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毓華《不負白首》


出版日期:2020-10-07

  「生當復歸來,死當長相思。」
  為夫望盡滄海桑田,歲歲年年等你歸來……

  重病的蘇雪霽好不容易清醒,卻發現自己多了個妻子!
  本以為她跟惡毒的二房兄嫂是同伙要來害他,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成親當天,她差點燒了二房的廚房只為了幫他煮一碗粥,
  見他昏迷,不顧自己還穿著大紅嫁衣,跑去醫館請大夫,
  甚至去崖邊采了金絲燕窩換銀兩、去河邊抓了肥魚為他補身子……
  不知多少年沒人這樣待他,這份傻勁讓清冷的他心軟心疼,
  盡管分家後只得荒原與山頭,但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她有奇才,入深山捕野獸蓋燕棚,開食鋪飄香千里,賺得盆滿缽溢,
  他有文才,中舉人考進士得狀元,錦繡前程就在眼前,
  哪知,這趟上京赴任之路竟成了他倆的黃泉路……


第一章 犯門規受處罰

虛空中一道白影閃過,春光明媚、草木蔥蘢的亂山,彷佛起了漣漪一般,周圍微光模糊,片刻之後毫光漸弱,現出兩個人形,白發白袍的青年一彈指,止住了立定時差點趔趄的小姑娘。

金金被無數的筋斗翻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腳總算落了地,衣裳還是原來的樣子,但就覺得哪里不一樣了。

她不是第一次下凡,但今兒個可不是隨心所欲下來玩耍的,與她同行的還有師門大師兄。

「早知道我就不來歷這個劫了……」她撢撢衣裳,嘟囔著。

「這能由得你選嗎?你就是沒把心思放在修煉上,一味的貪戀煙火塵俗味,師尊說你整日游手好閑,不思進取,說我沒有好好督導你,要是你肯努力修煉,又怎麼會成了應劫的人?」

青年從來不是愛嘮叨的人,可是只要遇到這個從小看大的師妹,他就成了婆媽。

師門中的一千九百九十九條門規別說被她犯了個遍,還動不動就私自下凡,沾得滿身人間煙火,這回私帶整只的烤野豬上山,被師尊逮了個正著,他們這些師兄想打掩護也來不及,師尊大為光火,正好天界輪到夸父山派弟子下凡歷劫,師尊眼皮也沒掀,便指名讓師妹下去。

師兄弟們沒一個贊成她下來應劫,但夸父山中師尊最大,縱使知道師尊恨鐵不成鋼,把師妹當成了無藥可救的廢材,故意讓她下凡間吃苦,看她能不能明白人生短暫如白駒過隙,唯有潛心修煉才是永恆之道,只是師妹能否明白師尊的用心,還真不可知。


夸父山是化外之境,師尊凌霄九星是父神與母神的嫡子,夸父山的主人,司天地運行,人間善惡,歷劫飛升為上神後便在夸父山收徒授業。

要冬白來說,相較于修煉,師妹對人間事更有興趣,這回下凡對她來說是不是吃苦還真不一定。

「師尊自從我毀了他的煉丹爐之後,見了我只嘆氣搖頭,話都不跟我說一句,實在令我難受,師尊要是訓我個幾句,我還舒服點。」雖然這麼說,可她口氣里听不出幾分懺悔的意思。「這回我帶烤野豬回來不也孝敬了他老人家嘛?」

「師尊最重承諾,誰叫你一時淘氣毀了他答應煉制給天君的靈藥。」為了那顆丹藥,師尊花千年收集藥材,那丹爐熊熊天火又燒了三百余年,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卻讓她一瓢碧湖水給澆熄,她又跑下凡塵,被師尊逮個正著,兩罪齊發,于是,七竅六識迷于凡塵,老是偷跑下來吃人間煙火食,這可大可小的犯條便成了罪不可恕。

如光般溫潤清淺的青年看她一眼,大有朽木不可雕的嘆息,他有些明白師尊的心情了。

師妹與他不同,她是仙草化形,這本就難得,千萬年未必能出一個來,當初發現她生出靈識,師尊點化她後帶回山上,師尊眉開眼笑,說是萬物有靈,天賜恩澤。

她的天賦異稟不止于此,她還自帶境域空間。


這自有空間是多稀罕的事,多少師兄弟都是入了靈界,攢了資材去請人鏈鑄一個芥子空間,可那些都是外物,是可以易手的。

師妹這個不一樣,她的境域是天生的,就算她中途出了什麼意外,回頭再來,她的空間仍在,所以是天生靈境,與他們後天修煉的,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她吐舌。

「既然都來了,要不師兄給你尋個僻靜的處所,再練個闢谷丹給你,只要你潛心修煉,百年也不過一眨眼的時間。」

「不不不,我還是覺得人間比咱們那里有味多了。」她偷偷比了比上頭,清心寡欲,一心求化境,想要什麼,一個念頭就有,雖然沒什麼不妥,但是她總覺得少了那麼點什麼,好像人間的喜怒哀樂要「人性」多了。

她試了試自己的靈力,很好,空空如也,白茫茫一片,神識呢……有跟沒有一樣。

沒有靈力滋養的她可能會餓會冷會受傷還會生病,在深山老林里隨便一只野獸伸伸爪子就能要了她的小命,那樣的日子,她不敢想。

冬白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安慰道︰「師尊讓你下凡是來修行的,人間百年,你不入他們的輪回,不在他們的命數中,只要你把心思放在修煉靈力、靈識上頭,別說百年,就是三百年也難不倒你。」

她倒也不敢再耍賴,要點好處比較實在,「凡間多險惡,大師兄不送我點什麼東西防身?」

冬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滿滿的恨鐵不成鋼,勉強鎮定問道︰「你還是看不到自己靈境的樣貌嗎?」

「就一處空蕩蕩的所在,連個坑窪也看不見,更別說邊界了。」就是……一直以來的樣子,沒有岩石山堆,也看不見滴水匯流,白話說就是什麼都沒有霧茫茫的一片。

冬白想了想,「想來是你神識不足的緣故。」

往後師妹要在塵世生活,靈力不濟事,自己又不在她身邊,她那糊里糊涂的個性,他還真不放心,至于防身之物,原本不想給的,但是他當了她的師兄萬年,替她收拾善後已經成了習慣,他慎重的想了想,很快有了決定。

金金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反正靈力沒有就沒有了,一直以來就是這樣,她並不是很放在心上。

「一會兒這里的陣法啟動,你便去吧,時候到了我再來接你。」冬白說道。「要謹記,你在凡間莫沾染俗氣,不可輕惹姻緣,移了心性,否則到時候毀了道基就不好了。」

金金仍是漫不經心的態度,「那師兄準備把我送到哪里去?」

「這有什麼重要嗎?去的地方自然是你該去的。」說完,冬白忽然憑空拿出兩樣東西遞給她。

她接過來一看,是一雙火紅色的雲朵和一件斗篷,她驚喜的沖上前去抱住冬白的胳膊,笑道︰「大師兄,你什麼時候給我煉的法寶,我怎麼都不知道?」

「你要是連這都知道,我就不叫大師兄了。」他輕哼。

「大師兄英明威武!」金金馬屁拍得很順溜。反正不用錢的。

冬白告訴她,「這風火雲可以日行千里,斗篷只要一披上可以隱身,這兩樣只要用神識控制便行,你神識越強,自然跑得快、遮蔽越多的東西。你在凡間生活也許會有許多不如意的地方,這兩樣東西你要能善用,日子也會好過些。」

「我知道了,我會收好的。」她不客氣的收下了。

「去吧!」

地上忽然慢悠悠形成一道光圈,冬白一個揮袖,將她打入光圈里,金金大驚,她都還沒向師兄道別呢,便徹底沒了聲息。



秋風蕭瑟,街巷里一陣寒風吹過,刮起枯黃的落葉在地上打著轉兒,也吹動兩個結伴從當鋪出來的小姑娘。

兩人年紀相當,看著也就十四、五歲的年紀,長得唇紅齒白,模樣端麗,面容還有幾分相似,只是一個面容已褪去女童的稚女敕,眉目間多了女兒家的清麗嬌妍,一個烏發雪頰,看著四分乖巧,三分甜美,兩分不得不的正經,一分俏皮,一雙眼楮生得尤為漂亮,波光瀲灩,眸色清亮,看著單純又清澈。

兩個小姑娘穿著尋常,明顯不是富貴的人家,年紀小些的姑娘迎風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冷顫,把手往袖子里藏。

做人真不容易,笨重易損,她剛下凡那時,一抬胳臂動腿,那一個沉,好像身上突然掛了鉛條似的,笨重的不得了,想不到這才九月底,人間的氣候就冷成這樣,真到了寒冬臘月,豈不是只能裹著棉被連炕都下不了?

以前有靈力護體,就算稀薄,好歹冷熱都無感,而且師兄們都疼她,只要從哪里得到好東西都會往她這里送,這會兒下了凡,別說沒了靈力加持,師兄給的那些師尊煉的妙藥也都留在山上,否則隨便吃上一顆就沒事了。

要不,趁著沒人看到的時候把大師兄給的斗篷拿出來,擋擋風寒?

嘖,不用想也知道行不通,揉揉臉,兒金金仍沒想出個防寒的法子。

下凡後,金金有了姓,如今姓兒。只是她的身分有些尷尬,是借住在大伯父家的佷女,而且一住,七年有余。

她那沒見過面的爹據說在她七歲時因為喪妻,留信告訴家人,男兒志在四方,若不成功,絕不返鄉,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女兒,只能拜托大哥照顧了。

一封信決定了兒金金七年來寄人籬下的命運。

這個便宜爹頭一年是按時寄了銀子回來給兒金金當生活費,貼補大房家用,第二年銀錢少了大半,也就給個意思意思,到了第三年不只什麼都沒有,甚至從此音訊全無,跟人間蒸發沒兩樣。

一般來講,寄人籬下本來就艱難,這爹還一去多年,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連說好貼補的銀子也隨風去了,兒金金的日子不難過才怪。

但好在她這伯父兒立錚和伯娘梅氏是好的,一開始怎麼對待這佷女,後面這些年也一樣疼愛,不因為弟弟沒寄錢來就有差別待遇,只要是女兒兒銀銀有的東西,兒金金的只會更好。

對自己爹的音訊全無、不聞不問,老實說兒金金還真不好奇,反正她沒有原主的記憶,她那便宜爹回不回來有什麼要緊的。

對她來說,血不血緣的跟親不親沒多大關系,有親爹跟沒有一樣,反倒伯父、伯娘和這個堂姊,對自己視如摯親,比真正的親人還像親人。

甚至兒銀銀還會吃味的跟她母親梅氏大發嬌嗔,說她根本是撿來的那個。

對于兒金金懼冷這毛病,兒銀銀也沒說什麼,只覺得堂妹這不爭氣的毛病比以前更嚴重了。

以前家境還可以時,多穿兩件厚衣服也就是了,如今,爹忽然倒下來,原先以為只是吃壞肚子,哪里知道藥不對癥,到後來六安縣的大夫幾乎都請遍了,月復瀉、嘔吐是止了,人卻昏睡不醒,反覆折騰,小病拖成了大病。

這人,最怕病來磨,不只侍候的人勞心費力,湯藥還燒錢,家里那點余銀早就花光了,娘更是瞞著爹把自己所剩不多的首飾給典當了,如今娘僅剩的簪子也沒保住。

「姊,你用伯娘給的簪子換了這個,就能給伯父治病嗎?」兒金金指著小布包里的幾串錢。

「噓,財不露白。」兒銀銀四處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注意到她姊妹倆,壓低聲音說道︰「何況是救命錢。」

「我知道,伯父病得不輕。」所以她們得了錢,急著要去藥鋪抓藥,伯父還等著救命的藥煎來喝。

只是兒金金又看了眼小布包里的錢串子。「錢,就是這個?」她拿出一串錢顛來倒去的看,就只是個外圓內方的小銅片,一根簪子居然就等于這些,實在不可思議。

她以前想要什麼,隨手就來,哪里用得著這叫銅錢的東西?即便溜下凡也是仿著人變化那些「錢」,根本不懂是什麼,身為凡人,要學的實在太多。

兒銀銀覺得又好笑又有些心酸,一根包銀的簪子只能換幾串大錢,這還是她苦苦向朝奉請求才有的。

他們兒家時運不濟,沒多久前兒金金因為淋了雨沒放心上,到了晚上燒了個滾燙,昏迷好幾日,好了之後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不說笸籮蓋簾米甕鹽罐沒一樣認得,現在連錢也稀奇了。

可說她呆笨又不然,很多事情只要耐著性子給她說過一遍,或是做給她看,稍稍生疏了一會兒,很快就能上手,只是自己現在忙里忙外,家里的活兒一把抓,哪來的時間教她,就像灶上的活兒,金金連起爐子燒開水都得重頭教,燒飯、收拾魚菜、做針線活就更別說了……她也只能求她不添亂就行了。

她爹是六安縣現任的驛丞,雖然位階小,到底還是個官,說好听,她也算是個官小姐,原本家里除了他們一家四口,下面還有兩個婆子一個丫頭,婆子一個打雜,一個在灶下做飯,丫頭是她娘替她挑來的,可如今,為了節省開銷,婆子和丫頭都讓她們回家去了,娘專心照顧著爹,家里的活計就都落在她和金金的身上了。

看兒銀銀愁眉苦臉的,兒金金模了下自己連朵絹花都沒有的發。「看你和伯娘都為了這個發愁,要怎樣才能弄到這個錢?」

要是她也能弄到那些外圓內方的小銅片就好了,至少伯娘就不會那麼煩惱了。

兒銀銀沒心情理會她,她急著去藥鋪抓藥,回家還要熬藥,喂爹喝下,可見她問得一臉認真,只好耐著性子說道︰「你瞧這當鋪讓我們典質東西,為的也是賺錢,像我剛剛把娘的簪子死當了,那簪子就屬于當鋪,朝奉可以把它整理後用合理的價錢賣出去,轉賣他人,等下我們要去的藥鋪,路上的擺攤,種地種菜,打漁打獵,爹每天忙忙碌碌,也都是為了掙錢餬口,讓我們吃飽穿暖過好日子,為來為去,為的還不是錢。」

「姊,你說了那麼多的行業,哪一種能最快賺錢,賺最多?」兒金金問得很是起勁,神情認真。

「天下哪有容易賺的錢,除非天上掉下來,地上撿,要不就是能點石成金,橫財就手。」兒銀銀沒說的是地上撿錢還得要有人掉,要發橫財還得要有那財運,點石成金就是神話而已。

以上的一切,不過就是他們這樣平凡百姓說來安慰自己的,當不得真。

她說當不得真,兒金金卻把她的話放進了心里,只不過她還是在心里稍稍反駁了一下,夸父山上,「錢」這東西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若是完成師尊交代下來的任務,獵殺妖獸,煉器煉丹,便能拿去集仙會換自己需要的丹藥靈符,所以天上是不可能掉錢下來的。

至于點石成金,有了那根能成金的指頭,連吃食都變成金子,那不活活餓死、渴死才怪,她不要,也沒有。

兒銀銀看她一臉認真的想著,忍不住搖頭。「你這愣子,我說什麼你都信,要知道橫財這樣的運氣除非天生,八字帶著橫財命,這樣的幸運兒鳳毛鱗爪,百人中也不知有沒有一人,不是誰都能有的。」

兒金金覺得不太對。「橫財,意外之財,意外之財就是沒有主,我們可以拿的嗎?」

兒銀銀瞪她,又想笑。「掉在地上能撿的錢稱不上橫財,何況路上來來往往的人,誰沒有掉錢的時候,就算掉的是金銀首飾,本人又不知道,誰撿著了不就是運氣!」

「那掉了東西的主人得多著急,應該要還給他吧?」

「地上掉的一文二文錢,錢小是一回事,銅錢上面又沒刻字,你能知道誰掉的?能還給誰去?」

這倒是。

兒銀銀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啊,別淨想這些有的沒的,要不是我跟著娘還讀了幾天書,不被你難倒了,走吧,趕緊去抓藥,回家去。」



兒家一家四口住在驛館後面一處兩進的小跨院里,地方雖不大,好在他們人口簡單,也住得開。

六安縣並不是什麼繁盛的地方,百里外有一個富庶的州府,既然是州府,驛站的條件必然好上許多,所以要不是真的趕不及,官員大多不會在六安縣停留。

兒銀銀她爹身為驛丞,管的就是往來官員迎送之事,繁瑣又討不著好,眼楮長頭頂的官員多如跳蚤,除了小心翼翼,就是更加的小心翼翼,因為隨便一個官都不是能得罪得起的。

兒金金和兒銀銀還未踏進小院就听見嘈雜的爭執聲傳出來,兒銀銀一手抓著藥包,一手提著裙子,疾步往里面走。

「姓蘇的,你們蘇家一窩子都是勢利鬼、黑心貨,沒一個好東西!當初求著咱們家姑娘嫁過去是一副嘴臉,我們家一出事就來退了親,親退也就退了,現在欺負我男人還躺在床上,落井下石這種缺德帶冒煙的事情你們也做得出來?我當家的真是瞎了眼,當初怎麼就給閨女定了這樣的人家?」梅氏氣怒尖銳的嗓子又哭又嚎。

兒銀銀心里一驚,難道蘇家人又來了?當初那家子一听說她爹病了,就忙不迭的來退了親,說門不當戶不對,要不是她娘不錯眼的盯著她三天,她恐怕早就因為羞愧想不開,一條草繩吊死了。

好不容易她才緩過來,這良心喂了狗的蘇家人又來做什麼?

小院門口堵了一堆看熱鬧的人,院門是關著的,看熱鬧的人伸長著脖子直往里頭瞧,豎起耳朵听,這會兒一見兒金金和兒銀銀回來,都讓開了些。

這時,一個剽悍的婦人從隔壁的院門竄出來,手捧一盆髒水就往那些人潑去。「看什麼熱鬧?再看挖了你們眼珠子喂豬吃!」

婦人把水盆一扔,也不管那些被她潑到水,嘴里罵罵咧咧的人,她拎起門邊的竹掃把,把人趕到了巷子口。

兒銀銀也沒來得及向婦人道謝,便咬著唇進了院子,倒是兒金金等那婦人氣呼呼的折回來後,向她福了一禮。

這些鄰里,太平無事的時候是鄰居,誰家一出事,全是來看熱鬧的,敢出來替兒家說話的人就一個蔡氏。

「都住一個大院的,謝什麼呢,趕緊進去看看你伯娘吧。」蔡氏擺擺手走了。

蔡氏的丈夫方松是兒立錚底下的小吏,兒家住西跨院,方家住東跨院,兩家的交情向來不錯,兒立錚這莫名其妙的一病,官驛的事務便只能交給方松來負責了。

兒銀銀進了院子後,瞧見院子里擺了兩口用紅綢帶纏繞的水柳木箱子,來的人是蘇家的蘇平,幾個小廝則站在箱子後頭。

「兒姑娘。」蘇平皮笑肉不笑的向兒銀銀打招呼。

兒銀銀把唇咬成了淺白,不發一語。

兒金金也進了院子,穿過小院,把靠著門板當支撐,看起來搖搖欲墜的梅氏扶起來。

梅氏咬牙切齒,恨不得拿出掃把把人攆走,但是耕讀書香人家的家教不容許她這麼做,就算氣得渾身發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就連兒金金扶起她時被她掐疼了手臂抽氣的模樣都沒發現。

「兒姑娘,我送聘禮來的,三天後便是良辰吉日,到時候花轎會來接,我在這里祝您和小叔白頭偕老,恩愛到老。」蘇平是蘇家二房長子,話說得很是理所當然,彷佛早已篤定兒家不會拒絕。

兒銀銀的眼里滿是錯愕和驚訝,小叔?

她沒見過蘇家小叔,但是她知道這個人。

這蘇氏一家住在蘇家鎮,因為大部分的人家也都姓蘇便團聚成村子,後來人越聚越多,新姓和舊姓交流著,慢慢便發展成了鎮子。

蘇家是舊姓,根基深厚,枝節龐雜,到了蘇老太爺這一代,已經出了五服,所以基本上和本家並沒有太大關系,蘇老太爺一共生了三個兒子,老大蘇耿是個行商,做生意買賣很有一套,年輕時覺得自己一年到頭有三百六十五天不在家,終身大事嘛,說是不想耽誤人家閨女,只是多年後有了年紀,即便攢下不少家財,但後繼無人卻是個嚴重的問題,在家人的威逼下才說出他早年傷了身子無法有子嗣,但他想得很開,或許從兄弟那里過繼一個孩子來繼承香火傳承也就罷了。

蘇家原本還有一個老三,但征兵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多年沒有消息,估計也回不來了,所以過繼一事,老二家就成為唯一的選擇。

當大家都以為老二蘇直唯一的兒子蘇紙將來能兼祧兩房的時候,蘇耿卻不知從哪里抱回來一個孩子,這孩子也就一歲不到的年紀,玉雪可愛,十分好看,所以蘇耿便將他起了名字叫蘇雪霽,收為養子。

只是蘇耿身子不好,撐著把蘇雪霽養到十歲,就病故了。

蘇耿蓋的青磚大瓦房,攢下的偌大家業就全被二房佔了,一開始二房還拿蘇雪霽當回事,該怎麼就怎麼著,但是沒多久就露出了真面目,讓十歲的孩子成天去放牛、割草、砍柴,將他指使得團團轉,有一回他在山里迷了路,走不出來,餓昏在山坳里,被一個老獵戶給撿了回去。

那老獵戶也是有兩把刷子的,就在山林挖了些藥草熬了藥汁灌下去,居然把蘇雪霽給救了過來。

後來老獵戶好心的把人送回來,卻被蘇紙的妻子蘇秦氏給拒在門外,蘇秦氏巴不得蘇雪霽不明不白的早早投胎去,哪可能再讓他回蘇家。

她說蘇雪霽是外姓血脈,不是他們蘇家的人,倘若老獵戶想要,不如好人做到底,帶回去養著,也算是積德了。

老獵戶沒辦法,只能又把人領走了。

但老獵戶年紀畢竟大了,年輕時又受過太多的苦,身子骨早垮了,三年後的冬天,一場風寒奪走了他的老命。

然而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的蘇紙和蘇秦氏居然爬了兩座的山頭,親自把蘇雪霽接回來。

兒銀銀听她娘提過,蘇紙突然這般殷勤,為的是想分家,那些個大瓦房、良田、莊子都記在蘇雪霽名下,而且在蘇氏族長那留了檔案,他們想動手腳都無法,只能應族長要求,去把人接回來照顧。

不分家,二房佔著大房的房子名不正言不順,蘇耿都死了那麼些年,二房被人指指點點的流言閑話始終揮不去,他們雖不在乎,但在族長脅迫之下,再怎麼看蘇雪霽這個甩不掉的小尾巴不順眼,為了家產,還是忍著把人接回來了。

蘇雪霽回來後,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而後那孩子就進了縣里的書院讀書,蘇氏分家的事就懸在那不上不下。日子一年年過去,眼看著蘇雪霽如今都十七歲了,在他們這地方,十四、五歲的孩子們都開始訂親議婚,更早的十二、三歲也有,這蘇雪霽的親事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蘇雪霽無疑是優秀的,兩年前便以十五歲的年紀中了秀才,但是他家里的情形人盡皆知,好人家也不願結這門親事,怕女兒嫁過去不給二房拆卸入月復,吃得連骨頭都不剩才怪。

兒銀銀所知道的也就這些了,可這麼多年蘇家對蘇雪霽不聞不問,如今蘇家人為什麼替他張羅起婚事來?

「你是什麼意思?」她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話,整張臉都白了。

蘇平看著秀麗的兒銀銀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聲音軟上了幾分,「兒姑娘,你家如今這個光景,實在也配不上我三弟,但是你若願意為妾,倒是可以商量。」

梅氏幾個大步沖過來,一手指著蘇平,一手摀著胸口,臉色又青又白,搖搖欲墜的痛罵,「死沒良心,黑心爛肚的蘇紙,竟敢叫我女兒做妾?」

「也就是商量,願不願意不就兒姑娘一句話,我爹說不勉強的。」蘇平嬉皮笑臉。

梅氏瘦弱的身軀擋在女兒面前,「如今誰不知道蘇家大房那孩子躺在炕上死活不知呢,你卻要我的閨女去填那個坑?這是拉著我閨女去陪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你回去告訴蘇紙,別說做妾,我們家就是死絕了,也不進你蘇家的門!」

兒銀銀再冷靜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她顫抖的撲進梅氏懷里放聲大哭,之前父親病倒,自己被退親,這些都沒有打倒她,但現在要她做妾已經夠侮辱人了,還讓她嫁給一個連明天在哪里都不知道的蘇雪霽?實在是欺人太甚!

蘇平撇嘴,趁著兒家母女哭成一團的時候,趾高氣昂的帶著小廝離開了兒家。

「娘,我怎麼辦?女兒不要嫁給蘇秀才!」兒銀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們要是敢逼我嫁,我……我就死給他們看!」

TOP


第二章 心甘情願換嫁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三章 上山采藥去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四章 神秘的媳婦兒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五章 蘇秀才本尊到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六章 一家人的感覺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七章 分家現貪婪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八章 到縣城置產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九章 禮多人不怪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章 入山撿只熊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一章 打點新生活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二章 牽動情思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三章 豐盛驚艷的家宴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四章 小食鋪開張了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五章 生父上門來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六章 喜事連連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七章 法寶曝光了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八章 狀元郎的身世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九章 上京遇死劫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About Us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Our Service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Expected Quality System Certification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Contact Us Our Partners – Sai Fung Electronics 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