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櫻《不良嬌妾》


出版日期: 2019-04-10

若有可能,她超想走到前夫面前對他嗆聲的啦,
當初笑她穿越是不可能的事,可她就在他車禍喪生的地方,車禍穿越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宿了人家的身體,就得好好活下去,
只是這賀春恩到底有什麼毛病,好好的寵妾不當,要當只斗雞四處斗,
挑釁丈夫霍曉濤的嫡妻不說,還教壞親兒子、欺負二房的妻女,
幸好她來了,不僅及時將兒子的錯誤思想扳正,
又縫制孕婦服、送手工娃娃,修復和二房的關系,
她的轉變讓霍曉濤看見,兩人感情也逐漸回溫,本以為日子變好了,
但、是,她強烈懷疑原主頭部重傷失憶前可能有被門擠到腦,
如今記憶回籠,她驚恐地發現,原主竟戀慕著丈夫的庶弟,
更可怕的是,為什麼霍曉濤會喚出只有她前夫才會叫她的綽號?!


楔子 世上沒有不可能


不可能!就像你愛看的那些穿越劇跟小說一樣不可能!

世界上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你真是個缺乏想像力跟作夢能力的人!

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她真想把她愛看的穿越小說一把砸到前夫葉傑修那張好看又高傲的臉上,告訴他,他斬釘截鐵說不可能的事情就是發生了!

是的,她真想那麽做,但這才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因為葉傑修早在一年前就因車禍而去世,說不定都已經投胎了。

像他那麽難搞的家夥,誰生到誰倒楣。

可明明是讓她氣得牙癢癢的男人,為什麽在跟他離婚後,她卻那麽的想念他?

在他發生車禍事故喪生後,她整整半年無法工作,鎮日以淚洗面,茶飯不思,甚至三不五時便跑到他出事的地點憑吊他。

那可惡的男人,他居然一直沒摘下婚戒。當她接到消息趕到醫院時,看見他無名指上還套着他們的婚戒,望着沾染着鮮血的手和戒指,當即讓她心痛到哭不出聲音來。

前幾天是他的一年忌,她帶着他喜歡的金門陳高到他出事的十字路口吊念他,沒想到在過馬路時,遭到酒駕的休旅車駕駛撞飛,一命嗚呼,然後,她便穿越到這個名叫賀春恩的二十一歲姑娘身上。

賀春恩是盛京織造名店天羽織霍家,霍家大爺霍曉濤的妾室,同時也是一個四歲孩子的母親。

賀春恩在中秋賞月時,從秦月園的樓臺上跌下,頭部重創而死的。

在賀春恩斷氣的當下,在黑暗中飄浮着的她被一道急流卷住,咻咻咻地便鑽進這具年輕的軀體裏,重新活了過來。

她腦中沒有賀春恩的記憶,只依稀記得賀春恩摔下樓臺時看見了一只手——那是男人的手,更清楚地看見那男人的袖口上有着金絲雲紋的飾邊,十分精細華美。

那是誰的手?是要拉她一把嗎?

醒來後,她見了一些陌生又隐約熟悉的面孔,花了兩三天的時間,終于慢慢地湊齊了一塊角色拼圖。

她是賀春恩,衛城布商家的麽女,十五歲那年入霍家門,成了霍曉濤的妾室,霍曉濤十分寵愛她,兩人還生下一個兒子,名為霍子琮。

一年前,霍曉濤一場大病過後性情大變,從前溫情柔軟的人變得冷酷淡漠,還将賀春恩母子逐出他所居的承明院,命他們遷居遇月小築。

霍家老爺霍騰溪今年正是知命之年,身體硬朗,但半年前已卸下當家一職,将天羽織的事務全交給霍曉濤打理。

霍曉濤的娘親李氏是霍騰溪的正室,在他年幼時病逝。說來,李氏本就是個體弱的人,霍曉濤那孱弱的身子骨便是緣自于她。

如今霍家的主母是霍騰溪的妾室崔姨娘,崔姨娘原也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家道中落後投靠姑母,之後在姑母做主之下許給了霍騰溪為妾,代體弱的正室服侍他,甚得霍騰溪信賴。

照理說,李氏過身,崔姨娘應可扶正,但李氏臨終前為保兒子霍曉濤是“唯一”的嫡子,哀求霍騰溪此生只她一名正妻。

霍騰溪是憐惜她的,遂答應了她的要求,也因此,崔姨娘雖執掌中饋多年,卻一直沒扶正。

崔姨娘育有一子霍碧山,娶妻蘇翠堤,生有一女珠落,已五歲,而蘇翠堤肚子裏剛又懷上了一個。

賀春恩既是霍曉濤的妾室,上頭自然有正室存在。

趙媛,年二十四,是麗水城布商之女,跟陪嫁的周嬷嬷、丫鬟明月住在春華院。

可能是賀春恩受寵且生下一子之故,趙媛跟賀春恩向來不對盤,這一點,在趙媛跟着崔姨娘一行人來探望初醒的她時,她便看出端倪。

總之,敏感又慧黠的她隐約感覺到自己落在一個不簡單的大家庭裏。

從前她總羨慕別人家人口衆多,可霍府這大家庭不比一般,以後可有她煩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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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發覺她的不對勁

醒來已經第三天了,賀春恩還十分虛弱,不太能下床,只要稍稍坐起,頭便暈眩得厲害。

小茉跟舒眉是她的貼身丫鬟,小茉是跟着她從衛城嫁過來的,舒眉則是他們母子倆移居遇月小築後,崔姨娘撥給她的,兩丫鬟年紀相當,十分貼心勤快。

剛發現自己穿越時,她連着兩天睡不好覺,看見這陌生的一切,心裏忐忑不安,可過了幾天,見過好些面孔後,便慢慢地冷靜下來了。

她是個沒有牽挂的人,十九歲失去母親,二十九歲時再失去父親,身為獨生女的她沒有任何可以牽挂,或是牽挂她的人。

對她來說,前夫曾經是她唯一的家人,但他走了之後,她這才覺得自己是真真正正地被落下了。

既然在二十一世紀已無牽挂,其實去了哪裏,成了誰,好像也不是什麽困擾的事。

“春姨娘。”舒眉走了進來,見她雖躺在床上,但已睜開雙眼,“您醒了?餓嗎?”

“有一點。”她有點虛弱。

“我已經備好粥了,正等着放涼。”

“子琮呢?”這幾天,她昏昏沉沉地,老聽四歲的子琮在床邊吵,有時候聽他對着小茉跟舒眉呼來喝去的,她真想起來好好教訓他一番。

想必是個受寵的孩子吧?也是,他雖是妾室所出,卻是霍曉濤目前唯一的兒子,可矜貴得很。

“小茉帶小少爺去跟老爺請早,應該快回來了。”舒眉趨前,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來坐好,又趕緊到外面的小花廳将還冒着熱氣的藥膳粥端過來。

舒眉坐在床邊的繡凳上,輕輕地用調羹翻了幾下熱粥,“這益腦開竅粥是崔姨娘讓廚房特意給春姨娘熬的,加了一些能幫助春姨娘恢複記憶的食材,有枸杞子、松子、大棗、蓮子、胡麻跟桂圓……”她努力背齊了那些食材的名字,一個個說給賀春恩聽。

“崔姨娘有心了。”春恩說。她醒來後,崔姨娘是第一個來探望她的人。

崔姨娘今年四十二,清姿雅質,只看那身形容貌,決計猜不到她已經有一個五歲的孫女。

封建時代的崔姨娘三十七歲便當了奶奶,而二十一世紀的她……連媽都還不是。

因為家裏人口少,又沒有兄弟姊妹,所以她總羨慕別人家熱熱鬧鬧,每天都像是要把屋頂掀開似的。

她在三十二歲那年認識前夫葉傑修,知道她是孤兒,沒半個家人,他只說了句——真好,多清靜。

交往的兩年間,她慢慢明白他為何那麽說。

他家有四個兄弟姊妹,兩男兩女,真的是父母、兄弟姊妹俱全的家庭,可他們四個兄弟姊妹是資源競争對手,彼此之間親情淡薄,互相鬥争算計。

他厭了,什麽都不争不要,便自立門戶,開了家服飾貿易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

婚後,她一直希望能趕緊生兩三個孩子,讓家裏熱鬧些,可他卻避之唯恐不及,為此,他們不知吵了幾回架。

“如果你不要孩子,我們幹麽結婚?同居就好了!”

“結婚是為了生孩子嗎?結婚是因為我需要你,不是因為我要孩子,要生孩子,我跟誰生都行!”

她吵不贏他,他總能用強勢中夾帶着甜蜜的話語征服她。

其實除了“繁衍後代”的問題,他們在工作上也總是取不着共識,他是個牡羊男,沖動又執拗,一跟人杠上,就用那尖角直鑽人心髒。

她對他,真是又愛又恨。愛的是,他在日常生活之中總是将她當女兒一般在照顧;恨的是,他也總把她當女兒在管理、控制跟“教訓”。

“春姨娘?”舒眉一臉驚疑的望着她,“您怎麽了?您……”說着,她指着自己的眼角,暗示她。

春恩回神,伸手一摸,竟發現自己眼角泛淚,她猛抽一口氣,抹去眼角的淚水,故作輕松狀,“沒什麽,只是想到自己撿回一命就覺得很慶幸。”

舒眉聞言一笑,可不知想起什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春姨娘,您……真是什麽都記不得了?”

她無奈地點點頭,“是呀,大多都忘了,這一撞可撞得不輕。”

舒眉若有所思地道:“大夫說春姨娘傷了腦,可能會喪失記憶,看來不假……”

“也許我只是暫時喪失記憶,會慢慢想起來的。”她樂觀地說。

舒眉望着她,微笑不語,繼續喂她吃粥。

霍府的廚子真不是蓋的,這益腦開竅粥聽着明明是藥膳,可吃進嘴裏卻一點都感覺不出半點藥味,還清爽甘美,十分順口。

吃了半碗,外頭傳來聲音,是小茉帶着子琮回來了。

穿着一襲藍緞竹紋小袍的子琮蹦蹦跳跳地進來,見她已能起身喝粥,立刻朝她奔了過來。

“姨娘,您醒來了!”他手腳俐落地爬上床,伸出手便要抱她。

“小少爺……”跟在他身後的小茉一把拉住他,“春姨娘現在晃不得,您輕點。”

子琮氣呼呼地瞪着小茉,“不要拉我,臭小茉、臭肥豬!”

聽見子琮這麽對小茉說話,春恩秀眉一擰,語調一沉,“子琮。”

從沒聽過她這般嚴厲的聲音,子琮不由得一怔,“姨娘?”

“跟小茉道歉。”春恩神情嚴肅地直視着他。

不只子琮愣住,小茉跟舒眉也呆了,狐疑地看着她,因為她向來寵溺子琮,總是由着他胡攪蠻纏,出言不遜,從不見她如此嚴厲過,再說了,先叫小茉肥豬的也是她呢!

“快跟小茉道歉。”她态度強硬。

子琮皺着小臉,一臉倔強委屈的表情,“我不要。”

“不道歉就去面壁思過。”她指着牆角,“等你願意道歉才能離開。”

子琮從沒讓娘親這般訓斥懲罰過,哇地一聲便哭了起來。

見狀,小茉急急替他求情,“春姨娘,算了,小少爺他……”

春恩眼珠子一瞪,聲音雖虛弱卻強勢地道:“我教孩子呢。”

小茉跟舒眉看着突然變得如此明理又嚴厲的她,還真是不習慣。

“我不要道歉,姨娘……姨娘也叫小茉肥豬的,為什麽子琮要道歉?”子琮不服氣又不甘心地哭嚷着。

聞言,春恩這才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沒給孩子做好身教言教的罪人。雖說錯不是她犯的,可如今她宿了賀春恩的身子,過去種種她都得概括承受。

“你過來。”春恩語氣稍稍緩和。

子琮抽抽噎噎地走到床邊,小臉委屈得很。

春恩拉着他的手,目光澄定地直視他,“子琮,是姨娘錯了,姨娘不該叫小茉肥豬,不該無禮,不該羞辱別人,咱們做人得有禮貌,得尊重別人,知道嗎?”

聞言,子琮似懂非懂地望着她。

至于一旁的小茉跟舒眉聽了,則是又驚訝得互看一眼。

“姨娘先跟小茉道歉,然後你也跟小茉道歉,行嗎?”她問。

子琮聽着,遲疑了一下,然後讷讷地點了頭。

春恩擡頭望向小茉,衷心地、誠意地道:“小茉,對不起,我再也不會那麽無禮了。”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道歉,小茉一時也慌了,“春姨娘,您、您這是……”

“你可以原諒我嗎?”她問。

“那是當然,我……”小茉不知所措。

“謝謝你願意給我改過的機會。”春恩向她道歉及道謝後,立刻轉向子琮,“子琮,姨娘已經跟小茉道歉并得到她的諒解,該你了。”

親眼看見、親耳聽見母親向小茉道歉,子琮沒再撒潑耍賴,他轉過頭看着小茉,用童稚的聲音老老實實地道:“小茉,對不起。”

“沒關系的,小少爺……”小茉一臉尴尬。

“子琮真乖。”春恩摸摸他的頭,“我們一起改過,好嗎?”

子琮點點頭,看着春恩那溫柔臉龐及和藹的目光,露出淺淺的笑意。

“姨娘。”他歪着臉,眼底有着不安及憂心,“您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什麽時候才能帶子琮去花園玩?”

“快了,姨娘會盡快好起來的。”她想,子琮雖頑劣,但終究只是個四歲孩子,看見平時健康的母親忽然卧床不起,心裏一定很害怕吧?

“姨娘,方才子琮去給祖父請安時,看見爹了,我請爹來探望娘,可是爹說他很忙。”

此話一出,春恩這才想起從她醒來至今,丈夫霍曉濤都沒來過呢!

真是奇怪,一個他曾經專寵過、又為他生了兒子的女人受了重傷,他卻用一句“我很忙”便打發了,這夫妻倆是有什麽誤會還是仇怨?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嗎?

話說回來,他們夫妻倆感情失和也好,要是他們感情融洽,如膠似漆,她才真的頭大。

應付一個四歲孩子跟一群不熟悉的家人已經夠麻煩了,若還要應付一個完全沒有感情基礎、卻要跟他恩恩愛愛的男人,她肯定會瘋掉。

躺了一個月,春恩的身子慢慢養好,也能在小築裏走動。

因為重傷之故,霍騰溪允她早上不必過去請安,如今已恢複八、九分,也該到照雲院去露露臉了。

一早梳洗過後,她便帶着子琮前往照雲院請早。

她到時,剛巧霍碧山跟妻女已請安完畢,正要離開,可見着她,霍碧山整個人警戒起來,臉上雖然沒太多表情,身體卻向她說明了一切。

至于蘇翠堤,之前随崔姨娘來的時候都站在崔姨娘身後不說話,如今正面碰上,竟立刻低側過臉,一臉顧忌。

這賀春恩從前在府裏是個什麽樣的人?讨厭鬼,還是橫着走的女惡霸?難不成是因為霍曉濤專寵她,她又母憑子貴,所以在這偌大的霍府之中為所欲為?是因為這樣,霍曉濤才将她驅出承明院的嗎?

可據小茉說,在霍曉濤大病初愈之前,對她是十分寵溺的,怎麽一場大病後,他對她便無法容忍了?

看來,她得花不少功夫才能将“賀春恩”這個人洗白呢。

“二爺,二太太早。”伸手不打笑臉人,縱使她從前有再多的不是,如今先釋出善意就對了。

霍碧山置若罔聞,邁着大步便走開,他身後的蘇翠堤緊緊拉着珠落的手,畏畏縮縮地跟春恩點了點頭,然後快步跟上丈夫的腳步。

春恩沒擱在心上,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必是從前做了太多“顧人怨”的事了。

“老爺,春姨娘跟小少爺來了。”一名管事見着他們,立刻往裏頭通報。

她帶着子琮進入花廳時,正要準備用早膳的霍騰溪擱下了手裏的筷子。

“老爺、崔姨娘,妾身來跟您們請安了。”春恩領着子琮恭謹請安。

霍騰溪看着一個月沒見的賀春恩微微一怔,她還是他所熟悉的她,可這麽端詳着,又覺得哪裏不對勁,不一樣了……

“春恩,怎麽不在遇月小築多休息一些時日?”霍騰溪說着,跟子琮招了招手。

見狀,子琮立刻朝爺爺靠了過去。

霍騰溪将他攬着,塞了兩顆糖球給他。

子琮一喜,馬上塞了一顆到嘴裏,一臉滿足。

“是呀,春恩,你傷得那麽重,流了那麽多血,大夫說你至少得好好靜養三個月。”崔姨娘取笑道:“怎麽?閑不住也坐不住了?”

春恩不疾不徐,娴熟應對着,“回老爺跟崔姨娘的話,總那麽躺着也不是好事,動一動活絡血脈及筋骨,反倒有助恢複。”

霍騰溪看着她,微微一笑,“看你的氣色确實不錯。”

春恩又道:“托老爺和崔姨娘的福,我卧床時,崔姨娘三天兩頭讓人給我煨粥,妾身反而長膘了呢。”

她說完,霍騰溪認真地打量了她一下,“還真有那麽一點。”

“長點肉好,你從前太清瘦了。”崔姨娘話鋒一轉,語帶關心地道:“可有稍微想起些什麽?”

春恩不加思索地搖頭,苦笑道:“什麽都記不起來,有時太刻意去回想時就會暈眩得難受。”

“是嗎?”崔姨娘蹙眉一笑,“那就別勉強自己了。”

“是。”春恩溫順答應,“妾身不打擾老爺跟姨娘用早膳,先告退了。”說着,她跟還賴在霍騰溪懷裏的子琮招了招手。

子琮朝她走過來,她牽着他,再向霍騰溪跟崔姨娘行了個禮,旋身便走出花廳。

母子倆剛走出照雲院的院門,春恩便停下腳步,伸出手,忽地道:“子琮,拿來。”

子琮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她,一旁的小茉也是滿臉的疑惑。

“祖父給你的糖球。”春恩神情略顯嚴肅地說:“一大早就吃糖,不只會有一口爛牙,還會變笨。”

子琮搖搖頭,把抓着糖球的小手往身後一藏,“這是祖父給我的。”

“我知道是祖父給你的。”她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但是不能現在吃。”

“以前都可以……”他不甘心地抗議着。

“以前是以前。”春恩神情嚴肅,語調平和冷靜,“以前是姨娘沒正确地教養你,現在姨娘決定痛定思痛,要好好矯正你的壞習慣。”

子琮一臉倔強,“不要。”

“小少爺,聽話……”一旁的小茉小心且輕聲地勸着他。

他拗起來了,轉頭狠狠瞪着小茉,伸出手就要往小茉身上招呼。

見狀,春恩一把截住他的小手,目光一凝,直視着他,沉聲道:“霍子琮。”

子琮被她的聲音跟表情吓着了,哇地一聲便大哭,引來正在院子裏忙着的仆婢們。

春恩兩手一伸,一把就将他抱起。

“祖父救我!”因為是霍家這一代目前唯一的男丁,所以盡管是庶出,但子琮一出生便備受霍騰溪的疼愛。

孩子精得很,知道向着誰就能得償所願、為所欲為,可春恩不依他。

抱着他,春恩快步離開照雲院,不讓他呼天搶地的哭聲引來霍騰溪的關注。

小茉從不曾見過這樣的她,一時也不知如何反應,只能滿臉焦急地緊跟在她身後。

然而才走離開照雲院沒多遠,春恩便撞上正好前來請安的霍曉濤。

“唉唷!”她驚呼一聲的同時,整個人也往後仰倒。

見狀,霍曉濤忙伸出一雙勁臂,及時地揪住抱着子琮的春恩……

在霍曉濤拉住自己的那一瞬,春恩還不知道抓着她的是誰,可當兩人接觸的瞬間,她的腦海中出現了片段的畫面。

因為失去許多原主的記憶,霍曉濤在她腦海裏的樣子是很模糊的,可這短暫的接觸,她在床邊悉心喂他喝藥的畫面,就像是影片花絮般在她腦海裏播放,她一口一口溫柔的喂他服下湯藥,他眼中滿溢愛意,深深凝望着她,仿佛她就是他的女神。

原來他們的感情曾經和美呀,只是曾經的形影不離又是如何變成今日的形同陌路?

“大爺。”一旁的小茉恭謹地喊着。

霍曉濤見她已經站穩,便松開了手。

春恩回過神,擡起眼便看見站在她眼前身形高大,體格精實的霍曉濤。

方才在她腦海中的霍曉濤,雖然身量颀長但身子瘦削,說白話一點,就是藥罐子的模樣,可眼前的他,有着強健的體魄,濃眉大眼及高挺的鼻子,是張好看的臉,但如今他唇角抿着,唇角微微往下壓,眉頭皺出三道折子,看起來嚴厲又局傲。

不知怎麽地,模糊了一整個月的臉瞬間在她腦子裏變得鮮明起來,還讓她想起了某個無緣的人……

“鬧什麽?”還沒走近照雲院,霍曉濤便聽見子琮尖叫哭鬧的聲音,更沒想到他們母子倆就這麽撞了上來。

見到霍曉濤,原本鬼哭神嚎着的子琮突然安靜下來,明明兩行眼淚還挂在小臉上,卻是半點聲音都不敢再發出來。

春恩見狀,在心裏哈哈笑了兩聲,原來這小鬼頭也有克星呀!不過也難怪他沒敢哭出聲,瞧霍曉濤此刻板着臉的樣子,就跟鬼見愁似的。

“我要他跟小茉道歉,他不肯,還想讨救兵,我只好把他拎走。”她說。

聞言,霍曉濤怔了一下,她向來慣着孩子,把他養成一個小霸王,如今竟要他向小茉道歉?看來她真把頭給撞壞了。

不過,“撞壞頭”的她讓他萌生出好奇心。

“道什麽歉?”看着眼前明明熟悉的臉孔,他卻有着一種說不上來的陌生及熟悉。

“老爺一早給他兩顆糖球,我只是要他交出來,他不肯,還遷怒小茉,所以我讓他跟小茉道歉。”她簡單交代着。

霍曉濤聽完,挑了挑眉,“不過是吃了兩顆糖球,你什麽時候如此在意了?”

“一大早就吃糖,別說是孩子,就連對大人都是不好的。”她道:“以前我不在意,那是我失職,但是以後不行。”

她這番話讓霍曉濤忍不住地瞪大眼睛,要不是親耳聽見,他真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她嘴巴說出來的。

她以前每個月都要天羽織的夥計給她送來上好布疋,月月替子琮裁制新衣,子琮吃好用好,又寵得他沒大沒小,她卻以嬌養出這樣的小霸王為傲,甚至這彰顯了她在霍府的地位。

但他只是冷眼看着,從不說話,也從不插手。

他忙着開疆辟土,讓克I織造的霍家在短短時間內華麗變身,成為盛京一流的訂制服名店,根本沒時間理後宅那些小鼻子小眼睛的明争暗鬥。

他向來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且自他“脫胎換骨”後,那些在暗地裏運作的勢力都消沉,甚至消失了,敵不動,他也不動,眼下表面上的平靜,有助于他專注開拓事業版圖。

對她,他從來沒有半點興趣,尤其是在發現她跟他異母弟弟霍碧山似有暧昧後,更覺嫌惡。那嫌惡不是因為她的情感不忠,畢竟他有着不同于封建時代男人的思維,他認為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不愛了就是不愛了,沒什麽對錯,他對她的嫌惡是因為他不喜歡她這種性情脾氣的女人。

她恃寵而驕,母憑子貴,在府裏,對着誰都是頤指氣使,高高在上,被他驅至遇月小築後,因為面上挂不住,竟然更加變本加厲,不可理喻。

他有的是法子能锉锉她的銳氣,消消她的氣焰,可他又不想把時間花在這不重要的事情上,所以他視她如無物,甚至在她從高處摔下,身受重傷時也不曾聞問。

可這一刻,坦率承認自己是個失職母親的她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睇着一旁的小茉,似笑非笑地問:“她真是你主子?”

小茉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其實自賀春恩傷了腦後,她也常覺得賀春恩不對勁,明明還是那個樣子,卻又像是徹頭徹尾地變了個人一樣。

“我都不認識你了。”霍曉濤直視着眼前的春恩,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那笑,讓春恩有種不舒服、像是被紮了幾針的感覺,讓她本能地開口回擊,“也許你從來沒真的認識過我。”

“也是。”他唇角一勾,略帶尋釁地道:“看來我是得重新好好地認識你。”說罷,他都沒多看他們娘兒倆一眼,越過他們,踏進照雲院。

随從貞平急忙跟春恩點頭致意,然後快步跟上主子。

越過照雲院的大門,貞平低聲道:“春姨娘像是變了個人,跟以前很不一樣。”

霍曉濤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說:“你又多了解以前的她?”

心髒緊縮着,像是有雙手穿過他的胸膛,狠狠地掐住一般,讓他不能呼吸,也清楚地感覺到生命正一點一滴的流失,他想掙紮,四肢卻漸漸麻痹,沒了知覺。

他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那張美好又熟悉的臉龐,那是他寵愛的女人……

她眼底有一絲驚懼,唇角微微的抽動,像是在笑,又像是想哭。她一動也不動地看着他,似乎在确定他會完完全全從這世界上消失。

春恩,救……救我……

他發出微弱聲音的同時,知覺及意識也離開了他這身虛弱消蝕的身軀。

“吓!”霍曉濤猛地睜開眼睛,喉間灼燒幹澀,心髒……用極不尋常的速度狂跳着。

又是同樣的惡夢。這一年多來,他總被這惡夢糾纏着,但那不是他的恐懼及怨恨,而是霍曉濤的。

一年多前,他發生一場車禍,傷重不治,之後莫名其妙又不可思議地穿越在被妾室賀春恩毒殺的霍曉濤身上。

他保有霍曉濤生前的記憶,清楚地記得,在他斷氣之前一如往常地喝下賀春恩為他熬的湯藥。

她已經讓他喝多久的毒湯了?對于毒殺親夫這事,她絕非臨時起意,而是謀劃已久。

為了自保,他命她及霍子琮移居遇月小築,不管是對她還是霍子琮,他都沒有半點的難過不舍,因為他對她沒半點情感,而且他也不喜歡小孩。

穿越在封建時代的大戶人家,還是這霍家唯一的嫡子,他自然是備受期待及重視的,只不過,過去的霍曉濤是個藥罐子,個性又溫吞遲頓,霍騰溪雖寄望于他,卻又無望可期。

成了霍曉濤後,為防再有人伺機下毒,他在承明院砌了個竈,弄了間小廚房,更暗中找尋游醫為他開藥調養身子,自己也努力鍛煉身體。

他是個聰明人,悄悄地摸清了府裏所有人的底,了解自己的處境。

賀春恩在霍家是得寵的,就算他是個無趣的藥罐子,但只要他在的一天,她在霍家就能昂首闊步,是什麽原因讓她計劃毒殺他呢?

為財?不,霍曉濤從沒讓她吃少用少,再說她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光是這點,就夠她這輩子錦衣玉食,花用不盡。

謀殺不外乎情、仇、財,她不缺財,與他無仇,那麽就只剩下情了。

于是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就算是微不足道的線索都不放過,這才終于尋到她毒殺他的原因——她愛上霍碧山了。

只是她以為他死了,她便能跟霍碧山光明正大的相愛嗎?

這可不是二十一世紀,就算他死了,世俗禮教也不允許她從了霍碧山,她再笨都該明白自己是什麽身份及處境,可即使知道,她還是做了蠢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給了她足以教她行險的誘惑。

他懷疑霍碧山是毒害霍曉濤的同謀,但自他穿越在霍曉濤身上後,霍碧山就安分守己地守着織坊,并無異狀。

說起來,何只賀春恩,他不得寵的正室趙媛跟表哥高天晴有私情之事,他亦知悉。

說到這高天晴,他是天羽織在京城分號的二掌櫃,此人長袖善舞,精明練達,雖有長才卻又安于蟄伏,不貪權奪利也不争功诿過。

他是因為跟趙媛娘家有親戚關系才進了天羽織,卻是從基層的夥計幹起,憑靠着本事及成績,一步步爬到現在的位置。

此人交游廣闊,上至達官顯要,下至販夫走卒,他都能輕松應對,更深得客戶的信任及喜愛,簡單來說,他是個能做事、能替天羽織創造收益的人。

他從沒戳破高天晴跟趙媛的事,一是他對趙媛并無感情,不會生妒怨之心;二是高天晴乃是可用之材,他不想失去一個可以幫自己賺錢的人。

所以,他對每三個月至盛京呈報,卻又在府外幽會趙媛的高天晴睜只眼閉只眼,也放任總以愛戀眼神追随霍碧山的賀春恩。

他得說,他對賀春恩的想法是不同于趙媛的,趙媛頂多心不在他身上,倒還認命安分。可賀春恩這個看似無害的柔弱女子,卻選擇毒殺親夫。

霍曉濤待她不薄呀,雖說霍曉濤這破身子跟無趣的性情,于一個對愛情充滿幻想的年輕女子來說确實是讓人苦悶,但……她下手也太狠。

那日秦月園夜宴,他提早離席,之後不久便發生了十幾條大狗沖上亭臺,賀春恩在一片黑燈瞎火之中失足墜落的意外。

據貞平說,她被送回來時,頭破血流,氣若游絲,命在旦夕,可他心裏沒半點感受,就連做做樣子去探望都沒有。

昨兒早上是她傷愈後他們第一次碰面,她,還是她,卻又不像是她,光是對霍子琮那小霸王的教養,她完全不像他認識的賀春恩。

現在的她有着強大的氣場,但不是從前那種驕橫強蠻,她沒了往昔的盛氣淩人,眼底綻放着自信的光采。

那一摔看來不輕呀,摔得她連性子都轉了。

他睡不着了,從來沒有誰讓他難以成眠,除了……他下意識地擡起自己的左手,看着無名指上那一圈淡青色的刺青。

那是他穿越後找人給自己紋上的,即使離了那麽遠,他還是不想忘記“她”。

他是愛她的,在遇上她之前,他只愛自己,從不在乎別人的感受,可當她來到他的生命裏後,孤單無依的她沒有讓人我見猶憐的柔弱氣質,只有積極正向的氣場,她活得像是顆太陽,再冷再傲的他,都能讓她焐暖。

可他有太多執着,太多習慣,太多自以為,即便愛着她,始終不肯為她退讓半步。

你太愛自己了。

跟他提出離婚的那天早上,她這麽對他說。

他用自以為的方式愛她,他以為那便足夠維持支撐婚姻,卻不知道那正一點一滴消蝕着他們的愛。

離婚後,他消沉了一些時日,直到他戴回被他收到抽屜最深處的那只婚戒,他知道自己還愛她,卻又不敢去找她,因為他抛不開那該死又毫無意義的男性尊嚴。

他後悔,他若及早體悟到生命是如此無常,那麽他會在生命終結前讓她知道他愛着她。

有沒有那麽一個人?時時占據你的心,四肢只為他舒展,笑顏只為他綻放,眼波只為他流轉,心脈只為他搏動,人生只為他前行,餘生只要他一人。

從前看着這幾句話,他只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可如今他卻感到惆悵。

有的,曾經有這麽一個人,但他已經失去了。

“呿。”想着,他不自覺地輕啐自己一記,賀春恩怎會讓他想到他無緣的前妻去了?

他有點懊惱地躺下,閉上雙眼,長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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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挽救原主的人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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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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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為兒教育起争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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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舍身擋棍氛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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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感情逐漸入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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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前世夫妻喜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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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重拾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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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接單經營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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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撞破趙媛的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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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公主嫁衣遭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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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跨過難關享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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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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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只是想跟你一起 春野櫻

沒有自己一個人到達不了的地方。

那些她說想去,而你總以無聊、那又沒什麽來拒絕她的地方,其實她都可以自己去,但她只是希望跟你一起。

前不久跟一些朋友聊起,聽了不少抱怨。

一位朋友說她嫁到高雄二十年,六合夜市只去了三次,瑞豐跟青年夜市都沒去過。每次跟老公提議逛夜市,他總是用“那個很無聊”或是“都是在敲觀光客的錢”為由拒絕她。

又一個朋友非常喜歡老建築,婚後十幾二十年來,每回她說想去九份、鹿港或是一些有老街的地方走走,老公都說“那些地方沒你想像的那麽好啦”來拒絕她。

有位婚齡比較短的友說,她的兩個孩子想要露營,可她老公覺得露營吃住都不舒服,所以打死都不肯帶他們去,最後她只好一打二,自己帶着一雙兒女跟着朋友去露營。

看她們臉上那無奈、落寞又已經毫無期待的表情跟眼神,心裏覺得很難過。

“我也知道夜市逛來逛去就那樣,但我就是想要那種一起出去吃吃喝喝的感覺呀!”

“他喜歡上山看雪,我再不舒服也會陪他去,為什麽他不能陪我去他覺得無聊的地方?”

“不肯為了我妥協或勉強就算了,為什麽不能為了滿足孩子勉強一下?”

我有位朋友,她在離婚後一個人獨自前往京都十天,她說:“我以為我不行,原來我可以。”

還認識一位妹子,她在跟交往多年的男友分手後,一個人騎機車環島八天。

她說:“我一個人去了他從來沒帶我去過的地方。”

那日跟朋友夫妻倆見面,朋友說想去旗山老街走走,她老公立刻說了句,“那裏也沒什麽,很無聊。”

我聽着,忍不住搖搖頭。

每當你掃興地對對方說“那又沒什麽”的時候,請回頭想想,你到底能帶她去什麽所謂“有什麽”的地方呢?

我嫂嫂愛吃,哥就帶着她到處吃美食,再遠都找時間去。

他說:“她又不要求名牌,也不穿金戴銀,不過是吃而已,難道我都滿足不了她嗎?”

我哥自然不是完美的老公,但這一點,不得不讓人佩服。

當一個女人不要求去北海道賞雪,不要求去巴黎或米蘭血拼,不要求去紐約時代廣場跨年倒數,不要求去夏威夷戲浪,不要求上月球去火星……

她就只是想就近走走,你再如何不感興趣,都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千萬不要輕忽了這種你以為微不足道的事,它們就像癌細胞一點一點的吞噬着你們的關系、你們的感情。

當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她後,她不提了,你以為終于可以耳根清靜,但其實……她已經再也不需要你。

那些地方,她不是無法獨自抵達,她就只是想跟你一起,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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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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