都是生意人,一點都不吃虧。

      「你得要——小心!」雷青堂正要說,忽然由巷子口跑出一名穿著破爛的小姑娘,眼見她跑得急,就要撞上水玉蘭了,他立即伸臂攬過水玉蘭,免去她被撞上的危險。

    水玉蘭被攬進他懷裡,卻還搞不清發生什麼事,忽然聽見一聲聲刺耳的尖叫,扭首去瞧後,大吃一驚,只見兩個大漢正毫不留情的將小姑娘摔在地上,還起腳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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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去人牙市場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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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哪來的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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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給我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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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別府誰說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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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討個東西好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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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別府新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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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藏拙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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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玉石集會的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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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鳳血石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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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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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過去,賈善德上回說好要帶特別的東西給大家看,但至今仍毫無動靜,了無聲息,他那邊雖無消息,可自從水玉蘭在聚會上露了幾手後,雷青堂倒成了搶手貨,各家的玉石商爭著要邀請他們一行人過去,既有意與這位有實力的年輕人結交,也對水玉蘭這位小廝充滿興趣,想藉機挖角的人多得是。

    雷青堂明知如此,卻不拒絕這些人,因為他曉得賈善德雖未作聲,但仍派人觀察著他們幾個,自己刻意與眾商家打成一片,讓人瞧出他很積極的要加入這個圈子,好好經營玉石的事業,以此降低賈善德對他的疑心。

    而今日,他們一行人受邀,再度登上花船,只是這回雇船作東的不是他們而是別人。

    邀請他們的是昌化鎮的大地主,財力十分雄厚,仗著是當地一霸,聽說這全昌化最美的船娘都讓他給請來了,要好好的招待雷青堂這位俊秀。

    只是,當簡鈺容跟著雷青堂一出現,那些號稱昌化最美的船娘,個個遜色不少,所有賓客的目光全教簡鈺容吸引了去,尤其她今日為見客又特別裝扮過,一頭青絲梳成華髻,鬢邊插著一支玉簪,水墨色的衣裳襯得她素腰不盈一握,所有人為之驚艷,一干船娘被比下去後,立刻遭到冷落,只能咬牙妒忌的站到一旁去,見她一個人被大家眾星拱月著。

    而這盛況就連主客雷青堂都被冷待了,因為主人也都圍著簡鈺容了,哪有空來招呼他。

    與他一道來的嚴文羽本就善交際,上船後就與人交流去了,此刻他身邊就剩水玉蘭而已。

    兩人這幾日氣氛並不好,起因還是那日見到簡鈺容在他房裡的事,事後他未置一詞,她原也不再計較什麼的,可之後幾日,發現簡鈺容經常出現在他身邊,而他也未見拒絕,就像今日,其實根本無須帶簡鈺容同行的,可簡鈺容表達想上花船見見世面,他便二話不說攜她同來,小喬為此還氣得留在客棧,不一道過來了。

    而這也教她有些氣悶,可若因此多言什麼,又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且簡鈺容是她帶來的人,還堅持求他收容,如今哪還有臉說什麼。

    「二少爺要過去與大家一塊聊天嗎?」她發現他的視線正在前方甲板被眾人包圍的簡鈺容身上,遂故意悶聲問,心想,他最討厭與人交際,哪可能過去。

    可她想不到,他竟然就點頭說好的過去了。

    她臉色一青,見他走向簡鈺容的背影,心揪了起來,一股心痛竄出。

    半晌後,她忍著氣,移步慢慢也往他們走去,見他就站在簡鈺容身側,那姿態像是簡鈺容的保護者或擁有者,而簡鈺容檀唇含笑,風姿楚楚,每次回眸望他時,皆含著濃情密意。

    水玉蘭越接近他們,胸口的起伏越大,想起小喬昨日對她說的四個字——引狼入室!

    她原是不想承認,也不願這麼想的,但眼前的簡鈺容千嬌百媚地正公然在引誘自己的男人,這教她還怎能自欺欺人下去。

    「蘭弟,奴家才想請你過來的,這幾位爺正讚美咱們的象牙印有品味,掛在身上好看極了,回頭也想做幾個來配戴。」簡鈺容見她過來,馬上笑著說。

    簡鈺容還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分,只知化名的雷青堂姓田,嚴文羽姓練,水玉蘭與方小喬兩人都女扮男裝,明顯地這群人給的都不是真實身分,可她並未多問,只遵照水玉蘭交代的,在外不要拆穿她女人的身分,因此稱呼她為「蘭弟」。

    「咱們的象牙印?」水玉蘭聽不懂她的意思。

    「是啊,你不曉得嗎?奴家瞧你與公子的象牙印別致,便讓公子也給奴家一個。」簡鈺容拿出雷青堂送她的印,展現給水玉蘭看。

    「瞧,奴家這枚雕的是“不滅”,公子的是“天長”,你是“地久”,公子搭你,就是“天長地久”,若搭奴家的,就是“天長不滅”,若三個一起,合起來就是“天長地久不滅”這寓意對咱們三人來說都是極好的——

    啊?蘭弟,你這是怎麼了?為何臉色突然變得這麼難看?」話說到一半,發現不對,她驚訝的問。

    水玉蘭瞧著簡鈺容那枚印身雕著「不滅」兩字的象牙印,驀然有種被萬箭穿心的感覺。

    「這寓意對咱們三人好?你說……哪裡好?」她繃緊著聲音問。

    簡鈺容見她神情奇差,不敢說下去,回身去望雷青堂,眼底滿是埋怨與不安。「您送奴家象牙印這事,是不是忘了跟蘭弟講,她好像生氣了……」她委屈的問。

    雷青堂這才朝水玉蘭道︰「不過是枚印子罷了,你何必當眾生這個氣?」這話反而在責備她了。

    她心一緊。「您說這只是個印子而已,難道這不具意義嗎?」她愕然問。

    這時他竟抿嘴不語了。

    她盯著他,面容越來越蒼白。

    其他人並不解這對主僕在鬧什麼,一個象牙印子,卻扯出什麼「天長地久不滅」,這什麼跟什麼?!

    尤其是這小廝,怎敢對著自己主子怒目瞪視?雖說是個頗得力且有才幹的下人,但下人就是下人,若恃寵而驕敢對主子無禮,這在場的可都是為人主子的,任誰都不能容忍跟接受。

    眾人紛紛對水玉蘭大搖其頭,原先有意挖角的,也不禁遲疑了起來,萬一來個不敬主的,那可是自找麻煩。

    「若蘭弟不高興,奴家扔了這東西好了。」簡鈺容含淚說。

    「不,你的不用扔,扔我的就好了!」水玉蘭取出自己的印,毫不猶豫的丟進湖裡。既然是不具意義的東西,她何必視作珍寶的保留,不要也罷!

    雷青堂見了她的動作,臉色瞬間鐵青,似也動怒了。

    簡鈺容見她真丟了印,吃驚不已。「蘭弟,你怎能這麼衝動,你……你這是故意要折煞奴家嗎?」她急哭了。

    「我沒折煞任何人,折煞的是我自己!」她轉頭就走,只是,才走沒幾步路就聽見「撲通」落水聲,她倏然回頭,看見簡鈺容跳進湖中,所有人正發出驚呼,她一驚立刻跑回去,往船下望去,見簡鈺容根本不諳水性,在湖中沉浮了幾下後就直直往湖底沉下了。

    船上的人均教這意外給嚇傻了,竟沒人想到要下水救人。

    水玉蘭見事態緊急,打算要自己跳水救人,正要跳時,一陣風從她身側掠過,雷青堂先她一步跳入水中了。

    這跳水的動靜太大,連在花船下層的人也全上來看熱鬧了,本來與人在船內交際的嚴文羽聞訊趕來,見雷青堂潛入湖底救人,好一會才將人撈起游上岸,雇船的東主立即盟船駛去岸邊,急著去瞧兩人的狀況。

    船一靠岸,水玉蘭第一個衝下船,直奔雷青堂與簡鈺容的所在,然而當她靠近時,原本急切的腳步卻逐漸慢了下來,她瞧見雷青堂全身濕透,正在急救像是昏迷的簡鈺容,他不斷低身給她渡氣……

    明知他這是在救人,可自己這心頭就是忍不住不斷的泛酸,她腳步越走越慢,可還是來到了他們身邊,她到時剛好簡鈺容轉醒過來了,睜開眼的第一刻便是抱住雷青堂哭泣,驚嚇得十分嚴重。

    她靠過去,張口問了簡鈺容一句,「你幹麼跳湖?」

    下一刻,她臉頰一陣刺痛,雷青堂竟掮了她一耳光,她瞬間愣住,這時船上的人全趕過來了,正好看見她挨打,嚴文羽不禁大吃一驚的問雷青堂,「怎麼回事,你打她做什麼?」

    「哼,鈺容因為她的任性,跳水為她撿東西,她竟冷血的問鈺容為何要跳湖?我打她是告訴她,我對她實在太失望了!」雷青堂道。

    嚴文羽聽了錯愕不已,不知他與水玉蘭竟鬧得這麼厲害,只得當和事佬的說︰「那……那也不好打人,更何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無所謂的,我本是奴才,敢頂撞主子本來就不對,不守本分更是該死,主子打的好,打的真好,可將奴才打醒了,知錯了,主子說的沒錯,是奴才過於任性了,相反的,簡姑娘為了奴才不惜跳水,奴才卻無血無淚的只想著,奴才又沒要她這麼做,她為何要跳?奴才讓主子失望了,奴才很抱歉……這就先回去閉門思過。」水玉蘭沉著臉,逕自說完這些話後,轉身就走。

    轉身後,在眾人沒瞧見她的面容時,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子順著她被打紅的臉頰滾落下來,她沒空去抹淚珠,沒空去感覺疼,只想趕快離開這裡,離開所有同情的目光,尤其離開雷主台與簡鈺容兩人,她根本不想再見到他們。

    「你說我的兩個小廝走了?」回到客棧的雷青堂發現水玉蘭與方小喬離開了,他神色陰沉的找上客棧夥計問話。

    「嗯,其中一個走的時候兩眼通紅,像是大哭過,臉頰好似也有點腫,這不會是挨打了吧?」客棧夥計好奇的問。

    雷青堂陰著臉不說話了,但那嚴文羽可是為水玉蘭緊張了。

    「那請問這兩個小廝有交代去處嗎?」嚴文羽急問。蘭兒由岸邊回來後,馬上帶著小喬走了,這兩個女人能上哪去?

    再說,昌化的客棧全客滿了,她們離開這,又哪裡有地方落腳?!且這會整個小鎮都擠滿了人,想找她們豈是這麼容易的事?

    他不住為兩人的安危擔憂。

    「這個……那眼睛哭紅的小廝收了東西就走,另一個是追上去的,不過在追出去前,有先緊急地跟我說一聲,說他們去什麼……何姨的客棧,讓我轉告你們一聲,這樣你們就知道了。」客棧夥計說。

    「何姨,她去何姨的客棧了。」雷青堂一聽,臉色沒那麼難看了。

    何姨今日回去杭州,之前就說好那客棧房間空下就是要留給他們的,水玉蘭去了那是有地方睡的。

    嚴文羽雖不知何姨是誰,但聽雷青堂的口氣曉得水玉蘭在那是安全的,便也放下心來,掏了些碎銀給那客棧的夥計,他收下錢後高興的走了。

    嚴文羽忍不住的了向雷青堂。「我說青堂,再怎麼說,你為了一個旁人這麼對待蘭兒,這也說不過去,現在人給你氣跑了,你可得再去將人勸回來才成。」嚴文羽以大哥的身分說了句公道話。

    可雷青堂卻拉下臉來道︰「想之前我就是太寵她,太順她,才養成她這般目中無人、專橫跋扈的態度,這次正好挫挫她的嬌氣,讓她不要再恃寵而驕!」

    「話是沒錯,但她畢竟跟了你,而你對簡姑娘又確實袒護了些,這對蘭兒不公平,且我認為你打人就是不對,你該向她道歉的。」

    「道歉?讓我向一個女人道歉?」

    「怎麼?有錯就該道歉,這才是真男人!」

    雷青堂面色一整。「嚴大哥還是管好自己的事,至於我與蘭兒的事,你莫要費心,否則恐會傷及你我之間的交情。」他冷聲的說。

    「你!」嚴文羽變臉。

    雷青堂仍是同樣態度,沒放軟的意思。

    「好,那我就不多管了,你好自為之!」嚴文羽氣得拂袖而去了。

    深夜,客棧外的街道仍是人聲鼎沸,這整個月的昌化宛若不夜城,外頭熱鬧滾滾,可客棧內的雷青堂卻獨自一人冷清飲酒。

    忽地,房門被敲響,他不耐煩的蹙眉。「何人?!」他並不想有人打擾,口氣自然差。

    「奴家鈺容。」房外站的人是簡鈺容。

    聽見這嬌軟的聲音,他眉心微鬆。「進來吧。」他沒拒絕她。

    「是。」簡鈺容這才自己開門進來,之前她曾被他責備過擅自進房之事,之後她可都是規矩的敲過門了。

    雷青堂見她裊裊婷婷的走向自己,表情竟是柔和了許多。

    簡鈺容瞧見他桌上空酒瓶不少,知道他喝多了。

    「公子何苦借酒澆然,若真思念妹妹,便去找她回來,要不讓奴家求她也行,奴家願意向妹妹認錯,是我不該央求您送我那枚印,還讓您雕下“不滅”二字,您與妹妹有“天長地久”就夠了,再多一個“不滅”,是多此一舉,是我讓妹妹打翻醋壇子了。」她難過懊悔的垂下首來,烏黑的長髮只鬆鬆挽著一髻,幾絲的烏絲垂落,如此更顯姿形嬌弱。

    「這不是你的錯,東西是我願意給你的,你收得心安理得,倒是她,不知輕重,在外頭就讓我難看,你說這女人識大體嗎?!這回她要出走,誰也不必去求她回來!」他心火大熾的說。

    「這……妹妹是受刺激了,才會不顧您的顏面鬧起來,可您也不該對她動手,瞧,連練爺都為此與您翻臉了……唉,說到底,這整件事都是因奴家而起,才會讓妹妹出走的,練爺生氣,您應該要怪奴家的。」她一副惶恐愧疚的模樣。

    雷青堂瞧她一眼。「不干你的事,蘭兒出走,是她不知錯,且心胸狹隘,至於練大哥,我與他有生意往來,商人重利,他不會與我真正翻臉的。」他對她沒有絲毫的埋怨。

    她這才破涕為笑。「奴家感激您的不怪罪,您真是奴家見過最明理之人了。」她伸出細白的手,悄悄覆上他握酒杯的手。

    這一觸,令他怔了怔,不過並沒有如上回一般冷眼讓她退縮。

    簡鈺容見狀,笑容漸媚。「公子再喝些,常言道一醉解千愁,奴家願意陪您解愁。」

    他聽了這話,手輕輕一抖,震落掉她的手,自己仰首喝下杯裡的酒。

    她美目輕瞇,心想,這仍是拒絕她的意思嗎?

    這幾日他雖看似和自己親近,可從不曾讓自己真正碰他,這男人到底是從骨子裡就是個冷角色,還是真對自己沒興趣?抑或是,他心裡真只有水玉蘭一個?

    她瞧不清、識不明這男人的心思,這人是自己遇過最難上手的男人了。

    可她不信邪,再冷的男人她都有本事溶化的!

    至少,她就成功的將他身邊的女人趕走了,接下來,這男人落入她織的情網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見他獨自喝著悶酒,她不怕再次被拒絕,展著媚顏親自為他以及自己斟酒。「來,奴家也喝幾杯。」她欲與他共飲。

    這次他沒拒絕,與她喝了幾杯,他本就已喝多了,這會酒氣更濃,眼神越見迷濛。

    她心裡不懷好意,臉上卻越發笑得溫柔了。「公子是怎麼識得妹妹的,妹妹這份好福氣,讓奴家好生羨慕。見他因酒而鬆懈,心思不再清明。「她是我的家奴,可我對她一見鐘情,從此便寵著她一個人了。」此刻想起水玉蘭,他眼底的深情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

    這讓簡鈺容起了些醋意,這幾日相處,她深受雷青堂的魅力所惑,已經傾心,再見那水玉蘭並非與自己一樣的絕色,便覺得水玉蘭根本配不上他。

    「您對妹妹的這份心,她可明白?但若是明白就不會捨得離開您了。」她故作惋惜道。

    「哼,她是不懂珍惜,我對她好,她都當成理所當然,也不想想我都為她花錢又賣命,她還對我不滿意!」他忽而暴怒起來。

    這話教簡鈺容暗懟。「花錢又賣命?這怎麼說?」趁他眼色朦朧、醉意濃郁的時候,她追問著,這些話若在他清醒時,決計一個字也不會透露的。

    他氣憤的又飲下一杯酒才道︰「我告訴你吧,我根本不是什麼玉石商,我是開錢莊的,家中是有幾個錢,一輩子不愁吃穿,唯一愁的是喜歡上蘭兒,這女人是個愛玉石成痴之人,我搜盡各地美玉,只為討她歡心。

    「甚至她聽聞昌化有玉石集會,立刻興致勃勃央我帶她來,我放下錢莊生意帶她來此,到此後才發現真正的好貨只在少數幾個人手中,而這得透過賈善德才能窺見,蘭兒當然不甘心,非要打入賈善德的圈子不可,我只得花錢讓人由南洋運來一批玉石,再討好的半買半相送的賣給賈善德,這才能順利參與他主持的玉石集會。

    「可賈善德為人多疑,行事又邪氣,萬一知曉咱們騙他,不知會怎麼對付咱們,我都為她花錢又冒險了,她卻為了你這樣與我鬧,我萬萬沒想到她是個善妒的女人,對她,我這回是惱上心頭了!」他越說越憤然。

    簡鈺容將他所說的一字不漏的聽進耳裡。雖知道了實情,可她心情並不暢快,他為水玉蘭這般掏心掏肺、悔不當初的模樣,只證明他對水玉蘭當真用情極深,這次氣走水玉蘭,他口裡雖說不用去將人找回來,可分明是口是心非,否則又何必喝酒解悶?!

    她向來傲氣,見他對水玉蘭情有獨鐘,哪裡願意服輸,水玉蘭又是哪一點及得上她?她眉眼含情朝他望去,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紅唇微張,輕輕的靠近他。

    「公子……」見她骨節酥軟的貼向自己,全身散發著妖媚的氣息,雷青堂輕蹙了眉心。

    「你?」她朝他緩緩吹了一口馨氣。「您不能暫時忘了妹妹嗎?今晚……就今晚……讓奴家代替妹妹伺候您……」

    他眼底一陣混沌,腦袋極重。「你想代替蘭兒伺候我?」

    「嗯,您要了奴家吧,要了奴家吧……」她緊貼著他的身子,欲引人一親芳澤。

    他醉眼笑了。「好……」

    天亮前,身材纖細的女子匆匆走出客棧,接著快步往大街另一頭而去,天色未明,她卻對路況極為熟識,毫不猶豫的拐彎、轉向,半個時辰後,來到一處大屋前。

    這屋子外觀華麗,門口有人把守,但把守的人見到她並未阻攔,也未見通報,讓她直接進去。

    女子進到屋內,走進某間寢房,房內男子正和人歡愛,見到她也不驚,只讓身下的女人離去,便光著身子坐在床上和她說話了。

    而她也不見扭捏,似習慣了見男人裸體。

    「你來得真不是時候,這個船娘可是我花了不少錢才買來的,才享受了一次而已,才就再來一次,你就來壞事,嘖嘖!」他嘴巴抱怨,但也沒真怪她。

    她扯笑。「那可真不好意思了,不過那船娘我瞧來也是普通貨色罷了,你這錢是浪費了。」

    他曖昧的瞧著她。「與你自是不能比,只可惜你……」他垂涎的打量她,真想吞了她。

    她見到他的淫相,掩嘴笑個不停。「可惜什麼?你若想要我,盡管去向那人提,他同意了,我就來伺候你。」

    他臉色一青。「你是他的人,他從不肯割愛給我——不過,他倒捨得把你送給他!這人你到手了吧?」他問,但想當然耳也是白問的,誰能逃過她的美色?

    本是理所當然的事,卻見她臉色難看了起來。

    他不禁訝然。「被拒絕了?!」怎麼可能?!

    她咬唇,視為奇恥大辱!

    那男人明明說願意讓她伺候的,自己軟若無骨的身子都已在他懷中了,他竟能無動於衷的睡去?!

    「我只能說他不勝酒力,身子狀況不好。」她咬牙說。

    「喝醉了?可你的魅力,就算是死人都能讓你勾回魂魄,春宵過後再去死,更何況只是酒醉而已?」

    她更難堪了,說的沒錯,自己從沒對任何男人下這麼大的功夫、使這麼大的勁,可這人明明不是柳下惠,卻能有辦法拒絕她,醉死得完全不受她誘惑。

    他難得見她踢到鐵板,在心裡冷笑,這女人自視甚高,從來瞧不起男人,對自己更是不屑一顧,如今可真是丟人了!

    「得了,還是說正事吧,事情辦得如何?」他暗譏在心,但她現在正受寵,也就不再繼續刺激她了,改日等她被棄後,有得是機會羞辱她。

    「哼,當然都查出來了。」她哼聲。

    「如何?」他好奇的問。

    「想的沒錯,他們不是玉石商,這人只是一個為討好女人什麼都肯幹的紈褲子弟。」她冷言說,話帶著酸味,很是妒忌那個能讓這人討好的女人。

    他雙眉豎起。「原來如此!不過,他能為那女人什麼都幹,你卻比不上那女人?」本想忍著不譏諷的,但又忍不住的酸出口,誰教這女人平日囂張到令人發指。

    「你敢嘲笑我?!」

    「哪裡,我只是實話說出。」

◎             ◎             ◎

    「二少奶奶,您別吃了,再吃下去,腫的不只是您被打的臉,連身子也會變腫的。」何姨夫婦離開昌化回杭州去了,空下的房間正讓出走的水玉蘭與方小喬住,方小喬看水玉蘭心情不好拼命的吃,在一旁勸個不停。

    「別管我,這東西不吃浪費,何姨住的這間客棧的廚子手藝比咱們之前住的地方好上太多了,這不吃對不起自己,變胖也要吃。」水玉蘭扳下一隻油雞的腿,正往自己嘴裡塞去。

    「不行,您不行再吃了!」方小喬看不下去,索性搶過她的雞腿不給她。

    「小喬,快還給我,我要吃!」

    「您這不是真想吃,您這是藉吃發洩,再吃下去會生病的。」

    「你胡說什麼,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水玉蘭瞪眼。

    「因為您擔心二少爺讓狐狸精拐去,這是不放心、不甘心、不想活!」方小喬一針見血的點出來。

    「你……你越說越離譜,我哪是擔心這個……」她越說中氣越不足了。

    「您就是擔心這個,自故意出走後,這兩日來您可是未曾闔眼睡覺,就等二少爺來接人,可他至今不出現,您怎會不急?!」

    「我……」自己的心思都被說得半點不差,她還能反駁什麼。

    「老實說,您心裡七上八下的吧?畢竟那簡鈺容是女人中的極品,天生狐媚子,男人少有逃得過她掌心的,就說那唐雄和趙英兩個好了,這兩個粗漢見到她馬上變斯文,對她說話連聲音也不敢大些,成天對著她傻笑,而這女人眼下的目標明擺著就是二少爺,這……少爺雖定力過人,也難保——」

    「難保什麼?」門口處驀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方小喬嚇了一跳,水玉蘭則驚喜的扭頭朝門口望去。果然是二少爺,他來了!

    「二少爺!」她立刻歡喜的站起身,才想要衝向他,驀地身形一頓。

    雷青堂見她站著不動,輕蹙了眉,瞄了一旁已經緊閉嘴巴的方小喬。「你男主子我還沒讓人拐去,你不用嚇唬自己的女主子。」他說。

    「二少爺快別誤會奴婢的意思,奴婢可沒有嚇唬二少奶奶的心思,奴婢只是見她煩心,又悶著不肯提,才替她說出心裡話,這說出來總比她吃成胖豬的好吧?」方小喬指著桌上滿滿一桌吃得快見底的油盤說。

    他往她指的方向望去,眉心皺得更深,抿了抿唇,朝她吩咐道︰「這裡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他讓她離方小喬瞧了一眼坐著不吭聲、臉色也不好的水玉蘭。曉得她心裡不舒服,還惱著二少爺來慢了,自己想留下來陪她,可二少爺要自己走,自己哪能不走,嘆口氣,還是退下了。

    在方小喬走後,水玉蘭立即重重哼了一聲,故意別過臉不去看他。本是高興他到來的,但想起他這麼慢才來,又心情鬱悶起來,這莫不是真如小喬所說,他被誘得動心,捨不得拋下對方了吧?

    他倒像沒事人,坐下來見那油雞還有一隻腿沒動,慢條斯理的拿過來慢慢的嚼,也不理會她了。

    水玉蘭先沉不住氣,索性回身瞪他。「您很餓嗎?」見她生氣,他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吃東西?!

    「欸,有些餓。」他繼續的吃。

    「怎不吃飽再來?」她咬牙問。

    「現在吃也不遲。」

    「這是奴婢的油雞!」她氣憤的道。

    「這你的、我的,咱們之間還分這些嗎?」

    這句話一出,她馬上落下淚珠來。「您還好意思說!」

    見她都哭了,他放下食物,不住喟嘆的走向她,將她別過的臉龐輕輕扳回托起,審視她已經消腫的臉頰,一股懊惱無以形容。

    「對不起,打疼你了。」當那一耳光打下去時,他心痛如絞,差點就演不下去了。

    他一生從未打過女人,沒想到第一次打的竟是自己最愛之人,雖然儘管是作戲,可還是教他感到愧疚難忍。

    水玉蘭手心緊握著自己的象牙印,她沒將這東西丟入湖中,若真丟了,在偌大的湖中哪裡找得回來,她才不捨得。「不疼,是奴婢讓您打的,這點皮肉疼不算什麼。」

    事實上,當她在街上見到簡鈺容時,就認出簡鈺容便是自己當日在花船的甲板上,眺見岸上與男人大膽調情的女子,只是自己沒料到再見到她時竟會以如此柔弱的姿態出現,後來見她真像是被那軌褲子弟所欺,這才出面相助。

    她本來也沒想過帶簡鈺容回去的,可她當街又是跪又是求的,實在可憐,所以心中雖然懷疑此人不簡單,卻還是先收留了她。之後,二少爺也覺得這人有問題,似有意離間他們,可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都不理解,商量過後遂決定將計就計,順著她的意思走,瞧她意圖是什麼。

    只是,雖配合著演戲,可戲演得逼真了,見他們親近,心臟還是受不了,明知他不是真心向著簡鈺容,還是忍不住生他的氣,好似他真對不起自己了。

    尤其簡鈺容跳水要尋回象牙印的舉動,做得活似讓她給逼的,這女人心機深沉得令人不可思議,他給了自己一巴掌,是她讓他這麼做的,既然戲做到了這份上,乾脆一口氣逼出後半段,讓簡鈺容成功離間,這麼一來,才能得知這人究竟想做什麼。

    然而,當她「負氣」出走後,日夜難安,就如小喬所言,那簡鈺容太美,萬一自己的男人受不住誘惑的與她——她越想越氣,越想越不安,這一股子的怨氣自然就全算在這男人頭上了。

    這會見他終於出現,那表示應該已經知道簡鈺容的底了,可她受氣煎熬這麼久,這份委屈不能就這麼算了!

    「蘭兒,別生我的氣了,你受罪時,我與那女人周旋,心裡想的可都是你,你不信我嗎?」雷青堂哪裡不曉得水玉蘭的心思。這兩日她人在外,自己也不好過,連那女人色誘獻身時,他腦中想的還是她,最後裝醉睡死,才讓那女人罷手,這般「守身如玉」,為的還不是她嗎?!

    水玉蘭咬唇,不吭聲。她氣悶了幾日,哪能這麼快就消氣!

    「要我剖心嗎?」他輕嘆,認真問。

    她乾脆只哭不說話,也不去看他。

    「唉,瞧瞧你哭得眼腫鼻紅的,老實說,這德性很醜,不如簡鈺容那梨花帶淚的媚態,可我任那女人怎麼嬌泣就是不動心,可你一橫抹鼻子哭起來,我一顆心就跟著揪起來,若不是吃了你這丫頭的符咒,又怎會情人眼底出西施到這等地步?」他苦嘆的告訴她。

    這話終於讓她心中的怨氣稍稍好過些,但哭得更厲害了,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有點慌了,難道自己又說錯話?

    既然多說多錯,那就別說了,改用做的,他索性抱住哭個不停的她,俯下首去吻住了她的唇,她驚愣住,忘了哭,他趁這空檔將她橫抱上床。

    「您做什麼?」水玉蘭微愕的問。

    「咱們“稱”夫妻很久了,可一直沒“做”夫妻,為夫的是想索取做丈夫的權益。」他邪氣的說。

    「丈……丈夫的什、什麼權益?」她話都說不全了。

    「我受那簡鈺容折騰,你也只是冷眼看著,以為我享受,哪裡知道我曲意承歡、忍氣吞聲的苦!」他說得咬牙切齒。

    「曲……曲意承歡、忍氣吞聲?」這話他也能說得出來?

    「您這人當真能曲誰的意?承誰的歡?又吞得下誰的氣?您這謊說得未免也——」她話說到一半,身子被他壓在身下了,他臉龐離她極近,兩人鼻尖都要碰上了,她心跳不由得加速,快得控制不住,就怕會蹦出來。

    雷青堂神情嚴肅的望著她。「誰能讓我曲意承歡、忍氣吞聲,這你還不曉得嗎?我這是討誰的歡心?哄誰的滿意?你若不能解我,我這是白費了!」

    「您……」她教他的怒氣嚇到了。

    「你解我嗎?!」他沉聲問。

    「奴婢……奴婢……」

    「我早想說了,以後在我面前別再喊自己奴婢了!」

    「是……奴婢以後不喊奴婢了……」

    「你再說一次?!」

    「奴、二少爺,我……我不敢了。」

    「也別再喊我二少爺了。」

    「咱們還沒成親。」

    「喊青堂,四弟妹也是喊老四青雲。」

    「喔……」

    「喔什麼喔,以後就這樣喊,這樣你解我了嗎?」他重新再問一遍。

    「欸,解……」她不敢說不解。

    「真解嗎?」他不信。

    「這……」

    「解不解?!」

    「那……那要如何才算真解?」她被逼急了的問。

    「像這樣,大概就是真解了……」他再一次吻了她,只不過,這次不只吻,他還做了別的,所有夫妻該做的,他一件沒少做,這回是真正與她「做夫妻」了!

    而她,也終於懂了,他所謂的「解」的意思,這男人讓簡鈺容挑逗了幾日,雖說沒動情,可身子也被逗躁了,因此,等不及的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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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私賣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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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原來是甥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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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雷家出事共體時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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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的女人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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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榮升二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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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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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靈感來自於用心 淺草茉莉


    第二本「藍海系列」終于完成嘍!

    不可諱言,藍海篇幅大,內容得更扎實才行,因此,寫藍海真的好辛苦喔!(叫苦時間,請多包含,嘿嘿……)

    但完成後的虛脫卻成為一種無法言喻的滿足,由此可見,人多犯賤,既愛哇哇叫,又愛享受成果!

    看完《榮恩商賈妻》後就知道這本是《藥香良人》的姐妹作,對淺草茉莉第一次嘗試的藍海系列作品,不知道各位感想如何?

    可有符合大家的期望?

    若有建議,歡迎來信告知,也好讓我之後的作品能更豐富,作品更趨成熟。

    不過,提起市場反應,听說目前「宅斗」比「宮斗」吃香,大家比較喜歡看大宅門系列的書,反而對宮廷大戲沒那麼偏愛了?

    記得過去受歡迎的如《步步驚心》、《後宮甄媢傳》、《傾世皇妃》等等,部部都以宮廷為背景,但現在大家口味轉變,喜歡清新些的宅斗系列。

    但是我依舊依照自己的靈感寫作,不管宅斗也好、宮變也行,古代的、現代的,只要我腦袋有想法,就想付諸于文字,可若是作品主題不符合潮流,也希望大家不吝支持,因為淺草茉莉的每部作品、每個字,都是用心去創作,沒有打混之嫌,哈!(自夸時間,請多包含,嘿嘿……)

    總之,看完《榮恩商賈妻》後,請接著期待淺草茉莉下一部的作品,我正沖沖沖,努力的寫文,加油,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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