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光《主君保安康》


出版日期: 2019-06-14

  雷持音真不知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
  被丈夫毒殺,一睜眼借尸還魂躺在亂葬崗上,
  緊接著卻目睹有人把尸體扔在她旁邊,把她嚇個半死,
  又有如影隨形的鬼差想勾她的魂……
  為了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她只好拋棄臉皮了!
  誰教這位來查案順手把她撿回府的王爺能鎮妖邪,
  所以不能怪她甫見面就把人家抱緊驅鬼差,
  也不能怪她拿案件線索跟他談條件……
  等等,她是要求睡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但不是床啊!
  王爺,您不只讓我上床,還在刺客襲擊時護著我,
  甚至沐浴到一半,顧不得穿好衣裳就來跟鬼差搶我,
  實在會讓人對您沒妄想也要有妄想了……


序言   有你不寂寞

隨著年紀增長,身邊許多朋友,包括自己,各有事業忙碌,又或者走入婚姻,聊天的時間少了、相聚的時間也少了,難免會讓人有一絲絲寂寞。

而與朋友聚少離多的寂寞,還有家人相處的熱鬧,或是情人的陪伴來彌補,但如果死而復生,卻是借尸還魂,無法跟自己的親朋好友相認呢?如果無法記住身邊人的容貌,無法信任周圍的人,又該怎麼消除孤單?

《主君保安康》里的男女主角就遭遇這樣的情況。

男主角易承雍因為母親的死亡而有了心理創傷,無法記住任何人的臉,即使有朋友,卻回憶不起他們的模樣,總存在著遺憾,更因為無法信任人,冷漠的面對世界。

雷持音借尸還魂,縱使跟親朋好友相見,對方也認不出她,彷佛被世界遺忘,旁人看見的她,也是新一副皮囊,而不是真正的她……

幸好他們遇到了彼此。

易承雍平時為人冷淡,卻一時惻隱之心大發,把差點被鬼差抓走的雷持音撿走,發現唯有雷持音可以讓他記住容貌,也只有她察覺了他的孤單。

雷持音因為易承雍能夠驅趕鬼差,而繼續生存下去,開始一段嶄新的人生,又因為易承雍能看見她靈魂的樣貌,讓她覺得至少世上還有一個人記得她。

雖然故事里面有鬼、有陰謀、有宮斗,其實卻是一個男女主角互相療癒的故事,也是一個溫柔的故事,就連雷持音借用的身體原主,都是一個善良的鬼魂,讓男女主角獲得了圓滿。

想知道男女主角究竟如何從利益交換,變成互相填滿心靈缺口的關系,就翻開書吧,如果你是一個人,就讓故事陪你度過一段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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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除去了隐患

夜色里,一匹快馬趕在城門關前入城,一路馬不停蹄地朝城東而去,最終停在一幢華宅的角門外,下馬之人吹了聲哨,立即有人開了門,他身形極快地進入宅子,不一會兒便來到外院書房,躬身入內。

「東西呢?」坐在案後的男人低聲問著。

「大人,搜遍了,什麼也沒找著。」他垂首回道。

男人握緊了桌上的紙鎮,死死地壓下砸人的沖動,沉聲問︰「人呢?可千萬別跟我說,真讓她投靠別人去了。」

「派出去的人瞧鏢師在入城前略有松懈,見機不可失,已經將大姑娘處理了。」

「……確定人沒了?」

「確定,尸體丟在亂葬崗,說不準早已經被狗給吃了,半點痕跡不留。」

男人聞言心底微松口氣。

沒找到東西難以向上頭交代,但至少把人給處理掉了,也算是除去一個隱患,教他的心安穩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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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醒來竟在亂葬崗

陰風陣陣,樹影森森。

這是雷持音張眼時一瞬間的感受。

血腥味和腐臭味隨著風卷至鼻間,教她反胃了下,掙扎起身想要避開這令人作嘔的氣味,卻又因為頭暈而再次倒下。

她張眼看著漆黑的天空,稀疏的月光灑落,林木枝椏將漆黑的天空切割得零零落落,陣陣冷風襲來,葉子沙沙作響。

這里就是地府?話本上提起的地府就是這個樣子?

突地,一陣馬車駛近的聲響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疑惑地微皺起眉。

地府也有馬車?還是……這兒並非地府,而是亡魂等待引領之處?她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兒,就是為了等這馬車帶她走?

她試著側過臉,想瞧瞧地府的馬車長的是什麼模樣,就見逐漸駛近的馬車篷頂綴著紅色流蘇,上頭有個葵花的紋樣,煞停在幾步之外。

葵花紋樣……好像在哪見過,一時卻想不起來。

此刻,她突然有點緊張,不知即將引領她離開的人到底是長的什麼模樣。

那負責駕馬車的人跳下車,沒朝她走來,反倒是從馬車里抱出了什麼,二話不說地朝她丟來,重重地砸在她身旁。

她瞠圓了眼,就見那駕馬車的人長得清瘦,身上的玄色衣衫衣料普通,面貌也不突出,是過目即忘的長相,叫她印象比較深的,大抵就是他指上戴了個玉扳指,雕法特別,看那玉質應該是藍翠玉吧。

嗯,鬼差也跟人一樣戴玉扳指?

在她疑惑的時候,那人轉身就駕著馬車離去。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來帶她進地府的嗎?

她疑惑不已,努力地側過頭,想看看他剛才丟下來的到底是什麼,哪知道竟對上了一張青白無血色的臉,她狠抽口氣,死死地瞪著那張臉,再三確定那是個死人……那是具尸體!

腦袋一片空白之際,她已經奮力翻身跪起想要遠離這具剛被拋下來的尸體,再想起身就一陣頭昏眼花,渾身冒冷汗,必須用雙手才能撐住身體。

太奇怪了,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覺得自己跟活著沒兩樣?她的身體好重,渾身虛弱無力,就跟要咽下最後一口氣時的感受一樣。

而且,尸體?地府里會出現尸體?

難道說……就在靈光乍現,她要想通的瞬間,一抹影子緩緩地移動到她身側。

沒來由的,她動也不敢動,冰冷如霜雪般的氣息襲向她,她直瞪著按在土里的雙手,不敢往旁望去。

「雷氏?」一把氣音般的低啞嗓音緩慢詢問著。

毫無根據的,她認為無聲無息來到她身側的絕非活人,極可能是如她之前猜想欲拘她魂魄的地府鬼差。

照理來說,她該如一刻之前的決定,乖乖任鬼差拘魂,然而此刻她只想逃。

因為她覺得自己是活著的,她可以感覺到寒風襲來的冰冷,感覺掌心底下帶著濕氣的泥土,甚至聞到令人欲嘔的腥臭味。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這里,但她確定她是活著的!

「雷氏,你該隨我離去了。」

教人毛骨悚然的嗓音再起,她甚至能感覺它的氣息靠得更近,她心跳如擂鼓,手心早已汗濕,正思索著如何逃出生天,又听見馬車駛近的聲響。

她暗吸了口氣後,顧不得仍頭暈眼花,站起身子,猶如射出的箭翎直朝聲音來源奔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逃得過,但是要是連試都不試,她就不叫雷持音!

她的氣息急促不穩,腳下泥土松軟難行,但她沒停下腳步,想向那輛馬車求救,誰知道就在她奮力跳上邊坡小徑,馬車竟迎面撞來,頓時她像是破布女圭女圭般地飛了出去。

意識不清之際,她只想著她很想活下去,別帶她走。

車夫扯緊了韁繩,馬車劇烈晃動了下,馬車里的人低聲問︰「怎麼了?」

「……王爺,我撞到人了。」空濟苦著臉道。這不能怪他啊,誰要她突然躥出來。

馬車里的人微掀車簾,就見一位姑娘狼狽地趴在馬蹄前,適巧她微抬起眼,風燈搖曳間,他瞧見了她驚恐地回頭望,他順著目光望去,黑暗之中,冷風掠過,樹影幢幢,沒一會,她像是支撐不住昏厥了過去。

他冷眼注視著,一雙俊魅卻又冷如霜的眸不顯情緒。

空濟沒得到主子的指令,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尤其他們有正事要辦,得趕緊去找……他的思緒突然斷了,因為他的主子竟然下了馬車,將那位昏厥的姑娘打橫抱起,帶回馬車里。

「回去吧。」坐定後,他淡聲吩咐著。

空濟愣了下,撓了撓臉,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駕著馬車回府。

再次張開眼,雷持音恍惚了下,隨即戒備地坐起身,哪怕腦袋暈得很,哪怕渾身痛得緊,她還是撐著床褥快速地掃過周圍。

乍看是間頗為素雅,像是尋常人家家里的房,但當她瞧見地面鋪的青石磚,她就知道這屋子的主人非富即貴。

垂斂長睫,她想到昨晚她好像被馬車撞了,所以應該是馬車里的主人把她帶回來的,不知道是福還是禍,但至少她暫時逃開了鬼差……

忖著,她眉心不禁微皺,懷疑昨晚的一切到底是真還是假,她總覺得腦子有些混沌,整件事都莫名其妙,有太多說不通的地方。

好比,她如果沒死,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荒郊野外?

可如果她真的死了,小雅怎會將她丟在那種地方?還是說……就連小雅也遭遇不測?

會不會小雅知道真相,知道是她哥哥將她給毒死的,而她可憐的謹兒也發現了是他爹害死了她,甚至卓景麟那個混蛋一不做二不休連親妹妹和兒子也不放過,然後再將他們隨意丟棄?

她是不是該回去昨晚那個地方瞧瞧?

思及此,她掀開了被子要下地,瞥見桃紅色的衣裙不禁愣了下。

誰給她換衣服了?她從不穿艷色的衣裙……是昨晚救她的人特地讓人給她換了衣裙?

忖度著,雷持音才注意到裙擺上滿是泥土,就連身上的衣衫也是,這該是她昨晚在土里打滾時穿的。

可是她沒有這種衣裙啊。手撫過裙面上的纏枝繡花,撥去塵土,發現裙擺處還繡上一圈金邊,教她微眯起眼,只覺太詭異了,這是官家千金規制的衣裙,怎會穿在她身上?

大涼王朝對各階層人士的衣裙顏色沒太大限制,但在金銀線的使用則有許多規範,尤其是金邊,這得要是公侯家的千金才能穿的。

這……難道有人要陷害她?

雷持音的腦袋里一團亂,冒出了許許多多的揣測,卻怎麼想都覺得不合理,看來,唯有到徐府一趟,才能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

忍著暈眩她下了地,套上沾著塵土的鞋,她扶著家具挪動腳步想到房外,眼角余光瞥見鏡子里自己的身影,她猛地一頓,側眼望去。

鏡子里的姑娘臉色慘白,但無損嬌艷柔媚的五官,反倒更顯楚楚可憐,就像是朵惹人憐愛又妖嬈的月季花。而那姑娘穿著一襲桃紅色的對襟襖和同色羅裙,裙子式樣就是方才她在身上瞧見的。

雷持音狠狠地呆住了,腦袋一片空白,這是怎麼回事?

好半晌,她回過神,閉了閉眼再看,鏡子里的那張臉依舊不是她的,可偏偏顯露了她此刻的驚嚇,她做什麼動作,鏡子里的人就做什麼動作,簡直就像是她的魂魄飛進了別人的軀殼里!

天底下有這般荒唐的事嗎?

老天,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愈是看著鏡子愈是心驚,身子一晃快要站不住,眼看就要軟倒在地時,門扉被人輕推開,她用盡全力才能側過臉,就見一位婦人快步來到她面前,先是將手里的東西往桌面一擱,再攙著她回床上坐下。

「多謝……」她虛弱地道謝,這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得可怕,而且她喉頭痛得要命。

婦人見狀,給她倒了杯水,一口一口喂著。

喝了幾口茶水,覺得喉頭的痛緩和許多,想再開口道謝,那位婦人卻抬手制止。「姑娘喉嚨有傷,大夫說了暫時別說太多話。」話落,她回身端來了藥碗。

雷持音聞了味道,淺呷一口後,毫不猶豫地喝個見底,動作快得讓朱嬤嬤來不及掏出果脯。

朱嬤嬤有些傻眼地接過空空如也的藥碗,她本以為還得哄一會兒才能讓這位姑娘喝藥,想不到她看似嬌弱,實際上倒是豪氣得很。

雷持音咂著嘴想祛除嘴里的苦味,用著氣音探問︰「我是怎麼了?」

她的喉嚨還真疼得受不了。

朱嬤嬤微揚起眉,心底微微起疑,「姑娘不記得先前發生什麼事了?」

這問題教雷持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當然記得先前發生什麼事,可問題是她知道的事恐怕跟這副軀體遭遇的事不同。

「……我有點混亂。」最終她只能如是道。

朱嬤嬤听完倒能認同她的說法,畢竟她是從亂葬崗被救回來,尤其听說她是逃命般躥至小徑上被馬車撞著……不知道在這之前她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但不管是什麼事,終歸是對姑娘家的清白有損,對身著規制衣裙的姑娘更是嚴重。

由于雷持音沒有架子,態度又極為謙和恭謹,朱嬤嬤下意識地同情起她,就怕她回想起昨晚可怕的事來,避重就輕地道︰「昨兒個晚上姑娘撞上了我家主子的座車,所以主子就將姑娘帶回來,讓老奴伺候姑娘。」

如果她真不記得,那就忘了吧,橫豎肯定沒好事。

「敢問你家主子是……」

「姑娘盡管放心,我家主子是正人君子,絕不會將昨晚的事透露出去,待姑娘覺得好些了,再差人到府上告知一聲。」朱嬤嬤態度親和誠懇,表明絕對會替她守密,不讓昨晚的事泄露出去。

雷持音沒听出弦外之音,只想著不管怎樣她還是要先到徐家探探究竟,得先確定小雅安好,至于她自個兒……她想,就算她變了個模樣,憑她和小雅這十幾年的姊妹情誼,小雅肯定認得出她。

「那麼能否請你家主子差人送我到徐家?」

「哪個徐家?」

「城南三坊徐家。」

朱嬤嬤愣了下,眉頭微微皺起,「姑娘,咱們通陽城這兒不用坊作地號。」

如果她沒記錯,只有京城才用坊作地號,但一個姑娘怎可能獨自從京城跑到通陽?這其間可是相隔了千里遠。

「……通陽城?」雷持音呆住。

「是啊,這兒是通州的通陽城。」

雷持音說不出話來了,她緩緩地倒進床褥間,多渴望當她再張眼時,她人已經在京城而不是在千里之外。

書房里,空濟站在案桌前,稟報主子要求調查的事,「知府那兒已經確定了那具尸體的身分,那是趙巡撫的護衛首領楚寧,已經差人調查此事。」

男人坐在雕花大案後頭,翻書的動作未停,狀似漫不經心地問︰「死因為何?」

「回王爺的話,楚寧是遭一刀斃命,傷處就在胸口。」就知道王爺必定會問得詳實,所以他上府衙時也問得十分詳盡。

「那就是熟識之人所為。」

「咦?」

男人擱下了書,垂睫思索著。

空濟站在一旁,哪怕想不通主子的結論從何而來,也不敢開口打斷他的思緒。

男人正是當今皇上的皇叔,由太祖皇帝親封的睿親王易承雍,親賜免死金牌,親掌太祖皇帝手邊的一支暗衛空武衛,封地在京城西方的糧倉明州。

如此尊貴的身分,就連當今皇上都得禮遇他幾分,更何況當今皇上易珞能夠坐上龍椅,還是易承雍在先皇駕崩時帶兵平了諸王逼宮之亂,拱著易珞上位,光是這份恩情,易珞就該結草餃環以報。

然而,人心易變幾乎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去年入冬時,通州澇災,皇上命左都御史趙進為巡撫,前往通州賑災,豈料在年前卻傳來趙進被殺的消息,于是皇上便要易承雍到通州走一趟,查查趙進的死因。

這事听來似乎沒什麼不對,但只要往細處想就知道其中有鬼。

當年諸王逼宮,唯有肅王留在封地通州不動,于是皇上的兄弟最後只剩下肅王,在空濟想來,哪怕肅王向來安分守己地留在通州,沒有皇令絕不擅離,還是成了皇上心底的那根刺。

要說趙進之死是為了嫁禍肅王,任誰都不意外,可偏偏主子又不覺得事情有這般單純,如果真的只為嫁禍肅王,皇上沒必要讓主子走這一趟,于是偏往細處查。

趙進前往通州時,皇上特地派了一班禁衛負責護衛趙進的安危,可趙進卻是死在驛站里,刺客並未驚動任何人。

照理那一班護衛該回京請罪,然而卻是一個個下落不明,如今好不容易循著線索快要逮著人了,人卻死了。

「楚寧?」易承雍低聲喃念,好半晌才道︰「空濟,差人傳個消息查查楚寧的底細,還有,到驛站確定當初跟著趙進投宿的那幾個護衛的身形五官,讓知府差人到亂葬崗再查一遍。」

空濟眨了眨眼,先應了聲之後又忍不住問︰「王爺,到亂葬崗要查什麼?」

易承雍冷冷抬眼,空濟見狀呵呵干笑著,努力地思索,可他愈是思索,就愈覺得腦袋空白。

他家王爺的面貌在京城里是數一數二的俊美,可說到那一身的冷勁,說是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硬生生的讓那張俊臉打了折扣,再加上天生威嚴,閑雜人等根本就不敢直視他。

月復誹歸月復誹,空濟的腦袋也沒閑著,就在他絞盡腦汁的當頭,靈光閃過,他月兌口道︰「王爺的意思是當初沒有回京請罪的護衛恐怕都早已遭不測?」那不就意味著楚寧也涉嫌重大,可楚寧也死了,難道說他是被幕後黑手給殺人滅口了?

「查查便知。」易承雍垂斂長睫,再度翻開了書,對這話題沒半點興趣,他只知道,他對易珞的耐性愈來愈低了,只要他膽敢不知分寸地玩到他頭上,他會讓他知道,他能讓他坐上龍椅,自然能將他從龍椅上拉下。

「現在去嗎?」空濟輕聲問。

易承雍骨節分明的長指微動了下,連眼都沒抬,空濟已經飛快地走向門口,眼見著就要拉開門,易承雍的聲音又響起——

「對了。」

空濟二話不說地轉身,等候命令。

「昨晚那位姑娘醒了嗎?」他長指輕敲著桌面。

「這倒不知道,我將那位姑娘交給朱嬤嬤照顧了。」空濟這回反應更快了,「我讓人將朱嬤嬤找來?」

就算他猜不出王爺怎會突然掛念一個姑娘家,但只要王爺開口,就算要他卑劣地把那姑娘綁進王爺房里,他也會照辦的!

見易承雍長指動了動,空濟馬上意會,決定先將朱嬤嬤找來,再去查趙進護衛們的事。

空濟離開不一會功夫,朱嬤嬤已經來到書房。

「主子,大夫的意思是,那位姑娘被馬車撞到的傷並無大礙,反倒是頸間的傷需要靜養一段時日。」朱嬤嬤垂著臉,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雖說她也服侍過王爺,但後來王爺讓她打理這個位在通陽的宅子後,她有多年沒見過他了,如今再見只覺得他周身的威壓更甚以往。

易承雍對她傷勢如何沒興趣,逕自又問︰「那麼,她可有說什麼?」

「老奴跟她提到待她傷好些便聯系她的家人來接她,可她卻說能否差人送她到城南三坊的徐家。」

易承雍緩緩抬眼,問︰「城南三坊的徐家?」

「那位姑娘像是受到驚嚇不記得身在何處,老奴跟她說了這兒是通陽城後,她整個人都傻住了。」

「然後?」

「她喝了藥後又睡著了。」

易承雍聞言叮囑待人醒來便通報一聲後,讓朱嬤嬤退下,自顧自垂眼思忖,京城的城南三坊徐家,不正是行商徐家?徐家沒有女兒,但兩年前一和離的媳婦失蹤,該不會是她吧?

不過,她的身分為何並不重要,他想知道的是,昨晚在亂葬崗上她有沒有瞧見了什麼。

申初時,雷持音甫睡醒,早已經有熱呼呼的膳食等著。

「姑娘,我家主子發話,說是待你醒了想見你一面,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地備了膳食和湯藥。」朱嬤嬤說話時沒顯露什麼情緒,心里卻對易承雍想見她這事覺得不合理。

王爺向來不近,听說就連未婚妻都沒見過面,如今卻關心一個素昧平生的姑娘,實在古怪,不過這位姑娘盡管因傷而面帶憔悴,也難掩柔媚之色,听說昨兒個晚上她是王爺親自抱著進府的,該不會王爺是看上她了,要不怎會追問她的事,甚至想見她?

雷持音不知道朱嬤嬤心底的彎彎繞繞,心想救命恩人想見自己也沒什麼不可以,便應允了,用過膳後,道︰「能否勞煩嬤嬤替我備熱水?」

「馬上差人備上。」朱嬤嬤到外頭差人備熱水之際,順便拿了套適合她的衣裙。「姑娘,你暫時換上這套衣裙吧,質地算不上頂好,還請姑娘別嫌棄。」

她想過了,這位姑娘絕口不提自己的姓名,也許是怕傳出流言敗壞自己的名聲。既是如此,她自然會配合,畢竟這世道保護自己的名聲就等同是保護自己的命。

雷持音見是一套湖水綠絲綢繡如意紋邊的衣裙,喜笑顏開地道︰「怎會嫌棄?我還要多謝嬤嬤費心替我備了衣物呢。」這衣物看起來很合她的身形,必定是朱嬤嬤特地依她的身形修改過的,她感激都來不及了。

見她如此客氣,朱嬤嬤面上不顯,心里卻詫異極了。

這般親和又沒架子的名門千金她真沒見過,尤其瞧瞧這笑臉,簡直是媚進骨子里了,就連她都要瞧得入迷。

片刻後,熱水備妥,雷持音舒服地泡了個澡,徹底地洗淨身上的髒污,整個人舒爽不已地坐在錦榻上,由著朱嬤嬤替她絞發,順便替她頸間的傷上藥。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際,隱約听見有小丫鬟在外頭喚著朱嬤嬤,她沒多注意,朱嬤嬤一走,她便斜倚在錦榻上想睡一下,然而沒多久,朱嬤嬤又踅回,低聲道︰「姑娘,我家主子來了。」

雷持音微眯著眼,應著聲,朱嬤嬤便趕緊替她挽了個簡單的髻。

待屋里都收拾好了,朱嬤嬤才讓兩個小丫鬟拉過一座木雕屏風擋在錦榻前,動作利落,一點聲響都沒有。

雷持音睡意深濃地看著朱嬤嬤忙進忙出,心忖這兒到底是什麼樣的大戶人家,竟然這般講究規矩……尋常富戶應該不至于如此,大抵是大官吧,通陽這一帶有什麼高官顯貴來著?

她不認為一個地方官員能在家宅房間鋪上青石磚,尤其這里還只是一處客房而已,但是就算是二品知府或武職大員,也會等著有朝一日回京述職,犯不著在家宅里鋪張這些吧?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時,門被推開,透過屏風的鏤花,可見有人就坐在她的對面,卻不足以瞧清那人的面貌,更猜不出年歲。

思忖了下,她道︰「多謝爺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不知道對方年歲多大,更不清楚底細,這般說詞是最妥當的。

「舉手之勞,姑娘無需多禮。」易承雍淡然道。

雷持音听這聲音,眉梢不禁微揚。竟然是如此年輕的聲音,她還以為至少該是中年以上……他到底是什麼身分的人呀?

算了,她對官場的了解本就不多,更何況是離京千里之外的通陽官員,橫豎人家救了她,她感激就是。

「還是得多謝您相助,若是您能送小女子一程回到京城,那就更加感激不盡,他日爺若有吩咐,必當涌泉以報。」她雷持音就是這樣的人,受人點滴必當涌泉以報,盡管她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但人生嘛,總有太多不確定,誰知道呢。

易承雍濃眉微揚,對于她過分豪氣又失了禮數的說法不以為意,可眼前他確實需要她幫個忙,她主動提出倒是省得他多費口舌。

「姑娘若想回報,倒不如聊聊昨晚為何會出現在亂葬崗。」

站在屏風側邊,能看見兩邊情況的朱嬤嬤垂著臉,眉頭微皺著,不解主子怎會提到昨晚的事,雷持音則是一臉錯愕。

亂葬崗?那里是亂葬崗?她只想著自己逃過一劫,卻壓根沒細思她昨晚到底在哪,如今他這麼一說倒是合理了,她昨晚撞見了有人棄尸,而她……這軀體難道也是被人丟在亂葬崗的?

暗忖著,她不自覺地撫上頸項。

朱嬤嬤提過她頸間有傷才會教她說話艱困,嗓音沙啞,所以,這軀體的主人是被人給勒死後丟到亂葬崗,而她的魂魄因緣際會依附在上頭……可又是什麼樣的因緣會讓她在死後來到距京城千里的通陽城?

朱嬤嬤側眼瞧她撫著頸項,臉色蒼白,秀眉緊蹙,心想她是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心生驚懼,不由得道︰「主子,姑娘她氣色不好,這事……」

易承雍微抬手制止她再往下說,她無聲嘆口氣,雖是心憐雷持音的處境,可主子堅持,她一個下人也不得違抗。

「這麼問吧,姑娘,昨晚你在亂葬崗上是否瞧見什麼?」易承雍嗓音依舊淡漠,態度卻十分強硬。

雷持音緩緩回神,想起昨晚,想起鬼差……鬼差出現甚至喊她雷氏,這分明是清楚她的身分,要拘她的魂吧!所以,她在這個軀體里並不安全,她只是暫時寄宿,鬼差隨時都可能抓她?

「雷氏……」

鬼魅氣音響起的瞬間雷持音幾乎立刻跳起,驚懼地回頭望去,果真瞧見半身都隱沒在黑暗里的半透明影子,她的雙眼圓瞠著,腦袋一片空白。

屏風另一頭的易承雍像是察覺她的異狀,使了個眼色給朱嬤嬤,朱嬤嬤自然已瞧見雷持音的異狀,快步走向她。

「姑娘,你怎麼了?」

她詢問著,卻見雷持音死死瞪著錦榻,她于是順著雷持音的視線望去,什麼都沒瞧見,偏偏想扶著雷持音坐回錦榻,她卻是怎麼也不肯。

雷持音當然不肯,她哪里願意接近那可怕的東西!她渾身發顫,感覺寒意從脊背竄起,手心早已汗濕。

看朱嬤嬤的反應,她根本就沒瞧見那抹透明的影子,也代表那真是鬼差,如話本里所寫的,唯有亡者才看得見鬼差!

不是她自夸,她向來膽大,可是這一刻面對難以預料的鬼差,她是真的恐懼,因為她還不想死,她還想回京看小雅和她的兒子,不管怎樣,她絕對不能死在這里!

眼看著那抹影子朝自己而來,她想也沒想地往另一頭跑,跑出了屏風外,見到了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來不及看清他的五官,那鬼魅的嗓音已近在耳邊——

「雷氏,還不歸來?」

她嚇得險些尖叫,感覺冰冷的氣息環在頸間,好像對方的手已經掐住她的頸子,只要微微使力,她的魂魄就會立刻被拉走,不及細想,她朝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撲去,高聲喊道︰「爺,救我,只要您能救我,我什麼事都願意做!」

她已經無計可施了!

鬼差如影隨形,她真的不知道有什麼法子可以留下自己的命,與其漫無目的地逃竄,倒不如直接跟他求救好了,不是都說,能當上高官的男人身上都帶著官氣,鬼魅不侵的嗎?

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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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跟王爺談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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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靠廚藝勾起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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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對他而言特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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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意外听說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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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揪出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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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用心守護得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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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原來他有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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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蠱上面前栽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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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軀殼的真實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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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鬼魂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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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水乳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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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皇帝備下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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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朝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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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重獲新生也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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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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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別讓王爺不開心

風和日麗,天空一碧如洗的一個晌午,易承雍回到睿親王府,還未問起妻子,童敬便趕忙道︰「王爺,王妃前往端 玉閣了。」

易承雍腳步一頓,「何時去的?」

「……辰時初。」童敬垂著臉,不敢說是王爺一上朝,王妃後腳就出門。

果然如童敬猜想,易承雍的臉馬上就沉了幾分,教他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

易承雍轉身出門,舍了馬車,直接策馬前往。

在卓韻雅被禁足安胎後,徐鼎委婉地一再拒絕雷持音上門,趁這機會,兩人的婚禮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著。

她答應他,會乖乖地待在府里當新嫁娘,就連端 玉閣也少去,然而近幾日,她卻是連著幾天都進了端 玉閣,而且一去就是一整日。

昨兒明明就答應他今日不出門,誰知道她竟騙了他。

待易承雍來到端玉閣,才剛踏進穿堂,就听見她的笑聲。

抬眼望去,就見雷持音站在廊檐下和一名男子交談,男人背對著他,但是看他的身影,便知道不是雷持言。

「王爺。」包寬一見是他立刻躬身走來。

「那個男人是誰?」

易承雍的手動也沒動,可包寬是何許人,一听就明白了,便道︰「王爺,那個男人是馮學剛,是通陽城極富盛名的 玉匠師,這幾天蒙雷爺邀約上京,本是要作客幾日,但經王妃力勸,答應暫時待在端 玉閣當玉匠師,幫忙接單。」

包寬愈說愈興奮,口沫橫飛地講述起馮學剛名揚天下的技藝,又說有馮學剛的助陣,端玉閣的名聲必定更上一層樓,壓根沒發現身旁的易承雍臉色已經黑到不能再黑。

等到他察覺不對勁時,易承雍已經轉身離開。

包寬才趕忙上前跟雷持音說︰「王妃,王爺方才來了,可站了一會兒又走了。」都怪他不夠機警,怎會忘了王妃是在與外男交談,而且也沒戴上帷帽,莫怪王爺不開心,走人了。

雷持音壓根不以為意,擺了擺手,對著馮學剛道︰「如此,約莫要花上多少時間?」

包寬見她毫不在意,只能模模鼻子退下,希望只是他多想,這對夫妻不會起爭執。

馮學剛看著紙上的草圖,沉吟了下才回答,「約莫一個月吧。」

「唉呀,是我想岔了,我本以為依馮大師的本領該是十來天就夠的,既然還要費上一個月的話,草圖還我好了。」雷持音伸手就想討回草圖。

馮學剛眯起眼,真覺得這位睿親王妃像極了雷持音,損人都不帶髒字的,「十天,成了吧!」

「你究竟行不行?」雷持音眉微皺,十分懷疑的樣子。

「七天!」馮學剛火大了。

「成,七天後就等馮大師交貨。」說完,她拍拍走人。

馮學剛拿著草圖,覺得頭有點疼,自己怎麼就中了激將法。

長廊另一頭的季逢易踩著懶散的腳步走來,瞥了眼他手上的草圖,忍不住笑出聲,「七天要打造好兩頂發冠?馮大師果然厲害。」

馮學剛橫眼瞪去,最終無力地嘆口氣。

這位睿親王妃當初在通陽就激過他,他未記取教訓,又被激了一次。

可有什麼辦法,誰教她說話的口吻和雷持音那般像?當初還騙他說是雷持音的表妹,如今又說是她的閨中密友……

不管她到底是誰,橫豎發冠弄好,他就立刻回通陽,再也不進京一步!

雷持音激將成功,心里美滋滋的, 光想著發冠完成的樣子,她就快要飛上天。

然而,她的好心情只維持到回到睿親王府。

一進府,原以為易承雍應該是在府里的,誰知道他竟不在。

想了下,她猜他之所以到了端 玉閣連招呼都沒打就走,是因為宮里有事,于是沒多想,逗逗孩子再畫些草圖,時間就打發過去了。

晚上她倚在榻上等他,誰知道一等就等到天亮,卻也沒等到他回來,梳洗後,問了陸嬤嬤,才知道他根本沒回府。

難道宮中出了什麼事?

她徑自揣測,派了留守王府里的空溟到宮里打探,豈料帶回來的消息卻是一切安好。

「那……王爺為何沒回府?」她忍不住道。

「屬下並不知道。」空溟垂著臉,不敢說他連王爺的面都沒見到,還是空濟傳的話,只說王爺的臉色不好,不知道是被誰氣的。

其實誰都知道,普天之下有本事讓王爺不開心的,就唯有眼前的人了。

雷持音沉吟了下,擺手讓護衛退下。

他許是有事在忙,既是如此,她也不好打擾他,橫豎再怎麼忙也就幾天吧,他們的婚禮在即,他也得回府。

想到這兒,她也不糾結,他不在,她一樣過日子,由于喜服全都要符合宮中規制,由宗人府那里處理,不需要她動手,她只要安心地當她的新嫁娘就好。

然而眼看易承雍一天兩天,甚至六天都沒回府,也沒差人捎口信,她終于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她是不是該讓人進宮問問?可她又怕隔三差五派人進宮,會讓人以為她不守禮教,教人詬病……再忍一天,他要是再不回來,她再派人去也不遲。

一天很快就過去,次日天一亮,易承雍還是沒回來,等到中午還是不見人影,雷持音便派人進宮去問,還沒等到消息,倒是先等到了馮學剛。

「馮大師果真是高手,竟然真在七天內將發冠給趕了出來。」雷持音一打開木匣,瞧見里頭擱著兩頂發冠和兩支 玉簪,是她要的如意和柿子形狀,而其中一只 玉簪上還墜著一串的金絲、懸上一顆小巧柿子,教她滿意極了,愛不釋手。

「竟然接了單,自然是該在期限內完工。」馮學剛說得風淡雲輕,可眼下的青黑泄露了他可是日以繼夜地拼命才將發冠趕出來。

「多謝瑪大師。」

「不用謝,弄點烙餅嘗嘗吧。」

「這有什麼問題。」待客之道她還是懂得的,而且一會兒要是易承雍回來了,剛好也能嘗。

于是,她親自進了廚房,讓幾個蔚娘替她打下手,兩刻鐘後,立刻端出 香味四溢的格餅。

當易承雍回府時,瞧見的就是她笑吟吟地將一盤格餅遞到馮學剛手上。

跟在後頭的空濟倒抽口氣,雖說他沒瞧見主子的臉色,但 光這一幕就教他頭皮發麻,忙道︰「王爺,亭子里見客,倒也不算太逾矩。」王妃身後還跟著丫鬟和護衛呢。

易承雍沉默不語,轉身就走。

就在這當頭,雷持音剛好抬頭,瞧見他的身影,喜出望外地喊道︰「王爺!」

喊人的同時,她已經舉步朝易承雍跑來。

易承雍轉過身,白 玉雕琢般的奪目五官無一絲溫度,然而當她撲進他懷里時,他的心終究還是軟了。

「怎麼跑那麼快,小心跌倒了。」他雙臂輕摟著她。

「想你。」雷持音從他懷里抬頭,帶著幾分埋怨地說︰「宮里很忙嗎?怎麼也不差人捎口信給我?你再不回來,你兒子女兒就要把你給忘了。」

易承雍直睇著她,想也沒想地傾身吻上她的唇。

空濟見狀,嚇得趕忙轉身,而跟在雷持音身後的護衛也趕忙回身。

雷持音瞠圓了杏眼掙扎著,但他的雙臂像鐵箍般不容她掙月兌,等他停住了吻,她已經氣喘吁吁,正要罵他太孟浪,卻被他打橫抱起,往主屋走去。

「王爺,你……」這這這到底是要做什麼?總不會是要白日宣/yin吧。

這一刻,馮學剛還有其他人都被雷持音拋在腦後了,一心為易承雍想干什麼而緊張。

一進房,易承雍就將她緊抱著的木匣拿走,把她壓在床上,伸手扯著她的衣衫,唇舌糾纏著她。她想要抗拒,豈料他竟直接扯了她的褻褲,毫無預警地進入,教她痛得低呼了聲。她愈是求饒,他愈是失控,待他終于完事,她已經淚跡斑斑,渾身乏力地癱在他懷里。

易承雍注視著她,眸底閃過一絲惱意,隨即將她抱進淨房里沐浴,然後將她裹得密不透風帶回房。

躺在床上,雷持音連責罵他的力氣都沒有,片刻後,感覺他拿了什麼為她涂抹,羞得她合攏起腿,卻又被他強勢地扳開,直到仔仔細細地上好了藥,才將她蓋個嚴實。

雷持音羞得滿臉通紅,緊閉著雙眼,長睫如蝶翼不斷地輕顫著。

「對不起,有點傷到你了。」他躺在她的身側啞聲道歉。

雷持音橫眼瞪去,「到底是怎麼了?」

易承雍直睇著她半晌才道︰「往後不準那個男人進王府半步。」

她皺起秀眉,想了下疑惑道︰「馮學剛?」

瞧他沒吭聲,顯然是默認了,她才想起包寬說了他到端 玉閣,站了會兒便離開那日馮學剛也在,原以為是宮中有事,他才會一連數天未回,如今看來……

「王爺不會是吃味了吧。」

易承雍還是不吭聲。

「王爺,我見他是拜托他幫我打造 玉飾,今天他是來交貨的。」她真是好氣又好笑,沒想到他吃起醋來這般嚇人。

「那又何必給他做烙餅?」回京後,連他都沒嘗過的味兒憑什麼那個男人能嘗?當初在通陽時,她特地拿著烙餅去拜訪他,也是與他言笑晏晏,那時便覺得有些剌眼了,更遑論現在。

雷持音真被他給氣笑了,「我給他訂了很嚴苛的日期,他能夠如期交貨,我請他吃一頓又是哪里錯了?」

「犯不著親自下廚。」

「我今天稍早讓人進宮去找你,想說你要是得閑了會回來,也替你備一份烙餅,才會親自下廚的。」見他眉眼還是冷沉著,沒有半點松動,她嘆了口氣,費力地指著花架上的木厘。「王爺,你把那木匣取來。」

易承雍想起那是那家伙的作品,壓根不想看,可又擋不住她期待的目 光,只好勉為其難地照辦,就見她把匣子打開,里頭躺著兩頂發冠和 玉簪。

「這個是要給你的,想說成親那日,你可以戴上這頂發冠,而這個發冠是我的,這是一對的,飾紋取的是『事事如意』。」

「你怎會想到要給我發冠?」他詫道。

「你肯定沒有行冠禮,是不?所以我就想,成親當日,就讓我這個與你最親的人給你戴上發冠,哪知道你吃味了,甚至還一走就是幾天……」說到最後,她怒了,轉過身不想睬他,氣她一片心意竟被他曲解至此。

易承雍沒想到她有這份用心,心頭暖得發燙,將木匣擱到一旁,從她身後將她圈抱住,她卻使小性子,扭著身子不肯讓他抱。

「持音,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別氣。」他啞聲喃念。

回京之後,她被太多人佔住了,見到馮學剛時,他心想她竟連一點位置都不給他,豈料她是將他擱在心底最深的地方,處處都替他想著。

「你要我怎麼不氣?自個兒胡思亂想就不理人,今天回來了卻又……你剛剛把我弄得很疼。」

「對不起,往後再也不會了。」他大手滑進被子里,輕撫著她不著寸縷的柔女敕肌膚,甚至直往而去。

「你還不住手?」雷持音羞紅臉瞪他。「我把客人丟在外頭跟你回房,咱們這樣白天宣/yin你都不覺得羞?」

「嗯……我覺得挺好。」

雷持音翻了個大白眼,不想听他恬不知恥的話,動手推著他,「你出去外頭反省,我累了,不準再鬧我。」

「我也累了,在宮里窩了幾晚,怎麼也睡不好。」他長臂橫過她不盈一握的腰,把臉貼在她的頸窩。

雷持音隱約看到他臉上有一絲疲憊,沒好氣地道︰「往後不管有什麼事,盡管問清楚,別自個兒悶在心里,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又想到哪去?」

「嗯。」

「還有,別隨便吃醋。」

「嗯……這點很難,除非你在府里一步不出,否則任何瞧見你的人,都只會教我想要剜去他們的眼。」

雷持音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相信他的醋勁這麼大。

她覺得這樣不成,想了想勸說道︰「王爺,他們瞧見的都是梁多福的模樣,只有你瞧得見我的面貌,只有你才瞧得見我。」

易承雍微揚眉,像是釋然了些,但——

「你往後還是少去端 玉閣吧。」

雷持音不禁被他的霸道逗笑,「往後我若是要去,必定找你一道,如何?」

他眸 光一柔,在她的唇上啄了下,「成。」

「不準再徹夜不歸。」

「成。」他又啄了下。

「不準胡亂誤會我。」

「成。」再琢。

「不準再弄疼我。」

他心疼地摟緊她,「當然,往後絕對不會。」

「還有,不準白日宣/yin。」

易承雍猶豫了下,但瞧她狀似要發怒的俏顏,他勉強妥協了。

「咱們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別把自己弄得不開心。」

「王妃說的是,一切謹遵王妃旨意。」

雷持音被他逗笑,大人大量地原諒了他,偎進他的懷里,在意識到他與自己同樣赤果,忙羞澀地挪開身子,誰知又被他強勢地拉回,教她清楚地感覺他的yu/望蓄勢待發地抵著自己。

「易承雍。」她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唇道。

「嗯?」

「咱們還是再簽張契書吧,把我剛剛說的寫下。」

「何須打契?我從來就不是君子,不想遵守時,打契也是無用的。」此刻,他準備身體力行地毀掉不準白日宣/yin這個承諾。

雷持音羞紅了臉,正要罵他小人,卻被他封了口,柔軟的 玉白身軀被壓制其下,可這一回他再也不粗蠻,他細密地吻過她全身,用最溫柔的節奏推入,徹底地封了她的口,讓她罵不出半個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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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塑造完美主角  綠光

大家好,我是綠光。

這是個關于臉盲癥的故事。

會寫這個故事,一方面是跟阿編討論大綱時蹦出這個想法,讓人手癢起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本身也有臉盲癥,只是癥頭沒有主角那麼嚴重就是。

很小的時候,我就發現自己記不住別人的臉,除非相處一段很長的時間,否則對方的臉就會從我的記憶里抹去,至于只有一面之緣的,那根本是轉眼就忘。

于是,我更努力地去記別人的臉,但始終徒勞無功,到最後我也放棄了,反正記不住臉就記不住臉,改記聲音就好啦,干麼為難自己?

所以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倒也不怎麼覺得困擾就是,只是偶爾遇見人,被人喚出名字卻認不出對方會有點愧疚,不過和我熟識的老友都知道我這毛病,基本上不會跟我計較。

可是,這種癥頭對故事中的男主角,可就成了攸關性命的缺陷了。

至于雷持音這個角色之所以被扶正,純粹是因為寫上一本時,不知道為什麼愈寫愈喜歡她,喜歡到最後把她給賜死了,她要是不掛點,我怎麼給她金蟬月兌殼,重來一遭呢?

另外,我給了她過目不忘的能耐,實在是因為我太欠缺了。

這就是寫作的好處了,可以設計我認定的完美主角,滿足內心小小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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