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薔《危險枕邊人》


出版日期: 2012-03-15

第一次見面,她并不确定他是否将她看進眼裏──
他目光飄邈,漠不關心,對于激怒她毫不在意,卻又不吝于認可她的能力;
第二次見面,她走投無路,唯一能出手幫助的他開了一個詭異的條件,
只要她嫁給他、為他生育子嗣,他便無償挹注資金,挽救她家族瀕臨破産的事業;
用她的人生交換事業,劃算嗎?她不知道,但非做不可。
可是這個丈夫、這樁婚姻完全超過她的想像,
他冷漠無情又自我中心,對藝術品的興趣甚至多過她,
他們的婚後生活如在火中,燒灼著她的心,
令她又痛又焦躁難平,不知該怎麽對待能擾亂自己的他,
又要如何維持相敬如賓的關系──直到他在海上失蹤,
一切回到原點,她既要尋找丈夫,又要一個人替代他,
于是另一個男人闖進她生命,他們如此截然不同,
卻又一樣地危險,一樣地神秘,她該怎麽辦~~


楔子

    美國,邁阿密。

    雖是冬季,但位於美國國境之南的海濱城市仍是氣候溫暖,尤其這天,晴空萬里無雲,陽光燦爛得像能夠刺穿眼眸。

    男人揚起臉,迎視耀眼的陽光。不知從何時起,他養成了遙望煦日的習慣,或許是因為他要確定自己活在一個有光明的世界,而不是陷入無邊的黑暗。

    灼熱的日照烘著他的臉,曬成麥色的肌膚顯得很健康,露在短袖T恤外的臂膀很結實,肌肉勻稱。

    他是碼頭工人,在港口邊擔任卸貨的工作,總是戴著頂鴨舌帽,獨來獨往,其他工人誰也不曉得他的來歷,只知道他是亞裔出身的移民。

    他自稱Gavin,這名字有“戰爭之鷹”的涵義,符合他陽剛冷硬的外貌。

    他很少直視別人,但被他看的人總會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因為他那左單右雙的眼皮有種微妙的不平衡感,眼神也令人感到錯亂,這一隻看來溫和含笑,另一隻卻是清冷無情。

    詭異。這是別的工人對他所下的結論,他們從他身上嗅到一股危險的味道,本能地躲避,就像羊群遠離嗜血的狼。

    在港口工作幾個月了,他沒交到任何朋友,他也不在乎,人際關係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他只要按時領到工錢,三餐定時有飯吃就好。

    目前他只想活著。

    活著,等待那個女人出現。

    他隱伏了一段不短的時日,終於等到她了。每年二月,她都會率領一群公司菁英前來邁阿密參加國際遊艇展。

    他刻意前往展區,裝作不經意地四處閑晃,讓她發現他,當她瞥見他時,他可以感覺到周遭的空氣瞬間凝結。

    她很驚駭,可想而知,他近乎惡意地窺視她變得毫無血色的容顏,從中得到變態的樂趣。

    然後,在她還來不及接近他以前,他迅速在會場消失。

    他知道,她會找到他。

    二十八歲便接掌一家遊艇製造公司,號稱是臺灣商界最年輕貌美的CEO,他相信她有這樣的能力。

    果然,一星期後,她來到港邊,他正賣力搬貨,汗流浹背,而她靜靜站在一旁,觀察他許久,才揚起那清冽好聽的聲嗓。

    “嗨。”

    他假裝沒聽見。

    “哈羅。”她加重語氣。

    他停頓兩秒,轉頭望她,用帶著下層階級口音的英語戲謔。“小妞,這裡可不是女人來的地方。”

    她凝睇他片刻,出言試探。“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他眯了眯眼。“我有必要認識你嗎?”

    “我們見過。”她說。

    他挑眉,丟下一箱貨,大踏步走到她身前,一面拿毛巾粗魯地擦汗,一面用一種吊兒郎當的目光打量她。

    “這麼漂亮的女人我如果見過一定會記得,嘖,可惜我現在沒空,要不我倒是很樂意跟你來一發——”

    “我是夏雪。”她打斷他不莊重的挑逗,一口華語字正腔圓。“夏天的夏,雪花的雪。”

    他面無表情。

    “你聽不懂華語嗎?”她問。

    他聳聳肩。

    “你姓魏,魏如冬,三十二歲,未婚,華裔美籍,從祖父那代便移民美國,居住在三藩市,父母親很早就去世了,高中肄業後你便未接受正規教育,靠函授自習,在洛杉磯、聖地牙哥等城市工作過,去年才來到邁阿密。”她流暢地說明。

    “你調查我?”他刻意用敵意的眼神瞪她。

    “抱歉,等我解釋過後你就會明白我必須這麼做。”她淡淡微笑。

    那微笑倒是很有一個企業女總裁的架勢,聰慧、冷靜、無比自信。

    他嘲諷地尋思,全身肌肉倏地緊繃,保持緘默。

    她深深呼吸。“魏如冬先生,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忙,我想請你……假扮我的丈夫。”

TOP


第一章

    事後回想起來,夏雪深深覺得自己選了一門錯誤的婚姻。

    而這錯誤恐怕是從三年前,她和嚴永玄初相見那時,已然註定。

    他們是在一艘遊艇上認識的,一艘未完工的遊艇,那是她加入家族企業以來,第一艘由內到外都由她負責設計並親自監工的作品,而他,正是買下那艘遊艇的主人。

    其實遊艇本來的主人並不是他,是香港某個企業家二代的小開,小開在賭桌上一把豪賭,價值上億的遊艇就此轉手他人。

    當她得知遊艇的所有權易手時,著實煩惱過一陣子。這艘遊艇從船型到內裝全是量身訂做,等於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單品,要是新買家對設計有什麼意見,她可是會很困擾。

    何況這艘遊艇還是她用來證明自己的珍貴作品,多年來,她極力爭取父親的認同,即便身為女兒身,也絕對有能力接掌家族事業,無論如何不能失敗,一定得讓美麗貴氣的“她”風風光光地下水,悠游于自由無邊的海洋。

    聽說遊艇的新主人意欲前來視察工程進度,她戰戰兢兢地候著,在約定時間以前,一絲不苟地檢查每個細節。

    是嚴永玄先看見了她。

    她個子高,身材纖瘦,留著俐落的短髮,又戴著安全帽,穿著褲裝,乍看之下像個清秀少年。

    一開始,他也以為她是個大男孩,把她當成尋常的工人,還命令她去跑腿。

    “我渴了,你去幫我買一瓶啤酒,我只喝海尼根的。”

    她正忙著對照施工藍圖,沒理他。

    “喂,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這頤指氣使的傢伙是誰啊?

    她不悅地抬頭。“要喝什麼不會自己去買嗎?我可不是跑腿的小弟。”

    兩人視線相接,同時愣住。

    他發現她是女兒身,雖然胸部不怎麼豐滿;她也驚覺這男人不是普通的粗魯漢子,他衣著高貴,黑色立領長風衣襯托出他比例近乎完美的身材,一雙腿修長得驚人。

    她身高將近一百七十,而他比她還高上十幾公分,他低頭睥睨著她,單眼皮下的眼神冰凍而銳利,足以切割任何人的肌膚。

    她隱隱感覺刺痛著。

    “你是女的?”他首先開口,那尖刻的語氣彷佛提及某種低等的生物。

    她更懊惱了,對這男人的第一印象很糟。“你該不會就是嚴永玄先生吧?”

    他眯了眯眼。

    “我是夏雪,這艘遊艇的設計師。”她主動朝他伸出手。

    他動也不動,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顯然沒有與她寒暄互動的打算。

    這人也太無禮了吧!

    “女人設計遊艇?”他話鋒帶刺。

    倘若她是那種善於應酬的世家千金,她可能會裝作自己絲毫沒被冒犯,可惜她不是,她一向討厭那些虛偽的社交禮節。

    她選擇直來直往地與他對抗。“不錯,這艘遊艇不但是我設計的,也由我親自監工,如果有必要,我甚至會拿起鐵錘親自釘釘子,不知道嚴先生對此可有何高見?”

    她知道自己的口氣不該如此嘲諷,他畢竟是出錢的大爺,是貴客,但她實在忍不住。

    嚴永玄深沉地盯著她。事實上她並不確定他是否真的將她看進眼裡,他視線的焦點有些飄渺,帶點漠不關心。

    “我想喝啤酒。”再開口時,他竟是這句話。

    她差點沒氣壞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招手喚來一名工人,請他為這位高高在上的貴客去買一瓶啤酒。

    數分鐘後,啤酒來了,她識相地遞上一隻玻璃杯。“要我替嚴先生倒進杯子裡嗎?”

    他不帶情緒地掃她一眼,接過啤酒,拉開拉環,默默啜飲。

    他喝酒的姿態和她平日相處的那些工人大不相同。怎麼說呢?即使是這樣就口喝,依然透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優雅,氣定神閑。

    不愧是豪門出身的貴公子,聽說他們嚴家三代單傳,他從小便被送到英國留學,接受貴族式的菁英教育。

    “既然嚴先生現在是這艘遊艇的主人,需要我帶你參觀一下嗎?”

    他放下啤酒,雙手插回衣袋裡。“帶路吧。”

    帶路?夏雪暗暗掐了掐掌心。聽聽他這說話的口氣,簡直像公爵在命令他的隨從!

    她努力壓下怒意,以專業的態度為他解說,原以為他是那種財大氣粗的公子哥,只想著炫富,不在乎細節,沒想到他問出口的問題十分犀利,對於遊艇的設備及內裝材質很有自己的想法。

    衛星定位系統、數位航海圖、渦輪引擎、陀螺儀、救生艇,他對這些配備的重視遠甚于房內是否裝了液晶電視,或者地上鋪的是不是最高級的波斯地毯。

    他把前任主人那些虛華不實的要求都撤掉了,相反地嚴格挑剔遊艇的航海性能。

    她不免驚訝。“嚴先生是遊艇玩家嗎?”

    “不是。”他看都沒看她一眼,逕自審視航海儀,手指仔細地撫過每一處,像研究著某種珍貴寶物。“我從來沒開過遊艇,不過既然要開,我就會成為第一流的駕駛高手。”

    完美主義者。

    她默默地在心裡下注解。這種人通常會令四周的人覺得很累,不過她個人倒是不討厭。

    “聽說夏小姐是這家公司老闆的千金?”他突兀地問。

    “是,董事長確實是我父親沒錯。”她戒備著,等待他口出挑釁之言,通常得知她是董事長千金的人不外乎兩種反應,一種認為她是靠父親庇蔭才有今天,另一種是惋惜她好好的大小姐不做,整天跟這些沒教養的粗工鬼混。

    他會是哪一種呢?

    “這艘遊艇很不錯,不比我以前見過的任何一艘差。”他淡淡地評論。“如果這真的完全是屬於你的作品,那你父親算是找到傳人了。”

    他說什麼?她愣住,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旋過身,終於把目光回到她身上,不疾不徐地揚嗓。“等‘她’下水那天,我們再見吧!”

    語落,他瀟灑離開,不曾回首。

    她怔忡地目送他氣宇軒昂的背影,心韻有片刻亂了調。

    她以為他們很快便會再見面了,但遊艇下水典禮那天,他並未出現,據說他父親在加拿大滑雪出了意外,他趕去探望。

    那天,她的心房似有些空落。她告訴自己,那是由於這艘遊艇的主人沒能來參加下水典禮,她身為設計師,難免感到遺憾,並不是因為她想再見到他。

    對一個絲毫沒把自己放在眼底的男人,她當然不會有任何不著邊際的幻想。

    後來,她輾轉得知他父親過世了,而他並未因此接手龐大的家族事業,他將集團的營運委託給專業經理人,自己則過著閒適放蕩的生活,以搜集藝術品為樂。

    他有揮霍不盡的家產,供得起他過奢華優渥的日子,花錢如流水似乎是他的人生座右銘。

    對這種不事生產的敗家子,夏雪通常是鄙夷的,但不知為何,對他,她總是多了一分介意與關切,默默地在八卦雜誌上追逐關於他的消息。

    直到兩年後,他們才有了再度交集的契機。她父親因病辭世,妹妹夏雨及弟弟夏雷年紀都還小,身為長女的她自然而然地必須扛起家門重擔,公司恰巧也於那時遭逢財務危機,瀕臨破產邊緣。

    企業失去掌舵者,同時也失去銀行的信心,紛紛表示要抽回銀根,她日夜奔波,為的就是籌措度過難關的資金。

    錢、錢、錢——從小衣食無憂的她,初次嘗到找錢的滋味,每天一醒來便得憂心今日到期的支票軋不軋得過來。

    當一筆钜額的債務即將到期時,她認清了自己再也無能為力,透過管道求見嚴永玄。

    他是第一個認可她足以擔當父親傳人的人……或許那只是無心之言,並非實實在在的“認可”,但她走投無路了,只能賭上一賭。

    她向他借錢,利息比照銀行貸款利率的一點五倍,還款日期由雙方協調決定。

    他一面聽她開條件,一面玩賞著一隻剛由蘇富比拍賣會買進的古董青花瓷。她懷疑他根本沒在聽,看來他對那瓷器的興味遠比對她濃厚許多。

    她感到極度的難堪與挫敗,正欲倉皇告辭時,他徐徐揚嗓,音質冰冽。

    “我對放高利貸沒什麼興趣,如果夏小姐同意我的條件,我可以無息挹注貴公司所需要的資金,連本金都不須償還。”

    不用她償還本金與利息,那不是等於免費送錢給她?天下怎麼可能有這等好康?

    夏雪狐疑。“請問嚴先生的條件是?”

    “很簡單。”他望向她,眼神有些許莫名的恍惚。“只要你成為我嚴永玄的妻子。”

    這絕對不是一次浪漫的求婚。

    如果夏雪曾設想過各種求婚情節,這肯定會是最糟的一種,即便她本身欠缺些許羅曼蒂克的細胞,並且素來以理性自豪,這樣的求婚仍重重傷了她,尤其在聽了他的求婚理由以後。

    當然,不可能是因為愛。

    他說,自己是三代單傳的宗孫,“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有責任為嚴家留下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但為什麼是我?”她追問。“你有那麼多女朋友。”

    他挑眉,若有所思地望她,她頓時粉頰染暈。

    “我知道這種事會很奇怪嗎?雜誌上一天到晚都是你的花邊緋聞,雖然我平常不愛看那種八卦雜誌啦,但難免會……聽人提起。”她窘迫地為自己找藉口。

    他似是接受了她的說法,點點頭。“那些不是我的女朋友。”

    “那她們是什麼?”她挑釁地問。一夜風流的玩物?

    “就只是‘女人’而已。”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說起“女人”這名詞聽在她耳裡,不知怎地總覺得帶著譏嘲的意味。

    “你沒想過在那些‘女人’裡,挑選一個志同道合的做你的老婆嗎?”她比他更諷刺。

    “沒有。”他很乾脆地回應。“她們不夠格。”

    她愕然。“不夠格?”

    他責備似地掃她一眼,彷佛認為她不該笨得領悟不到他話中涵義。“如果我只是想要個孩子,那隨便誰都能替我生,說不定現在就已經有好幾個了,但我要的是一個‘優秀’的繼承人,這代表孩子母親的DNA很重要。”

    “DNA?”她聲嗓變調。

    “你很聰明,也長得挺漂亮,有自己的主見,不像一般女人唯唯諾諾,勇於面對挑戰,不因身處逆境便軟弱投降,這樣的基因與個性不錯,應該可以教養出一個英勇果敢的男孩,擔得起嚴家的家業。”

    這就是他選擇她的原因?

    “還有,除了我的孩子需要一個聰慧的母親,這個家也需要一個上得了檯面的女主人,至少不能在社交界丟我的臉,那些瑣碎的家務與財務也需要有個人幫忙看管。”

    他要的,究竟是一個妻子還是一個管家?

    她備覺氣惱地瞪他。

    “這樣你聽懂了嗎?同意的話我們就簽約,為了保險起見,我們必須簽署婚前協議,我可不希望娶進一個貪圖我家產的女人。”

    幹麼?他怕她會為了得到他的遺產下毒謀害他嗎?

    她氣得全身顫抖,沸騰的情緒慫恿她驕傲地賞他一耳光,斷然拒絕他這侮辱人的提議,但冰冷的理智警告她千萬別因一時意氣而葬送大好機會。

    為了夏氏遊艇公司,為了保住父親畢生的心血結晶,她並沒有太多選擇。

    兩天后,她答應了他,與他簽婚前協議,而他也遵守諾言,將第一筆資金準時匯入公司帳戶。

    一個月後,他們成婚,富貴華麗的排場被媒體譽為世紀婚禮,是王子與公主的結合。

    誰也不敢挑明的真相是,這其實是一樁各取所需的利益聯姻,童話裡的王子與公主並不相愛。

    為了錢,她不得不嫁給一個相中她DNA的男人,這就是醜陋的現實。

    更醜陋的是,新婚當夜,她的丈夫便擺明瞭不想浪費任何時間惺惺作態,他省略了醞釀激情的前戲,只想如野獸般苟合。

    她無法忍受,氣憤又恐慌地推開了他。

    在那一刻,她瞥見他冰銳的眼神似乎變得迷惘,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間,很快地,他便翻身下床,用手梳理了下亂髮,一顆顆扣回襯衫鈕扣。

    “你不能永遠拒絕我,所以儘快做好心理準備吧!”撂下這句話後,他轉身離開,昂首闊步。

    就連被自己的妻子拒絕,他也顯得那麼疏離而高傲,她不禁懷疑,這人真的擁有一絲絲情感嗎?他該不會是個冷血動物?

    這問題,在新婚三個月後,她總算有了明確的答案。

    那夜,夏雪坐在書房裡處理公事。

    低頭閱讀一份報告時,一束髮絲撩撥著她鬢頰,她有些不耐地將不聽話的發綹撥開,連撥幾次,最後索性抓起發圈,將秀髮束成馬尾。

    這長髮是嚴永玄要求她留的,他要她像個“女人”。

    “你的胸部已經夠小了,又老是穿長褲,不注意的話恐怕別人會把你當成男的,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一樣。”

    明明是不帶情感的評論,她卻覺得自己被刺傷了。

    她開始養護秀髮,甚至逼自己多穿裙子,但她並不認為自己這般的努力有得到他贊許,他毫不掩飾地在外頭金屋藏嬌,最新任的情婦據說擁有一半的法國血統,長得猶如洋娃娃一般,美若天仙。

    Lily,這是那女人的芳名,從他的特別助理口中聽聞時,她奇怪自己一點都不吃驚。

    有錢有勢的男人哪個不以拈花惹草為風流志業?他當然也是,若是她膽敢質詢,說不定他還會反過來責怪她沒盡到妻子的義務。

    既然她不能在床上滿足他,又怎能阻止他去找別人?

    夏雪自嘲地尋思,情緒一時湧上幾分浮躁,她啜口咖啡,正逼自己重新專注時,門外傳來一陣跫音。

    不輕不重卻百分之百傲慢的步伐,只可能屬於那個男人。

    她倏地繃緊神經。

    數秒後,嚴永玄推開書房門扉,從容走進來。她警戒地盯他,像獵物防備著獵人,而他落定她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她暗暗咬唇,不發一語。

    他同樣不說話,揚起右手,拉下她束髮的發圈,秀髮如絲,輕盈流瀉,而他的指尖曖昧地按撫她頭皮。

    她頭皮發麻,全身顫慄。

    靜靜地玩弄一會兒她的發,他忽地傾彎身,大掌扣住她後頸,逼她靠向自己。

    目光交會,空氣中似是竄過電流,麻痹了她,她幾乎不能動彈。

    “給我。”他沙啞地低語。

    她震顫。“什麼?”

    他用視線指了指她的手。

    她這才察覺自己手裡還緊握著鋼筆,那是她生日時父親送她的禮物,她一直帶在身邊。

    他一根根扳開她手指,取下鋼筆,她覺得自己彷佛失去了防身的武器,血流慌張地滾燙。

    “今天晚上,你躲不掉了。”他語帶警告。

    她慌得嗓音差點卡住。“嚴、永玄,你不能……不顧我的意願。”

    “我不能嗎?”他漠然撇嘴,似笑非笑,扣住她後頸的大手驀地使勁,弄痛了她。“你不會忘了吧?夏雪,你在法律上是我的妻子,有義務陪我完成床笫之間的責任。如果你一再拒絕我,我有權訴請離婚,而你的公司就再也拿不到我半毛錢。”

    她咬牙忍痛,不許自己飆淚。“你……放開我。”

    他依言鬆開了手,卻用譏誚的眼神繼續束縛她。“脫下衣服。”

    冰冷無情的命令在她自尊的鎧甲上刺裂一道縫,然而她不許自己示弱求饒,顫著手,緩緩地寬衣解帶。

    連身裙落了地,跟著是雪白的襯衣,縱然她設法延緩速度,仍避免不了半裸地站在他身前,像個脫衣舞娘,等待客人的賞識。

    她身上只剩海藍色的胸衣和內褲,她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她是他的妻,讓他看遍全身上下又如何?但羞恥的浪潮仍是席捲她心海,掀起驚濤駭浪。

    他謎樣地凝視她,眼潭深不見底。“怎麼不脫了?害羞嗎?”

    她恨恨地瞪他,雙手輕顫地往後,預備解開胸扣。

    驀地,一串手機鈴響。

    她凝住動作,他接起電話,聽對方說了幾句,墨幽的眼潭霎時綻出銳光。

    “你找到我要的那幅畫了?很好,什麼時候可以弄到手?”他一面問,一面往門外走去。

    夏雪凍在原地,腦海一片空白,好半晌,方拾起襯衣,掩在自己身前。

    他就那麼走了?他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了?

    這輩子她從沒一刻像如今這般感到難堪,如果那男人看著半裸的她是一種侮辱,那麼他不看她更加羞辱。

    在他眼裡,她這個妻子的吸引力遠遠比不上一幅畫。

    既然如此,他為何要娶她?對,他是為了她的DNA,但連她半裸的外表都引不起他的“性致”,她的DNA又有哪裡值得他追求的?

    嚴永玄,她恨他,好恨他!

    她再也忍不住了,饒是她自負冷靜,這般的恥辱也遠超過她能夠負荷的程度,淚水灼痛她的眸,而她的心更痛。

    “我恨你……我恨你!”她低啞地嘶喊,右手一揮,書桌上琳琅滿目的紙筆檔紛紛落地。

    但滿腔的怒火毫無熄滅的跡象,她又抓起一隻花瓶,用力朝牆面擲去。

    “你做什麼?”

    他又出現在書房門前。

    她轉頭瞪他,透過迷蒙的淚霧,她能看見他的眼神蘊著不解,還有一點點異樣——他嚇到了嗎?擔心自己娶回一個不懂得控制情緒的瘋婆子?

    她冷冷揚笑。“你不是看得很清楚了嗎?我在發飆。”

    他皺眉。“因為我要求你跟我上床嗎?”

    因為他對她的女性魅力視若無睹,因為他關心一幅畫比關心她還多!

    她咬牙切齒,生平第一次有想殺人的衝動。“嚴永玄,你真的是一個很可惡的男人。”

    “我可惡?”

    最可惡的就是,他並不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哪裡不對。她深深呼吸,唇角漾出一抹苦澀。

    他默默注視她,良久,彎身撿起她的連身裙,遞給她。“穿上吧!今天晚上我就放過你。”

    他放過她?放過她?!

    這麼說她還該跪下來叩謝聖恩了?憤慨的眸刃砍向他。“你這人沒有血——不對,應該說你這人的血是冷的,沒有溫度。”

    他沒答話,眉宇不動。

    就連她如此挑釁他都不為所動,簡直是不折不扣的冷血動物!

    “我出去了。”片刻,他落下這句話。

    她一震,不覺揚高聲調。“你去哪兒?”

    “這你不必管。”他淡漠地回話,揚長而去。

    她憂鬱地咬唇。

    她不笨,猜得出他會去哪裡,對她無法盡興燃燒的欲望自然需要另一個女人來替他紓解。

    他去找Lily了,她做不到的,他的情婦會替她做。

    數分鐘後,一陣重型機車的引擎聲呼嘯地劃過夏雪耳畔,刺痛她耳膜。

    他果然離開了,飆著重機,前去尋找一個真正溫柔的女人。

    多浪漫……多像電影情節。

    “那我算什麼?算什麼……”

    她細聲呢喃,背倚著牆虛軟地滑落坐地。

    夜深了,夜色森濃,黯淡的光影下,隱約能見淚星閃爍。

TOP


第二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三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四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五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六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七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八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九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尾聲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全書完】


          好睇 https://happyfunnyland.com 好睇

TOP


後記 季可薔

    這個故事原本打算寫成上下集的。

    但礙於一些問題,最後選擇以單本的形式發行,也因此,夏雪和永玄之前的婚姻生活只能以回憶的方式呈現,這是作者本人我覺得最可惜的地方。

    我其實很想好好來寫他們那段不愉快又謎樣的婚姻生活,永玄到底是如何地冷漠與漫不經心,夏雪又是如何備感挫折,尤其是永玄失蹤以後,她是如何度過痛苦與自責。

    還有夏雨、夏雷以及江庭翰,這三個角色的作用也會比在本書裡寫的更複雜,夏雨對江庭翰的迷戀,是我很想描寫的一部分。

    我很喜歡寫愛情小說,說一個愛情故事對我而言妙趣橫生,但有時候,我也會很遺憾,在目前臺灣的言情小說領域裡,我們作者能夠發揮的題材與篇幅會受到某些限制。

    當然,市場很嚴酷是造成此現象的一個原因,但不僅止於此,我個人認為,出版社與作者雙方,往往都少了一分嘗試與冒險的勇氣。

    這幾年來,陸續有幾個作者朋友遇到創作瓶頸,不一定是找不到想寫的題材,而是彷佛失去了當時寫作的初心。

    跟一般上班族一樣,其實我們也有怠惰的時候,也有覺得工作無趣的時候,不論是怎樣澎湃的熱情,都會隨時間消磨。

    找回那份初心與熱情,成了我們這群老作者的共同課題。

    不過,即便我們有感到疲倦的時候,大家依然公認,能夠寫小說是一件幸福的事,對於當初毅然決然踏入這領域,沒有後悔。

    所以,我要祝福我的作者朋友們,同時鼓勵自己,相信我們會在夢想與現實中尋得平衡,有時候不平衡也是一種試煉,一種美。

    然後,我要謝謝這一路走來,陪伴著我、支持著我的讀者朋友們,是你們讓我有毅力走到今天,將來也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謝謝上天,謝謝大家!

TOP

謝謝

TOP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About Us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Our Service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Expected Quality System Certification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Contact Us Our Partners – Sai Fung Electronics 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