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八之禮
她坐在靠窗戶的角落裏,斜眼注視着不遠處的某個男子。她對着陽光,有些素雅的臉投影着淡淡的金色光暈。
不遠處正優雅地泡着花茶的男人叫溫绛絮。他,如絲綢般柔順的短發下是英挺的五官,眸瞳暗灰,無波無痕。全身搭配的是幾近無色調的黑,鼻梁上的金框眼鏡斂去了精銳,反透出斯文的書卷氣息,更突顯出他手腕上的亮鑽手表價值不菲,矛盾對比的神韻,一如他給人的感覺,神秘不可侵犯。
她接過侍者遞來的奶茶,白皙的手指用透明吸管輕輕攪拌着淡褐色的玻璃杯,似櫻桃般紅潤的唇角慢慢勾起,淡淡地揚出一個特有的弧度。
今夜,他就是她的目标。
溫绛絮,男,二十五歲。現就讀于波士頓大學,一位掌握五種外語,攻讀工商管理的研究生。唯一的補充就是,他即将畢業。
這一點的信息非常的重要。
她低頭點擊着手裏的鼠标,筆記本上的資料慢慢地浮現在眼前。
陽光下的她,有着一頭酒紅色的俏麗短發,小小的瓜子臉上嵌着一對墨黑色的眼。審視了一番周圍的環境,她阖上眼,抓過背後的一個抱枕,慢慢地蜷腿開始假寐。
夕陽漸漸淡下去,紅色的晚霞映照在大地上,似火般燃燒着整個茶館。
她伸了伸懶腰,擡眼看到原本注視的地方,某個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她淡淡一笑,“喂?”
“目标出現,不過……真的要這樣做嗎?”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清脆而婉轉,似歌聲般穿入她的耳。
她揚起的嘴角慢慢平複下去,“我何時開過玩笑?”
對方一陣沉默。
她望了一眼夕陽下沉的迷人夜色,街道兩邊的霓虹燈閃亮動人,“你沒有忘記過了今晚我就滿十八歲了吧?”
“嗯。”對方應了一聲,似乎感覺到她話裏有話,馬上道,“但也不能這樣……”
“這就是我要的十八歲的特殊禮物。”說完,她掐了電話,把手機扔進書包裏,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奶茶抿了一口,又放下。蓋上筆記本電腦塞入書包裏,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慢悠悠地走出了茶館。
這間茶館她總共來了三次。第一次是無意間闖入遇到了那個男子,第二次是環視地形,第三次就是鎖定目标。
而她的直覺告訴她,這裏她不會來第四次。
走出茶館,她背過身看了眼茶館大紅色的背景,淡淡地笑着,似在做最後的道別。街上很冷,她縮了縮脖子,掏出書包裏的圍巾抖了抖,在脖子上圍了兩圈。
燈紅酒綠的生活,不是每個人都願意過的,卻是都市人最完美的減壓方式之一。
溫绛絮推門而入,燈光很幽暗,狹小的酒吧裏擠滿了人群。他朝侍者點了點頭,跟着走近了平日的老位子,那裏已經坐了幾個好友。
“嗨,溫。”其中一個濃密卷發女子粲笑如花,“恭喜你明天畢業。”
“溫,過了明天你就回國了吧?”
“溫,回去之後繼承家業嗎?”
一個接着一個問題連連抛向了他,他卻只是淡淡地點頭一笑,坐到了桌外的一角,離那個卷發女子稍稍有點距離。
侍者習慣地送來他喜歡的威士忌。
他從皮夾裏掏出小費遞給了侍者,便端起杯子輕輕啜飲。
離他們兩桌之遠的某個位子上。
“看到了沒有,他喝了。”長發女子驚叫道,似發現新大陸般提高音量,“他居然沒有發現。”
“他又不是孫悟空,哪來的火眼金睛看這麽清楚。”短發女子凝望着溫绛絮的側影,淡然的臉上似多了一些柔性的冷漠,“今晚,謝謝你了。”
長發女子“哦”了一聲,又問:“你謝我還是謝他?”
短發女子輕輕一笑,插着哈密瓜吃了一口,掏出包裏的黑色鏡框戴上,借着幽暗的燈光從随身帶的小鏡子裏細細審視了一番自己的濃妝,甚是滿意地點頭,“謝謝你的迷藥,也……”她把目光落在那個側影上,“謝謝他今晚的時間。”
長發女子呆呆地看着短發女子提着包包款款走出位子,朝門口的方向而去,等到溫绛絮也在那桌動身跳舞的時候起身才慢慢地反應,“呃,是謝謝他今晚的……”那個詞,她這位名牌高中的天才少女口中可說不出來。
她沒有想到好友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而她居然也豪爽地答應了。想起下午去藥店買迷藥的害羞表情,她真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希望好友今晚一切順利。
也希望她十八歲的生日,過得愉快。
溫绛絮搖晃着手裏的鑰匙走到了停車場。平日多喝幾杯也沒事,今晚不知為何感覺特難受,坐進車裏的時候發現臉被燒得通紅。
沒來得及細想,他扭轉車頭開了出去。
忽地前燈一閃,某個人影沖了出來。他熄火下車觀看,忽地印上一張紅唇。淡淡地帶着玫瑰雨露的香氣,似羽毛般柔軟而輕盈,微有羞澀地技巧貼着他的。
他深深一吸氣,猛地推開。對方卻改而挽住他的手臂,在他耳邊輕吐:“今晚,我是你的。”
二十五年來他都未曾如此随便過,卻在今晚不知是思緒混亂還是月亮作祟,他竟然帶了這個陌生女子回公寓,沒有任何的遲疑。
她靠在他副駕駛座上,淡定的神色閃耀着謎樣的光芒,悄然注視着他的側臉,也瞟到了他握在方向盤上泛白的指節。
輕輕扯起一抹微笑,把目光落到遠處。窗外的風景,星光淡淡,似白玉般皎潔的月亮漸漸隐藏在雲色裏,寬敞的街道上沒有多少車輛,她靜靜地貼在玻璃窗上,似有意無意地哼着歌。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講話,直到車子路過一家便利商店,她輕喚了一聲:“停車。”
他很有紳士風度地剎車,淡然地問:“要下車?”
她點點頭,似沒有看見他眼底漸漸燃起的火苗。纖細的手指輕點在他的手背上,轉身打開車門,“等我兩分鐘。”說完就消失在便利店的門口。
而他,竟然真的耐心等到了兩分鐘後。
“呵呵,回來了。”她打開車門,扔掉手裏的白色塑料袋,雙手不停地呵氣,“外面真冷。”
他沒有接話,只是開啓了引擎,繼續前進。
車子緩緩停在某幢老式公寓前。
他繞過車子給她開車門,她坐在位子上擡眼望了他一眼,這個人真的很有風度。
不過那個迷藥是不是下得太輕微了些?為何他到現在還可以面不改色,氣不喘?
但這個想法只維持到她跨入他家的前一秒。
細密而溫軟的吻,像及時雨般急急地落到了她的臉上。她被他包圍在門與他的懷抱之間無法動彈,而他的氣息也變得漸漸紊亂。
她有着清淡的馨香,柔軟的肌膚似玫瑰般綻放在眼底,卻迷蒙地看不清她的臉,只能感覺到她微微的顫抖與熏紅的臉。他低頭攔腰抱起她,帶她進入自己從未被人踏足過的房間。
他觸動着她柔軟的發絲,雖然短卻絲滑無度。他聽見她在耳邊輕柔地說:“可否先喝杯酒?”
他輕笑應允。卻在下一秒迷失在酒精與她醉人的芳香裏。
她啜着清淺的紅酒,搖曳着似玫瑰般的液體。如花朵般綻放的笑容漸漸密集,“看來多備一點迷藥真有好處。”她低頭靠近床上漸漸迷醉的人,“起碼在我第一次的時候不會手足無措……”
白色的房間裏,春光無限。
清晨陽光普照,他睜開眼,頭腦開始清醒。思緒慢慢回籠,卻發現身邊的女子早已離開,目光落在白色床單上的淡紅色印記上。床邊還有一張小紙條,只見上面寫着:親愛的你,謝謝你熱情的昨晚,願我們相見無期。
心裏翻湧的情緒,難以平複。
到底是驚訝多一點,還是憤怒多一點,他不能判斷。只知道昨晚的美好,并非一場春夢而已。
第一次,他被陌生女子玩了一夜情卻不被要求任何的物質或承諾。
五年後。
“我們分手吧,胡域。”簡短的一句話,程菲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把它們打到手機上,靜靜地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這幾個字,放在确定鍵上的手遲遲沒有按下去。
突然一個黑色的身影撞到程菲,把程菲推向街道巷子的一邊,然後在程菲錯愕連連的情況下,柔軟而冰冷的唇瓣就覆上了程菲的。
“唔……”程菲很想抗議,雖然這不是程菲的初吻,但是好歹程菲也是個保守的中國女子,這樣不明不白地被阿貓阿狗清了,那還得了!可是他禁锢在程菲手上的力道很大,無論程菲怎麽掙紮都掙脫不掉,心裏一邊詛咒這個人以後會得A字頭開始的病,一邊又擔心他現在已經得了,聽報道說A字開頭的病,唾液也可以傳播的。程菲小心翼翼地緊閉着牙齒,期望這樣可以多多預防一下。
“嗯,這邊沒有,去那裏看看。”
“老大,這裏有人!”
“混蛋!現在是看小情侶親熱的時間嗎?還不快去找!找不到人把你的頭提去見金爺!”
……
一陣腳步聲近了又遠,終于消失不見。而他覆在程菲唇上的吻也在腳步聲遠離之後停止了,他從巷子裏出來,程菲也跟着走出來。
路燈下,程菲可以清晰看到他的臉。很高的身影,漂亮的眉毛,無比精致的五官,一身的黑色裝扮好比是月下的撒旦,充滿了邪氣與潇灑,但是靜靜站在那裏的他,給人的感覺又如同仙子般的飄逸,好吧,程菲用了十一秒的時間給剛才強吻她的男人下了一個結論,矛盾的綜合體!
他看着程菲不說話,程菲也看着他,要比瞪眼睛,他還遠着呢。可是不一會程菲就發現不公平的地方。他長得那麽高,程菲需要擡頭仰視他,過不了多久,程菲就要脖子痛。
“哎喲,不好玩。”
程菲嘆了口氣,轉身要走,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富有磁性的溫和嗓音:“謝謝你的幫忙。”
程菲詫異地回頭看他,有些不是很明白他的話。雖然被強吻的滋味不好受,可對方畢竟是個帥哥,心理上勉強平衡了一下,況且現在是失戀狀态,沒有心思去罵人。這也不是程菲的風格。
“剛才的那些人,要找的就是我。”他用着淡雅的聲音緩緩地解釋。
程菲點了點頭,猜想大概是黑幫的什麽糾紛,他搶了老大的情婦或者地盤什麽的,然後被追殺了,而他正好借着程菲上演了一出火辣辣的親吻戲,假裝情侶蒙騙過關。呃,說火辣辣好像不是很合适,剛剛他也就是把唇覆上,沒有多餘的動作。
“你有什麽願望?”他慢慢地又走近了程菲,噙着淡淡的笑容。
程菲又是傻了一下,上下打量他能給予她什麽。
“帶我上月球太空漫步吧。”程菲笑着說,滿意地看到他微微詫異的眼神,“或者面見美國總統,英國女王,俄羅斯王子?哈哈,我什麽也不需要,拜!”
這次程菲沒有再聽到身後傳來什麽聲音,慢悠悠地走回了家。
進到房間的時候,程菲才發現手中的手機在剛才的掙紮中不知何時早已經按了确定鍵!哦,SHOCK了!手機上回複了一條信息,簡短的兩個字“好的”,該死的陌生人!害程菲損失了一個超級棒的男朋友。
胡域是程菲的男朋友,程菲很喜歡他。溫雅淡然,斯文氣質。永遠帶着他的口琴,一直擁有溫柔的笑容,如陽光般給人舒服的感覺。可是現在……他已經不屬于程菲了……如果剛才的問題再問一次,程菲肯定是回答她的願望就是和胡域在一起。
和胡域一起有半年了,可是見面的時間加起來卻只有一個多星期,奇怪嗎?很正常啊。他和程菲不在一個地方,自然就會如此了。一直以為他們可以經營平淡的愛情,卻在一次心血來潮去看他的時候,發現他和認來的妹妹在一起了。沒有所謂心碎的感覺,提出了分手,現在他也答應了。可是為什麽覺得心裏還是淡淡的憂傷呢?像化不開的濃霧囤積在胸口,憋得人喘不過氣來。
地球還在轉,不會因為程菲的分手而喪失光彩,程菲一向是樂天知命的人,既然他不愛她,放棄他才是明智的選擇。程菲輕笑了一下,感覺笑容還是有些苦澀。昏沉沉地倒在沙發上,就這樣進入了夢鄉。
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星期,心情還是有些糟糕。然後那個陌生的男人出現了。這次他不是一個人來,而是開着一輛拉風的跑車,後面跟着十幾輛黑色的長形車停在程菲家樓下。
“你……”不得不說程菲很驚訝還會再次見到他,畢竟他們當時只有一面之緣。
他噙起嘴角的一抹弧度,定定地看着她說:“跟我走吧。”
呀?黑社會私奔啊?雖然她是失戀心情很糟沒錯啦,可是還不至于頭殼壞掉,跟個陌生人浪跡天涯吧。
程菲拼命搖搖頭,用手合上自己張着的“○”形嘴巴。開玩笑,本姑娘正值青春年少,就這樣跟着一個才見過一面的陌生人私奔,也太對不起家中父老了吧,何況在學校裏她還是一個尖子生,是別人争先模仿的對象呢。
手機适時地響了起來,程菲慌亂地摸着,卻發現從開門到現在自己居然一直穿着睡衣而且頭發被睡得翹了起來,哦SHOCK了!她完美的形象啊!
“喂?嗯……馬上回去。”原來是他的電話,看他利索而幹脆的講話方式,就算是黑社會老大的手下,應該也是很高級別的那種。他挂了電話,對着外面一群黑壓壓戴着墨鏡的手下們說:“帶小姐回去。”簡短的話卻透露着無比的威嚴與不可抵抗的權威。
看他率先飙車回去的樣子,還真是帥啊!不過,等等,為什麽這些手下都靠近她,想綁架還是勒索啊?在程菲被拉上車的最後剎那,程菲想到了沙發底下那可憐的四位數存折,可能在今天之後也要陣亡了!
車子很高級,她很确定自己活了二十二年還沒有坐過這麽高級的車,以至于起伏的內心都要壓抑地暗自傷春悲秋一番。
街道兩邊的景物慢慢地轉變為陌生的景象,她緊張的心情似難以察覺的秋蟬般獨自哀鳴,神啊,誰來救救她。
現在的她,算被綁架了吧?
車子停在某間公寓前,不是很大也不夠顯眼,卻很獨特。
屋子裏的設計很別出心裁,但她還沒打量完,就被幾個女傭打扮的人拽進了浴室,那幾個恐怖的女人完全不顧她的大聲抗議,剝了她衣服,把她塞入浴桶裏倒上玫瑰精油和牛奶。
她頭靠在浴桶邊沿,從起先的大驚失色到慢慢地妥協,再從此刻開始享受。背後的女傭輕柔地按着她的肩膀,讓她感覺到适中的力道放松着她的肌肉。
“嗯……”她知足地溢出一聲:好久沒被按摩過了。今年大四的論文就整得她夠嗆,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不要讀這個破大學。
教授又兇又嚴格,課程又多又繁重,尤其是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教工,害得她每次都不能多睡懶覺。
“小姐,請穿衣。”某個女音響在她的耳側。
程菲眯着眼睛瞪了那個打擾她好眠的女子一眼,起身穿上新衣。
跟着女傭來到一扇玄青色的門前停下,女傭輕敲了兩下,裏屋傳出一聲。“進來。”門被女傭推開,她朝程菲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程菲點點頭,走了進去。身後的門馬上被關上。
她擡頭望着不遠處的投影,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受到他似鷹般銳利的眼正盯着自己看。
“程小姐。”他淡淡地開口,聲音帶着一股冷漠的生疏。
她沒有出聲,既然知道她的名字,自然是調查過她的家底了。
“很感謝你救了我。”他冷淡的口氣裏夾雜了些許的溫度,“你想要什麽?”
“你不會想以身相許吧?”這麽大個房子還省電不點燈,她撇撇嘴。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挑了挑眉,溫純的嗓子裏似帶着天生的冷硬,“嗯?”
“不然見個面還給我洗澡幹嗎?”她還以為進來後見到的會是一張鋪滿玫瑰的大床呢,“那個我說你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
他似輕揚起嘴角,“我問過你要什麽的。”
是的,但她也記得她說過什麽都不需要。
“你有點特別。”他忽地說,手指一彎,掌心的遙控輕輕一按,身後的窗簾被拉開,陽光頓時灑滿室內。
她站在原地,本能地用手去擋光芒,“太沒預兆了。”其實她想說,太沒禮貌了。
不知道黑暗到光明也需要一個過程嗎?
“你想要什麽?”他輕輕地用手指點着椅子上的把手,似黑潭般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臉。
她歪着頭,似在想他能給她什麽。當然啦,剛才的私奔啦,綁架啦,她都是胡亂猜想的,她……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從那天偶遇的時候,就知道。
“真的不要?”他似嘲諷的語氣淡淡飄入空氣裏,“認識我嗎?”
她點點頭,“認識。”
“哦?”他似輕笑,卻顯着冷漠,“我們見過?”
“當然。”她答得理所當然,“我們不是見過兩次嗎?”真沒想到他年紀輕輕就這般健忘,悲哀啊。
“……”他無語,俯身在桌子的一角按了內線。
不到一分鐘,門外就進來一群人。似是剛才的黑衣人,每個人手上都拿着不同的東西。
她揚眉,看着不同盒子被打開後的金光燦燦。
這個男人,果然很有錢。
“想要哪個?”他問。
她的右手摸了摸下巴,忽地伸出食指戳着前面的某個黑衣人道:“這個,”又轉向另外一個,“那個,還有這個,這個,那個……”她胡亂地戳了一通,“我要他們陪我過夜。”
“噗——”似有人被自己口水嗆到的聲音。
她暗暗偷笑,卻一臉正經,“剛才你也說我很特別了,我不需要金銀珠寶,也不需要華麗衣裳,給我幾個男人一一陪我過夜就好了。”
他似嗤笑,又似淡然,“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癖好。”
“與你一樣啊。”他不是夜夜笙歌嗎?她為何不可?
他卻頓住,直直望着她。
驚覺自己失言的她,慢慢地笑,“不用驚訝,就算我不看報紙我也看雜志,我知道你是溫氏集團的大公子溫绛絮,一個風流倜傥的翩翩才俊。”而且還是天天放浪形骸,換女友比閃電還快的花花公子。
他微皺的眉慢慢纾解,“既然如此,你還浪費你的願望?”
誰不知道溫氏集團代表的不僅是一個企業的名字,還是權力與勢力的代名詞。她竟然說只要一群男子相陪?!
看她的樣子,也不像那種女子吧。
程菲背着他扮了個鬼臉,“不算浪費,雖然他們沒你有錢,卻長相不凡。而本小姐因為你的出現,害我損失了一個超級棒的男友。”
激情澎湃地開始演講半個小時,細細說着男友胡域的種種好處,卻最後在分手上劃下句點。
“幫你找他複合?”他耐心地聽完她的講說。
那群黑衣人冷汗涔涔,這個女人太可怕了。一講就是這麽久,中間還不停歇,語句還記得抑揚頓挫。
有哪一個失戀的女子是這個眉飛色舞的表現?
程菲走到他面前,端起他桌上的杯子就要湊口喝,卻被他用手抓住。
她不解地瞪他,沒這麽小氣吧。她好歹是個救命恩人,水也不給喝?
“老陳,給小姐一杯水。”他按下內線,卻奪過她的杯子,“我不習慣與人分享我用過的東西。”
呃……她心裏猛翻白眼,他一個星期前不是還和自己分享過他的口水。切,假正經。
打心底裏鄙視他!
“所以呢,我想要找幾個男人好好談戀愛,等我經驗豐富了就回去倒追他。”她得意地揚眉,炫耀自己的聰明,“而且如果我現在回去找他多沒面子,起碼也要變得超級無敵宇宙優秀。”
黑衣人的頭頂閃起紅燈。
“你想要我陪你談戀愛?”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她很誇張地倒退一步,整個人環住自己,“我不會因此早死吧?”對一個天天流連花叢的人,她一點信心也沒有。
黑衣人的臉上已經冒出了冷汗,他們的總經理,不知會不會活活被氣死。
溫绛絮倒笑了,“怎麽不敢?”
呸,她會害怕?呃……好吧,她的确很貪生怕死,“不如換個方式?”
雖然他是情場高手,找他當教練是很棒,可是她的小命比較要緊,“讓我進溫氏實習,這樣一來我每天可以遇見不同的精英,接觸不同的人群就會有不同的火花……”
她越說越小聲,眼前的這個男子也看似越來越皺眉,“呃,不同意算了。”
“你到底是要進溫氏找金龜婿還是為了挽回男友的心?”他有點懷疑。
“嘿嘿。”她也不知道。
手機在她口袋裏響了起來,“喂?溫雅?嗯嗯,我在外面啊,哦,忘記給你買晚餐了……嗯,知道了……”
她挂了電話,瞥了眼座位上的男子,“如果不同意就當我沒說過,我走……”
“明天八點。”他在她身後說,“遲到扣工資。”
切,大資本家都是小氣的。
不過她無意間的好心為自己找到實習單位了,真好。不知這點可不可以在溫雅面前炫耀一下?
回去的路上,時間仿佛過得特別快。
她在下車的時候還記得該跟那個黑衣人說謝謝,“那個帥哥,如果今晚有空不如一起上去喝杯茶?”
一滴汗從黑衣人額頭流下來,他不假思索地搖頭,“謝謝,晚上還要值班。”
車子飛速撤離現場,留下一個似兔子般的女人在原地跳腳,“幹嗎跑那麽快,我說請你喝杯茶,又不是要你的命。”
她的雙手在空氣裏揮舞了幾下,一臉的喪氣,“你要跟我怎樣,我還不肯呢,哼。”
慢慢走上樓梯,卻發現門口已經站了一個人,“溫雅?”
約莫四五歲的女孩倚靠在門邊,雙手叉腰盯着她直搖頭,還外加一聲無奈的嘆息。
“天氣這麽冷,怎麽還出來?會感冒的。”程菲伸出雙手抱起溫雅,“喲,這麽冰的手啊。你說你到底出來幹嗎?”
“看你怎麽吓跑一老男人。”溫雅口氣不善地挑釁,“老媽,你說你有點骨氣好不好,追男人也不是這個方法。”
程菲翻白眼,騰出一只手反身關上門,踏入客廳,“那你教我?”
溫雅雙手拉開嘴角,在她面前扯出一個鬼臉,“老媽羞羞,這種事情還要女兒教。”
“切。”她迎面而上,重重地撞上女兒的額頭,“幼兒園今天放學這麽早?曾老師送你回家的?”
“當然。不然像你這樣的不及格媽咪早就要挖個地洞躲起來羞羞了。”溫雅笑眯眯地指着茶幾上的披薩,“老媽,曾老師說加上這頓晚餐,你總共欠她三百六十塊五毛錢。”
呃……就知道曾盈盈那個黑心女人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口袋。
“知道了。”她氣呼呼地說。
“老媽,女兒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還長得像個人樣咧。”溫雅被放到沙發上,随手拿起一小塊的披薩放入口中,“像你這種超級省錢的人怎麽會去搞造型?”
她頓了頓,跟着坐到了溫雅的旁邊,低頭看着女兒嬌嫩的臉,“溫雅,問你個問題。”
溫雅點頭。她這個超級無敵宇宙媽咪會說啥,她不用聽也猜到。
“如果給你一個爸爸,你要不要?”程菲低聲問。
瞧,她就知道會問這個,“好啊。”
這個對話已經經歷了第N遍,她都會背了,“又是随便去馬路上拉一個給我嗎?”
呃……這個臭小鬼!
程菲用手輕拍了下女兒的頭,抓起一塊披薩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似在沉思般。
“老媽,随便你啦。只要不是樓下的哪個阿伯就好了,當然我也沒想過你可以找個像紫叔叔那樣帥氣的老爸啦。”她很乖,也很體貼地替老媽着想,“因為你根本不可能找到嘛。”
“喂……”程菲很無力地瞪女兒,這個女兒不知哪裏學來的歪風邪氣,盡跟盈盈學壞了。
“沒事啦,曾老師說你剛失戀嘛,這種翻來覆去的心情我可以體諒啦。”溫雅很有大人氣度地拍拍母親的手,“不過你失戀也要記得晚上的碗要你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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