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雙《男色》[土匪窩之三]


出版日期: 2011-11-01

聽說青梅竹馬仍在人世,大難不死的去到黑風寨,
收山後如今成為商行大管事,讓她死了的心又活過來,
盡管他因誤會她而不肯回京,依然是她最依戀的男人,
為了證明自己當年沒有陷害他,也因為只想做他的妻子,
她獨自一人找上門,靠著勇氣及伶牙俐齒見到他的面,
怎料他對她的恨意遠比她想的多,不僅不願相信她,
更說她的背叛已經消磨掉兩人所有的情分,
見他毫不避嫌在她面前與花魁卿卿我我,她暗自神傷,
接著他竟還想賣了她換取生意、要她跟別的男人?!
即使最後她被留下來,可看出郎心如鐵,她不再奢望他的愛,
只是當回京途中遇殺手襲擊,她還是忍不住挺身為他擋劍,
沒想到她受傷昏迷醒來後,他的态度忽然天差地別,
恢複從前對她的溫柔呵護不說,甚至跟她做了真夫妻,
他這一切的改變,不會只是她的美夢吧?


楔子

「善兒……」強撐著瘦弱身軀里的最後一口氣,虛弱的婦人抬起骨瘦如柴的手,朝著榻前的兒子喚道,聲音中盡是濃濃的心疼與不舍。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能讓這孩子在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成長,可惜的是天不從人願,她這早已破敗、剩拖著一口氣的身子,只怕再撐也撐不了多久了。

    沒有了她,這孩子在這大宅中,怕是要受盡冷落與欺凌了。

    她舍不得啊!

    「善兒……善兒……」婦人再次揚聲,氣虛的輕喚,聲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閔奇善驀地從沉睡中醒來,「娘,怎麼了?」

    抬眼望向漆黑的天際,天上劃過一道閃光,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他心下突然一驚,心頭亦隱隱浮現一絲不安。

    緊握著娘親冰冷的手,他小心翼翼的輕聲問道︰「娘,怎麼不多歇會呢?現在夜還深,大夫說妳得多休息啊!」他柔聲輕哄著,望著娘親那更甚以往的孱弱模樣,心中的不安益發擴大。

    小小年紀的他,已早熟地懂得「回光返照」這幾個字,這話打那日從大夫的口中說出來後,就一直兜在他的心中打轉。

    「娘睡飽了,不想再歇了。」尹夜香舍不得,再睡,只怕就要連自己兒子的面都見不著了。

    她眸光直直地望著兒子,伸出手溫柔地撫著他年紀雖小卻已俊得惹人心疼的臉蛋兒。

    「孩子,要是娘走了,你在這個家的日子就怕也是尷尬了。」

    雖說孩子的爹並不曾苛待他們母子倆,該吃的、該用的從沒少過,但誰都知道在大夫人的眼底,她這個孩子可是根扎著心的針,時不時地就會刺上大夫人一下。

    以後沒了她這個娘的護衛,真不知道這孩子得吃上什麼苦頭。

    「娘,妳不會走的。」閔奇善板著臉,雙拳緊握,巴掌大的俊顏上有著倔強。

    是的,他在生氣,而且是很生氣—

    娘她憑什麼以為她可以就這樣因病離世?

    「孩子,生死有命。」尹夜香伸出手,吃力地揉弄著兒子的頭,多少的愛憐盡在這輕柔的動作中展露無疑。「娘其實也想留下來瞧著善兒長大、瞧著你成親生子,只可惜娘福薄命短,老天爺不允許。」

    「不是老天爺不許,是娘自個兒放棄的。」別以為他不曉得,娘每次都偷偷倒掉大娘送來的湯藥,他不懂娘為何這麼做,只覺得滿心的憤怒。

    「娘沒放棄,娘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那娘為何都不吃藥?」瞪大了眼兒,閔奇善眸光炯炯,心中的怒火終于讓他發出這樣的質問。

    面對兒子的問題,尹夜香心頭一驚,顯然沒料到他是一個如此細膩的孩子。

    夫人送來的湯藥興許不是毒,但對她的身體絕對無益處,所以她的身子才會一日虛過一日,可是……她該怎麼同一個十歲的孩子說清楚大人間的情仇糾葛呢?

    「那是因為……娘知道自個兒的身子,就算吃了藥也不會痊愈。」尹夜香在心中忖度了會,終究還是選擇將大夫人的心機當成一個永遠的秘密。

    身為一個娘親,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輩子都在仇恨中度過,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有朝一日結婚生子,過著美滿幸福的生活。

    緩緩揚起一抹慈愛的笑容,她望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再多的恩怨在這一瞬間全都化成了寬恕。

    「騙人!」閔奇善雙拳握得死緊,怎麼也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孩子,別急著生氣,你安靜的聽娘說,好嗎?」

    薄唇緊抿,閔奇善一臉倔強地瞪視著自己的娘親。對于娘的要求,他原是想狠心開口拒絕,可當他雙眸一對上她那充滿慈愛的眼神,他便又心軟了,所以仍只是瞪著她,卻沒有離開。

    「你爹是個好人,他其實很愛你,可是身為一家之主,他得顧全更多事。大戶人家里有著不為人道的難處,以往有娘護著你,你才能安然無恙,往後沒了娘的護持,你的日子只怕會很難過,所以,前陣子娘替你訂了一門親事,等娘走了,你就去車家好嗎?」

    「我不要……」閔奇善想都沒想便搖頭拒絕娘親的安排。

    他才不要成親,成親有啥好的?像爹、娘和大娘不都是成了親,結果卻過得一點也不快樂?他才不要成親!

    「算娘求你了,去吧,只有去了那兒,你才能遠離這個大家族的權力斗爭,過上單純的生活……聽娘的話,別待在這兒了。」

    閔家是個家大業大、勢力盤根錯節的家族,善兒生為這一代里唯一的男丁,面臨的險境自然不比一般。

    「我……」閔奇善望著娘親眸中的殷殷企盼,負氣地抿起唇瓣,他雖不忍拂逆,可卻也滿心不願。

    見兒子不願意,尹夜香心一急,心口陣陣發疼,像是要嘔出心肝似的咳了出來。「咳咳咳……」

    「娘!妳別急……我答應就是。」終究不忍娘親掛心,閔奇善還是答應了。

    「乖……」兒子的孝順讓尹夜香心中甚是寬慰,滿身的氣力終于有如被抽干,她頹然地閉上眼。「娘只要你幸福啊!孩子……」

    這是娘親在最後彌留時唯一留下的話,但聽在閔奇善耳里,卻只覺得一股憤怒涌出來。

    幸福……如果娘當真希望他幸福,為何不勇敢地活下去?

    哼,他偏生不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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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無趣!

    望著天際那層層迭迭的白雲,斜倚在自家宅子庭外躺椅中的閔奇善,倍感無趣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前陣子那種忙亂的生活似乎早已離他遠去,他以為自己喜歡這樣的安適,畢竟以往正是因為厭倦了在黑風寨中打打殺殺,所以他才處心積慮的和儲仲泉謀劃著想要脫離。

    怎料,他原以為平靜安穩的日子該是迷人的,如今卻只覺得無趣。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枕在頭後的雙手倏地放下,起身正想上喜客樓里瞧瞧自個兒的相好,順便打發點時間,誰知他才站定,門外就響起了一陣吵雜聲。

    「我要見你們家的爺!」

    傳來的女子聲音語氣不似尋常姑娘般柔軟,反而帶有一抹剛硬,一丁點也不討喜。

    倒也不急著走去瞧瞧究竟發生了啥事,閔奇善慢慢地踱著步,好整以暇的往門外走去。

    「姑娘,咱家爺清早便交代了不見客。」總管見這位姑娘脾氣沖得很,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我不是客,所以他自然得見。」說話的姑娘霸氣得很,彷佛這天底下的事都該照著她的意思走。

    「姑娘不是客,難不成是主子嗎?」眼見來者毫不客氣,原本還端著笑臉的李總管也板起臉色、硬起聲調反問。

    「本姑娘我自然就是主子!」

    她這大言不慚的話語頓時讓李總管眸中冒火,臉色也跟著罩上一層寒霜,他冷聲警告道︰「姑娘可別胡亂說話,咱們閔府的主子只有一位,便是閔爺。」

    「閔爺是你們的主子,那閔爺的妻子就不是你們的主子嗎?」

    「咱們爺還沒成親,所以這宅子里的主子自然只有一位。」看這姑娘是存心來找晦氣的,李總管不再多說廢話,朝著身旁的小廝使了個眼色,要他送客。

    泵娘眼兒利,李總管的眼角才一挑,她顯然已知道他的打算,手一伸,她拒絕了小廝的靠近。「且慢!」

    「姑娘,妳還是快自行離去吧,別將場面弄得更難看。」李總管嚴肅的開口說道。再不識相,他真要叫人將這個胡攪蠻纏的姑娘給扔到大街上去了。

    「我說總管大人,難不成這府里的主子是你嗎?」她望著李總管,杏眼睜得大大的問道。

    「小丫頭別亂說話,我不過是個下人,怎麼可能是主子!」這種話就連聽到都覺得是種冒犯,李總管的眉頭已經皺得可以夾死蒼蠅了。

    「我沒亂說啊!」她偏頭揚起一抹甜甜的笑容,一副牲畜無害的模樣,嬌俏討喜。

    「說我是主,還不是亂說話嗎?」李總管斗上了氣,平日總端著架子的他,竟然就在閔府的大門前和車汝月吵了起來。

    畢竟這話要是讓閔爺聽見,那他這個大總管還要不要當啊?

    「有客上門,你連通報都沒有就直接趕人,不是主子又是什麼?」她帶笑反問,語氣不輕不重,卻剛好正中李總管的心坎兒,讓他悚然一驚。

    「妳……」向來穩重的李總管啞口無言,只能瞪著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麼,我說錯了嗎?」臉上依舊漾著無辜的笑容,姑娘斂起方才的撒潑模樣,搖身一變成了行止規矩的大家閨秀。

    「妳說的沒錯……」慚愧在飽經風霜的臉龐浮現,李總管氣勢霎時兵敗如山倒,態度磊落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縱然再不甘願,他也不能否認她說得有道理,來者便是客,他的確不該仗著自己的身分就擅自驅離來訪的客人,即使這姑娘瞧起來蠻橫得像要來鬧事,他也沒資格這麼做。

    「既然如此,總管大人是否應該入內去請示一聲?」

    「這是自然。」明白了自己的逾越,李總管連忙點頭稱是。

    「小女子多謝總管了。」

    「敢問姑娘如何稱呼?在下才好稟報。」

    「車汝月。」她唇角勾笑,眸光燦燦地充滿些許得意,態度一改方才的刁蠻,有禮地說道︰「有勞李總管將這封信轉交給你們閔爺,我相信他會見我的。」

    我相信他會見我的。

    多麼有自信的一句話呀!這女子的態度,讓閔奇善嗅著了一絲興味,但他卻不急著走出大門,反而恣意地斜倚著廊柱,等著方才被她三言兩語就念得灰頭土臉的李總管進來。

    他靜心閉目地等著,耳邊不一會便傳來絲毫不穩重的腳步聲,看來,這個一向嚴謹到讓他有些頭疼的李總管,還真是被結結實實地訓怕了。

    「發生了什麼事?」他懶洋洋的啟口,聲音溫潤如玉,煞是迷人好聽。

    乍聽聲音,李總管原本急匆匆的步伐驀地頓住,他猛然轉頭,就見主子正好整以暇地倚在雕畫著栩栩如生猛虎的柱子旁。

    瞧見主子臉上那種似笑非笑讓人摸不清頭緒的臉色,他心中暗叫一聲糟,看來方才他與那小姑娘的對話,肯定是一字不漏都入了主子的耳中了。

    「爺……」李總管有些心虛地喊道,就怕自家主子也認為他行為犯上。

    「李總管,我還以為你向來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想不到一個小丫頭就讓你灰頭土臉了?」閔奇善笑著說。

    這種事,以前他想方設法怎麼也辦不到,因為無論他怎麼說、怎麼做,嚴肅的李總管總能見招拆招,就是讓他無法得逞。

    可沒想到,今天李總管竟敗在了一個小丫頭的手上。

    「爺別笑話我了,還請爺別追究屬下犯上之事才好。」

    「嘖嘖嘖,那丫頭究竟是何方神聖,不過幾句話你就奉為圭臬?要知道,這個宅子里的主子是我,我願意給你多大的權限,你就有多大權限。」

    「主子的意思是……」

    「那個丫頭我不見,我給你權力將人轟出去。」閔奇善道。他倒要瞧瞧那個靈牙俐齒的丫頭是否還能是李總管的對手?

    「可是……」方才一路行來,李總管其實深自反省過,那姑娘說得並沒有錯,是他自己要改進。

    身為一個好總管,應該做自己該做的事,就算主子任性,他怎能跟著任性下去呢?緊揣著那位姑娘交代轉達的信,李總管可沒想要斗氣。

    「還有什麼可是的?難道你不想一吐方才那口鳥氣嗎?」搧風點火不遺余力,閔奇善完全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苞著主子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李總管那雙充滿睿智的眼一瞟,就知道主子心里在打什麼算盤—絕對是想隔山觀虎斗,為自己無聊的日子添上一些趣味。

    有個這麼任性妄為的主子,有時還真是令人頭疼啊!

    「爺,這是那位姑娘要屬下交給你的信。」臉色重新一整,李總管又回到那副嚴肅且一絲不苟的樣子說。

    「你真的不想去趕跑她?她這樣冒犯你,就算是為了閔府的面子,你也應該去與她斗上一回吧?」閔奇善的音調揚高,聽來苦口婆心的勸言中竟摻著濃濃的失望。

    棒山觀虎斗的希望竟然破碎了,他忍不住瞪了總管一眼,一股子悶氣又從心頭竄出來。

    他好不容易才為自己的日子找到些樂子,偏偏李總管居然不願成全他。

    「爺,那姑娘說的其實沒錯,是屬下逾越了,你還是先看看信,再決定要不要見她吧。」

    「不見!」氣壞了,閔奇善倒是幼稚起來,想也沒想的就拒絕李總管的提議,腳跟一旋便憤然地想要穿過廳堂,往後門走去。

    「屬下覺得爺該見她一面。」見狀,李總管的臉頰不禁抽搐了下,心知主子又耍起任性,他自然得要進諫言。

    接著,只見李總管上了年紀的身軀突地一橫,人已經「飄」到了閔奇善的面前。

    「不想見!」閔奇善原本的好心情已經消失殆盡,他又不是青樓女子,何必非得見客不可?

    「爺,但那姑娘說她……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李總管連忙又道。

    當初那個小姑娘這樣說時,他一開始也是不相信,可是後來一番交手,對方非但舉止優雅,與他這老總管對峙時,氣勢更是半點不輸人,以他識人無數的眼光來看,他相信這個姑娘的出身非富即貴。

    「那又怎樣?想要當上閔家當家主母的女人難不成少了嗎?」他可不會為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小丫頭的痴心妄想而委屈自己。

    「爺,那麼至少你也該瞧瞧她給你的信吧。」弄清楚那姑娘的來歷,也才好想個萬全的應對之策啊。

    「不看!」閔奇善想也沒想地就說道,身形驀地一閃。若他真的要走,沒人可以擋得住。

    「爺……」眼看主子就要離去,李總管有些無奈地低喚一聲,明知喚不住,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做垂死的掙扎。

    「干麼像咱們家里死了人似的?」

    就在李總管垂頭喪氣地轉身,準備自己去面對車汝月的同時,他的身後又響起了閔奇善那溫醇的嗓音。

    「爺你不是已經走了?」

    「拿來!」閔奇善不耐煩的命令道,絕不承認自己其實是瞧不得李總管那副沮喪至極的苦瓜臉。

    李總管趕緊遞上信件,一副怕主子會反悔的模樣。

    信不看還好,一看,閔奇善的臉色頓時黑了幾分—

    那丫頭怎麼會尋來了?

    他還以為她早就成親生子去了,怎麼會沒事從京城跑到這個窮鄉僻壤的陰縣來?

    這幾年他跟著儲仲泉火里來浪里去,什麼陣仗沒瞧過?可現下看著信中那字里行間的情真意切,他驀地覺得自個兒頭皮有些麻麻的。

    那丫頭的行為啊……簡直是只能用「嘆為觀止」四個字來形容了,也難怪李總管這個見過識面的人會被嗆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對她的命令乖乖照辦。

    不知道信里到底寫了什麼,見主子看信看成了石像一動也不動,從來不曾見過他這副模樣的李總管難免有些憂心,于是開口輕喊,「爺?」

    「回去告訴她,信我看了,但我還是不想見她。」盡管信的內容情真意切,但閔奇善拒絕去蹚這淌渾水。

    他一點也不想和過去有任何的關聯,所以拒絕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李總管腦中不由得憶起方才車姑娘眸中那種誓在必得的決心,覺得不妥地想要開口。

    「不用可是了,我說不見就不見。」閔奇善不想招來麻煩,就算一開始覺得那個丫頭很有趣,可一旦知道她的身分後,他可是連沾都不想沾。

    「爺……」李總管原本還想再勸,可是當他瞧見主子那種吃了秤坨鐵了心的模樣,也只能閉口不言了。

    如今只希望爺的拒見不會觸怒那個姑娘,否則……在他眼底瞧來,那姑娘可絕對不是個好打發的角色呢!

    不見是嗎?

    沒想到她依禮登門拜訪,還誠懇地送上了拜帖,而他竟然當作沒瞧見似的,說不見就不見

    如此絕情斷義倒和土匪的行徑相去不遠,她雖欣賞他的不顧情面,卻也更加確認自己來找他的法子八成是錯的。

    只不過,他以為她會因為這樣就放棄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早已沒了退路,所以只能義無反顧,無論如何都要見上他一面。

    車汝月就著昏暗的月光打量眼前的喜客樓,廊柱上掛滿了一顆顆紅燈籠,而她面色平靜,只是靜靜倚著身後的牆等待。

    「妳是哪一家的姑娘啊?」

    這已是今晚第三個這樣問她的男人了,即使並不刻意打扮,安靜待在黑暗中的車汝月還是美得非常引人側目。

    「滾!」柳眉驀地一挑,車汝月冷冷地低喝。

    帶著幾分微醺酒意的男人對她的冷然不以為意,反而更覺興味,踩著歪斜的步伐朝她走來,但才走了幾步,便莫名其妙突然摔了個狗吃屎。

    「誰……誰敢偷襲爺兒我?」忽然在眾人面前跌跤,身著華服的酒客面子上自然掛不住,見車汝月望著他時嘴角隱隱含笑,他隨即惱羞成怒地將矛頭轉向她。「是妳這個娘兒們嗎?」

車汝月抿唇不語地掃了他一眼,原本不想理會,但當眼角余光瞥到喜客樓的大紅燈籠時,她心念隨即一轉—

    沒道理她得在這兒頂著寒風面對一個醉言醉語的男人,而閔奇善就可以待在喜客樓中,與頭牌花魁春風一宿!

    「正是我!」于是,她豁出去地大方承認。

    「妳這個娘兒們!妳知道我是誰嗎?」聽到她的答案,男人原就憤怒的臉龐更顯猙獰,而且還步步朝她進逼。

    「一個趁著酒意就想染指良家婦女的登徒子。」

    「妳……」雖然醇酒的效力已使視線有些蒙,薛大一倒是沒漏瞧車汝月那張清靈的臉龐。

    她眼兒圓亮,粉頰細嫩白皙像吹彈可破,更別提那衣裳底下隱約透著的婀娜身形,加上少了青樓女子的那種狐媚,清純美麗得更讓人心癢難耐。

    「姑娘,我爹可是當今的尚書大人。」薛大一自己報出身分,以為這樣她就會像那些青樓的姑娘們一樣,蜂擁而上對他曲意奉承。

    「那又如何?」車汝月冷冷勾唇笑問。他身上令人作惡的猥瑣氣息侵入她的鼻尖,讓她對他的厭惡更甚。

    就在色欲燻心的薛大一還沉迷于車汝月的嫣然淺笑時,她忽然腿兒一抬,筆直地朝他的命根子踹去—

    「你爹是尚書關我何事?」

    薛大一一驚,立即痛得雞貓子鬼叫,「哇啊!太過分啦……」

    同時,車汝月字字清晰地說道︰「我只知道我的未婚夫婿閔奇善正在喜客樓里頭談生意,你想要染指我,先上樓找他說去。」

    「妳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咕大爺瞧得上妳是妳的福氣,妳竟然敬酒不吃想吃罰酒」

    薛大一這個紈子弟在京城里也算是個人物,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眾人礙于他爹的勢力,對他多少懂得敬而遠之。他甚至還曾誇口說京城里沒有他要不著的女人。

    沒想到,這個小姑娘不但在眾目睽睽下讓他跌了個狗吃屎,甚至還想要讓他斷子絕孫,這口氣他要是咽得下就不是男人了。

    長手惡狠狠地一撈,便想將麗人兒強搶入懷,他本以為對方頂多是個性子嗆辣的尋常姑娘,誰知只見她身形微偏,他伸出去的狼爪硬是落了個空。

    「讓本大爺看上眼可是妳的榮幸,妳不用害羞,乖乖來到我身邊,我保管妳這一生吃香喝辣,享用不盡。」

    「我要吃香喝辣找我未婚夫婿便得了,你這種敗家子本姑娘還瞧不上眼。」車汝月邊說,目光邊朝喜客樓的方向瞄去,心里想著這樣的再見面方式就算不夠石破天驚,也夠教閔奇善頭疼了吧?

    「來人啊,這丫頭膽敢三番兩次冒犯我,你們給我好生小心地捉住她,今兒個晚上我就要讓她嘗嘗本大爺那令女人銷魂的本事兒。」薛大一氣怒不甘地朝手下命令道。

    「有本事就來吧。」車汝月絲毫不把薛大一的威脅瞧在眼底,縴足靈巧地一點便往喜客樓的頂樓竄去。

    身後不斷傳來那個紈子弟聲聲喝手下的怒吼,她知道不一會兒,喜客樓的各個出入口便都會布滿他的手下。

    面對這種情況,她一點也不害怕,她承認,自己會這麼做全都是故意的。

    她很清楚自己的行為會惹來麻煩,就是刻意要將麻煩全都扔給那個完全不念舊情的閔奇善。

    因為這是他欠她的。

    他想要事不關己的置身事外,那也得看看她肯不肯。

    美妙悅耳的箏聲不斷縈繞在閔奇善的耳際,可卻怎麼都無法平撫他煩躁的心情。

    他一杯接一杯的飲下美酒,直到箏聲驀地中斷依然毫無所覺,只是靜靜地喝著酒。

    「閔爺,今兒個怎麼這麼靜?」花艷艷柔若無骨的小手毫無矜持地撫上他偉岸的胸膛,輕柔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極盡挑逗之能事。

    懶洋洋地抬眼望向那婀娜多姿的女人,他只是冷冷地瞧著,眸中甚至沒有燃起一絲情欲。

    「閔爺今日真安靜,是不是有什麼不舒心的事兒?若是閔爺願意,大可讓艷艷當一朵知心的解語花,好消解您心里頭的不悅。」艷艷語若呢喃,一聲聲的吐氣如蘭向來能讓來這里尋歡的恩客舒舒爽爽、心情大悅。

    可惜的是,閔奇善從來不易討好,雖然她已經這麼努力了,可他卻仍然連微勾唇角都沒有,只是定定的瞧著她。

    他那眼神銳利得讓人心里發毛,花艷艷暗暗驚心,不敢再多言一句,只能聰明的傍在他身邊陪伴。

    這個英俊爺兒出手極為闊綽,自從他成了她的入幕之賓後,她伺候他就向來小心翼翼又戰戰兢兢,只希望有朝一日這個男人會替她贖了身。

    就算不能當正室,可只要能撈個妾室、再替他生個兒子,那她也可以吃香喝辣,富貴一生。

    「我聽說最近薛家大少爺有意替妳贖身,為何不允?」懶懶把玩著花艷艷那黑緞般的發絲,閔奇善的神情除了慵懶外瞧不出半絲喜怒。

    聽到他的問題,花艷艷原本戒慎緊張的心情驀地竄上幾絲竊喜,原以為這男人對她不曾有過一丁點在乎,沒想到他竟然對她身旁的風吹草動這樣熟悉……看來,他很快就要成為她的裙下之臣了。

    「閔爺,您可別誤會,艷艷的心里一直只有您,這事是薛少爺自個兒一廂情願,我是萬萬不可能接受的。」檀口微張,花艷艷連忙表明心跡。

    「我沒有誤會,更不需要誤會。」對于女人,閔奇善的心態一向是銀貨兩訖,不論她想為誰從良,他都樂觀其成。

    京城里的青樓不只喜客樓這一間,安分守己的貌美花娘也不是只有花艷艷一個,他何需不舍?

    「艷艷不會答應的,我的心中可是只有閔爺您一個。」花艷艷只差沒有指天誓地,美麗標致的臉蛋上盡是毫不遮掩的傾慕。

    雖說那個薛大一家世也不差,可他府里的大小夫人已經像是滿山遍谷的花兒一樣多了,她的出身又不好,若是到了那個家里,只怕地位也不比一個丫鬟高多少,若有更好的人選,她怎麼可能會選擇薛大一。

    「其實我只是要告訴妳,有機會從良妳就要把握,得要盡早為自己打算。」

    聽到閔奇善這番為她著想的話,花艷艷卻沒有感動到痛哭流涕,事實上,她嚇壞了,整個人彷佛石化般地瞪著眼前的男人。

    她知道這不是氣話,絕對是他的心里話,因為他壓根就沒必要大費周章地編話出來氣她,他那種心高氣傲的性子,也不屑玩這種以退為進的手法。

    「爺……」心像是驀地墜入寒潭之中,她以為他至少會有一點在乎她的,可是沒想到……他連一丁點也不在意。

    不行,她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否則大半年的努力就要功虧一簣了。

    回過神之後,心亂如麻的花艷艷立刻揚起了笑容,踏著款款的步伐朝他走去。

    見狀,閔奇善不動如山,只是待在原地瞧著她那強自鎮定卻仍掩不去滿心慌亂的嬌顏。

    心疼嗎?

    並不會,他與她本就是一種你情我願的金錢關系,是她自個兒痴心妄想,如今夢碎又與他何干?

    「爺……」花艷艷嬌媚輕吟,眼帶挑逗,柔若無骨的婀娜身軀眼看就要貼上他那頎長的身子。

    對于她的靠近,閔奇善反感地蹙起了眉頭。女人如此利用自己的身體達成目的,模樣其實很難看,害他頓時沒了半點的「性致」。

    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也不管靠在懷中的人兒會不會跌個四腳朝天,他倏地整個人往後一退。

    原本想要偎向他的花艷艷沒料到他會突然閃開,要不是她有個水蛇腰讓自己勉力支撐,只怕真會跌得花容失色,再也沒有什麼我見猶憐的美感了。

    「艷艷,妳身處花街之中,應該知道規則。」閔奇善收起平時總掛在臉上那牲畜無害的笑容,開門見山地想要同她說清楚。

    但他才一開口,而花艷艷也再端不出笑容的時候,原本緊閉的窗欞便毫無預警被人踹了個稀竿爛,兩人尚來不及從那聲巨響中回神,就見一個人影跟著飛身入房,而且還利落地落了地。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正好讓花艷艷嚇得放聲尖叫,然後整個人趁勢鑽進閔奇善懷中,死命的窩待著……

    其實打從第一眼,閔奇善便已清楚知道來者是車汝月,所以他倒也不急著推開懷中不請自來的花艷艷。

    他一手配合地環住了花艷艷水蛇般的縴腰,一雙深邃的黑眸則直勾勾地瞧著面前的女人。

    靜默開始在這里蔓延開來,車汝月迎視著他那幾乎深不見底的瞳眸,同樣鎮定地像是感覺不到任何憤怒,徑自泛起神色自若的甜笑。

    「這就是你的新歡嗎?」她若無其事的步上前,仔仔細細的打量倚在閔奇善懷中的美人,忍不住贊道︰「人是長得挺美的,只可惜……狐媚有余,瞧起來就不會是個安分守己的好女人。」

    她不是要輕視墮入風塵的姑娘們,這些姑娘的命生來都不好,同樣身為女人,她不會多所為難。

    只是,她得承認她有點失望,還以為被他看上的姑娘應該更好些才對。

    「關你什麼事?」他吐出冷冷幾個字,語調既不輕亦不重,態度比冰山還教人發寒。

    「這麼多年不見了,難道這就是你歡迎我的方式?」車汝月語帶責難的說道。

    就算沒有感人熱淚的相互擁抱,至少也給點笑容吧,這樣用冷冰冰的眼神瞪著她算什麼?

    「我不歡迎你。」閔奇善看著她,直言說道。

    「我知道你不歡迎我,否則你不會不見我。」

    「既然知道就該滾。」這回他的音調更冷,鏗鏘有力的話語活像是一顆顆的冰珠,毫不留情地朝著她射去。

    「我有麻煩了。」

    「所以呢?」他冷聲問道。她有麻煩是她家的事,跟他說干麼?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她有了什麼麻煩。

    「你得替我解決。」車汝月的態度雖說不上頤指氣使,但卻理所當然得教人吐血。

    「不可能!」閔奇善想也不想便拒絕,他不願再與她扯上任何關系。

    「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

    「是嗎?」他不知道她這樣的自信是從何而來,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與她有牽扯。

    她已經出賣過他一次,就算他們之間曾有任何的情分,也已經在那次的背叛之中消磨殆盡了。

    「你可以走了。」仿佛連話都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嘖嘖嘖,真是絕情。」她面色未改,笑顏燦爛,語氣輕淡地指責他的行為令人發指。

    「滾!」見她不為所動,吼完他索性一把環起花艷艷的縴腰,狂妄地低頭索吻……

    男的俊、女的俏,兩人吻得難分難舍……

    車汝月望著眼前養眼的畫面,心頭驀地升起一抹酸嗆,五味雜陳。

    但她隨即掩去臉上不該流露的情緒,好整以暇的朝擺放一旁的椅子落坐,大眼眨也不眨地欣賞著眼前的表演。

    時間緩緩地流逝,閔奇善原本以為車汝月會自覺沒趣地走人,誰知她竟然就這麼睜著眼猛盯著他們,一點害臊都沒有……

    他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忍不住搖頭失笑,他不該低估這個女人才是,因為她從來就不是個一般的女人,反應自然不會和一般女人一樣。

    「你還想瞧嗎?」

    「你們請繼續,可別被我打擾,因為時間已經不多了。」車汝月含笑說道。那個薛大一再沒用,現在也應該快找到這兒來了。

    「什麼時間不多了?」閔奇善語氣冷不防地揚高,雖然一直告訴自己不可以再讓這個女人牽動心緒,可是……

    很難,真的很難!

    見她滿臉興味,一股火氣又打從他心底竄上來,然而腦海里卻也不斷想起她的那句話--

    時間不多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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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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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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