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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奇朵《嬌奴帶財來》[相公,要聽話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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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奇朵《嬌奴帶財來》[相公,要聽話之三]
出版日期:2016-11-25
各式各樣的男人她看得多了,沒想到這次居然看走眼,
要不是為了照顧家人從軍隊退了下來,
他早就是戰功赫赫的什麼將軍,哪需要當個窮獵戶;
要不是為了息事寧人,再加上確實曾經受過那麼一點恩惠,
他哪需要忍受苛刻的大伯一家;
而且他並不是對她無動于衷,只是嘴拙,
可是當他大伯對她有非分之想時,他又毫不猶豫的跳出來護著她,
這樣有能力、有擔當的男人偏偏讓她給遇上了,她能不心動嗎?
而她也盡心盡力照顧他弟妹,還領著一家子做起吃食生意,
稈日子越過越好,根本已經是個當家主母的態勢,
但是每次听到他提起成親的事兒,她都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她以前其實是個賣藝的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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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暑日炙熱的艷陽將清澈的湖水曬得似乎要蒸騰出熱氣來,湖面上一棟水榭四面的窗都開了,一層層的紗幔綴在窗邊,隨著偶爾吹來的熱風擺蕩,其中坐著兩名女子,雖說有主客之分,但坐在下首的女子並沒有低人一等的感覺,反倒像是另外一個主人。
兩人都穿著紅色衣裳,一個是正紅色,一個是丹紅,一個規規矩矩的梳了婦人頭,一個則是梳著墮馬髻,斜斜的簪了幾根金釵點綴,邊上又插了一朵盛開的杜鵑花。
簪著杜鵑花的女子瞧著打扮就不像是良家婦女,臉上即使只輕輕點了脂粉口脂,就顯得唇朱膚白,細細的丹鳳眼上擦了京里正流行的紅梅妝,額間又貼了金箔花鈿,端是天香國色,她上身的羅衫是選用如流水般清透的紗羅,掩不住如凝脂般的肌膚,織金的高腰襦裙絲縷束得高高的,將胸前的高聳托得更加明顯,凸顯出女子的婀娜身材。
若一個女人只有長得好看那自然不算什麼,可清揚長公主知道眼前這個女子不只是空有美貌的草包而已。
面容艷麗的女子輕笑著先開了口,「今日公主殿下讓人請了奴家入府,應該不是只請奴家喝這一杯香茶而已吧?」
「是也不是。」清揚長公主淡淡一笑,放下了茶盅,「原先倒是想著將杜鵑娘子贖身後迎進府里,可後來看娘子的舉止,就覺得我的想法過于天真了,只是讓駙馬整日為了娘子這樣胡鬧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正想著該如何才能夠說服娘子。」
杜鵑挑了挑眉,像是有些意外堂堂長公主會這樣對她好言好語的說話,手里拿著團扇輕遮著唇不說話,可心頭卻忍不住怦怦直跳,覺得自己或許遇到了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一個可以正大光明脫離妓子這個身分的機會。
沒想到那個風流成性的駙馬的死纏爛打還能夠帶給她這等好的機遇。
杜鵑淺笑,倒是收起幾分不羈的神色,「其實駙馬荒唐,奴家也沒有法子應對,只不過公主殿下若只是想讓駙馬消停一陣子,奴家倒是有點想法……」
她既然敢開這個口,就是全盤想過,或者該說這個計畫早已經在心里多時了,如今剛好天時地利人和,她也想孤注一擲賭賭看。
「喔?」清揚長公主頗有興致的望著她,倒沒想到這個女子居然不是想著牢牢抓著駙馬,反而還想為她出點子,一時之間,她覺得眼前這女子或許不只是聰慧,她想的東西恐怕和世間大多數人不同。「那說說看吧。」
杜鵑笑了笑,淡淡的說了一句話,令清揚長公主在意外之余,也有興趣听她接下去說。
這一日,兩個女子的會面沒有幾個人知曉,不過幾日後,京里頭就傳開了一個震撼消息。
四大名妓之首杜鵑因為被駙馬苦苦追求,而惹惱了清揚長公主,結果被長公主私下派人捆了賣到窮鄉僻壤去了。
京中不知多少名妓瞬間掩門,不敢與駙馬或者是家有悍妻的男子出游,而不少曾經見過杜鵑本人的文人墨客都痛心疾首地以她為題,作詩懷念。
然而,也僅只是懷念而已,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那樣一個以琴棋書畫四絕著稱的美人,也逐漸消失在眾人的言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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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每月大集的日子,大王鎮總會聚集從四周村子趕來采買的村民,吆喝聲、問價聲,以及雜耍賣藝的銅鑼聲響不絕于耳。
只是大街上那熱鬧的聲音隨著一個男人的出現,馬上安靜下來,男人肩上掛著一頭幾乎要跟人一樣高的野豬,行人紛紛後退讓路給那個男人經過,直到男人轉進一條小巷子里,大街上才又慢慢恢復原來的喧鬧,不過還是有人對那個男人小聲的議論著。
對于旬賁虎來說,那些人說了什麼他都不在意,他費了功夫提了這頭野豬進鎮,可是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辦。
他熟門熟路的左拐右拐,直到一間宅子前才停了下來,他敲了敲門,不一會兒就有個伶俐的小丫頭來開門,小丫頭一看到旬賁虎,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就嚇得哭著轉身往屋里頭跑。
王牙儈听到小丫頭的哭喊聲,走出來看看動靜,乍見一個像野人的男人,身後扛著一頭比她還高的野豬尸體站在門口,豬嘴邊還有血跡,饒是她這樣走南闖北、見多了世面的人,心跳也不由得漏了一拍,還以為是哪里來的強人上門找麻煩來了。
不過仔細瞧瞧,這人……也是見過幾回的,她長吁了口氣,撫了撫胸口,沒好氣的道︰「我說旬家大郎,你這是又鬧些什麼呢?我就說了,我這兒都是賣身干活的,你要是想賣身我倒是挺樂意的,可按你的條件來尋人的話,我這兒可沒有。」
不能怪王牙儈把話說得直白,旬賁虎可不是第一次找上她這兒了,她來來回回說了幾次,可這腦子一根筋的男人就是听不進耳里,她也是萬般無奈。
要說還是得怪胡牙儈那張嘴,第一回這男人找上門的時候,偏要把人給介紹到她這里來,還大包大攬的拍胸脯保證她這里肯定有他要的人,鬧得她嘴都要說干了,還是沒辦法把這倔漢子給勸走,後來他終于肯離開了,她還以為是勸說起了作用,沒想到他竟是三天兩頭的上門來,讓她是攆人也不是,不攆也不是。
旬賁虎想找一個小丫頭或是婦人,能夠照料家里頭幾個小的,又要能包辦家務活,最好還能夠搭把手,做一些簡單的農活,這樣的條件死契都難找,更別說活契了,之前他是看中了一個嬸子,可開出的條件就是把他身上所有的銀兩都掏空了他也付不出來。
他知道自己開的條件苛刻,能給的又太少,也不多說,直接把身上的那頭野豬給放在地上,沉沉的道︰「王牙儈,現銀我沒有,也就這一頭野豬多少能夠抵些銀兩,您就讓我再看看,要是再沒合適的人,我不再糾纏。」
王牙儈也是讓他鬧得沒脾氣了,听到他這麼說,只是嘆了口氣,倒也由著他了。
這牙儈也是有好壞之分,有那種收人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然後給了銀子讓人簽了契,轉頭就賣向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的,也有像她這般,不管死契活契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也不會隨便把人賣了,有些本身帶著手藝的,甚至還能夠反過來挑主家。
那些賣了死契,想跑又跑不了的,自然是主家怎麼磋磨都行,但像是她手上這些簽活契的,哪個肯願意跟著這等主家,賣身銀兩給的不高不說,要干的活兒又多又累,吃穿住甚至比她這里還差。
王牙儈自認還有點良心,一天給這些人兩頓飯,那也是一干一稀的,可上回自個兒跑回來的人說了,跟這旬家大郎回去,一屋子的人全都吃山薯配米湯,米湯清得都能夠照人了,而且這還是算好的了,有時差了點,就連山薯都吃不飽,更別提米湯了。
王牙儈喚來一個綁著雙鬟的小丫頭,「去,把後頭那些個專做粗使的大娘喚來。」
上回她挑了些年輕些的小丫頭他不要,說是干不了活,這回她學乖了,直接就喊了那些年紀大些又沒什麼特別手藝的。
只是那丫頭才剛走,便听見一道慵懶的聲音從後頭傳了出來,「王娘子,有人上門來買人,你怎麼不喊我一聲啊?」
那聲音脆而甜,最後那個啊字像是嬌嗔一般,足以讓所有男人都覺得心蕩神馳,只是對王牙儈來說,這聲音跟招魂大約沒什麼兩樣。
旬賁虎先是看了一眼王牙儈僵硬的笑容,接著往她身後看去,那是一個穿著紅色衣裳的女子,高腰的襦裙緊緊地托住了胸前的高聳,如黑瀑的長發隨意地挽了一個發髻墜在右側,手上拿了把團扇,半遮住容貌,可光看那雙靈動的眸子和白皙的肌膚,他就不由得看呆了。
杜鵑也正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她一早就讓個小丫頭的哭鬧聲給吵醒,她是不怎麼高興,又听到那男人說要買人卻只帶了頭野豬來,忍不住心頭的好奇,隨便搭了件外衣就踩著木屐從屋子里出來瞧瞧,沒想到這一瞧,倒讓她看出點意思來。
男人的衣裳挺破爛的,套在身上的不過是粗麻布,那衣裳不夠平滑的話,穿上一天可以把人磨下一層皮,雖然上面也縫有毛皮,但那毛皮看起來就是自己動手硝制的,也不怎麼光亮,加上縫補的人約莫技術也是不怎麼樣,大概就是衣裳哪里破了就補哪里,一件衣裳補得跟乞丐裝似的,足以說明他的確是家中貧困。
至于長相,他看起來倒有幾分外族的相貌,粗獷剛硬的臉部線條,鼻尖向下留勾,跟斯文俊秀是搭不上邊,那抿緊了唇的模樣,更令他看起來頗有幾分冷戾和煞氣。
杜鵑早已習慣男人各式各樣的眼光,只不過這一次她都還沒收回眼神,那男人就已經轉開目光不看她,反倒勾起她幾分興味來。
難道是她這些日子的奔波令臉色憔悴了?要不然這莽夫怎麼只看那麼一眼就不看了?
而她還沒仔細觀察出那個男人是真老實還是假正經,王牙儈就先開口了︰「杜姑娘,瞧您這話說的,您要委身的人家我哪里敢隨便招呼,那肯定是能好好地捧著慣著您的人家我才敢喊了您出來見客啊!這山里頭的漢子連買人的銀兩都用豬代替了,這我肯定……」
王牙儈話還沒說完,杜鵑就似笑非笑的勾著眼望著她,「瞧您這說的,我是哪里矜貴了,不都是賣身的人嗎?而且別說一頭豬了,到現在也沒瞧見您介紹什麼像樣的人讓我見見,難道在王娘子的心里,我連一頭豬都比不上?」
這話刁鑽得很,根本就是倒因為果,把沒有的事都栽贓到她的頭上了呀!王牙儈心里發苦,可臉上還是得撐著討好的笑。
沒法子,她也沒想到當初自己賣出去的不起眼的小娘子,居然會成了這樣一個有來頭的人。說是被公主府給贖身又發賣了出來,可別人不知道,她難道還不清楚?當初這小娘子上船的時候,公主府的下人可是還幫著搬箱籠來著,更別說那身契也只是讓她看了眼,接下來就讓她自個兒給收了。
說是她買了個人,可船上誰不知道她是給自己找了個活祖宗,好吃好喝的供著也就罷了,這一路走來也不知道想要到哪里落腳。
現在她也不敢想著能夠從這祖宗身上撈到銀兩了,只求這尊大佛能夠趕緊離了她這間小廟,她就阿彌陀佛感激不盡了。
杜鵑也不管王牙儈那一臉的苦樣,蓮步輕移地來到旬賁虎面前,「你自個兒都穿成這副模樣了,這買人……
是買回去幫著干活的,還是買個姑娘回家當媳婦兒的?」
沒法子,現下世道就是講究富嫁,就算娶個普通農戶家的姑娘,聘禮和嫁妝要是沒有幾個箱籠,可不好意思讓小娘子踏出家門。
眼前這男人看起來連一件好衣裳都沒有,總不能是多買一張嘴回去增添負擔的,所以她那句買人回去當媳婦兒的猜測也不是無的放矢。
旬賁虎剛剛不過看了杜鵑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他能夠沾惹的人,他垂下眼,當作沒看見她,也不答話。
杜鵑還是頭一回兒被一個男人忽視成這樣,她都想回屋子攬鏡照照是不是這陣子趕路,讓自己變丑了。
「欸!怎麼不說話,剛剛不是挺能說的嗎?」她巧笑倩兮的又站近了些,她微仰著頭望著他,正好對上他黝深的黑眸,那眼里平靜得讓人看不清情緒,也讓她對他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許久以前她也曾看過這樣一雙眼眸……她不自覺撫著胸口,對自己腦子里的胡思亂想忍不住啐了幾口。
哪能一樣呢?記憶里的人跟黑豹子似的,跟眼前這個莽夫可不一樣。
杜鵑也是被挑起了傲氣,這些年順風順水慣了,還真沒有人敢這樣視她為無物,她彎著眉眼,如玉的指尖狀若無意的滑過他的手指,紅唇輕啟,「既然都是要買人,郎君要不要先瞧瞧奴家啊?奴家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呢!」
那聲音又甜又糯,別說是男人了,就是王牙儈都不得不承認她也差點被這聲音給迷了心竅。
杜鵑的嘴角微微揚起,已經算準了男人可能會有的痴迷反應,正準備好好地給他一點教訓的時候,他說出口的話卻讓王牙儈和杜鵑都驚掉了下巴——
「你太瘦了,比我帶來的豬還輕,買回去不劃算。」
「什……什麼!」杜鵑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他居然把她一個絕代美人跟一只野豬相比?他的眼楮沒瞎吧?腦子沒毛病干?
「看來耳朵也不好使。」旬賁虎又補上這一句。
自從她成名以來,就沒再見過有人用這種鄙視的眼神看著她,而他,不過區區一個獵戶,居然敢如此蔑視她?
杜鵑怒極反笑,兩頰染上淡淡的嫣紅,手指緊緊的捏著團扇,就怕一個不小心她會伸出染紅的指甲直接往他的臉上撓。
王牙儈不是看不出來杜鵑和旬賁虎之間的沖突,可杜鵑跟她買來的那些丫頭姑娘不一樣,那些丫頭是她說一句她們不敢回一句,可換到杜鵑的身上卻是杜鵑說一句,她連氣都不敢喘一口。
王牙儈現在只盼著能有個人趕緊轉移她的心思。
就這麼恰好,才這麼想著,剛剛去後頭喊那些粗使婆子的小丫頭也帶著人來了,小丫頭還是很怕旬賁虎,只敢遠遠的站在一邊。
幾個婆子婦人一看到院子里的那個漢子,也不等王牙儈說話,就先你一言我一語地道——
「王牙儈,咱們就是看著你有良心,不把人往那不好的主家領才投賣在你手下的,怎麼卻讓我們來見這樣一個主家?」
其中一個還是之前就去過旬家的婦人,更是沒好氣地指著旬賁虎,「這個男人明明窮酸,居然也有那見不得人的親戚找上門,又罵又鬧的,那話我都听不下去,再說吃食吧,咱們賣身做奴婢的,也沒想過能夠吃好喝好,可也不能天天山薯搭米湯啊!那米湯清得都能夠照人了,就是我手藝再好,天天山薯米湯我又能弄出什麼東西來?王牙儈,上回你不是說你打死都不接這人的買賣了嗎?我這才又出來瞧瞧的,沒想到又是……」
王牙儈也是惱羞成怒,板著臉打斷了她們的抱怨,「行了!都是要反了天了!都是賣身的人了還挑三揀四的,要這麼有本事,怎麼不把自己投身去宮里當娘娘?不過是個下人,有賣身錢可拿,有一口飯吃就不錯了,還挑?再挑,就全都拎著自己的東西給我滾!」
這些人都是想要給家里添個進項或者是家境困難不得已才賣身為奴的,可這幾個婆子還算是良籍,不過是賣身幾年賺幾個活錢罷了,王牙儈自然沒辦法像對待一些小丫頭那樣嚴厲,能夠勉強壓住她們也算是她有幾分手段了。
那幾個婆子婦人雖然馬上安靜下來,但表情還是相當不滿。
王牙儈看著旬賁虎,沒好氣的道︰「你自個兒挑挑吧,可你要想好了,這些人雖說是賣身有身契的,但如果你真想按照娶媳婦兒那樣的標準挑人的話,那我也是沒轍了。」
旬賁虎也知道現下世道好,買人或者是聘人的成本本來就高,更別提他要求的還是能夠干活的婦人,那價格更是高上一截,可他實在也是沒辦法了,家里的人不是小就是病,要照料家里就不能出門打獵,可是不打獵就無法掙銀子,一家子難道要活活餓死不成?
他臉上雖然不顯,可是心里的急迫還是隱約表現在眼里,他沒開口問,只眼神一個個瞧過去,那些婆子就接二連三地低下頭不和他對望。
要是能夠挑一個好一些的主家,誰又願意去跟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主家過活?也別說大伙兒沒良心,就是家里困難才賣身出來賺銀兩的,這時候銀兩才是要緊的,要說良心,那還不如等餓死算了。
場面一下子變得安靜又尷尬,王牙儈也不是狠心人,要不早跟胡牙儈一樣第一回兒就把人給趕出去了,哪還能讓他在這兒挑揀,只是這買賣也要講究個你情我願,這擺明要過苦日子的活計誰願意去做?又不是傻了。
她心里正咕噥著,誰知道下一刻就瞧見一個傻子笑咪咪的站到旬家大郎的面前毛遂自薦。
「郎君,確定不考慮一下我嗎?」杜鵑瞧著所有人都將這男人當作洪水猛獸的樣子,忍不住一樂,嬌滴滴地又問了一句。
她就不信,面對她這樣自個兒送上門的人,又是嬌滴滴的大美人,他還能夠說一個不字。
可這世上大約就是一物克一物,旬賁虎淡淡掃了一眼她自信的笑容,隨即轉頭看向王牙儈。「今日是我叨擾了,這野豬我還是留下,就當是我今日為難了王牙儈的禮。」
杜鵑咬著牙,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莽漢居然再次忽視她。
她是哪里不好了?這男人居然連正眼都不給一個?
旬賁虎轉頭就要離開,可腳步還沒邁出去,杜鵑便雙手叉著腰攔在他面前,一張俏臉繃得緊緊的,嬌斥道︰「給我站住!你今兒個不給我說明白為什麼不挑我,你就別想走!」
他皺著眉頭看著眼前就算撒潑也一樣別有風情的小娘子,實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她,他沉聲道︰「我買人或者是請人回去是要干活的,你長成這副模樣,能夠干什麼活計?我是正經要找人的,這位娘子如果只是要尋樂子的話,找別人去吧。」
他只是不愛說話,不代表他沒有眼色,看不出她一開始就存了要逗弄他的心思。現下他肩上的擔子重,一家子的生計都壓在他身上,他無心也無力去應付她的玩笑。
杜鵑如果能夠被這幾句話給打退,那也枉費她這些年闖出來的名聲了,她淡淡一笑,眼里滿是自信的挑釁,「呵,你沒見過我干活,又怎麼知道我什麼活都不會了?」
「難道你會?」旬賁虎滿是懷疑的眼神落在她露出來的大片白皙嬌嫩的肌膚上。
杜鵑自信的哼哼兩聲,自吹自擂了起來,「可不是,端茶倒水,燒菜做湯水,我哪樣不成?」不過就是些家務事,她雖然已經許多年不做了,不過這點小事,哪里能夠難得倒她?
都已經說到了這種地步,有她這樣一個絕色美人紆尊降貴的倒貼到他這莽漢的身上,他總不會又傻得拒絕她了吧?
但旬賁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連回答也懶,直接抬腿就往門口去。
他實在不信她能做到那些。
杜鵑自信從容的表情僵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男人沒有半點猶豫地離開,她氣得發暈,多少的冷靜瞬間都拋到天邊去了,半點顏面也不顧地拎著裙子,啪啪地踩著木屐,剽悍的拐到他的面前攔住他。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他皺著眉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他左踏一步想走,卻沒想到她也跟著往右踏一步,就剛剛好堵在他前頭,擺明就是要攔著他,讓他非得要說出個一二三才肯讓他走。
旬賁虎伸出手,直接扯了她的袍子往上一拎,像是拎小雞一樣將她往旁邊一放,然後繼續往外走去,但下一瞬衣袖處卻傳來一聲清脆的布帛撕裂聲,他右手頓時覺得一片涼,他腳步一頓,低頭一看,袖子從縫線處被撕扯了一半下來。
杜鵑也愣住了,不敢相信這衣裳居然這麼不禁拉扯,她又不是什麼力士,只是想扯住他的衣裳讓他把話給說清楚而已,怎麼就……
她望向他,發現他轉過身正望著自己,她臉上全是掩不住的心虛,「我……我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你的衣裳這麼脆,拉扯一下就跟紙一樣被撕壞了,我……」
旬賁虎看著她,她手上還捏著他的半截袖子,那張小臉上竟有幾分惶恐……他看了看沒有一個肯跟他走的粗使婆子,再看了看眼前執拗的想要跟他走的小娘子。
她年紀大約也就和他妹子相仿,可同樣是賣身出去,他的妹子如今還能夠讓他接回來,但像她這般好模樣,只怕最後的去處不會多好了。
也不知道是一時的同情,還是一時沖動,他脫口問道︰「我一頭豬能夠換走她嗎?」
他想,就算她真的不能干粗活也不打緊,反正他現在缺的只是一個能夠照料家里人的人,如果她願意又能干活那自是最好不過,假如不成,不過就是他多跑一趟,把人再送回來而已。
杜鵑沒想到剛剛自己又是勾引又是拋媚眼的,他都對她不屑一顧,偏偏她不小心撕了他的袖子之後,他就突然想要把她帶回去了,她自認為對男人想些什麼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可是對于眼前的這一個,她突然有些弄不明白了。
王牙儈也是滿臉懵樣,難不成她真的是老了,所以看不明白現在年輕郎君和小娘子們的花招?
可是旬家大郎說要用一頭豬換一個人,這……要是那粗使婆子換也就換了,就當她發了一次善心,可他要換的是只是暫住在她這兒的一尊大佛,這去或留,哪里是她一個人能夠做主。
她敷衍著道︰「這一頭野豬我也得算算多少斤兩,畢竟杜姑娘的身價總不能跟這些粗使婆子同樣價錢,你說是不?」
旬賁虎看杜鵑的模樣也知曉她身價不低,所以一頭豬能不能抵得了這一個小娘子的身價銀子,他心中也是有些忐忑。
只是他板著臉慣了,也沒表現出心緒,悶聲道︰「請王牙儈報個數,若是不行,我也不強求。」
如今冷靜下來,帶這樣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娘子回去,實在是自找麻煩,他心里也是有幾分悔意了。
可杜鵑卻不依了。她在回過神來後,本來是想高傲的拒絕他把她買回去,誰知一抬頭正要說話,就又听見他打退堂鼓的話語,心里就又讓一股氣給堵上了。
怎麼,她就這般讓他瞧不上眼?要是超出了那頭野豬的價值,他就打算隨意放棄了?
送往迎來的日子過得多了,杜鵑向來警惕自己行事說話不能太沖動,偏偏不知道為什麼,遇上他之後,以往的那些冷靜自持全都破功,只憋著一口氣,非要讓他將她給領回去不可,以至于她沒發現王牙儈死命朝自己使眼色,咬牙道︰「行!怎麼不行!一頭野豬夠了,郎君!」
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她牙縫中硬擠出來的,忿忿不平又無可奈何,總覺得自個兒好像哪里吃虧了,卻又覺得能夠狠狠的纏上他,給他點教訓,就值得了。
王牙儈錯愕極了,開始想著或許是今兒個起得太早,腦子不清楚,才會听岔了話,杜姑娘應該是說不夠,推拒了,等等就會叫她替她準備香茶點心,或是使了銀兩要裁新衣裳。
「你等著,我收拾收拾東西就來。」杜鵑轉頭進屋子前,把那半截袖子塞還給他,還不忘警告地瞪他一眼。
旬賁虎點點頭,看著她踩著木屐啪啪地小跑步回了屋子,然後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最後她拎著一個半人大的布包,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
她手一抬,他馬上就把東西接過手,剛剛在她手上看起來頗為沉重的布包,拎在他的手上就跟孩童的玩具一般輕巧。
杜鵑滿頭汗,她將長發打成了大辮子,在腦後盤起,換上草綠色的襦裙,也換了一雙繡花鞋,少了那一絲風流,嬌俏的模樣看起來更惹人憐愛,跟普通小富人家的閨女沒兩樣。
王牙儈一時恍了神,只覺得她這樣一打扮起來,比起那艷冠京都的杜鵑名號,更襯她自己取的名字。
杜鵑……不!打今日起就該喚作杜映紅的小娘子,朝著王牙儈揮了揮手,小跑步跟上那個替她拎著大布包的男人,慢慢消失在王牙儈的視線中。
也不知道那樣一個俏人兒,跟著這樣一個莽夫,以後會過上什麼苦日子?王牙儈心中暗嘆,只想著杜姑娘還是太年輕,居然為了一時之氣,就把自己的未來給賭上了。
王牙儈和其他人眼睜睜的看著人走了,心中正一片悵然時,忽然發現那一抹淺綠的身影又噠噠的跑了回來,指使著跟在身後的旬賁虎把野豬給扛在身上。
王牙儈抖著手指,比了比山豬,又比了比那個正催促著漢子干活的小娘子,顫著聲音問道︰「不是說要用野豬抵身價銀子的嗎?怎麼……」連豬都要殺個回馬槍回來拖走?
杜映紅呵呵一笑,低聲對王牙儈道︰「王娘子,咱倆誰和誰啊,都是熟人了,這身價銀子就讓我自己收著吧!我既然是用一頭豬給換了,那麼我讓咱家郎君把豬也扛走,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呵呵!」
王牙儈也跟著呵呵笑了兩聲,心里頭卻是暗罵自己剛剛那一抹多愁善感真是白費了,看她一點肉都舍不得的小氣德行,只怕以後日子不好過的會是那個莽漢子才是。
杜映紅其實也沒讓王牙儈吃虧,屋子里留的一些東西就足夠抵她這陣子的花銷了,至于身價銀子?那賣身契早讓她給撕了,只是沒人問,她也就當作不知道。
看著男人一肩扛著野豬,一手拎著她的大布包,她滿意的點點頭,重新又往外走去,到了門口,她不忘又揮揮手,「王娘子,等我沒銀錢了再來跟你拿點啊!」
王牙儈從沒見過臉皮這樣厚實的小娘子,忍不住呸了聲,「跟著你自個兒挑的漢子趕緊走,可別再回來了,老娘哪里還有半點油水讓你刮!滾滾滾!」她回頭朝小丫頭喝道︰「快點把門給我閂上,以後見了這兩個,誰都不準給我放進來,這都是要老娘命的討債鬼啊!」
砰的一聲,大門關得果斷利索,杜映紅也不惱,看著身邊不發一語的漢子,忍不住笑道︰「這回我們真的可以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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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暑熱之際,兌州附近的碼頭也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小船,船夫們幾乎都換成了船娘,小船上也綁了不少花草布料,將小船妝點得美輪美奐。
一些客商坐在碼頭邊的茶寮里看到這樣的情景都覺得新奇不已,這輩子除了那秦淮河畔,似乎就沒有見過這麼多又花俏的船聚集。
只不過印象中兌州不就是個收藥材的地方嗎,怎麼一個小碼頭卻弄得這麼花俏?而且周遭等著坐船的,許多看起來都是良家女子,甚至還有那種才剛留頭的小丫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整個兌州的小娘子都跑到碼頭來搭船玩樂了。
幾個第一回來兌州的客商忍不住問了當地的一個藥商,就當給自己增廣見聞,誰知道那名藥商一听就笑了。
「那些小娘子不是來玩樂的,而是要往更過去一點的大王鎮去求指點的。」
「指點?指點什麼?」客商還是一頭霧水。
雖說現在這世道,女子讀書識字的不在少數,可女子又不用科考,沒錢的自個兒看著書學或者是家里人教導,有點銀子的可以請女師或者是家族里頭開個女學讓族內的小娘子都去學點東西,可少有听見小娘子們和男人一樣,勞師動眾的往外去游學或者是尋名師指點的。
見勾起了那些外地客商的興致,藥商王老財也忍不住得意了起來。「以前京城里的杜鵑娘子听過吧?就是有四絕名頭的那位。」見他們馬上理解過來他說的是誰,他更自豪了。「那個杜鵑娘子可了不得,幾年前在兌州再過去一些的一個小村子落了腳,後來嫁給現在咱們兌州有名的富商旬大官人。這旬大官人寵妻如命,總說杜鵑娘子跟了他時委屈了,所以他一發了家,連根針都舍不得她拿,也是杜鵑娘子閑來無聊,不忍自己一身本事給落下了,說每年收幾個小娘子指點,無論琴棋書畫都成,這才有你們看到的這一幕,那全都是往杜鵑娘子的別莊去的,不說拜師,只要杜鵑娘子指點個幾句,就足夠這些小娘子們受用了。」
有一個外來客商听王老財說了這許多,還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上回來兌州也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是听說了杜鵑娘子在這里,可也沒听說過有這回事啊!」甚至那時候那名聲……傳得可難听了。
王老財嗤笑一聲,「那也是咱們這地方偏,不知道原來杜鵑娘子還有一身的本事,還有那見不得人好的,把杜鵑娘子比做那普通的妓子,可是是金子總是會發光的,人家杜鵑娘子也不管外頭那些酸言酸語,把夫家給興旺了起來,旬家以前還是個吃不飽飯的獵戶家,現在呢?人家不露頭不露尾的,偏偏就成了咱們這兌州一帶的富商了。」
王老財越說越感慨,恨不得自個兒的媳婦兒也能夠有這樣的旺夫命。
「你們客商在外行走都帶著湯餅吧,那一開始就是杜鵑娘子弄出來的,不知道前前後後攢了多少銀子呢!後來湯餅的生意人家也瞧不起了,見咱們兌州產藥材,就來這晃了一遭,回去之後調了香,那自制的香粉可了不得,不過就是香粉,還能夠分出四五種顏色來,後來再做了一些胭脂,就更了不得了,據說咱們這附近也只有知州家的夫人能夠用齊了現在有賣的顏色,上上下下就有將近快二十來種胭脂色。」王老財想起自家媳婦兒往旬家的脂粉鋪子看去的時候,總恨不得每樣都來上一點,那是每經過一次就得心痛一次啊!
要知道那些胭脂水粉,旬家店鋪里就沒有便宜的,那香粉據說是濾過了一次又一次,搗碎的功夫也是普通店家的三倍,才能得了那細細的香粉,勻在臉上,那是又光又滑嫩,就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
那些客商家中也有女眷,也用過不少脂粉,可是听王老財說得這般玄乎,也覺得有些不信,「你是不是有些言過其實了?這只能說這香粉的確是好,可要是真的如此好,怎麼風聲都沒傳出去?」
王老財鄙視的看著說話的那個客商,心里就斷定了這人肯定是接觸不了真正的達官貴族的。「這香粉就是難得,在兌州這兒,除了胭脂外,你去瞧瞧,買那香粉的人有時候都得領號排隊,還是杜鵑娘子說不願有行商往外賣,所以要大量批貨的都不準,咱們兌州的大小娘兒們才能夠用上這好東西,這幾年嫁妝里面要是有了香粉,那就是嫁了出去也多了好幾分的體面。」
王老財說了半天,口有些干了,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幾大口,才又繼續說道︰「不過這好東西自然也得往上呈,據說幾年前清揚長公主的駙馬還曾往兌州來,說是要尋些給長公主補身子的好藥材,杜鵑娘子也不忘舊人,當初把香粉做好的時候就往京都里送上了一份,可了不得,打那之後,京都的人都固定一年來上兩三回,就只為了這香粉和胭脂,就這……杜鵑娘子也是好不容易才松口的,說是感激當初長公主對她有恩,才肯如此,要不其他人想要有這等待遇,那是想都別想。」
幾個客商全都听傻了,可也感嘆杜鵑娘子居然有這等本事,對于那些小娘子們去求指點的行為也不覺得奇怪了。
像這樣能夠自己替夫家撐起一片天,還能夠贏來夫婿愛重,這樣的好事,自然誰都想學學的。
不過話題都放在杜鵑娘子身上,自然也有人想要關心一下能夠被這樣的女子給選上的夫婿又是怎麼樣的。
「肯定是個謫仙般的人物吧?」
「或許是隱士大家?」
「剛剛不是說了,那人就是個獵戶嗎?」王老財好笑的說道︰「不過杜鵑娘子的夫婿我也曾見過一次,傳聞中他一人可宰熊獵虎可不是開玩笑的,身材高大魁梧,還有一把子的力氣,重要的是,在之前大家都嘲笑杜鵑娘子是個妓子的時候,只有他完全不介意,甚至還日日的往驛站跑,就是想打听有沒有什麼好的良人想抬她回去的,結果還真讓他撞上了清揚長公主的駙馬,最後情況如何我是不清楚,但有人說當年可是看著他跪下求駙馬爺把杜鵑娘子帶回京都過好日子的。」
「唉呦,這不是王八烏龜嗎?」
幾個客商都是男人,完全無法想象怎麼會有一個男人去求另外一個男人把自己的女人帶走的,他們紛紛搖頭,說杜鵑娘子看男人的眼光不好,居然選了這樣一個窩囊廢。
王老財還沒說話,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道潑辣的女聲——
「你們才一個個都是王八烏龜!懂個什麼呢!」
避大娘是茶寮的灶下娘子,剛好來送下酒菜就听見他們說的話,她走了進來,先往桌上扔了一盤花生米,接著用看傻瓜一樣的眼神看著那些外地客商。
「那時候一堆嘴巴大的女人把杜鵑娘子說得多難听啊!原本在她家做工的婦人也都走了,說是不想污了自己的名聲,人家杜鵑娘子的夫婿旬大官人,那才真是個漢子,就是不願杜鵑娘子被他拖累,待在個小地方遭人辱罵,才下跪求了駙馬爺把杜鵑娘子給帶走,那可是真心愛著杜鵑娘子的,還說自己終生不娶,若杜鵑娘子以後日子不好過了,他就會把她給接回來,好好的過下半輩子。」
對一個女子來說,能夠得到這樣一個有情郎,那是多麼幸運的事情。
那時候駙馬爺大張旗鼓地來找杜鵑娘子,後來又直接挑明了杜鵑娘子可不是那種下賤的伶人,而是長公主的座上客,甚至是許多達官貴人想見一面都不能的嬌客後,不說其他,就是當時的新縣令柳家人也重新把杜鵑娘子迎回去當座上賓,緊接著又是一船又一船從京都送來的禮物賀喜杜鵑娘子尋得夫郎,一張張的名帖可都了不得,把一群鄉下人看得咋舌不已。
眾人這才明白了,原來杜鵑娘子竟是這樣了不得的人,就連當初污辱過杜映娘子的幾家婦人都恨不得連夜上門去道歉。
那客商不知道居然後來還有這樣的發展,只覺得那旬大官人果然好生了不起,「那旬大官人也是號人物,能夠為了心愛的女子忍下這樣的污辱,只是听起來好像沒什麼建樹,就只是個普通的商人?」而且還是靠著杜鵑娘子發家的,這樣听來反而有種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感覺了。
「杜鵑娘子選的夫郎還能夠有錯?」管大娘可是杜鵑娘子的忠實擁護者,就听不得別人說她一點不好。
王老財攔了管大娘,就怕她這烈脾氣又和人吵了起來,連忙接口道︰「行了行了,外地人呢,哪里知道這許多。」
那些外地客商也是怕了,還以為遇上什麼潑婦,一個個都不敢說話了,只看著王老財等著他解釋。
「旬大官人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可他也不是無用的,早些年可是在邊關立過功的,如果不是後來讓人冒頂了功勞,說不得也早就拿了官身的。」
「那旬大官人何不繼續為國做事,報效朝廷呢?」
闢場險惡,哪里有在這兒做個富家翁自在啊!王老財自以為地想著,也沒給個正確答案,只道︰「有旬大官人在,咱們兌州周遭可是平靜多了,前幾年那柳縣令請了旬大官人幫咱們這附近操練衛兵,才一年不到,那些看起來跟二流子一樣的兵士一個個看起來精氣神都不同了,還能夠把附近一群攔路的土匪窩給端了,把柳縣令給笑裂了嘴。」
「這樣听來倒也是個英雄人物。」
「可不是!」那管大娘得意洋洋地附和,「咱們這現在可有句順口溜,說娶婦當如杜鵑才,嫁夫應覓旬家郎,說的就是這娶媳婦可得找跟杜鵑娘子一樣有才的,才能夠旺家興盛,這嫁姑娘也得嫁一個如旬大官人一樣的,有威猛之軀又有漫漫情意,可不是夫婿的好人選?」
王老財點點頭,看外頭的碼頭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就起身招呼這些客商往外走,「行了行了,這茶水喝完,故事也听完了,該往外走了。」
那些客商原本還想要多了解些兌州事物,結果這王老財說走就走,還是讓他們忍不住一頭霧水。
「這天兒還早著呢,就是再多坐一會兒……」
避大娘嗤笑著比了比王老財,一語戳破王老財的心思,「怎麼還能再坐,人家媳婦兒和女兒都已經搭船走了,留在這兒白喝水看小娘子啊,自然得去辦正事了。」
王老財得意地拈拈一把小胡子,「這可不是,我就是威猛比不上旬大官人,這愛妻還是能夠險勝一二的。」
幾位客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得跟了他,一群人搖頭晃腦地走了。
兌州碼頭熱鬧漸去,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一艘小船慢悠悠地從茶寮邊上一棟宅子里劃了出來,船上一男一女,男的劃槳,女的則是穿著一身紅衣裳,閉著眼楮靠在男人懷中,感受著男人在這夏夜里更炙人的溫度和心跳。
她打了個呵欠,看起來就像是沒睡飽的模樣,引來男人無奈地嘆息。
「你又去偷听茶寮那里的人說話了?」
杜映紅沒說話,可那一臉的倦色就說明了她下午的確沒干好事了,那些人嘴里高雅大方的杜鵑娘子,其實跟個小賊似的,為了听人家說閑話,還架著小梯子爬著牆頭去听,還挺自得其樂。
旬賁虎無奈又寵溺的笑著,沒再使勁劃槳,任由小船在湖面上隨著水波輕蕩,「也不想想自己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如此淘氣。」
「別跟我說那兩個兔崽子。」她睜開眼楮,沒好氣地望著他。「明明是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的,結果兩個兔崽子一點都不像我也就算了,個性跟你也差不多,怎麼逗弄都是那副臉色,而且居然沒有半個人想跟我學點文雅的東西!」說到這個她就真的是滿肚子的苦水。
誰能想到她一肚子的絕學在那兩個兔崽子的面前就是沒用的東西,而且兩個人還老是覺得他們爹就該找個溫柔點的媳婦兒,認為他們娘整日無理取鬧,太惱人了。
不過說是這樣說,但兩個孩子那一雙眼她還是滿意的,畢竟那樣一雙眼跟小躬子似的,就如同他一樣。
成親後听他說了往事,她才知道第一次見到他時為何有微微的熟悉感,原來,彼此之間的緣分早在兩人互不相識的時候就已經牽上了。
她還記得那是在她還沒成為京都四絕前,一次隨著教坊里的姑娘北上前往邊關,誰知道卻在半路上遇見了盜匪攔路。
即使她們為了預防這等事請了鏢局護送,可盜匪人多勢眾,哪里是她們請的鏢師可以攔得住的。
就在這時候,一個看似老成的少年郎,領著一小隊士兵,提著大弓射穿了那盜匪頭子的眼楮,站在一群氣勢洶洶的盜匪面前,他氣勢半點不落,如同豹子的銳利雙眸冷冷地盯著那些人,像是隨時能夠上前撲咬,一擊斃命。
盜匪的領頭人傷了,自然退走,而那少年也領著人追去,兩人甚至沒對上眼過,但她卻對那一雙眼楮留下深刻的印象。
只是萬萬沒想到,一南一北相差何止百里,兜兜轉轉好些年,原以為不過就是一面之緣,最後卻成了自個兒的枕邊人了。
她心中感嘆著,只不過在他面前還是撒嬌賣痴的嬌嗔,就是吃準了他對她的包容溺愛。
在她面前,旬賁虎大多是傾听居多,尤其是兩個孩子和自己媳婦兒的這場大戰,他也不參與,畢竟如果每次都站在自家媳婦兒這邊,兩個孩子就太受傷了。
不過兩個孩子都不像她,容貌沒啥好說的,但性子如此,讓她反而更期待能夠生個像自己的閨女來了。
可惜……這些年他的定力越來越強,說不讓她再生,就真的有辦法控制,甚至還找了名醫配制了避子的藥丸,他自己吃,讓她只能老是看著人家的閨女流口水去。
看了看四周無人,又是月夜,杜映紅的手忍不住摸到了男人的衣裳里頭,芳馥的氣息吐在他耳邊,撒嬌的道︰「所以……我們再生個閨女吧?香香軟軟的,跟我一個模樣,到時候我們還能夠穿一樣的衣裳,你賺來的銀兩也能夠給她每天買花戴,你說……好嗎?」
旬賁虎粗喘了一聲,把她不安分的小手拉了出來,雖然對于她描繪的那個閨女的模樣很是心動,但是想到她為了生兩個兒子受的罪,就克制的不打算從了她。
因為兩個人是突發奇想來兌州的宅子里看看的,所以他身上沒帶藥,這點杜映紅也知道的,所以才特地勾著他來個夜半游湖,就是想趁著如此好時光,造個閨女出來。
「別鬧。」
「我沒鬧!」
她的手被他給拉高,讓她無法行動,她只能瞪著他,嘟著嘴道︰「你這是看我老了,想要找新的小妖精了?嗚嗚……我就知道,這些年要不是我讓你留著這一把大胡子,還不知道多少小妖精要往你懷里撲過來!不過就算沒有小妖精,女人終有一天會年老色衰的,男人果然就像長公主說的一樣不可靠……」
想當初兩人成親的時候,他終于剃掉了那一把大胡子,露出真容,那深邃的眉眼還有幾分外族人的俊美,讓她看怔了眼,差點以為自己進錯了婚房,嫁錯了男人來著。
雖說這樣一張臉看起來的確順眼多了,但是後來吸引了多少小妖精那也不必多提了,以至于不到一個月旬賁虎就又留起了胡子,就一直到現在。
她似假似真的哭訴還沒完,唇就讓人堵住了,不過只輕輕一踫就離開,讓她忍不住舔了舔唇,睨著他,眼里寫著不滿足三個字。
「我只是不想讓你再受那樣的苦痛……」旬賁虎真心無奈了。
「我就想!」杜映紅賭氣道。
旬賁虎嘆了口氣,不去提醒她次子時在產房里又叫又罵的說白己再也不生了這句話,終究還是的放開了她的手,然後被她一個撲倒,小船一個晃蕩,湖面上只剩下男女偶爾的低喘聲傳來。
月色朦朧,一抹斜雲攬住月娘面,像是羞得不敢再看那春色爛漫的湖景。
夜正深,而情越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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