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靈 [七修羅之二] - 最毒男人心

【簡介& 楔子】

對她來說,在家從父、父死從兄;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這已是天經地義的事,只因從小她娘就是如此教導她,
所以不管發生天大的事,不管事情的是非對錯,她都會乖乖遵循這個準則,
就算她正滔滔不絕的對著他人訓話中,只要她的兄長喊停,
她就只會有一個答案,「是,大哥。」
而這樣的她,對於向來討厭男人、女人;大人、小人……
不!是除了自家人,舉凡任何外人都不喜歡的他而言,卻是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是以當她主動向他求婚時,他二話不說便答應,讓她成為「自家人」,
但他當然不是個好伺候的人,每當她多話時,
他便會展現夫威,涼涼告知,「閉嘴!」
而她也會立刻認命的給予唯一的答案,「是,相公。」
他以為這樣的她絕對會是他夢寐以求的真命天女,卻沒料到──
她她她……竟然將他吃得死死的……

生氣的貓兒們  狸狸

    好幾個星期之前,就常聽老佛爺說有朋友想要送她小貓,不過每次都只聽聞風聲而
不見貓影,小狸一直都認為應該是人家講講的吧!不然狸家已經有三隻超級大肥貓了,
每隻貓的地位都比人還要高,再多養幾隻小惡魔,恐怕人都沒地方睡覺了,因為阿母的
床上還有給貓睡的專用寶座哩!

  但某天,小狸下班後,因為隔天休假,所以下班後回自己的小套房整理了一下東西
後就直奔阿母家,一進家門就發現氣氛有點兒怪,可是小狸看到FIFI時的喜悅情緒把一
切疑問都蓋過了,衝過去想抱FIFI,可是她不知怎地轉身就跑,小狸只好跟在後面追,
一追就追到了QQ他們房裡,後面隱約還聽到不知道誰和誰在喊,「小心一點、小心一點
……」

  小心啥?

  結果一跑進房裡的FIFI突然性情大變,開始凶了起來,小狸差點被嚇到,還想說只
是抱一下有必要這麼恰嗎?

  再仔細一看,原來FIFI凶的對象是嘟嘟手上抱的一隻超級迷你的黑白色小貓咪,只
見那隻小貓咪一見到FIFI和我衝了進來,就趕快躲了起來,而FIFI伸出獠牙示威了一陣
之後就又跑出去,小狸頓時明瞭,難怪一回家都看不到那幾隻貓,原來是因為有外來入
侵者,所以都生悶氣躲到「樓上」(櫃子上)去了!

  哈哈,後來邊抱著小小貓的小狸一邊聽阿母述說,那小貓咪一落地,那三個寶貝蛋
全都跑得不見貓影,據說每個都在鬧脾氣,就連它們最喜歡吃的罐頭也不屑一顧,芝麻
更是倔強,說不下來就是不下來,虧阿爸還拿罐頭特地爬椅子站上去故意給它聞啊聞的
……還是不肯下來!

  還有,橘子平常總是躺在沙發上和阿爸一起看電視的,從小貓來了之後,也是一直
待在樓上不肯下來,不過它比較抵擋不了罐頭的誘惑,只是一吃完就又躲到樓上悶去也
,反正每隻貓都在鬧彆扭就是了。

  FIFI雖然不會一直躲在「樓上」,可是也是隱居在阿母房裡都不太肯出來,偶爾出
來吃個東西、逛個街、喝個水而已,只要一看到小貓就馬上「面目全非」,開始齜牙咧
嘴起來,而且碰一下都立刻「吼」到我們趕快縮回手,小狸想像平常那樣抱她時,她也
馬上轉身就溜到天涯海角。

  後來小狸又回自己家裡拿相機想要拍「小小貓在狸家的第一天」,再回阿母家時,
笨妹的注意力又從電視劇轉到小貓身上,在阿葦房裡一邊齜牙咧嘴地吵說都輪不到她抱
貓(明明就抱了很久),一邊對小貓咪又親又抱的。

  真是討厭,滾!

  一腳把笨妹踢到天涯海角去,都抱了一整天了,該輪到我幫貓咪拍沙龍照了吧!

  「對了,阿母,小小貓要叫什麼名字?」

  「再說。」

  「『載梭』?這什麼怪名啊?」

  「我還太空梭咧!」

序曲

    「什麼?你你你……你這小子竟敢叫蘭舟用那種荒唐的方法娶老婆?」

  「沒錯,正是本人我出的好主意,如何,點子不錯吧?」

  「……小六,替我挖出這不肖子的心來!」

  「等等、等等,爹,我又哪裡錯了,居然要下狠心挖出您獨生兒子的心,就不怕獨
孤氏的老祖宗們劈雷下來打死你嗎?」

  「我已經有一個孫女、兩個孫子了,獨生子?哼,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去吧!」

  「喂,太現實了吧,老爹,我又不是種馬,更不是豬公!」

  「老子就愛當你是種馬、當你是豬公,你又能如何?小六,動手!」

  「慢!慢!慢!六叔,您動作稍微慢點兒也不會有人抱怨嘛,來來來,您先請上座
,喏,道地的雨前毛尖,保證香郁味醇,請品嚐!」

  「笨小子,以為隨便奉上一杯茶,你六叔就不會動手了嗎?」

  「會,當然會,只要老爹您一聲令下,六叔不動手才怪!不過,我說老爹啊,就算
您真要兒子我這條可憐的小命,也別讓我死得不明不白的嘛!」

  「要明白?好,我先來問你,蘭舟的性子你可清楚?」

  「哪能不清楚,從他抽中籤成為我二弟那天起,呃,大約是我八歲、他四歲時吧,
我們就睡同一張床啦,我這個大哥還得餵他吃飯、替他洗澡呢!」

  「那你應該比誰都瞭解,雖然表面上他總是冷冷淡淡的……」

  「何止冷淡,爹,您也未免太輕描淡寫了,別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蘭舟啊,
他才狠著呢,別說惹毛了他,只要一字半句聽得不順耳,他就可以悶不吭聲地毒翻一整
個城子人,男女老少、襁褓小娃兒,外加貓貓狗狗、雞鴨豬牛、耗子螞蟻全都包了,一
下子清潔溜溜,半口活氣都不剩!」

  「呃,確實……」

  「對吧、對吧,我說得沒錯吧?幾十人、上百人、上千人、上萬人、十萬人、百萬
人,隨你說個數吧,他都可以眼也不眨一下的給你幹掉,老實說,咱們七個裡頭就屬他
最冷酷了,人家說最毒婦人心,我說他才是最毒男人心!」

  「你說得是沒錯,不過那也只是對外人,其實他……」

  「唉、唉,我知道、我知道,別看他對外人冷酷到不行,比閻羅更閻羅,其實他骨
子裡可是個最重親情、最戀家的人,能不出門他就不出門,萬不得已非得出門不可,剛
跨出大門一步就想回家了。真是見鬼了,明明是個最毒男人心的傢伙,偏又像是裹三寸
金蓮的娘兒們似的!」

  「這個……的確是有點像娘兒們!」

  「哼哼哼,我就說吧!」

  「閉嘴!總之,以他的性子,他最容易受人唆使,因為……」

  「這我也知道,因為重親情嘛,所以他最珍惜家人,對家人總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那樣體貼、那樣關懷,簡直無人可比,保證是天下第一名!還有啊,只要是咱們家的人
講的話,管他是男或女、是老或少、是對或錯、是善或惡,他全盤接收,沒一句不聽的
,連六叔和七叔那兩個最小的蘿蔔頭沒事老慫恿他去廚房偷雞腿、偷玫瑰糕,他都乖乖
聽話去偷了……」

  「咦咦咦?原來廚房裡老掉吃的是他偷的?!」

  「就是他!真是的,那傢伙不但像娘兒們,而且比三歲小娃娃更好拐,哪天誰開玩
笑叫他去死,保證他連屁也不放一聲就當場死給我們看,真他媽的呆呀!」

  「他媽的?」

  「不不不,是他娘的!」

  「……」

  「你娘的?」

  「……」

  「爹,我覺得眼下這會兒您還是不要笑比較好,看上去很恐怖呢!還有六叔您也是
,再笑茶水都要被您抖光啦!別忘了老慫恿蘭舟上廚房去偷雞腿甜食的,六叔您那個小
老么也有份喔!」

  「夠了,你這小子,別再顧左右而言他,給我回到正題上來!」

  「明明是老爹您先……」

  「小六,動……」

  「好好好,回來了,回來了嘛!不過……剛剛我們說到哪兒啦?」

  「哼,你以為說不記得就可以混過去了嗎?沒那麼簡單,你忘了我可沒忘,剛剛我
說了,蘭舟最容易受自己人唆使,你說你知道,那麼你可曾想過,蘭舟既是那種性子,
倘若不幸討錯了老婆,壞心眼唆使他去做一些不好的事,結果會如何?」

  「啊,這個嘛……咳咳,這麼說起來,老爹擔心的也沒錯啦……」

  「終於承認你錯了?很好,小六,動手!」

  「且慢,六叔,請再坐回去,您的雨前雖然抖掉了不少,但起碼還剩下一半沒喝,
我的話也還沒講完呢!」

  「說!」

  「爹,我在跟六叔說話呢!」

  「小六……」

  「是是是,我說、我說!唉,真是世態炎涼,這會兒連說話的自由都沒有了!我說
……說什麼?啊啊,對了,爹您顧慮的確實有道理,但如果不用那種法子找老婆,爹,
您以為蘭舟真討得到老婆嗎?」

  「……」

  「天知道蘭舟為何會那麼討厭女人,我問過他好幾回了,他死都不肯說,問他是不
是喜歡男人,他也沒回答,不過看他的臉色,倘若我不是他大哥,他早就毒死我一千次
了,害我不敢再開口問第二回,這麼一來,我想開導他也沒個方向,換句話說,靠他自
己肯定是娶不到老婆的,難道真要讓他一輩子回不了家嗎?」

  「……」

  「其實依蘭舟那種性子,本就不該讓他自個兒出去找老婆,偏二叔想說我的老婆是
自個兒找的,如果不讓蘭舟自個兒找就不公平,姑且不論二叔的想法對不對,他捨得趕
蘭舟出門,身為大哥的我可捨不得任由弟弟在外頭流浪一輩子,畢竟我也替他包過尿布
,雖然包得不太好,轉個眼就散了,結果拉了我一身黃金……」

  「……」

  「你們笑什麼?我又不是在說笑話,那都是可歌可泣的歷史耶!總之,我疼他嘛,
自然要幫他想個主意找老婆,請問我到底哪裡錯了?話再說回來,就算蘭舟真娶錯了老
婆,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這您也應該很清楚,要讓蘭舟視為自己人可不容易。瞧,
他打小在村子裡長大,但村子裡可有誰被他看作是自己人了?」

  「……」

  「對,一個也沒有,光聽他說話聲音就知道了,對他而言,除了咱們自己家的人,
其他全都是外人,就連我老婆,如果不是她生下了我的孩子,蘭舟也不會把她看作是自
己人。您以為他娶了老婆就會把她當作自己人嗎?」

  「……」

  「沒錯,他不會。像他那種超級戀家的人,能夠回家來時一定會跑得跟飛一樣飆回
來,但我保證他就是成了親也不會回來,因為他不想把『外人』帶回家裡來。要我說實
話,我還真擔心他就是娶了老婆,恐怕也會一輩子混在外頭流浪到死,因為啊,想要讓
他認同是自己人真的很難、很難,三、五年不奇怪,十年、二十年也很正常,三、四十
年更有可能……」

  「但若是他們有了孩子……」

  「問題是,他會跟他老婆上床嗎?」

  「……」

  「嗯嗯,就這麼一回事,既不把他老婆看作是自己人,他就不會跟她上床,不上床
又打哪兒來的孩子?搞不好到死了他都還是個最新鮮的老處男呢,我想這或許才是二叔
要讓他自個兒去找老婆的主要原因吧,就算二叔替他娶了媳婦兒,他要不跟人家上床,
那有個屁用!」

  「……」

  「更何況,如同爹您曾說過的,娶老婆要靠緣分,或許蘭舟跟我一樣,就是得那麼
做才碰得上緣分,雖然那種方式的確是離譜了一點,但我娶到了一個最好的老婆,或許
他也能夠娶到一個最適合他的老婆也說不定。再說……」

  「如何?」

  「雖然蘭舟人品不凡,但那小子吝嗇、小氣到了極點,明明身上揣著幾萬兩銀票,
偏就捨不得花半文錢,半顆饅頭度一餐,夜裡睡林子、睡破廟,就是捨不得花半文錢去
住客棧,衣服鞋襪縫縫補補起碼可以穿上三十年,怎麼看都像是窮得三餐不繼的落魄秀
才,搞不好明兒個就要改行去當要飯的,那可比莊稼人更不可靠……」

  「就算餓死了,他也不會要人家的施捨!」

  「唉唉唉,我只是打個比方嘛!總之,像他那種窮不拉嘰的模樣,誰敢把女兒嫁給
他?又有哪位姑娘小姐願意嫁給他?」

  「說不定有人為求他施醫救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呢!」

  「他根本不認為自己是大夫,連藥箱都換成了書篋,誰知道他會醫人?總之,即便
教他方法了,但要等到那種機會怕也不容易,大約只比太陽從西邊出來多了一點點可能
性而已,所以說,就讓他去碰他的緣分吧,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不是?」

  「……可惡!」

  「沒法子嘛,誰讓蘭舟是那種個性!」

  「不,我不是說那個。」

  「那是說哪個?」

  「可惡,沒借口挖出你這不肖子的心了!」

  「……」

  天下最毒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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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話說當年,很久很久以前的當年,大約是在三國爭天下那時代的當年,有位博學多
才的諸葛孔明先生躲,不,隱居在南陽城西的臥龍岡,每天種田養雞悠遊自在過得好不
愜意。

  但很不幸的,快樂似神仙的日子過不了多久,超想做皇帝的劉備大老爺就找到他頭
上來,三不管硬把他從那座可愛的茅廬裡揪出來,為大老爺運籌帷幄賣命打江山,最後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結果諸葛大軍師得了什麼好處?

  沒有,一家人幾乎全死光了倒是真的。

  而今,南陽城內也有一家子人複姓諸葛,不過他們九成九跟諸葛軍師扯不上任何關
係,因為他們既沒有諸葛軍師的聰穎睿智,也沒有諸葛軍師的雄才大略,相反的,他們
男的太老實、女的太單純,不多不少只是一家子笨蛋而已。

  然而他們也跟諸葛先生一家人一樣,快死光了……「很抱歉,令兄的病,老朽實足
無能為力。」

  「不,大夫,不要這麼說嘛,您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如果您也說不行,那我大哥
他就……就……」

  病床前,十六歲的諸葛濛濛硬咬緊牙根不哭出來,只拿一雙可憐生生的眸子瞅定髮
鬚皆白的老大夫,低聲下氣哀求,因為這位醫名滿天下的老大夫已經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但老朽確實無能為力……唉,老朽告辭了。」老大夫掩著臉想走人,大概是覺得
說出「無能為力」那種話實在太沒面子了,他只想快快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究竟是他醫術還不到家?或是他老了,腦筋轉不動了?

  誰知他才走出半步就再也動不了了,身體在前面,左手臂拉成直角拖在後頭,如果
不是他反應夠快,差一點點就拗斷了。

  「不不不,大夫,您別走、別走啊!」濛濛幾乎用整個身子團團包圍住老大夫瘦弱
的手臂,打死不給他落跑。「再看看,再仔細看看也許就看得出來該如何治這病了!」

  「老朽已經很仔細診斷過了,但……唉!」愈說愈丟臉,還是走吧!走吧!

  老大夫再次掩臉想走人,但這回更糟糕,才剛動就失聲呻吟出來,他齜牙咧嘴的回
過頭,濛濛還是拉著他不放,一臉悲壯的「不放你走就是不放你走,不然就留下你的手
臂吧」。

  「再看一次,再一次就好了嘛!」

  別看她個子嬌小沒幾兩重,死力氣可大得很,這可能跟她的纖細身材有關,吃進肚
子裡的食物沒長出肉來,全長成力氣去了,可憐老大夫硬是拖不動她,再拖,手臂就真
的要送給她做紀念品了。

  「沒用的,再看幾千幾百次也是一樣啊!」

  「再看一次就好了嘛!」

  「大小姐,真的再看多少次也沒用的呀!」

  老大夫哭笑不得地用右手捉住自己的左手,想回收自己的所有物;濛濛卻抱得更緊
,無論如何非要留下他的手臂不可,老大夫只好卯起來和她搶自己的手臂。

  人家是拔河,他們是拔手臂,你來我往戰況激烈,勢均力敵難分勝負。

  「大夫,您再看看嘛,求求您,再看看嘛,不然我……我給您跪下!」

  咦咦咦,她跪她的,幹嘛拖他下水?

  老大夫啼笑皆非地跟著蹲下去,沒辦法,人質——他可憐的手臂,還押在她手裡呢


  「大小姐,你就是跪上三天三夜也是白費時間啊!想老朽自幼研習醫術,迄今已逾
一甲子,多少名醫皆曰難治的病症,老朽亦能藥到病除,但老朽畢竟不是扁鵲,總有無
能為力的時候,若非萬不得已,老朽也不想承認這種事自砸招牌呀!」

  兩眼瞄向床上的人,他又搖頭又歎氣。

  「老朽至多也僅能診出令兄的五臟六腑正逐漸衰竭當中,至於為何會如此,老朽委
實找不出原因,但令尊與令二兄、令弟都死於此症,我想或許是令祖上傳下來的病症…
…」

  對,不是他醫術不精,是他們諸葛家的老祖宗有毛病。

  「但我和兩個妹妹都沒事啊!」濛濛反駁。

  「大約這種病只會傳給男丁,女人家反倒不會有事吧。」

  為什麼每位大夫都是同樣的回答?

  「那……那……」濛濛徐徐轉注床上的病人,一臉無法接受,也不想接受的表情,
「難道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哥和我爹、二哥、弟弟一樣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
、慢慢的半天,她就是說不出那最無望的字眼。

  目注濛濛那張清純秀麗的嬌顏,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是那樣淒惶無助,看得人心都
軟成一攤爛糊了,如果可以的話,老大夫還真想把自己的老命送給她大哥,反正他再活
也沒多少年了。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而他也實在是診斷不出她大哥到底是何毛病,就算想爆了腦
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也只能搖頭歎息。

  見狀,濛濛不由茫然了。

  雖然諸葛家的人腦筋沒幾個彎,紋路也少得可憐,不僅不懂得半點謀略計策,跟精
明兩個字更搭不上邊,老實耿直得不適合做生意人,但偏偏諸葛家就是靠做生意賺進大
筆財富,成了南陽首富,這實在可說是個奇跡!

  想來是諸葛家數代以來造橋鋪路、賑濟施糧,多行善事、功德無量,一切老天都看
在眼裡,於是特別予以眷顧庇護,諸葛家也才能夠安安穩穩地從一個小小的布商逐步發
展成絲綢大盤商,生意愈做愈大,由南至北分鋪起碼十幾家,運道好到不行。

  直到一年前,諸葛家的運氣終於用光了。

  短短一年間,諸葛家的男丁,濛濛的親爹和三位兄弟,好像在接力賽一樣,不明緣
由的突然一個接一個病倒、一個接一個去世,至今只剩下諸葛大公子還活著,不過也只
剩下幾口氣而已了。

  起初還以為是瘟疫,可是除了諸葛家的男丁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發病,想賴到瘟疫
頭上去也賴不了,但若不是瘟疫,為何沒有半個大夫診斷得出究竟是什麼病?

  難不成真是代代傳下來的毛病?

  不,也不對……「但我爹並沒有提過這種事呀!」這麼嚴重的事,要真有,爹不可
能不提的。

  「沒有嗎?」老大夫疑惑地攬眉沉吟片刻。「那麼令堂又是如何去世的?」

  一提到她親娘,濛濛那雙水盈盈的眸子不禁蒙上了一層水霧。

  「娘自生下妹妹後就一直病著,連床都下不來,請了好多位大夫來看,都說是產後
中了風邪,奇怪的是吃再多藥也不見好轉,一直拖到我十二歲那年,娘……還是去世了
。」

  「那麼,也許和令堂也有點關係吧?」老大夫的口氣一點把握也沒有,不但醫術不
夠精,現在連講話都不太負責任了。

  耶耶耶,她說了什麼,怎地連娘也被扯進來了?

  濛濛錯愕地瞠視著老大夫好半晌後,再緩緩拉開目光移向一旁,銀花——大哥的未
婚妻,早已哭到快沒氣了。

  還有房門外,她那兩個雙胞妹妹,雪雪和燦燦,一左一右躲在門外探頭探腦,兩張
小臉蛋同樣焦急又彷徨,可就是不敢踏進房裡來半步,不是她不准她們進來,而是她們
害怕進來會聽到不好的消息。

  「那……我到底該怎麼辦嘛?」濛濛囁嚅道。

  「這個……」見她一臉無措,機不可失,老大夫趕緊搶回自己的手臂,再扶她起來
,而後轉望床上剛醒轉過來的病人。「我想大公子你最好先交代好一切,免得你妹妹無
所適從,畢竟她們還年幼,要她們承擔起這一切也太殘忍了。」

  要一個年輕得不應該死的人交代自己的身後事更殘忍!

  「我知道了。」諸葛文毅歎息著拉住妹妹的手。「濛濛。」

  「大哥?」

  「去請章大哥來一下好嗎?」

  ※※※

  三姊妹三雙眼呆呆望著大哥的房門被關上,忐忑又不安,還有點不知所措。

  「大姊……」雪雪和燦燦欲言又止地瞅向濛濛,想問問大夫究竟說了些什麼,大哥
叫章大哥進去又是要做什麼,但口水吞了又吞,就是不敢真的問出口,唯恐得到不想聽
的答案。

  也幸好她們不敢問出口,因為就算她們問了,濛濛也回答不出來。

  大夫說大哥已經沒救了,所以大哥叫章大哥來交代後事,這種話打死她一千萬次也
不能說出口,也許是她太單純,總覺得那種話一旦說出口就成定局了,反過來說,只要
她不說出口,大哥就還有希望,不管那希望有多麼不可靠。

  無論如何,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你們的枕巾繡好了嗎?」她強振精神,勉強擠出一絲笑。

  「還沒有。」

  「那就快去繡好,待會兒大姊要檢查喔!」

  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蛋對看一下。

  「好嘛!」兩個小丫頭垂著小腦袋,沒精打采的回房裡去了。

  她們的身影一消失,濛濛整個人就垮了,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但她硬是不哭出來
,淚水剛滲出就橫臂抹去,就是不讓它流下來。

  她才五歲時娘親就病倒了,應該還是個不解事的年齡,但當時她就懂得要陪伴在病
榻旁,以免娘親感到寂寞,那時爹爹就特別囑咐她絕不可以在娘親面前落淚哭泣,免得
惹娘煩心,自那時候開始,她就慢慢養成不管再傷心、再難過也絕不讓淚水掉下來的習
慣,最多也只是紅紅眼眶罷了。

  就像現在這樣,眸子濕淋淋的滲滿水氣,可就是不許它垂落下來。

  她最愛的親人在一年內相繼去世,她卻連為他們哀悼的時間都沒有,因為每當他們
才剛開始要準備辦喪事時,就會有另一個人病倒,一個接一個,來不及傷心,憂懼愈來
愈深,最後,連最疼愛她的大哥也倒了。

  諸葛家最後一根支柱搖搖欲墜,她不想,也不能,更不願放棄希望,可是……可是
……「濛濛……」

  聞聲回頭,恰好對上一雙關心的目光,濛濛馬上撲過去埋在那人懷裡,不是想躲起
來哭,只是想尋求一點力量,好讓她能夠再支撐下去。

  「菁姊,周大夫……周大夫說他也無能為力……」

  「可憐的濛濛……」

  「周大夫是退休的御醫,連他都束手無策,接下來我還能找誰呢?」

  自娘親病倒至去世,長長的七年間,除了兩個妹妹之外,也只有隔壁杜府的四小姐
杜菁會跑來找她玩,是她唯一的閨中知己。

  縱使杜菁年長濛濛三歲,又頑皮好動,跟乖巧的濛濛完全兩個樣,不過兩丫頭偏就
很合得來,杜菁總是很有耐心地等候濛濛她娘親睡著之後,才把濛濛捉出去玩,要不就
陪濛濛一起和她娘親聊天說笑。

  五年前,杜菁和她哥哥上華山派拜師學藝,沒想到五年後頭一回下山回家省親,諸
葛家竟遭此大劫難,人事全非,她雖有心幫忙,卻半點忙也幫不上,除非……「我……
我……」兩眼遲疑地俯視窩在她懷裡的濛濛,杜菁吞吞吐吐地張闔了好幾次嘴,但最後
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說了又有什麼用?「你知道你大哥找你章大哥做什麼嗎?」

  「不知道。」

  「那麼我猜……」杜菁若有所思地盯住諸葛文毅的房門。「你大哥是要在他死前把
你嫁給你章大哥,好讓你章大哥可以名正言順的接替他來照顧你和雪雪、燦燦三姊妹,
他才能夠安心瞑目。」

  「把我嫁給章大哥,他才能夠……安心瞑目?」濛濛喃喃複述……霍然抬頭,又驚
懼又惶恐。「不,我不要!」

  雖然娘親在世時一再告誡過她不下千萬次,在家從父,父死從兄,出嫁從夫,夫死
從子,因此在她而言,那些三從四德、婦學女誡早已是不可違反的天規定律,大哥要她
嫁給誰她就嫁給誰,無論對象是老頭子或毛頭小子,是裁縫或屠夫,是胖或瘦,是喜歡
或憎恨,大哥說了算,她都不會有任何意見。

  但就是此刻不行!

  如果她在此刻乖乖聽命嫁了,就好像承認大哥真的要死了,而她是為了讓大哥安心
才嫁的,說不定她一成親,大哥便會因為安心了就……就……不,她絕不嫁,起碼不能
在這種時候嫁!

  大哥發病最晚,至少還有兩個月讓她想辦法,對,她還有時間想辦法醫治大哥的病
。可是……「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呢?」她低喃,一臉茫然無助。

  同情的目光凝注在濛濛臉上,杜菁猶豫了好片刻後,終於下定決心的咬咬牙。

  「其實……其實我知道有個人也許救得了你大哥……」

  有人救得了大哥?!

  熊熊自杜菁胸前彈開,再猛一下揪住杜菁的衣襟,「誰?誰?」濛濛激動地扯喉尖
叫。「誰可以救我大哥?」

  杜菁苦笑。「這就是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的原因,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我只是聽說
過有這麼一個人,無論多麼難以治療的疑難雜症,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就能夠醫好。
但他不許患者家屬說出他的事,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誰,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男或
女、是老或少,因此任何人都找不著他,只有他找你的份……」

  「那他要怎樣才會找上我們?」

  「不知道,」杜菁無奈地兩手一攤。「真的,我只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其他什麼都
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

  激動的表情霎時又掉落到冰點以下,凍結了好半晌後,濛濛洩氣了。「什麼都不知
道又有什麼用。」她低喃,垂頭喪氣的望著地下發呆。

  「對不起,濛濛。」杜菁滿懷歉意,暗自懊惱,早知道不說了,先一句話把人家扶
上天,再一句話又把人家丟進地獄裡去,最可惡不過了!

  濛濛又呆了片刻,然後有氣無力的咧嘴苦笑。「那也不能怪你。」

  「我已經叫我哥去問那個告訴我們這件事的人了,可是……」杜菁急切地想說些什
麼好讓濛濛再振作起來,結果只說了一句,她自己也跟濛濛一樣一口氣洩到千山萬水外
。「那人似乎也只知道有這麼一件事,恐怕也……問不到什麼好消息。」

  「……」

  「濛濛……」

  見濛濛沮喪得又快垮了,杜菁恨恨地跺了一下腳。

  該死,那傢伙究竟是誰,為何非得這麼神秘不可,聽說他甚至不承認自己是大夫呢
,真有那種怪人嗎?

  要真有,他又在哪裡呢?

  ※※※

  「在這裡,老爺,君大夫在這裡,他說要定了呢!」

  「咦,君大夫,你要離開了?可是……」

  何謂首富?

  就是那種家裡堆著金山銀礦,宅邸綿延一整條街,不管是在府內或出大門,大家都
得尊稱他一聲「老爺」的傢伙。

  雖然南陽諸葛家的人都不太像「老爺」,但他們是特例,南昌府的謝老爺可就是個
最標準的樣板了,狂妄自大又傲慢驕橫,背地裡誰不嘲諷謝老爺是天生斜眼,因為他從
不正眼看人,也有人說他的背脊骨有毛病,即便是面對縣太爺,他也沒有彎過半次腰,
倒是縣太爺「不小心」折了好幾次腰。

  通常這種比官府大老爺更「老爺」的老爺,除了傳遞香火的兒子和權勢財富之外,
他們最重視的就是面子。

  老命可以不顧,面子不能不要!

  因此當路經謝府大門前的路人,乍見偉大的謝老爺竟然撇下臉面,傚法最卑微的奴
才必恭必敬地哈著腰,親自恭送一位全身上下除了破補丁還是破補丁的年輕書生走出謝
府大門時,所有人都瞪直了眼,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景象。

  幻覺!對,一定是幻覺!

  於是,大家不約而同揉揉眼,又使力眨了眨,然後再看過去……「別叫我大夫,我
不是大夫!」

  「是是是,是君公子,不是大夫,不是大夫!」

  不可思議,不但不是幻覺,而且向來威武雄壯,高高在上的謝老爺竟然如此誠惶誠
恐,低聲下氣,活像不小心撞上虎大貓的耗子一樣,就差沒屈膝來個五體投地三跪九叩
首。

  他是中邪,還是吃錯藥了?

  「君公子,天快黑了,還是留在這兒過一宿吧!」

  「不用。」

  「那麼,我叫人護送……」

  「不必。」

  「但君公子你攜有奇珍異寶,萬一有賊人眼紅……」

  年輕書生沒有吭聲,只是默默注視著他,眼神淡漠,既不凶也不狠,但不知為何反
倒教人打從心眼兒裡冒寒氣,渾身不由自主地抖索起來,謝老爺不覺低下眼去,心頭老
鹿狂跳,再也不敢多看年輕書生半眼。

  「呃,我想,君公子應該不會擔心這種事吧!」

  「記住,我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絕不會把君公子您的事告訴任何人,也會嚴禁下人們傳出去
,請君公子放心。」

  於是,年輕書生默然回身,逕自步下台階。

  掐著一把冷汗,謝老爺屏息目注年輕書生轉向大街另一頭逐漸定遠,直至看不見那
竹竿似的瘦長身影,他才顫巍巍地鬆出一大口氣,揮袖拭去滿頭汗。

  「瘟神!道道地地的瘟神!」

  他喃喃自語,「不過……」再咧嘴苦笑。「雖說失去寶物教人心疼,但我那寶貝獨
生子的命也只有他才救得來呀!」若是沒了獨子,再多財富又有何意義?「嗯嗯,沒錯
,拿寶物換來兒子的性命,值得!值得!」

  也幸好他擁有人家中意的寶物,因為君公子不要金銀錢財,也不要華屋美宅,他只
要奇珍異寶或珍奇藥材,而且一定要那種世間罕見的異寶或藥材,若是不夠珍異,再是
價值連城也不要,就算是皇帝老子要死了,他照樣扭頭走人。

  想到這裡,謝老爺不由綻出慶幸又寬慰的笑容,眉開眼笑的轉身回府裡去看他的寶
貝獨子了。

  就在同時,年輕書生已走出城門外,看似要趕夜路,但不到一刻鐘後,他就拐進了
路旁的林子裡,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來,再從小包袱裡取出一個油紙包,裡頭包著兩
粒饅頭,其中一粒只剩下一半,他把完好沒動過的饅頭又小心翼翼包好放回包袱裡,然
後就著那半粒饅頭慢條斯理的啃了起來。

  末幾,最後一絲橙紅的夕陽消失在枝隙葉縫間,夜,悄然降臨。

  又過片刻,暗影中突然無聲無息冒出五條人影,團團包圍住年輕書生,五張臉五張
窮凶匝惡的表情。

  「窮酸,聽說謝老爺送你一樣奇珍異寶,是吧?」

  「瞧你那寒酸樣也沒那福氣享有寶物,還是交出來吧!」

  「甭想否認,咱們可是打聽確實才來的!」

  「也不要不服氣,起碼你還保有一條小命,該慶幸了!」

  「動作快點,別惹得爺兒們火起,連你那條小命也保不住了!」

  口氣一個比一個不客氣,一個比一個凶悍,外加惡形惡狀的姿態,膽子小一點的人
早就嚇到沒魂了,那年輕書生卻好像瞎了、聾了,不但沒看見他們,也沒聽見任何威脅
,自顧自吃下最後一口饅頭,再抬頭看看月色,然後背起書篋和皮袋子,拎起一大一小
兩個包袱,決定繼續趕夜路。

  「喂喂,你這小子是怎麼一回事,真個不想活了嗎?」

  「看樣子不給他點苦頭嘗嘗,他是不會懂得聽取別人的『忠言』就是救自己的小命
!」

  「那就給他吃點苦頭吧!」

  於是,就在那年輕書生踏出第一步的同時,那五個人也開始挽袖撩衣起來了,興致
勃勃的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一下,奸讓那個不知死活的年輕書生嘗嘗不聽話的後果


  然而,不過才走出一步,第二步都還沒抬起腳來,他們就好像被點住穴道似的定格
了。

  年輕書生走出第二步,那五人忽地嗆了一聲,不約而同猛然掐住自己的脖子,明亮
的月光下,只見他們的臉色不知何時竟掩上了一層詭異的青綠,各個窒息似的張大嘴喘
息,卻只能發出啊啊啊的怪聲。

  年輕書生走出第三步,那五人接二連三倒下去,雙手五指依然掐著脖子,五官抽筋
似的扭曲著,嘴裡開始冒出白白的泡沫。

  年輕書生走出第四步,那五人暴凸的眼角開始滲出血絲。

  年輕書生走出第五步,那五人全身都在抽搐,躺在地上痛苦的滾來滾去,卻連半聲
都叫不出來。

  年輕書生走出第六步,那五人眼睛開始翻白,喉頭發出無法呼吸的喀喀聲。

  年輕書生走出第七步,那五人驟然一個劇烈的抽搐,旋即不動了,這時才傳來年輕
書生低低的呢喃。

  「七步夜斷魂。」

  然後,年輕書生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暗影間,林子又恢復原有的寧靜,月兒悄悄隱沒
,任由黑暗吞噬那五具已失去生命的屍體。

  夜,才剛開始……※※※

  杜菁的猜測果然沒錯,諸葛文毅和章郁雄談過話後兩天,他就特地叫下人把濛濛喚
去,因為他「有話要告訴她」。

  「不要!」

  「濛濛,聽大哥的話,你……」

  「不要!不要!不要!」

  病床前,諸葛文毅也不過才說了兩句話而已,濛濛就捂起耳朵來拚命搖頭,最後乾
脆學小孩子一樣耍賴大叫,一時之間,整個屋子裡只聽得見她的哇啦哇啦大叫聲,就連
諸葛文毅都聽不見他自己在說什麼了。

  「濛濛,不要叫了!」

  「那大哥就不要說那種事嘛!」大哥要交代後事,她才不要聽!

  他能不說嗎?

  「聽我說,濛濛,你才十六歲,根本沒有能力扛起這個家,雖然很多人來提過親,
但章大哥顧慮得也沒錯,倘若那些人都是貪圖咱們家的財產才來求親的,我不在乎家產
,只在意那種人恐怕不會好好對待你,所以……」

  諸葛文毅氣喘吁吁地說著,濛濛卻還捂著耳朵,也不曉得聽進去了沒有。

  「如果你不反對的話,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想讓你和章大哥成親,也好把這個家
交給他掌理。章大哥是跟我換帖子的拜把兄弟,咱們家出事以來也都是他在幫忙撐住咱
們家的生意,我相信他一定會帶給你幸福……」

  「不!」不捂耳朵了,卻拉出一聲比剛剛的大叫更尖銳的怒吼。「我不嫁!不嫁!
打死都不嫁!」吼完,濛濛就跑出去了。

  誰知剛踏出房門一步,她就差點一頭撞上那個她「打死都不嫁」的人。

  微方的國字臉,端正的五官,一看就知道是個掛有正字標記的正人君子,如假包換
的正派人物,這就是諸葛文毅的結拜大哥,章郁雄。

  對這位大哥的拜兄,濛濛其實也無所謂喜歡或討厭,在她眼裡,章大哥跟大哥、二
哥是同一等級的,雖然沒有親哥哥那麼親,但感覺是相同的,嫁給他就像是嫁給自己的
哥哥一樣,老實說,真的很奇怪耶!

  「章大哥……」濛濛有點尷尬。

  「大妹,」章郁雄一扶好她馬上縮回手。「你討厭章大哥?」

  「不是!不是!」濛濛慌忙又搖頭又擺手否認。「我只是……只是……」她該怎麼
說呢?「啊,對了!」雙眸一亮,忽又振奮起來了。「我想起來了,自從爹病倒之後,
整整一年多時間,我們都沒心情賑災佈施,也許是老天爺生氣了在警告我們,對,我們
得來一次大佈施!」

  牛頭不對馬嘴,話一說完拔腿又跑回房裡找大哥商量佈施的事,早已忘了要回答人
家的問題。

  章郁雄深深歎息,隨即轉身離開,一踏出月門就見一對男女迎面而來,女的是他的
妹妹章郁秀,男的是章郁秀的丈夫林振平,一年多前,他們陪同章郁雄一起來探訪諸葛
文毅,不料諸葛家卻接二連三出事,他們只好再陪著章郁雄留下來幫忙。

  「什麼事?」

  「黃河決口,走潼關進中原來的人都得繞道,北方的貨可能會晚點到。」

  章郁雄頷首。「好,我知道了。」

  章郁秀朝月門內瞄去一眼。「大公子還沒提嗎?」

  「提過了,但……」章郁雄搖頭。「大妹不同意。」

  「為什麼?」林振平問。

  「還用問,杜菁回來了嘛!」章郁秀嘟囔。

  「杜菁?」章郁雄困惑地複述。「誰?」

  「隔壁杜家的四小姐。」章郁秀哼了哼。「回來得可真是時候,聽說杜夫人十分中
意濛濛的乖巧,瞧杜菁那麼勤著跑諸葛家,多半是想勸濛濛嫁給她哥哥。」

  「我看是中意諸葛家的財產吧!」林振平嘟囔。「你聽誰說的?」

  「下人們呀!」要聽八卦,找下人們準沒錯。「所以說,哥,你要加油啊!」

  章郁雄默然無言,倘若杜家純粹是中意濛濛本人,他也不反對,只要濛濛能夠有個
好歸宿,好讓義弟安心瞑目也就行了。

  「北方的貨會遲到,我最好先去點一下存貨。」

  章郁雄一離開,章郁秀馬上緊張兮兮的揪住林振平的手臂。

  「喂喂,那丫頭還不肯同意這件親事,昨兒個我又聽下人們說杜菁托她哥哥去找一
位很厲害的大夫,要是在大哥和那丫頭成親之前,那位大夫就被找著了……」

  「放心,我也聽說過那位大夫,不過……」林振平不在意的淡淡一哂。「就算那位
大夫真有傳說中那麼厲害,要找他也不是那麼容易,根本不知道他是男或女、是老或少
,也不知道他姓啥名誰,怎麼找?說不定一輩子都找不著,除非……」

  「除非什麼?」

  「哼哼,我就不信他會自個兒上南陽來讓她們找著!」

  ※※※

  氣唬唬地,宮仲書跨過宮家鑣局大門檻,決定要建議父親盡快把姑姑母子倆送回陸
家去,不然他們早晚會被煩死。

  最好陸家先把他們關上一百年,再來考慮要不要放他們出來吸口新鮮空氣!

  「爹,姑姑她又……」一踏入大廳,他就開始大叫,不過才剛起頭不到一句就換詞
了,「咦咦咦?君公子,你來啦!」腳步也跟著做九十度回轉,驚喜的迎向端坐一旁的
客人。「怎樣,我妹妹跟妹夫他們好嗎?」

  「他們都很好,君公子說親家母十分疼愛菱兒。」回答的是宮孟賢,語氣是欣慰的
、喜悅的。

  「那當然,妹妹一口氣為他們獨孤家生了兩個兒子呢!」宮仲書說得很得意。

  那也不能當著人家的面得意呀!

  宮孟賢咳了咳。「少囉唆,你剛剛要說什麼?你姑姑又怎樣了?」

  一提到姑姑,宮仲書的笑容馬上就掉光了,一臉不耐煩。「姑姑又吵著鬧著要我們
幫她到大漠找回大表妹,誰要去呀,如果不是大表妹要害妹妹,又怎會迷失在大漢裡,
我說大表妹真是活該!」

  宮孟賢點點頭。「不必理會她,若是太過分,我自會通知陸家來接他們回去關起來
。」這是他答應周宮雪菱的,不能再插手宮如媚母子的閒事,另一方面,他也無法原諒
陸佩儀竟狠心要害死他的寶貝女兒。

  再怎麼樣也是自己的親人呀,她竟然下得了那種狠心!

  「已經太過分了,」宮仲書咕噥。「姑姑罵我們無血無淚、無情無義呢!」

  宮孟賢挑了挑眉。「好吧,待會兒我就去找你姑姑把話說清楚,她要是再提這事,
我就通知陸家來接人。」

  「對嘛,這才乾脆嘛!」宮仲書又笑開來了。「對了,君公子來有事嗎?」

  「人家剛要說就被你打斷了!」宮孟賢沒好氣地橫去一眼,旋又換上親切的笑容轉
向客人,雖然對方掛著一臉「我不想理會你,你也最好別理我」的冷漠。「君公子請說
,你今天特地來這一趟是……」

  默默的,一個大包袱被放到桌上,宮孟賢看得有點疑惑。

  「這是……」

  「請宮局主把這項物品送回我家。」

  「你為什麼不自個兒送?」宮仲書奇怪地問。

  「家父的命令,娶不到老婆不准回去,否則便打斷我的腿!」平板的語氣,滑稽的
內容。

  宮仲書噗哧失笑。「原來跟妹夫一樣,真可憐!」

  「閉嘴,你不吱聲也沒人會說你是啞巴!」宮孟賢怒斥,不過他的嘴角也在偷偷的
抽筋。「呃,君公子,可有期限?」

  「九月十二是七叔壽誕……」

  「原來是壽禮!」宮孟賢恍然大悟。

  「是。」

  「沒問題,眼下才剛入八月,還有一個多月,時間充裕得很,我們明天就出發,一
定來得及!」宮孟賢拍胸脯保證。「君公子要不要跟我們走一段?」

  「我要先上南陽替四嬸兒清償一筆『舊債』,再上長白山採藥,不同路。」

  「長白山?」宮孟賢訝異地怔了怔。「不是要到大漢找血玫瑰嗎?」

  「我已去過了。」

  「咦?去過了?可采著了?」

  「血玫瑰花期只三天,我去時花期已過。」

  「原來如此,真不巧。那麼……」

  宮孟賢正打算請客人留下來過一宿,不料話才剛起頭,對方卻霍地起身,並將一張
銀票放在桌上。

  「這是托鑣的費用和解藥,告辭!」

  「欸?慢著、慢著,都是自己人,說什麼費用,不必……啊!」

  宮孟賢愣住,宮仲書聳聳肩。

  「他走了。」

  「還用你說,我不會自己看!」

  「爹,這個……」宮仲書已經不看外面了,他看的是「解藥」。「解藥是幹什麼的
?」

  「這個嘛……」兩眼在大包袱和「解藥」之間來回看,宮孟賢撫著下巴思索了一會
兒。「嗯,我想是他托的鑣上面有毒,所以先給我們解藥。」

  宮仲書失笑。「那我們這趟鑣可輕鬆了。」

  「可不是。」

  「不過他還真是見外,竟然跟我們算托鑣費。」

  「的確,但女婿早已跟我提過了,有些人的性子就是比較怪,我並不介意。只不過
……」父子倆相覷一眼。

  做他老婆可慘了!

  話說回來……他娶得到老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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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 me see t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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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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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有沒有看過這本~因為是系列作~有些都跳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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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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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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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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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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