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心《情絲彎彎繞指柔》


出版日期:2016-12-06

冥王寨惡名昭彰,眾人聞風喪膽,秦思也不例外,
因此當她落到這幫惡徒手上時,以為自己會就此香消玉殞,
怎知情況卻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以為頭子是個滿面虯髯、殺人不眨眼的魯漢子,
但在眼前的竟是個俊美無儔的年輕男人,且還有些似曾相識?
她因傷而留在寨里休養,漸漸體會到他的溫柔,
可他背負的恩怨,竟使兩人前路布滿荊棘……

冥王寨寨主殷淮,因待他有恩的義父被害而對朝廷恨之入骨,
自此他專劫富濟貧,與朝廷勢不兩立,怎知命運偏讓他遇上了她——
初見,她在他危急時伸出援手;再見,他為報恩帶回負傷的她。
兩人日久生情,度過了段甜蜜時光,可美夢終究會醒,
原來這些日子他深深寵愛的女人竟是兵部尚書之女!
愛與恨、恩與怨——他該選擇忘卻殺父之仇,
與她共度白頭,還是割舍情愛,狠狠將她推開?

ㄓㄓ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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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取名〉

    風和日麗,燦亮陽光灑落在恢弘的深宅大院上,彷佛鍍上一層金光,美得好不真實。

    斑平攢起粗眉,仰著頭望向深宅大院門口,不解地問︰「死不了大夫,你說頭兒怎麼遲遲不給宅邸落名呢?」

    「不合適。」

    「不合適?」高平撓了撓頭。「為何?」

    冷昱風斜睞了他一眼,嘆息。「無知莽夫。」

    這批評惹得高平大為光火。「死不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冷昱風眯起修長眼眸,敲了敲腦袋。「用用腦子,自己想想。」

    話落,不知為何會杵在大門前與他一同發呆的冷昱風飄瓢然離去。

    斑平仍舊處在原地認真思索,嘴里咕噥︰「不就是在宅邸前冠上姓氏,真有這麼難?」

    話落,他兀自在腦中列出那幾個文字組合,頓時覺得周遭一片涼意——

    「殷」宅。

    「殷」府。

    呃……這諧音怎麼讓人有種涼颼颼、陰森森的感覺?

    他果斷而爽快地拋開先前的執拗,徹底忽略前一刻堅持要為府邸落名的事。

    〈睡前故事〉

    夜色融融,紗帳中,火熱的激情才剛平復,便又傳來女人的惱嗔。

    「嗯……不要了。」

    秦思才剛緩過氣,便發覺丈夫不安分的大手又在她光溜溜的身軀上游移,強健軀體重新貼了上來。

    「不夠。」男人用飽含情/yu的嗓音開口。

    聞言,女人有些乏力,素白柔荑怎麼也推不開壓在身上的強健體魄。「人家明兒個還要早起……」

    男人壓根兒不理會她,埋首在她柔軟的胸前留戀地舔吮。

    那熟悉的火熱撩撥得她打了個哆嗦,思緒正又要被攪得迷亂時,一道嬌嫩的稚嗓響起,紗帳跟著被掀開——

    「娘……睡不著……」

    驚見方滿兩歲的小女兒可愛的臉容,秦思身子一繃,直接推開伏在身上的男人,火速拉起被子掩住光溜溜的身子,將女兒抱進懷里。

    殷淮被推得十分意外,加上欲求不滿、被妻子冷落,一張俊臉繃著。

    成親兩年,兩人的愛情結晶是妻子的心頭肉,出生後也沒請奶娘,都是由妻子親自照顧。

    如今女兒滿兩歲,他們的寢房隔了個空間就是女兒的睡房,如此方便照看,但也時不時成為他們之間的「第三者」。

    偎在娘親柔軟溫暖的懷抱,小女娃習以為常地看著爹親結實精壯的luo身,伸出指頭,指著爹親身上的傷疤,甜甜地撒嬌。「娘親說故事。」

    殷淮瞧女兒那萌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心軟得一塌糊涂,嘆了口氣道︰「說吧、說吧!」

    瞧丈夫由委屈轉為無奈的神情,秦思上前,將唇附在他耳邊,嬌羞輕語。「說完故事就依你。」

    男人露出滿足的微笑,沒多久便听到妻子溫柔的嗓音在紗帳中響起。

    「這道疤是你爹為了救娘,跟大野狼打架留下的……」

    如同女兒偶爾賴上來蹭著要听故事的每一夜,殷淮展示身上的傷疤,讓妻子細述那每一段過往。

    回憶如流水,隨著妻子的柔嗓輕輕回蕩在耳邊,最後,連殷淮自己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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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牽絆

    最近,讓人引頸期盼了大半年的美劇「陰尸路」終于開播,有追該劇的粉絲都知道,上一季的劇情就斷在瑞克團隊被大魔頭尼根逮到,誰是尼根手中那根「露西爾」的棒下亡魂啊!

    沒有答案,又害怕是自己最愛的主角領了便當的話題延燒了好一陣子。

    結果,不意外的,領便當的人選是硬漢子士官長亞伯拉罕,而突如其來第二個領便當的人選,居然是在該劇中人氣頗高的韓裔演員—格偷M:(大家應該都已經看完第七季第一集,所以不算爆雷吧XD)

    那一集也是柚子有史以來看得最壓抑、最緊繃、最無法呼吸的一集。

    接連著看第二集、第三集後,柚子不得不說,尼根真的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

    他懂得在亂世掐住人性的弱點,脅迫眾人屈服于他的yin威之下。

    而愈是剛強、愈是重情重義有擔當的人,自然也逃不過親情牽絆的威脅,直到崩潰、屈服,因為誰也不希望至親之人受到傷害!

    看完那一集後,柚子的心情非常激蕩,原來親情牽絆才是毀掉一個人最致命的武器呀!

    如果把柚子放到劇里,柚子一定立刻屈服。是說,沒有主角光環罩頂,在充滿喪尸的環境里,柚子應該是開片三秒立刻領便當的人吧,哈哈!

    說到這里,其實柚子很不愛看過分血腥暴力的片子,偏偏這部劇追得還挺勤的,只是柚子沒瘋狂到想去cosplay喪尸就是了。

    不過前一陣子听跑去大阪環球影城的男友人說,他在樂園遇到喪尸,尖叫聲四起,還真的挺詭異的。

    那時我就在想,如果不是樂園Cosplay的喪尸活動,而是真的……抖抖抖……讓我想到前陣子也很夯的「尸速列車」和「末日之戰」——怎麼扯到最後全是喪尸話題,再扯下去就要改後記標題了……

    回到柚子的作品上面,總之就是在看完「陰尸路」第七季第一集沒多久,稿子正好進行到男主角是否接受女主角父親的提議,放下私人仇恨,化小義為大愛,領著寨眾降伏朝廷。

    柚子思索了許久,最後決定以親情的牽絆,成為男主角以及寨眾們由黑洗白的關鍵。

    比較有趣的是,當時腦力激蕩出這個書名時,編編們認為《情絲彎彎繞指柔》是個可愛的書名,讓柚子超訝異的。

    因為柚子對這個書名的戚覺是浪漫、柔情似水的,所以那時交出的故事大綱是個環繞著仇恨、強調男主角與女主角相愛的過程。

    為了符合書名的調性,柚子稍稍調整了劇情,不知道最後成書的結果是否會讓大家喜歡這個故事?

    最後……也許是今年過年是以南部的大地震揭開序幕的緣故,柚子總覺得今年這個年過得不太平順,心情由年初憂郁到年底。

    慶幸盡管再難過,轉眼又到年底,一年一晃眼就要過了,希望能把不好的、難過的全留在這個猴年,用全新的、充滿願景的心情擁抱下一個新年,也祝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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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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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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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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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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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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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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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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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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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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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冥王寨是位於京城郊區的賊窩,自老寨主杜天霸掌管時,幹的就是殺人越貨的不法勾當。

    只是冥王寨這“不法勾當”與一般窮凶極惡匪徒的做法不同,他們殺的全是貪官污吏,得來的錢銀全佈施給民間的疾苦百姓,因此在民間又有一個“義王寨”的稱號。

    自從老寨主過世後,義子殷淮接下寨主之位,也秉持義父的風格,徹底貫徹老寨主的精神。

    亥時,本該萬籟俱寂的時分,冥王寨議事廳卻是熱絡無比,火光將四周映照得十分明亮,有如白晝。

    議事廳正堂的白玉地磚上,鋪著一塊繪有整個京城以及近郊各縣村的詳盡地形圖,數十名壯漢或坐或立,目光一致落在地形圖上,而其中一名身形挺拔、面容俊秀的男子指著地形圖上某一處高山位置,徐聲開口:“由西郊的靈陀山山徑半途殺出,至多半炷香的時間,取完該取的,便各自往四方散離。”

    他的話甫落,手中拽著個酒罈子、生得方頭大耳、模樣憨直的高平禁不住問:“頭兒,這次真的不給那個肥大肚狠狠一個教訓?”

    外人皆以為冥王寨盡是龍蛇混雜的烏合之眾,卻不知寨中臥虎藏龍、人才濟濟,每一次的掠奪計畫,均是一再推演可能發生的狀況,因此或許有兵戎相交的小損傷,卻從未曾失手過。

    在一番討論後,殷淮下了總結,可被寨中兄弟奉為神廚的高平卻按捺不住地開口了。

    殷淮微微扯動如粉櫻般的薄唇。“據聞王縣令足足有五個小妾,每月初一、十五上香陣容龐大,估算能劫個百來兩銀,還不夠給他教訓?”

    殷淮口中的王縣令是任職京城近郊小縣的朝廷命官,仗恃著是偏遠小縣鎮,天高皇帝遠,搜刮民脂民膏,聚斂錢財成富。

    如此貪官,不用說其妻妾養得多麼嬌貴,劫他這一次,應該足以救濟諸多貧苦。

    而痛失這百來銀,也定會讓貪財的王大富心痛個好些時日,殷淮認為如此便足夠了。

    “頭兒,不如咱們再謀劃劫入他府中如何?讓兄弟們帶上個大布袋去裝那些汙來的錢銀?”

    冥王寨眾人大多是被寨眾收養的孤兒,自小在寨中長大,秉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真理,養了一身正氣凜然、嫉惡如仇的豪俠之氣,見不平之事,豈有不管之理?

    高平義憤填膺的話語才落,便被身旁的漢子狠狠賞了顆爆栗子。

    “你傻啊!那王縣令家裡的銀庫攢了多少金銀珠寶?必定會派人守得嚴嚴實實,你以為想宰他像你宰條魚那般簡單?”

    高平還沒來得及反駁,殷淮蹙起濃眉,輕喝道:“一劫歸一劫,其餘從長再議。”

    殷淮是被老寨主撿回山寨養的孤兒,生來就透著一股難以親近的威嚴,而隨著老寨主逝世、殷淮接掌冥王寨後,那股氣質越發逼人,讓寨中泰半年紀與他相仿的兄弟也事事以他馬首是瞻。

    高平也是因為不齒那王縣令的作為才不小心激動了些,被殷淮那不容反駁的沉嗓一喝,只能尷尬地嘿嘿笑。

    “是,頭兒說得是、說得是,咱們莫衝動,這回不幹,下回再議、再議。”

    殷淮淡淡彎唇,拍了拍他的肩。“各自散了,養足精神,準備好好的大幹一票吧!”

    三月春雨,灰濛濛的天空落下細如牛毛的雨絲,隨著微風輕柔斜墜。

    秦思才剛抄寫完佛經,望著窗外的低簷滴滴答答落著雨珠,神情有些懊惱。

    每月初一、十五她都會到近郊的“玄覺寺”上香和抄寫佛經,為母親、身為兵部尚書的爹親以及早逝的祖母祈福。

    對養在閨閣的她來說,每個月的這兩日是難得能四處走走的日子,若沒下雨,說不準在回府前還能讓馬車繞到集市,瞧瞧有什麼新鮮的貨色可以買。

    誰知天公不作美,這天氣怕是哪兒也去不成了。

    她正犯悶,這時耳邊傳來貼身婢女新芽的輕喚:“小姐,差不多是用素膳的時辰了。”

    秦思拉回思緒,想著用完膳就得回府,於是急忙道:“再緩些,我……我出去透透氣。”

    這場雨瞧著暫時不會停,既然集市去不成,至少讓她感受一下有別府中園邸的清新氣息。

    “可這外頭不是還下著雨嗎?”

    “沒事,這雨不大。”

    聞言,新芽驚得猛搖手。“不成不成,雨雖不大,但多少帶著涼意,萬一小姐染了風寒,可怎麼辦?”

    新芽長主子幾歲,已經跟在主子身邊伺候好些年,對於主子的脾性,她可是摸得很透澈。

    主子有一張清豔的臉容,人前有著大家閨秀的端莊,但真實性子卻與外貌截然不同。

    她無法忍受繁文縟節的束縛,有一顆熱情善良、喜愛探究新鮮事物的好奇心,一旦讓她尋到了有趣的事物,壓根兒喊不回來。

    上一回,主子在寺裡的竹林裡救了只受傷的白鷹,瞧見那只大得驚人的猛禽,她嚇得花容失色,多怕那只白鷹萬一發起狠來,利喙一勾、利爪一扒,兩人的小命就這麼沒了。

    但主子壓根兒不怕,又是向住持要藥、又是替它包紮、喂水,整整折騰了好幾個時辰,確定它能飛,才將它放歸山林。

    那日兩人拖過未時才回到府中,主子吩咐她絕對不能提起救白鷹之事,卻好巧不巧遇上由兵部回府的老爺子,她被逮著碎念了幾句,老爺子還嚴命下一回要看好主子,不得遲歸!

    老爺子一聲令下,她一個小小丫鬟豈有不遵從的道理?偏偏主子起了興致,怎麼捨得離開?

    果不其然,秦思走到門邊,拿起她擺在一旁的油紙傘說:“我沒那麼嬌弱,真的去去就回。”

    她話一說完,沒等丫鬟回應便直接出了門。

    新芽攔不住主子,只得認命地跟在主子身後,不料才走了兩步,便聽到主子嬌脆的聲音——

    “不許跟。”

    她只想一個人靜靜感受竹林裡的氛圍,多了個囉嗦的小丫鬟多殺風景哪!

    儘管猜得出主子的心思,但她畢竟承擔著老爺子的叮囑,怎麼能放心讓主子一個人在竹林裡亂晃?

    “小姐……”

    “你不是想快點回府?待我溜轉回來,差不多到了用素膳的時間,若能立即用完膳,咱們就能快快回府了,是不?”秦思此刻只想甩掉黏人的小丫鬟。

    新芽反覆思索主子的話,想著不能讓主子餓著,用完膳就能快些回府,當下便決定先去張羅吃食。

    如願拋下貼身婢女,秦思只覺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趕緊循著竹林間的石階小徑而去。

    雨仍下著,空氣裡盡是夾雜著水氣的竹葉香氣,竄入呼息,清新的氣息意外掃去秦思心頭那淡淡的鬱悶。

    她突地想起,在祖母還沒過世前,每回帶她來到這片竹林,總會隨手摘下幾片竹葉,編成草蟲給她玩。

    玩心一起,她頓住腳步,將油紙傘夾在肩窩,彎下身子正想摘下一片竹葉,一抹細微的聲響驀地落入耳底。

    她頓住手中的動作,循著聲音來源撥開竹葉,竟對上一雙黑如濃墨的深邃雙眸。

    她心猛地一促,是藏在林間的獸類嗎?

    她往後退了一步,卻忘了石階上覆著被雨水沾濕的竹葉,腳下的繡花鞋一滑,她重心不穩地往後傾倒。

    “呀——”她驚呼,原以為會跌得狼狽,卻被一雙由竹林間竄出的手拉住。

    傘落到一旁,她的身子瞬間穩住,同時也看清楚拽住她的人——

    原來方才那雙眼不是什麼獸類的眼,是雙男人的眼!

    只見男人滿臉虯髯,而最吸引人的是他那雙被她誤認為獸類的眼睛,清亮深邃,彷佛藏著一股會將人捲入的魅惑……

    在她恍神之際,男子沉啞的嗓音落入耳底——

    “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

    聽見男子的聲音,她猛地意識到男人那雙滿布厚繭、熱燙如火的粗礪大掌正緊緊扣住她的手。

    她雖不受禮教束縛,內心也藏著些小叛逆,可她一個姑娘家,也知道這舉動有多麼不合宜,更何況男子的手還握著她的呢!

    思及這點,她驚慌地掙扎道:“放、放手……”

    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殷淮倏地鬆開手,往後退了一大步,拉開兩人間過分靠近的距離。

    秦思想乘機離開,卻突然瞧見他的手臂正流著血,猩紅的血液不斷由傷口冒出,染濕了半邊衣袖。

    她原本就見不慣小動物受傷,一瞧見他的傷處不斷冒出血,她的惻隱之心一點一點地被勾了上來。

    看著那冒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料,她再也無法忍耐,暫時拋下對他的警戒,掏出手絹,將手絹壓在不斷沁出血的傷口上,接著以熟稔而迅速的手法簡單包紮,最後打了個結。

    “好了,這樣血應該會暫時止住。”她輕聲說道。

    女子的語氣溫柔、動作敏捷,似是十分習慣替人包紮傷口,殷淮不禁猜想,難道她是個女大夫?

    他正開口想問,卻聽到雜遝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

    “你們往東、南,我往西、北,記住了,一定要仔仔細細的搜,絕對不能讓冥王寨那班惡匪給逃了!”

    領兵將官的嗓門不小,秦思將他的話聽得分明,思緒飛快地轉著,眼神落在眼前這受傷的男人身上。

    “玄覺寺”在開國時就建於京城西郊的靈陀山上,香火鼎盛,與京城僅有一個時辰的車程,因此成為諸多官家女眷上香之處。

    既是富貴達人出入的地方,朝廷便撥了一支兵常年駐守在寺廟,守護香客的安全。

    不過平時雖有官兵駐守,但動用到如此陣仗卻很少見,再聽見領兵將官的話,轉而想到那嚇到她又拉了她一把的男人在聽到對方的聲音後,竟倏地隱身在蓊郁的竹林之後。

    她不由得心想,難道……藏在竹林中的莽漢是官兵欲緝拿的冥王寨惡匪?

    聽爹親說,冥王寨惡匪窮凶極惡,而剛剛那名男子雖滿臉虯髯,但談吐和氣質怎麼看都不像是長年在刀口上討生活的匪徒。

    她疑惑地思忖,撿起傘,未多時便看到領著一小隊官兵的將官來到她面前。

    “秦小姐失禮了。”將官見到她,神色恭謹地開口。

    眾人皆知,兵部尚書秦大人那容顏靈秀絕美的愛女亦是玄覺寺信眾,每月初一、十五必會進寺上香。

    因為容貌出眾,加上駐守寺外的官兵亦是秦大人的職權範圍,因此住持特別禮遇秦家小姐,特在這清幽之處辟了間廂房讓她獨用。

    今日他們為緝拿冥王寨惡匪,不得已才闖入內進院的竹林深處,遇見傳說中的嬌人兒,誰不想多瞧兩眼?

    秦思壓根兒沒留意眼前那一班官兵驚豔的神色,好奇地問:“這位大哥,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清甜的嗓音落入耳底,將官有些飄飄然,恍惚了片刻才道:“秦小姐,下官是來緝拿冥王寨的匪徒。”

    “冥王寨匪徒?就藏在這竹林裡嗎?”

    “是的,聽說冥王寨匪子劫了縣令王大人家的馬車,將王府女眷身上的錢銀洗劫一空,還打傷王家護衛,我們猜想匪徒應該是往玄覺寺方向逃竄藏身。”

    縣令王大人是出了名的貪官,會遇上冥王寨這以劫富濟貧出了名的正義匪賊,其實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斷定那藏在竹林裡的莽漢就是冥王寨惡匪……

    她暗忖之時,卻聽到將官開口又問:“小姐在竹林裡散步,可有瞧見一名負傷男子?”

    秦思斂住思緒,下意識看向方才被男子扣握之處,想起他的傷。就算他不是官兵要捉拿的惡匪,可若是如實說出有人藏在那片竹林之中,是不是會害了他?

    且方才見著莽漢的傷,她莫名動了惻隱之心,下意識把那莽漢當作受傷的小動物,替他包紮傷口,如今她的手絹還纏在他的手臂上,若讓人發現,會為此事做怎樣的聯想?

    再三酌量後,秦思堅定地搖了搖頭。“沒有。”

    將官不疑有他,隨即道:“賊匪還未緝拿到案,此處不安全,還是讓下官護送小姐回廂房吧!”

    秦思心慌地暗暗絞著手指,她應該跟著將官離開,但……但她的手絹還在他的手臂上呀!

    她為自己的衝動懊惱不已,偏偏此刻什麼都不能做,迫於無奈下,只能隨著將官離開竹林。

    如牛毛般的雨絲打在竹葉上,發出悅耳的聲響。

    殷淮單手扶著翠綠竹身,頭靠在其上,整個人因為手臂上不斷冒出鮮血的傷口而神志恍惚。

    但他不允許自己暈過去,此次打劫貪官王縣令雖看似順利,實則兇險。

    王家護衛各個身手不凡,他為了讓弟兄們平安脫困,將追緝他的官兵引到玄覺寺,可他受了傷,流了不少血,恍惚進入竹林之際,驀地出現了一個柳眉杏眼、容顏清豔的女子。

    她顯然被他嚇到了,差點跌了一跤,在他伸手穩住她的身子時,她驚得想掙開他,那雙清澈杏眼戒備地盯著他。

    之後官兵來了,他隱身藏至濃濃綠意之後,心底已做了與那班官兵一決生死的打算,未料她沒洩漏他的行蹤,甚至跟著那名領頭的將官離開。

    透過片片綠意,他只看到她身上那襲繡著蝴蝶繡紋的衣衫,一頭及腰墨發隨風飛舞的美麗纖影深深烙入眸底。

    那情景像畫,很美……

    “冷大夫,頭兒真的沒事嗎?”

    冥王寨眾人以不傷人為原則,打算劫了王大富那些美妾身上的金飾和銀兩後便離去,未料王家護衛武功雖不至上乘,使的招式卻是纏黏至極。

    迫不得已之下,兄弟們出了手,卻又礙於不得傷人的寨規,紛紛掛了彩,未多時,駐守玄覺寺的官兵聞訊趕至,狀況更加混亂。

    而他們的頭兒為保弟兄的安危,以身試險,在一陣混亂的打鬥中,獨自將人引去玄覺寺。

    先行歸寨的弟兄忐忑難安,好不容易等到頭兒出現,話都沒能說上一句,便見他直直地倒在弟兄面前,嚇壞了一幫人。

    “放心,死不了。”冷昱風在替殷淮看過傷口後,淡淡拋下一句話。

    “真的沒事?你瞧瞧,頭兒這被血染濕的半邊袖子都可以擰出一小碗血來了……”

    冷昱風的態度依舊雲淡風輕。“其實這麼大一個人,再多擰出幾碗血也沒事。”

    高平咋舌。“不成不成,你還是開幾味補血的藥材,我給頭兒燉一鍋補血湯好好給他補補。”

    “費事。”話落,冷昱風背著醫箱,緩緩步出內寢。

    高平見他這淡然的模樣,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看向身旁的弟兄道:“哎呀!他這死不了的冷大夫怎麼就這麼無情哪?”

    殷淮的小廝小鹿子見怪不怪地笑應:“你都說他是死不了的冷大夫了,大夫說沒事便沒事,大廚您也別瞎費心,去給大夥兒煮頓好的,頭兒就交給我看顧就好了。”

    高平不滿的咂了咂嘴。這冷昱風的醫術高明,他沒話說,倒是這冷情的性子以及掛在嘴邊那句“死不了”的口頭禪真得改一改,每每有弟兄身上掛彩,疼得死去活來,聽見他吐出這麼一句話,還真的讓人想伸手親自擰斷他的脖子哩!

    高平恨恨地想,人已被小鹿子推出內寢。

    房內一靜,殷淮沒多久便渾渾噩噩地醒來了。

    他雖清醒,思緒卻依舊朦朧,還來不及緩過神,便聽見小鹿子走回床邊的腳步聲。

    小鹿子看到他睜開眼,急聲問:“頭兒,您沒事吧?感覺怎麼樣?要不要我再去把冷大夫給喊來瞧瞧?”

    殷淮感覺頭還有些昏沉,聽見小廝緊張的喳呼,只覺雙鬢隱隱作痛了起來。

    他抬手撐額,另一手朝他擺了擺。“不礙事,你先出去吧!”

    适才昏睡間,腦中不知怎的,竟不斷浮現與竹林中那名女子相處的片段,擾得他有些心浮氣躁。

    他所有心思向來全放在寨務上,從不為女子之事煩心,思緒會為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子縈回,著實怪異。

    見他臉色煞白若紙,小鹿子有些遲疑卻又不敢違逆,躊躇間驀地想到一事,匆匆忙忙折回外間取了一物遞到他面前。

    “對了,頭兒,這手絹已經洗乾淨了,要留還是不留?”

    見著那條粉紅色的手絹,殷淮腦中自有意識地浮現女子姣好的容顏,俊臉不由得一繃。

    小鹿子見狀,機靈地道:“噢,明白,小的馬上處理掉。”

    一開始他們在頭兒手上發現這條姑娘家的手絹,不免揣測頭兒是不是在外頭有什麼紅粉知己?

    只是……若是紅粉知己,又怎麼會讓負傷的頭兒獨自回到山寨?

    眾人揣度不清,心底好奇得不得了,如今小鹿子見頭兒這反應,再笨也不敢捋虎鬚,心想得儘快將手絹處理掉。

    誰知殷淮卻開口道:“手絹給我,你先出去吧!”

    峰迴路轉的結果讓小鹿子有些發怔。“啊?”

    殷淮揚了揚眉,目光銳利地瞥了他一眼,只見小廝噤了聲後匆匆找了個理由就逃出去了。

    寢房又恢復一片寂靜,殷淮拿著那條布料輕盈的手絹,眉心不自覺緊蹙了起來。

    她……到底是誰?

    由她的裝扮以及談吐可以瞧得出,她必定是出身良好人家的小姐;而由緝拿他的官兵以及當下的狀況看來,也許她已經猜出他的身分?若是如此,她又為何沒有揭發他?

    他的手不經意摸到手絹一角,上頭粗硬的質感吸引他的注意,他定睛一看,是個“思”字。

    這……是她的閨名吧?

    他反覆撫著手絹上頭的繡紋,思緒卻越發昏沉,沒過多久,他又跌進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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