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痕《禍害》[閱魂錄之四]


出版日期:2013-08-16

以小黃書橫掃武林、危害世人的月穹出嫁了!
人人好奇何方勇者竟願意犧牲自己替民除害
要不是腦袋被驢踢,就是被黃金門給坑了
才會被蒙在鼓裡娶了那個無恥禍害……
嘖!說他家娘子是禍害?有這麼嚴重嗎?
瞧瞧她才貌雙全、六藝皆通,還具備相級中階實力
就算人品下流點,性格猥瑣些,不知節操為何物
這些都算小事他能克服的,有媳婦比較要緊
誰教他們男兒國什麼都不缺,就是缺女人
難得有女人願意嫁,他就該謝天謝地謝祖宗保佑……
天哪!他作夢都想不到,她站穩主母之位靠的竟是小黃書
尤其她說起黃段子來完全不眨眼不臉紅
寫起小黃書下筆如神,畫起男人裸畫更是得心應手
百無禁忌的黃后作風,大大顛覆他對妻子的美好想像──
看來要對抗比流氓還要流氓的她,他得拋開顏面豁出去
婦唱夫隨跟著跳進滾滾黃河,把尚未被染黃的人拉下水
反正古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今有他百年世家賣小黃書
為博自家媳婦一笑,哪怕日後有再多罵名他也認了……


第一章

  “被你爹許出來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博格朗坐在馬背上,拿著一條汗巾邊擦著臉邊不斷碎碎念。

  “被你娘許出來我絕對是倒了九輩子的楣……”一身傷痕累累的海冬青,則趴在另一匹馬的背上,有氣無力的跟著抱怨。

  坐在豪華大馬車內,被他倆嘮叨了一路的文家大少爺文謹,煩不勝煩地揭開車簾,看向這兩名由他爹娘許願許出來的魂役兼他的貼身保鏢。

  “夠了,我文家一直都好吃好喝的將你們供著,你們還有什麼不滿?”華屋美服、奴僕成群不說,還給了他們天價的保鏢費,再嫌棄就太沒道德了。

  豈料他倆卻齊聲怒吼:“太多了!”

  試問,這年頭有哪個魂役當得比他倆還心酸的?

  絕對沒有。

  為了保護這名小命比金子還要貴,且身兼百年商業世家繼承人的大少爺,這十年來,他倆中毒超過百次,挨刀子的次數多到他們身上的傷痕數也數不清,都可以拿來搓麻繩了!

  偏偏文謹他就是不安生,自從他的雙親於十年前出門周游列國兼游山玩水後,接下文府新一任少當家的他,不老實點乖乖待在文府裡主持商務,偏要身體力行到處跑生意,完全都不想想文家在外頭的商業對頭有多少、仇家又有多少,每每陪著他出門談一趟生意,他們就跟去了條命沒兩樣,再這般被這災禍不斷的大少爺折騰下去,他們就算有九條命也只剩下半條了!

  博格朗愈想心底就愈有火,“我同你爹約定過,我保護你的時間只有十一年而已,只要明年一到期,我就不干你的保鏢了。反正你又不是我的魂主,憑什麼要我一年到頭的為你拋頭顱灑熱血?有本事你就自己去許個魂役出來,別老占用你爹娘的!”

  “你娘當年還騙我,說什麼只要顧著你的小命十一年就好……”海冬青哀怨地咬著唇,“我又不是大羅神仙,哪能次次都冒險犯難救你於水火?求求大少爺你就高抬貴手另覓高明,放我一條生路吧!”

  陳年老調又再次被他倆重新彈起,文謹不禁無奈地撫著額。

  “別吵了,我盡快再找一名武藝高強的相級保鏢就是。”說來說去就是他們想辭職不干。

  “最好是這樣!”這話他們都聽多少年了?

  馬車緩緩走在男兒國京城的青石磚大道上,在抵達城心不久,一座占地極廣,有著文家像徵白牆黑瓦的府宅大院即映入眼簾,而文謹只看了外頭早就聚集在此等他返家的人們一眼,便覺得兩際又開始隱隱犯疼。

  護衛在馬車左右的兩名保鏢下馬之後,一個專心抹著頭上還沒擦干的血跡,另一個則拖著一瘸一拐的步子准備進府療傷,可候在府門前的人們卻像沒看見他們似的,毫不客氣地擠開他們後,一個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便健步如飛地直奔向剛下馬車的文謹。

  “謹兒啊!”

  “少當家啊!”

  一下車就被自家長輩們圍堵,對於此景,文謹已是習以為常了。他振振衣袖,而後將兩手拱在袖中彎身向他們請安。

  “大伯公三叔公五叔六叔七叔……我回來了。”

  “好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幾位老人家在確定他真是毫發無損的回家來後,紛紛放下了心來。

  文謹再有禮地朝他們一揖,壓根就不敢多作逗留,“一連數日奔波,眼下孫兒也累了,請容孫兒先去休息洗漱,改日再去向諸位長輩請安。”

  “慢著!”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的幾位叔叔,在他抬腳准備走人的那一刻,眼明手快地攔住他的去路。

  “我說謹兒啊……”文家五叔漾著和藹的笑容,“這回出去相親……相得怎麼樣啊?”

  “美女很多。”望著這一票虎視耽耽的長輩,文謹小心地挑撿著字眼,盡量選擇能說的。

  “喔?”眾人的眼底霎時燃起希望的光芒。

  他謹慎地再道:“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也不少。”

  “那……”早就對大少夫人望穿秋水的眾人,更是興奮地屏住了氣息。

  “只可惜大少他東挑西撿就是沒一個看得上眼。”偏偏博格朗就是不會看眼色,不疾不徐地潑了盆冷水。

  “更別說還有一堆要命不要錢的女人,哪怕咱們出的聘禮再怎麼豐厚誘人,她們就是抵死都不肯嫁給他。”海冬青也不落人後,就唯恐天下不夠亂。

  來不及掩上他倆快嘴的文謹,只能皺著眉,看著包圍他的長輩們在下一瞬間齊齊變臉,一個個扯開了老嗓開始嚎哭。

  “蒼天啊!”

  “我文家命苦哇……”

  “難道我文家血脈就要斷在這一代了嗎?”

  “你們惹的,你們負責擺平。”文謹頭痛地拖過兩名不肖保鏢擋駕,然後當機立斷地撇下他們往府門的方向鑽。

  逃進門內靠在大門上深深喘了口氣後,文謹都還沒有機會慶幸又逃過一回淚災,就見府中一個個家僕都候在門內等著他不說,他們的神情還格外整齊劃一,都是一臉懨懨提不起勁來的模樣,其中幾個小廝還垂頭喪氣,不時偷偷拉著衣袖抹眼淚。

  “大少爺,您回來了。”文府的大總管文伯,帶著親切的笑意走上前。

  “這是怎麼回事?”文謹指著那些紛紛拖著沉重腳步走開的家僕問道。

  文伯無奈地道:“他們聽說三位少爺今早接到飛鴿傳書,知道大少爺這回又沒帶大少夫人回來後,就都這個樣了。”

  “告訴他們振作點,下回我肯定給他們帶個大少夫人回來。”又不是頭一回沒帶回來了,有必要沮喪成那樣?

  “他們已經不吃這套了……”就連他也是。

  文謹疲憊地嘆了口氣,轉身走進大廳,卻沒見著每回在他返家時,一定會等著歡迎他的那三個弟弟。

  “兔崽子們呢?”

  “二少和三少說,不給大嫂不上工。”那兩位棄生意於不顧的少爺給他的理由是,打擊太大,頓覺人生無望,他們要結伴去療傷。

  “……”

  “四少說,不給大嫂不吃飯,還有也不認大哥了。”那個今年才十歲的小少爺,天沒亮就蹲在府門前痴痴的等待未來大嫂,在知道自家大哥這回又沒能成功拐個媳婦回家後,足足哭了一早都不歇。

  文謹揉著刺痛的兩際,“知道了,你先去外頭替我哄哄老人家們,別讓他們哭太久……”

  “是。”

  打發走文伯後,文謹泄了氣似的癱坐在大椅裡,此刻在他腦海裡來來去去的,全是那一張張失望無比的面孔。

  他也知道,全族的老老少少,是有多麼期待他這回出遠門能帶個少夫人回來,可夢想始終是個夢想,現實該殘忍依舊還是那般殘忍,空手而回的他仍舊找不著他們口中所說的少夫人,也再一次地讓他們多年來的盼望粉碎得像顆泡泡。

  隨著期待而來的,是失望,而在失望過後,總免不了會有些怨懟。

  這些年來,他都不知聽過幾回他們的抱怨與責難。每個人都認為,他在尋找妻子的這方面,不夠盡心也不夠投入,更加沒有什麼滿腔的熱情……說來說去他至今會仍然娶無妻,問題都是出在他不夠努力。

  但,娶妻這回事,真的僅僅是只要他夠努力就能辦到的嗎?

  不,這與努力與否無關,因它比登天還難了不只那麼一點點。

  至於原因?

  不為什麼,就因他們所處的這個國家,是座男兒國。

  身為男兒國之人,每一個男人此生都會面臨一個極為嚴峻的問題,那就是……娶不到老婆。

  而這宿命,自然也無一幸免地降臨至他的頭上。

  自古以來,因陰陽失調而命苦無比的男兒國,全國男女比例為十五比一,別說全國到處都是男人,就連在大街上隨隨便便找只狗,恐怕也都是公的。而說到娶妻這一回事,則是一部全國男人們共同譜成的血淚辛酸史。

  聽老一輩的人說,數百年前,曾有一名風水大師在看過男兒國的地理風水之後,留下了一句宛如詛咒似的結語——

  此地極陽,不利陰生。

  彷佛就像是要應驗那句咒言似的,自他國嫁至這兒的女人們,所誕下的孩子幾乎全是男孩,哪怕全國人民再怎麼期待她們能生些女娃,好調和一下國中的男女比例,可……生不出來就是生不出來!

  更雪上加霜的是,幾百年過去,關於男兒國的種種流言早已傳遍整座大陸,那些流言,大抵不外是女人若嫁至男兒國這極陽之地易早夭,或是一旦去了那塊只適合男人生活的土地後,女人大都會死於非命等等……於是,比宿命還宿命的悲哀,日升月落地一再在國內不斷上演。

  即使他們一再對外澄清,女人在男兒國絕對性命無虞再安全不過,頂多……頂多就是不夠長壽,沒能活七八十而已,可就是無一人信,他國待嫁的女人們不敢信,而那些愛女如命的家長,則是更加的不肯信!

  都因娶不到老婆,他們男兒國的光棍們都快淚流成河了,哪怕國中一大票男人被迫成為斷袖,可娶不到媳婦、生不出女兒的兩大難題,任由歲月過去時光流轉,照樣是代代所有男兒國男人們的心頭巨痛。

  為免也會落到娶無妻的凄涼下場,文家的長輩們自文謹成年起,即開始積極為他物色對像。但隨著文謹的年歲漸長,大少夫人卻依舊沒有下落,文家的長輩們不得不讓文謹這名新一代的當家家主以身犯險出遠門做生意去,就是希望他在離開了男兒國後,能在外頭找個媳婦帶回來。

  只是十年過去,文謹的生意是愈做愈大,他卻遲遲就是沒個喜訊,眼看他的兩名貼身魂役保鏢就快被他給折騰死了,再這樣下去,別說日後媳婦沒著落,他那兩名武力高強的保鏢,也恐將要自他的身邊卸職解脫了……

  文伯在他發愁不已的這當頭,端著托盤為他上了一盞剛泡好的香茗。

  他累得連動也不想動,“伯公叔公他們呢?”

  “回大少爺,這會兒他們都去祠堂找列祖列宗訴苦了。”反正每回哭一哭後,他們也只會去祠堂怪祖宗沒讓他們相個好地方投胎,還禍害了後代而已。

  文謹沉悶地嘆口氣,也不知該怎麼解決眼前種種棘手的問題。

  不忍看自家大少爺每回返家後就是這麼一副憂愁苦悶狀,文伯沉默地想了一會兒後,決定把心一橫。

  “不知大少爺可聽過黃金門這一門派?”

  文謹朗眉一挑,“原國那個要錢不要命的門派?”

  “正是。”文伯對黃金門響亮的名號深具信心,“聽人說,只要出得起錢,他們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包括娶不到媳婦嗎?”難道連這種業務也承包?

  文伯徐徐一笑,“無論是真是假,大少爺試試又何妨?”

  是啊,試試又何妨?

  反正情況再怎麼差,也不會再差到哪兒去,橫豎就是……繼續娶不到媳婦罷了。

  “你說得對。”他決定,等會兒就寫封信給黃金門。

  “男兒國?”

  莫名其妙被拖進書房商量業務的莫追,拿著蓬萊剛交給他的委托書信不解地問。

  蓬萊之所以會在百忙中,不得不騰出時間來特別處理這封信,就是因為這封信,就像塊誘得他眼饞嘴饞,偏偏又下不了口的上肉,害得他老有種吃了雞肋般的郁結於胸感。

  他好不可惜地看著那封信,“嗯,就那個買媳婦的國家。”

  “信上都寫了啥?”

  “委托者在信上說,他想要個媳婦兼武藝高強的相級保鏢。”蓬萊倒是覺得,那位寫信的文家大少定是走投無路了,不然他也不會寫上這麼一封信。

  莫追僵著臉,“這兩者是可以‘兼’的嗎?”光是這種條件,這已不只是刁難的問題,而是太不要臉的問題了。

  蓬萊沒好氣,“不然你以為他為何要找上我黃金門?”要不是天底下到處都找不著這種標准的媳婦人選,文家大少會寫信來找他們?

  敢情他們黃金門就是解決疑難雜症的專家?

  “委托者是何人?”莫追也沒將那封信拿出來看,打心底就是對那個遍地都是男人的國家半點興趣也無。

  “男兒國第一大世家,文家當家大少主文謹。”

  如雷貫耳的名號一抵兩耳,莫追當下即擦亮了雙眼。

  “文謹?那個稱霸大陸東南一帶,最富有也最出名的商業世家文家?”天降紅雨了?那個錢多到都可以堆倉庫的文家大少爺,居然找媳婦找上他們了?

  “就他。”深深感慨人比人氣死人這道理的蓬萊,也忍不住想要對那名年紀輕輕就接手文家家業,不但順利將文家勢力擴及整個東南一帶,還一手扶起了男兒國經濟的大少爺豎起大拇指。

  十幾年前,大陸諸國在各自結束了內亂與終結了外患後,無不努力休養生息以及斂財致富。

  原國在小皇帝的搶錢政策之下,搶遍中州一帶無敵手,而北方則是有著狼宗那群強盜打劫無數,南方的南貞女皇近年來也努力與各國發展貿易,西苑國則在生財有道的西苑皇帝領導下,幾乎賺遍了菫西這一塊地域。

  可眾國卻都沒料到,十年前在東南一帶,文家大少文謹橫空出世,不但出手重整文家這個百年世家,還直接掌握了東南一帶沿海經濟,其經濟勢力範圍甚至還直逼南貞女皇的地盤,而他那層出不窮的賺錢的手段,更是令眼紅的南貞女皇妒恨不已。

  “以文謹的身家財力……他這只金龜還愁娶不到老婆?”莫追直搔著發,怎麼想也想不通。

  蓬萊慢吞吞替他補上他沒說到的部分,“更別提這只金龜今年才二十有六,還生得高大俊美,品行溫文儒雅,作風人贊人誇。”

  “那他到底是有啥毛病?”要是連這家伙都娶不到老婆,那他們這些平凡的小人物不都可以去集體撞牆了?

  “他投錯了胎。”

  “啊?”

  蓬萊慢條斯理地道:“誰讓他生在男兒國?要知道,男兒國什麼都不缺,獨獨就是缺女人。”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我一直都不懂,為什麼男兒國的女人會那麼稀少?”以前他也常聽男兒國的男人買媳婦一說,就是不知男兒國怎麼都不出產女人,逼得他們非得出遠門去買媳婦?

  “純粹是風水不好。”

  “怎麼說?”

  “男兒國乃極陽之地。極陽之地內,陽氣過盛,陰氣易凋。”都因這個怪風水,現下大陸諸國都把男兒國給傳得跟凶煞之地似的,嚇得別國的女人連嫁都不敢嫁。

  莫追覺得這根本就是非戰之罪,“難道就沒法子破這風水嗎?”就為這原因?男兒國那些娶不到老婆的男人多無辜啊!

  “你以為他們沒想過?男兒國的歷任皇帝,數百年來不知找了多少位法師與修道者來替男兒國改運換風水,可他們給皇帝的答案卻都是同一個。”

  “是什麼?”

  “此地無法可破,待千年後,極陽之勢便會消竭。”蓬萊兩手一攤,“只要能等到那一日,那麼男兒國便不會再只生男不生女,還有他們國內的女人也能長壽些了。”

  莫追滿心懷疑地拉長了語調,“男兒國……如今立國幾年?”這遠水,救得了近火嗎?

  說到這裡,蓬萊也挺想掬一把同情淚的,“好歹也掙扎到九百年了。”

  “真不容易……”就這破風破水也能生存下來?看不出那一國人民的韌性,還真不是普通的堅強。

  “可不是?”

  莫追晃了晃手上的那封信,“那這份委托二師兄你要接嗎?”看在文謹找老婆找得那麼心酸的份上,不接好像說不太過去。

  “這個嘛……”蓬萊又愛又恨地瞪著那封信,“接了我可能會下地獄,但不接,我絕對會對不起我的錢包。”

  “啊啊?”下地獄?

  “你自個兒瞧。”

  “徵求一名才貌雙全、六藝皆通、進退有度、能掌家持家……還要具備相級中階實力的媳婦?”莫追攤開信紙念出上頭文家大少的擇妻條件,“這要求會不會太高了?”

  “你再瞧清楚他所提出的聘禮。”蓬萊伸出一指,指點他看向誘人走向墮落的重點。

  “聘禮十箱黃金……以及文家的三成占股?!”莫追愈念眼睛張得愈大,末了還忍不住失聲吼了出來。

  蓬萊懶洋洋地問:“你可知那三成占股約莫是多少?”

  “不知道……”莫追愣愣地搖首,一時之間也估算不出那一筆極大的財富到底有多嚇人。

  蓬萊微眯著眼看向遠方,就像在看十幾座巴不得能弄到手的金山。

  “單是年年吃那三成股息,就算咱們所有師兄弟妹都不出門去做生意,這輩子,咱們也能躺在家裡舒舒服服地蹺腳當大爺。”

  莫追更是興奮地咽了咽口水。

  “這麼多?”就算他們最後能得到師門遺產好了,到時也還是要按人頭和所燒的魂紙數來分,可這三成只要結親就能換得的文家占股?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閃閃金山啊!

  “還不止呢。”備受這三成占股又痛苦又甜蜜折磨的蓬萊,還繼續拖他下水不遺余力地誘惑,“要是咱們攀上了這門親,你想今後文家能提供黃金門多少商機?文家在東南已經營了百年,那人脈那手段那勢力且就不說了,別忘了在文家的背後還有整個男兒國在支持它呢,文家不但是皇親,文謹還是男兒國當今皇帝的親堂弟。”

  當下什麼同門情誼與人性品德,全都被莫追給兩手拋得遠遠的,他緊握著拳頭,鏗鏘有力地道。

  “嫁!絕對要嫁!必須要嫁!”有便宜不占才是大傻瓜!

  蓬萊賞他一記白眼,“嫁誰?”

  “呃……”這是個好問題。

  “咱們家裡,眼下小六嫁了,剩下的人選也就只有那麼兩個。”蓬萊一點也不看好師門裡剩下的兩位師妹,“還是說,你願意男扮女裝犧牲一下?”真要有那麼簡單,事情就好辦了。

  “二師兄,我成親了。”患有懼內症的莫追連忙推走這份榮幸,接著他把這重責大任往別人身上一擱,“我看不如這樣吧,小九她……”

  蓬萊悻悻地哼了哼,“想嫁她?你嫌命長了是吧?”

  “不嫁那個瘋女人的話,那也就只剩……”莫追骨碌碌地轉著黑白分明的大眼,兩眼直瞟向同樣心知肚明的他。

  “老四。”就是因為人選只剩她一個,他才苦惱啊。

  “……”嫁那禍水?這是結親還是結仇呢?

  “二師兄,我回來啦!”說人人到,月穹響亮的叫聲自書房外頭一路傳了過來。

  春風滿面的月穹一把拍開書房大門,蓬萊不意往她臉上一瞥,不看還不打緊,這一看,他的一顆心登時就咚咚咚地直往下墜,撲通一聲,直墜至他心底那條熟悉的壞事黑水溝裡面。

  莫追也被月穹面上過度燦爛的笑意給嚇得一愣一愣的。又不是過年過節,也不是小黃書大賣,她能高興成這樣?

  “師姊,你今年的魂紙……這麼早就找到了?”難得她今年這麼有效率。

  “找到了。”月穹洋洋得意地亮出一張剛自西苑國弄到手的魂紙,跟他們打完招呼後,接著就是腳跟一轉,“二師兄,我先回房去歇息了!”

  單只是找到魂紙能讓她這麼開心?深知月穹性格的蓬萊,打死都不信事情真有那麼簡單。

  “啦啦……啦!啦啦啦啦……”月穹高興得一路上又是蹦又是跳,還沿途愉快地哼唱著自創的走板小調。

  目送著今日格外詭異的月穹漸漸走遠,莫追正想合上書房門扇時,冷不防地,門前突然竄出一道宛如自幽暗深淵底處冒出來的身影。

  “五、五師兄?”莫追驚嚇地拍著胸坎,有些認不出眼前這名面色灰暗得跟吊死鬼似的容易,就是他家那個以往性子大剌剌又樂天的五師兄。

  “老五。”蓬萊隨即朝他勾勾指,“老四她又在外頭做了什麼?”

  一直低垂著頭的容易,在聽到他這問話後,登時擠出了兩行熱淚,然後不管不顧地衝上前,直飛撲進蓬萊的懷裡大聲哭訴。

  “嗚嗚嗚,我的臉都被那女人丟光了!二師兄,你要為我作主啊……”

  蓬萊被他嚇得不輕,“屁股終於被她給畫了?”

  “還是你被四師姊采補了?”莫追直覺就以為素來對筆下男人甚為挑剔的月穹轉了性格,不采外頭的野草改采自家的草皮了。

  容易的哭聲霎時被噎了一下,他忿忿地抬首瞪向滿腦子盡裝怪東西的他倆。

  “我說你們就不能想點正經的嗎?”統統都跟月穹一樣心術不正!

  “喔……”他倆以指刮刮臉頰,有些訕訕地問:“那不然是怎樣?”在月穹有過太多輝煌的前科後,這能怪他們想歪嗎?

  “她易容成我的臉!”容易氣岔地握緊了拳頭大聲怒吼,“她私底下在西苑國接了一筆生意,然後頂著我的臉去挑了南山五派不說,她還剝光那些和尚畫下他們的裸畫,再把那一整本加工過的艷畫交給在西苑國花色一條街的雇主們,眼下不只是震怒的西苑國皇帝已經重金懸賞通緝我了,南山五派還聯合了武林其他門派對我下了江湖追殺令!”

  聽完月穹前所未有的惡行,莫追站在原地張大了嘴,結結實實地呆了好半晌。

  “花街的妓女們……找她買和尚的裸畫?”那些委托人,口味會不會太重鹹了點?

  “我的臉面啊!”容易兩手掩著臉大聲哭號,“你們說那女人什麼人的衣服不脫偏要去脫和尚的?偏偏還頂著我的臉!我的一世英名都被她毀得干干淨淨,這輩子再也無顏見人了……”說什麼她是女人要進和尚廟不易,所以就借他的臉來用用?眼下全江湖都把他給傳成了個口味復雜、無色不獵的采草大盜,他以後絕對討不到媳婦了。

  蓬萊氣得臉色鐵青,盛怒之下一掌扇飛了書房的一道厚牆。

  “月穹——”

  莫追一個頭兩個大地供獻汗巾給快哭成淚人的容易,邊小心地看向肝火旺盛到想殺人的蓬萊。

  “二師兄,這下該怎麼辦?”總不能任由月穹這般敗壞容易的名聲吧?

  愈想愈氣的蓬萊再扇飛一道牆泄憤,“我哪知怎麼辦!”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個不省心的月穹絕對安分不了幾天!

  前陣子她才在大師兄的暴力壓迫下,被關在佛堂內念誦了十幾日的佛經,看在她反省的誠意十足,也發誓再不出門招禍惹事的這份上,他便心軟地將她給放了出去。可沒想到,這才不過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哪,她怎麼就是有本事給他捅了個這麼大的樓子回家?

  那只屢教永遠都不會改的潑猴……這回他要是再輕易饒了她,他蓬萊二字就倒過來寫一百遍!

  莫追忙拉著一個勁傷心的容易,在成了危樓的書房裡東閃西跳,躲避著上頭不斷掉下來的殘磚碎瓦和四散的木屑。

  “可爛攤子還擺在外頭呢,二師兄,你要不去收拾的話,那往後五師兄怎麼在江湖上行走?”容易辛辛苦苦十多載,名聲就這麼被月穹給敗得精光了,這教容易以後還怎麼出門找魂紙做生意?

  “嗚嗚……我再也不要下山了……”因打不過月穹只能在這大灑男兒淚的容易,揉著通紅的眼睛繼續哭訴,“二師兄,你去告訴那女人,她要是不還我一個清白,我做鬼都不會放過她……”

  氣到極點的蓬萊,在聽到他這一句話後反而冷靜了下來,許久,他在唇邊緩緩漾出一抹冰寒至極的笑意。

  別說是做鬼都不會放過她,現下就是做人,他也不會放過那個打也打不怕、罵都無所謂、還永遠都欠那麼一頓教訓的師妹!

  “行了,別嚎了,師兄我這就給你一個交代。”他扳扳兩掌,決心就在今日出清師門三害中,其中最讓人恨得牙癢癢的一大害。

  容易的淚水還懸在眼睫間,擺明了一副不信他的模樣。

  “真的?”不會又是罰跪念念佛經而已吧?

  “我去後山找大師兄。”蓬萊使勁將衣袖一拂,當下說走就走。

  莫追聽了趕緊上前去攔下他,“二師兄,你不會是打算請家法吧?不行,大師兄這回鐵定會打死四師姊的!”

  “不,為了一勞永逸解決月穹那個禍害,我另有要事找大師兄商量。”就算大師兄打死了那只潑猴,都還算是便宜了她,哼,在她毀了容易的名聲後,要他一筆輕輕揭過?她這回想都不要想!

  “何事?”莫追光看他的氣勢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人、口、買、賣。”

  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文謹那日在聽了文伯的建言後,便寫了封委托信去給黃金門。信中他真切地表明他想要娶妻兼找保鏢這事,絕對不是兒戲或愚弄,且他也願付出深具誠意的聘禮。

  只是原本不抱一絲希望的他,萬萬沒想到,黃金門那個什麼生意都做的門派,還真給了他回音。

  身為黃金門代掌門人的蓬萊在回信上寫道,他已按照他的要求,為他覓得一名合格的媳婦人選,要他立即起程趕往原國黃金門來迎娶他未來的新娘,且……動作愈快愈好!

  被這從天而降的驚喜消息給砸得頭昏眼花的文謹,愣愣地看著手中蓬萊的回信,看了很久很久……

  竟然……真為他找著了個願嫁至男兒國的新娘?

  難道這是上天對多年來始終都找不到媳婦的他,所給的遲來補償嗎?他終於不必再孤家寡人下去了?

  當文謹總算回過神來時,他興奮地命文伯備齊所有聘禮,然後就按著黃金門的要求,輕車簡從的上路,以十萬火急的速度趕往黃金門迎娶,就深怕黃金門會突然反悔。

  剛進入夏季的原國,因國中有著為數不少的山林,故而天候舒爽宜人,林間涼風習習,層層樹蔭遮掩的林間,將天頂驕陽搖曳成一地閃爍的光點,空氣中草木清鮮的香氣,更是拂去了心頭的熱意。

  一路上都難掩焦急與喜悅之情的文謹,在馬車內怎麼也坐不住,他心急地揭開車簾再一次問道。

  “到了嗎?”

  “急什麼?”騎在馬背上的博格朗,被他問得有點受不了,“你媳婦又不會跑了。”黃金門信譽可靠是出了名的,他們既答應接了這生意,那就必定會給他一個媳婦。

  “還要多久?”文謹轉頭看向因趕路而趕得一臉菜色的海冬青。

  “就到了,前頭就是黃金門的山門。”海冬青從沒聽過娶媳婦還得日夜兼程的,累得七葷八素的他,抬手遙指著前方巍峨壯麗的山門。

  馬車抵達黃金門所在的小山山頂後,文謹剛下馬車就見一名身著紫衣的男子朝他們走來,他忙整肅好衣冠,朝來者恭謹地一揖。

  “在下文謹。”

  “我是蓬萊,黃金門排行第二。”蓬萊漾出招牌笑容,“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叫我二師兄即可。”

  “二師兄。”

  雙方打過招呼後,文謹注意到,四下除了嘹唱著夏日清歌的蟬音,這座小山頂上便再無其他聲響,且除了蓬萊之外,黃金門中的弟子們也沒見著半個,一點也不像是要辦喜事的樣子。

  他不禁有些緊張,“二師兄,我的新娘呢?”該不會是他來得太慢,所以黃金門生悔了,不願意把人嫁給他了?

  蓬萊登時僵住了嘴邊和善的笑意,在他們三人質疑的目光下,他的臉色逐漸變得五顏六色好不熱鬧。

  “……逮捕中。”

  “……”

  “沒事!”蓬萊補救般地大力拍著他的肩膀,邊說邊帶著他往大殿的方向走,“放心吧,二師兄定會抓個媳婦給你,你且等著拜堂就是!”

  文謹皺著眉,“是……”用……抓的?

  將文謹他們一行人安排至大殿奉茶後,走出大殿外的蓬萊一手掩著臉,深深覺得,這輩子他的臉,已經全被月穹給削光光了,只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神通廣大的月穹,這回究竟是怎麼從關她的牢房給跑了的?

  說到那個讓他頭疼不已的月穹……打小為了教導她,他也不知究竟花上多少的心力,全師門的師弟妹們就沒一個比她還要麻煩的。

  總是我行我素的月穹,就像株隨地亂長的野草,在她的骨子裡,有種莫名強大的不屈韌性,也有種挑戰這世上所有教條的叛逆。

  偏偏就是這樣的她,既聰明又靈巧還像只搞怪的猴子,只要是她不想接受的,那就永遠也別想教她接受,哪怕是對她來硬的或是用軟的,她統統都視若無睹!所以這麼多年下來,大師兄已經打她打到沒感覺,他則是一年到頭老被她給氣得肝火直冒,而底下的師弟妹們,則總因為打不過她而備受她的辣手摧殘。

  這回在月穹把容易的名聲給徹底搞臭了,蓬萊在吐血三升後終於深刻體悟到,想讓那只恣意妄為的潑猴改過向善是絕無可能的,要是不速速嫁了那個禍害,把她踢出師門去,往後的日子……大家都會繼續不幸福的!

  因此在與大師兄徹夜商量並敲定了這件婚事後,為免狡猾的月穹在知曉後,恐將會逃到天涯海角去避婚,蓬萊還特意以師門秘技點了她身上泰半的穴道,並將她關在精鋼特制的牢房內,就是為了確保她不會落跑而搞砸了這樁婚事。

  可任他千算萬算,一防再防,統統都抵不過月穹那一顆想逃的心。

  一大清早就發現月穹跑了後,黃金門所有內外門的弟子,眼下統統都在山裡搜捕那個不知藏到哪兒去的月穹。

  尋人搜物本事一把罩的莫追,是頭一個發現月穹的。

  同時,因技不如人的關系,他也是第一個被她打得半死的。

  莫追驚險地閃過一記扇過來的掌風,小心肝顫顫地看著身後的大樹倒了一大片。

  月穹再接再厲地順著風勢,自懷中撒出一大包無色無味的毒粉,正忙著跑路去的她,才沒閑心留在這與莫追耗時間。

  “師姊,你別掙扎了,娶你的人就要到了,你快跟我回去准備拜堂吧!”莫追急忙閃過那一片毒霧,提起十成十的內勁以掌風驅散了它後,一鼓作氣衝上前想揪住她的衣袖。

  “拜你個頭,要嫁自己去嫁!”月穹揚袖一拉,反以一掌揪住莫追的衣領將他拖過來,再抬腳狠狠將他踹出去個老遠。

  “咳咳……”被踹個正著的莫追半趴在地上猛咳,就在這時,月穹的一腳已踩上他的後背。

  她居高臨下不屑地笑道:“就憑你也想打過我?下輩子吧!”

  一記來得更快的重拳,在她的話尾一落,已打在她的肩上,讓她踉踉蹌蹌大退了好幾步。

  玄靈扳著拳頭,用一模一樣的話還給她,“就憑你也想打過我?下輩子吧。”

  “三師兄!”莫追大喜過望地看著姍姍來遲的救兵。

  “快點,趕拜堂。”玄靈也不多話,扔給他一副手銬與一副腳鐐後,便轉身躍上天際,去追已拔腿就逃的月穹。

  無視於前方阻去前路的雜草與樹林,月穹這回可是豁出去了,她揚起手刀,不間斷地割砍著前方的阻礙,同時頻頻回首看向那個轉眼間就要追上來的自家三師兄。

  玄靈兩腳重重在樹身上一踏,登時身形宛如一柄脫弓的飛箭,在下一刻已來到月穹的面前,迎面就賞她一記毫不留手的重拳,止住她的腳步。

  “想跑?”他直接亮出隨身的長劍,並慢條斯理地抽劍出鞘。

  “就跑!”不願束手就擒的月穹朝他吐吐舌,也自兩袖中翻出兩柄短刀迎了上去。

  刀劍交擊的巨大聲響,吸引了等在大殿處的文謹。等候已久的他走至殿外,看向在不遠處林子裡,正在樹梢間高來高去且正打得火熱朝天的兩人。

  雖因距離有些遠,故而文謹沒能看清楚那名女子的面容,但看得目不轉睛的他還是注意到了,他未來的媳婦,她就連打架也不忘對她師門的人做鬼臉。

  如此武藝高強又俏皮可愛,與他以前所見過的女人們完全不一樣,加上她是這麼的活潑有朝氣,那麼她……在嫁至男兒國後應該能活久一點吧?

  差點被月穹給踹掉半條小命的莫追,手捧特制的手銬與腳鐐站在林外等著三師兄收拾好她,但在瞥見文謹的身影後,大感不妙的他趕忙跑上前,想阻止文謹繼續旁觀下去。

  “文少,你好,我是莫追,在黃金門中排行第八……”他氣喘吁吁地擋在文謹的身前不讓他看,就怕他會因此而嚇得打退堂鼓不敢娶了。

  “八師弟。”文謹朝他點點頭,往旁挪了一點後繼續看向那兩人,“他們這是?”

  “呃……感情交流?”總不能說他們正在逮捕那個想逃婚的月穹吧?

  “這樣啊。”文謹也沒多過問,雙目依舊徘徊在月穹的身上。

  莫追挨在他身邊小心翼翼的問:“不知文少你對我四師姊的感想是?”

  “……很活潑。”

  這也活潑過頭了吧?虧他能說得這般含蓄。

  莫追僵硬地陪著笑臉,然後轉身朝三師兄打了個暗號,要他快點速戰速決。

  收到暗號的玄靈也顧不得什麼師門情誼了,當下釋放出月穹無法抵擋的威壓,一掌狠狠將她自空中拍落。

  “小八!”趕在她落地前接到被拍昏的月穹後,玄靈朝身後一喊。

  莫追立即衝上前去替月穹上了手銬腳鐐,再讓玄靈將她快速扛走,而就在此時,負責包辦婚禮大小事的容易也站在遠處大喊。

  “小八!你還不快過來替她打扮打扮!”誰會弄這些女人的玩意兒?

  莫追回過頭,“這就來!”

  自始至終站在大殿前觀看的文謹一行人,在他們把人扛走後神情各異。

  博格朗看得是一頭大汗,“大少,這個新娘真的沒問題?”看樣子,那女人好像是嫁得很不甘不願啊。

  “應該吧。”文謹淡淡應著,也不是很有信心。

  “要不要換個新娘?”海冬青也覺得那個新娘子的戰力未免也太可怕了點,居然需要出動黃金門的人來圍捕。

  “不必。”不身強體壯,嫁至男兒國後早夭怎麼辦?他情願她健壯些也不想在日後當鰥夫。

  在總算擺平讓全師門雞飛狗跳的月穹之後,不過多久,容易便笑臉盈盈地前來請文謹更換新郎衣著,並隨他一塊兒前往後山的佛堂舉行拜堂儀式。

  佛堂前,蓬萊與玄靈一左一右地架著還正暈著的月穹,蓬萊還以掌心壓著月穹的腦袋,讓她與文謹雙雙拜堂。而在整個儀式中,文謹不但沒出聲說些什麼,也沒阻止他們這類奇怪的行徑。

  做生意多年,文謹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此時他滿心正充斥著成親的喜悅,一點都不介意過程是如何,又用上了什麼手段,他所在意的,只有結果。

  拜完充當高堂的大師兄之後,一群人移師至張燈結彩的大殿,此時,負責全程押監的三師兄玄靈,又再賞了快醒過來的月穹一記手刀,而蓬萊則是把握時間,將文謹拖至大殿旁供休息用的廂房。

  “那個……妹婿。”這些日子來內心一直飽受折磨的蓬萊,期期艾艾地看著他。

  “何事?”

  蓬萊朝他深深一鞠首,“妹婿,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我?”婚事不是進行得很順利嗎?難道又發生什麼意外狀況了?

  “我、我……我於心不安哪!”他一手捶著胸坎,打心底覺得在完成了這樁買賣後,他死後絕對會下阿鼻地獄。

  “二師兄何出此言?”

  “還不都是為了那個月穹……”蓬萊一想到眼前這個大好青年,就這樣被蒙在鼓裡娶了月穹那個無恥之徒,數之不盡的愧疚就快淹沒他那顆正直的良心。

  文謹擔心地問:“我媳婦她怎麼了?”

  “你若不想要她,我也是可以理解的。”蓬萊拍著他的肩頭,以壯士斷腕的口吻說道。

  他大大一怔,“我會不想要她?”難得有女人願意嫁他,他就該謝天謝地謝祖宗有保佑了,怎可能把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媳婦往外推?

  “因我騙了你……”蓬萊以袖拭了拭濕潤的眼角,“月穹她……她絕不會是你想娶的媳婦!”

  文謹稍稍頓了頓,“沒有六藝兼備?”

  “不,她是真的很聰明,琴棋書畫樣樣皆精通,她的醫術更是一流。”打小逼著趕著押著她學,她哪一樣不會?

  “武藝不高?”就方才看來,也不像啊。

  “都相級中階了,要不是大師兄拘著她不讓她再往上竄,說不定她真會去闖一闖相級高階的生死關。”蓬萊怕死了她武藝再精進,就唯恐她再往上升個一階,師門將更會拿那只無法無天的潑猴沒法子。

  “貌醜無鹽?”方才蓋著紅蓋頭他什麼也沒見著。

  蓬萊拍著胸脯擔保,“不是我老王賣瓜,我養出來的妹子雖稱不上天仙,但長得一點都不歪,那張臉拐人沒有問題。”

  “那……”文謹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了,“人品?”

  “絕對下流!”

  “……性格?”

  “保證猥瑣!”

  “……節操?”

  “完全沒有!”

  “……”可以悔婚嗎?

  整間廂房沉浸在一種詭異的沉默裡,文謹緊攢著眉心,久久不發一語。

  “妹婿?”已做了最壞打算的蓬萊小心地開口。

  許久過後,文謹深吸了口氣,一想到在他身後的那一大家子,他們年年月月不變的期待和總是失望不已的面孔,以及他身上所肩負的文家重責大任,他不由得狠下心咬咬牙,決定就豁出去賭上一賭。

  “小事,我能克服的。”有媳婦比較要緊,其他的小問題……跟娶無妻的大問題相比之下,一點都不重要!

  蓬萊沒料到他竟如此大無畏,“這樣也可以?”月穹那無可救藥的爛品行還能用克服的?

  “說吧。”文謹就不信還有什麼能比前頭那些更糟的,“她還有什麼毛病一並都說出來吧,我相信我受得了的。”

  “呃,她還有一點小嗜好……”因為心虛的關系,蓬萊的聲音驟降了不只一點,“她喜歡寫書。”

  就這樣?

  做足准備的文謹明顯松了口氣,“這有何問題?”

  “很大很大的問題……”蓬萊沉重地點著頭,愁色在他眉眼間濃得簡直化不開,“就是不知,你能不能容忍她那麼點小嗜好?”西苑皇帝至今仍成天嚷嚷著要殺了月穹呢,連南貞女皇也恨她恨得牙癢癢的,他相信這位不清楚月穹底細的大少爺絕對不知道,她的小黃書到底具有何等可怕的殺傷力。

  文謹不以為意,“自然可以。”以他文家的財力,月穹想出個幾百本也都沒問題。

  “此言不假?”

  “不假。”

  “出言無悔?”

  “當然。”

  蓬萊覺得還是當個事前小人比較妥當,“那你立個誓先,還要立下契約保證不違誓。”

  不過就一個嗜好而已,有必要這麼慎重其事和一副如臨大敵樣嗎?文謹不解地將兩眉往眉心靠攏。

  蓬萊再追加一句,“若你不肯,那這場婚事就作廢。”

  “可以。”唯恐到手的媳婦就這麼飛了,文謹就算是不明白為何要如此,也仍舊是答應了。

  得了他的允諾之後,蓬萊便速速找來文房四寶,然後喜孜孜地揣著那張簽好的契約書,去向自家大師兄報告了。

  緩步踱出廂房後,文謹在見著玄靈已把月穹給扛至馬車裡,他登時一掃心頭的困惑,快步走向他們。

  一塊兒站在大殿的階梯上的某兩名保鏢,滿心納悶地瞧著黃金門送嫁的三位相級高手。

  海冬青一頭霧水,“這黃金門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有必要這般全副武裝嗎?

  “我怎麼瞧都不覺得他們像是在嫁妹子……”博格朗摸摸腦袋,老覺得眼前的情景不像是在送嫁,倒像是在押囚。

  不過他倆在看到那個等在馬車邊一臉高興樣的文謹後,他們又不約同而地齊齊嘆了口氣。

  “算了,有娶到就好……”這回要是再不帶個少夫人回家,文謹就要成了文家的千古罪人了。

  豪華馬車裡,剛自昏迷中醒來的月穹,恨恨地瞪著儼然像個牢頭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的莫追。

  “小八,你是跟屁蟲嗎?”

  “大師兄撂話了,要是讓你逃了,他就親自收拾所有辦事不力的人。”莫追把身子還有點綿軟的她壓回座椅內躺好,“另外,別說我事前沒告訴師姊你,二師兄這回派了三師兄和五師兄還有我,一道陪你去男兒國,就由三師兄守馬車前頭,五師兄在後頭壓陣,我則和你關在一塊兒負責應變。師姊,你是絕對沒有機會落跑的。”

  她氣得柳眉倒豎,“嫁不嫁人是我的事,你們湊什麼熱鬧?”

  “哼,我就是要跟著去看你的笑話!”站在馬車後頭的容易用力一哼,可記恨她搞臭他名聲這回事了。

  月穹毛火地一把推開莫追,正想下車去找容易算帳的時候,一名面生的斯文男子已擠進馬車來與她坐在一塊兒。

  “呃,公子,你哪位?”

  “你夫君。”

  月穹張大了水眸瞪著這名嘴邊帶著淡淡笑意的男子,而他就好像看不見她手上腳上銬著的東西似的,一副心情很好似地打量著她。

  “那場婚事可以不作數嗎?”從頭到尾她都是被人壓著頭拜堂的,她可從沒答應過,婚禮自然也不能算數!

  文謹徐徐搖首,“不能。”

  “大不了我退你聘金就是。”聽小八說,二師兄是為了錢所以把她給嫁了,這些年來她靠小黃書也賺了不少錢,她就不信她不能把自己贖回家。

  “行,十箱黃金。”

  “十箱……黃金?!”月穹還是頭一回見識到真正的有錢人是長什麼樣。

  他再添上一句,“還有文家三成占股。”

  “你是買人還是娶老婆?”一出手就是這麼大手筆……怪不得二師兄會急吼吼的把她給賣了!

  文謹回答得很誠實,“皆有。”

  就在這時,玄靈打開車窗,自外頭伸進一只手,輕輕在月穹的眉心一點,當下就讓還想對文謹說些什麼的月穹兩眼一閉,沒能抵抗半點就又去見周公。

  文謹不解地看著莫追手法熟練地替月穹去掉身上的東西。

  “不繼續銬著嗎?”

  莫追搖搖頭,“其實這玩意兒四師姊從小銬到大,對她來說早就沒多大效果了。”

  “不然……下藥?”在見識過月穹的武藝後,文謹也有點害怕月穹會這麼跑了。

  “四師姊的醫術可是同我大師兄學的,她打小就拿自個兒當藥人,啥子藥她沒嗑過?沒用沒用。”要是有用的話,他相信二師兄會很樂意下足足夠的藥量,讓月穹一路睡到夫家去的。

  “那就一直點她穴?”

  莫追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不過我們點不倒她,所以還得由三師兄出手才行。”

  文謹伸出兩手,小心摟過倒在椅上睡得正熟的月穹,調整好她的睡姿後,他憂心忡忡地問。

  “三師兄總不能點她一輩子吧?”難不成要買一送一,把三師兄當陪嫁品?

  “這個嘛……”莫追搔搔發,很快即想出一個法子,“四師姊夫,你家的黃金多嗎?”

  “還行。”

  莫追兩手一拍,“就用這個釣著師姊吧!”

  “釣?”

  “她貪財,很貪很貪很貪。”莫追以嚴肅的語氣對他警告再三,“你要是不滿足她貪財的條件,她肯定會出門去靠自己大賺特賺,你千萬別給她那個機會。”

  “……”

  “還有,她愛寫書,更愛畫畫,你只要能實現她的心願幫她出書,到時就算你不要她,她都會死纏著你不放。”以往二師兄不許她寫,師門又不許她出版小黃書為害世人,使得月穹都得在外頭躲躲藏藏的寫和賣,要是讓她知道有個願意助她一臂之力,還肯正大光明幫她出版小黃書的夫家的話……嗯,她巴都會巴著他。

  “這麼簡單?”文謹很懷疑這裡頭是不是藏有什麼陷阱。

  莫追頓時心虛不已,只能干干地對他笑。

  “哈哈,是挺簡單的……哈哈。”只是日後的苦果,得由他自己嘗就是了。

  不待文謹細想,馬車外負責在前方開道的玄靈已大聲喊道。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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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原本,我是沒打算第四本就把月穹抓出來的,不過嘛,她都張牙舞爪這麼久了……

  看著筆下的人物,再回頭瞧瞧原本的系列大綱,我發現,他們已不再是原本預定的角色,而是病毒,嗯……對,就是會突變的那種。

  為什麼黃金門會莫名其妙變得這麼喜感咧?為什麼那一家子師兄弟妹們會長歪到無法控制呢?統統都突然來個塞亞人變身也不通知一下的,害得編編老問我……你的下限咧?

  大概早就被那些突變角色給吃光了吧。

  請看著我的眼睛,相信我,我已經很努力把書中的人物趨向正常化了,不然他們原本會更張揚的。

  編編冷冷地問:“這叫正常?原來還有更離譜的?”

  某人:“呃……真的有。”

  這本書我真的是邊寫邊嘆息,邊寫邊反省,不過,沒用,性格有問題的照樣有問題,劇情該詭異的就愈來愈詭異,寫著寫著,我發現我在生病中真的不應該趕稿,因為腦袋不夠用。

  這不,系列大綱已經快要成擺設了不說,蓬萊,你的美男子形像呢?你怎麼變成了個老媽子了?傅衡,你到底要爬到哪裡去啊?快給我回來!玄靈,你也說句話啊!

  玄靈表示:“……”

  這本的番外,按照先前的計畫,內容應該更長更長,很可惜因字數受限,所以只能寫一點點了,倘若小羊看完這本嫌沒吃飽的話,那就期待一下今年的“放羊三”吧,因為我真的找不到地方塞那堆劇情了。

  來個結論。

  這師門一家子害慘我了,我的第五本怎麼辦啊?繼續抱頭翻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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